谢尽渊被秦宿看了个莫名其妙,“什么意思?”
他眼眸里闪过一丝探究。
“没什么意……”秦宿话还没说完,眼角余光便看到了一个逐渐扩大的大脑门。
是直奔着他来的。
诡异又滴答着黑色血液。
秦宿见此脑子里只有一个念头,那就是绝对不能让那玩意沾到,所以他一点犹豫都没有,直接侧身躲到了谢尽渊身后。
谢尽渊:“……”
他眉目冰冷,反手拔出匕首,干脆利落就是一刀。
【噗——】裂开两瓣的头颅喷了谢尽渊一身污秽,然后才像耗尽能量一般的消失在眼前。
秦宿闻着直冲鼻子的腥臭味,特别没有义气的往后退一步,“匕首不错。”
“是吗?”谢尽渊看着他冷笑,“落在你身上更不错。”
第09章
黝黑夜晚,浓墨重重,刚刚拿了一血的银白刀刃,此时折射出来的几丝光芒,在这样的环境里,显得格外森冷。
秦宿承认自己有些故意的成分,但也确实理亏,“不好意思,我怕脏。”
他诚恳又抱歉的表达着自己的苦衷。
谢尽渊原本还不太确定,但刚才对方的下意识反应,几乎让他一瞬看明白了,眼前这个人,就是假秦宿。
因为一心逐利的人,无论何时都是善于伪装的,尤其在这种可以猛拉好感度的时候,对方决计做不出往后躲的事。
毕竟现下,谢一砚那边的日子可不太好过。
所以什么好处都没得到的’秦宿‘,真的不会再择木而栖吗?谢尽渊觉得,要是换做以前的’秦宿‘,一定会。
因此在这个不知用了什么手段,顶替了‘秦宿’的人面前,谢尽渊也有了几分真实的情绪。
“哦,就你怕。”谢尽渊手腕一动,收起匕首,声音阴测测的,“我就不怕了。”
秦宿见对方收回匕首,便也收回了视线。
“你比我好点,我弄脏了就没法聚集到能量了。”他权衡利弊的说。
谢尽渊显然也知道这一点,就在前几天蒋文宇传送给他的画面里,也听对方说过一次。
但是……
他垂目看了眼,好像玩了一局末世的自己,脑子还是控制不住的嗡嗡作响。
“差生文具多,说的就是你这种人。”本事不行,忌讳倒是一大堆。
秦宿听着他逐渐轻放的语气,有一瞬间的诧异。
毕竟自己坑了他一把,也给足了对方借题发挥的条件。
但听谢尽渊的意思,似乎不打算对他怎么样。
秦宿见此虽然没有放松警惕,但这个男主,似乎也不如小绿叶说的危险。
故而接下来,他讲话稍微实诚了一点:
“差生入门都入不了。”秦宿好心丢了一包湿巾给他,“我可不是差生。”
他顶多算是……还差点机缘。
谢尽渊捏着这包仿佛还残有对方余温的塑封,有片刻的失神,但很快他就重新冷了脸。
一身的腐臭、烂肉,岂是这包小小的湿巾可以弄干净的。
谢尽渊想到这,心里的火气又是轰轰直冒:
“前面带路,去你家洗个澡。”
他随手拿了几张湿巾擦脸,然后便头也不回的朝康青园2座走去。
秦宿:“……”
虽然他在这住了好几天了,但除了生活必须,他几乎没有翻过’秦宿‘的东西,所以他不知道对方在家有没有藏着什么陷自己于不义的玩意。
因此秦宿提前跟谢尽渊打招呼:
“我那有很多的东西不能碰,你到时注意点。”
一般人都是自己默默提防,唯独秦宿不一样,他直接把事情摆在了明面上。
谢尽渊闻言一个措不及防。
他确实有借着洗澡去看看的意思,故而一被对方拆穿,就有几分心虚。
“你瞧不起谁?”谢尽渊一字一顿,仿佛每一个字里面都隐藏着杀气。
秦宿微笑:“我只是提醒。”
“毕竟到时你被反噬了,又是我的责任。”他随便扯了个大旗。
谢尽渊见他一本正经,也拿不准秦宿说的是不是真的。
但表面上,他还是面无表情看了秦宿一眼,“就你,能有多大的反噬。”
“……”
康青园2座。
窄长走廊看不到一点灯光,唯有电梯旁边的显示屏,在忽明忽暗的闪着一点红色。
“安全吗?”
谢尽渊停在距离电梯半米的位置,没有触碰周围的任何东西。
秦宿不带停顿的按了一下电梯按钮,原本停在1楼的电梯,一刹便响起了咔咔咔的声音。
“你那么牛,问我干什么。”秦宿等门一打开,便径直走了进去。
谢尽渊:“……”
还挺记仇。
他没有理会对方的阴阳怪气,紧随其后上了电梯。
1、2、3——电梯以一种非常缓慢的速度往上行。
寂静、局促。
谢尽渊也不知道为什么,在这种不太宽敞的地方跟秦宿独处,心里总有几分不自在。
他短暂沉默了几秒,然后就偏头看向了身侧的秦宿,对方从容、淡定……光看气场,还是蛮有安全感的。
“听说有一种术,可以把正常人变成植物人,你见过吗?”谢尽渊主动打破了这种沉静。
秦宿大概猜到对方在说谁,所以没有拿乔,“排除身体机能上的问题了吗?”
“当然。”谢尽渊声音沉闷。
秦宿闻言觉得邪术跟锁魂术的可能性比较大,但他到底没有亲眼见过,不好瞎判断。
“有最近的照片吗?”他又问。
谢尽渊没有,但他可以让人拍过来,“稍等。”
他拿出手机,正准备打电话给蹲守在谢父那边的保镖,忽然这时候,电梯哐当一下,卡在了4楼到5楼的中间。
“出状况了。”谢尽渊刚要按出呼叫按钮的指尖一顿,转手又把手机放回了口袋。
秦宿看着慢慢打开的电梯门,“应该是。”
随着逐渐拉开的电梯缝隙,外面的陈设也缓缓呈现在他们眼前。
是一尊佛像。
这尊佛衣着奇特,只有半张脸,猩红嘴唇,长着獠牙,一看就不是什么好东西。
但佛像下桌的香炉、金纸,又无不在说明,眼前这尊佛是有人在供奉的。
“你认识吗?”谢尽渊虽然看不懂,但也知道这尊佛有古怪。
秦宿暂时没回答,他感受了下这层的情况,确定与外面的一切有所关联之后,便没有打破这里的磁场,直接伸手将电梯门按上了。
“……”谢尽渊看到他的动作,有一瞬间的静默。
秦宿等电梯重新恢复上行,才告诉谢尽渊,“鬼佛。”
正常来讲,这种佛连拜都不能拜,更别说供奉了。
“很厉害?”谢尽渊看秦宿刚才按电梯的手速,似乎很果断。
秦宿:“看对谁了。”
要是他爷爷的话,那就还行。
谢尽渊听出了一点言外之意,他不动声色的打探,“这个谁,指的是?”
近一年,国内稍微有点本事的术士,基本都被他找过了,但依然没能解决他父亲的问题。
秦宿脸不红心不跳的看了谢尽渊一眼:
“我。”
“……”
谢尽渊知道秦宿没说实话,但这时他也没有再问,因为电梯已经到了第8层——
“咔咔。”两扇沉重的电梯门再次缓缓拉开。
外面的走廊很静,没有一点声音。
“正常的吗?”谢尽渊迈出电梯前,很自然的问了一句。
秦宿嗯了一声,“在不正常的地方算正常。”
“……”谢尽渊原本迈出一半的脚又收了回来,“那到底能不能走?”
“能啊,当然能。”
秦宿说完还没等对方反应,便率先一步走了出去。
谢尽渊:“……”
有那么一秒,真想把修养丢了。
晚上十点。
走廊尽头响起‘嘎吱‘一声,租房的房门被推开,秦宿打开客厅的灯,在右手边的柜子里,拿了一个大的塑料袋给谢尽渊:
“脏衣服放外面,不要带进来。”
秦宿一边交代,一边把屋内显眼的地方扫了一遍,确定没什么问题,方侧身,让开了门口的位置。
谢尽渊被突然照射过来的灯光刺得眯了一下眼,“你别太离谱。”
即便是他最落魄的时候,那些人各种背后搞鬼,也没人像秦宿一样,当面嫌弃他。
“那你自己选,是等会搞卫生,还是现在把衣服放外面。”秦宿不是一个内耗的人,所以能为难别人的事,均都不会委屈自己。
谢尽渊脸色难看,“这是门口。”
并且前后左边都有人住。
“你脱个外套有什么好怕的。”秦宿说到底,还是看准了对方讲规矩。
要是谢尽渊的危险系数很高,他也不敢对对方有这么多要求。
谢尽渊看着已然转身去了厨房洗手的秦宿,心中有一撮火苗在烧,真的很生气。
但来都来了……他冷冷扫一眼室内,没理由什么收获都没有,又灰溜溜的回去。
故而谢尽渊也是能屈能伸,他抬手一下脱掉了身上的黑色外套。
“你这么不会做人,应该没人愿意跟你接触吧?”
一般情况下,谢尽渊都不是一个容易顺着对方思路走的人。因为他本身就是一个具备独立思考能力的谈判高手。所以当他依照对方的话,把外套塞进塑料袋里的时候,谢尽渊方恍然意识到,自己刚才完全是在跟着秦宿的思路走。
于是他一生气,便转手把塞到一半的衣服和塑料袋一起扔到了旁边的垃圾桶。
秦宿洗完手从厨房出来,正好看到这一幕,“愿不愿意接触,都不强求。”
够顺其自然、也够不近人情。
谢尽渊大概没想到秦宿的回答是这样的,不过后来想想,秦宿是术数类学者,又似乎能理解了,毕竟这一类人,信奉的好像都是一种接近无情的怜悯和放任生长的慈悲。
“有干净的衣服吗?”他一脚脱掉脚上的脏鞋,返身关上了门。
秦宿撇开自己新买的两套衣服,在‘秦宿’那堆衣服里找了一套衣服给谢尽渊看,“这套行吗?”
谢尽渊:“……”
他不傻,他看了眼秦宿手里的衣服,然后再看了眼挂在另外一边的两套衣服,还能不知道对方在想些什么。
“我要那套。”谢尽渊不带一点犹豫的指过去。
秦宿:“……不行。”
秦宿倒不是怕影响财运,而是他来到这个世界,总共就买了三套,除去自己身上穿的,便只剩下那两套换洗。
谢尽渊对‘秦宿’的衣服膈应,是肯定不会穿的,“要么把那套给我,要么你下去给我买。”
“你是祖宗吗?我还要给你买。”秦宿根本不惯他。
谢尽渊见他这般,“那我就不洗了。”
反正有忌讳的不是他。
同一时刻,某单身公寓内。
蒋文宇听着耳机里传来的声音,心情复杂的起身去拿了包瓜子和啤酒。
真离奇。
明明谢尽渊应该很讨厌秦宿才对,但这几个小时的发展,他们的关系明显是逐渐走向轻松的。
太诡异了。
不管是谢家出事前,还是谢家出事后,这样的状态出现在谢尽渊身上都有点不对。
有句话怎么讲的,事出反常必有妖。
难道是秦宿身上有什么大秘密,被老板发现了。
蒋文宇思及此,赶紧回想了下秦宿的表现……好像挺正常的呀,除了秦宿胆子变大了、变自信了……好像也没哪里不对劲。
他正想着入神,耳机那头突然重新传来了响动。
“给你。”是秦宿沉默良久、丢衣服的声音。
蒋文宇见此仔细听了下老板的动静,结果什么都没有,对方好像直接拿起衣服,去了浴室。
就温和的不像话。
而谢尽渊盯着镜子里属于自己嘴角的一丝笑意,也愣了一下神,他在秦宿面前似乎太放松了。
认识到这一点,谢尽渊便垂眸收敛了笑意。
狭窄空间,蒸气弥漫,潺潺水声隔绝了客厅的一切动静。
秦宿趁着这会,把租房能锁的抽屉都锁了,至于那些不能锁的……他也将东西全部丢到了有锁的柜子里。
这一过程,秦宿虽然没有时间仔细看,但在偶尔瞟到的几张纸上,还是注意到了一大堆人的人名和家庭背景。
其中最为详细的,当属被‘秦宿’用红笔重点圈起来的谢一砚,光消遣爱好,就事无巨细的记录了大半页纸。
老实讲,很用功。
但这些东西,对于现在的秦宿来说,除了徒添麻烦,没有一点用处。
他将最后这两个本子锁进柜门,便走出房间,重新回到了原来的位置。
秦宿刚坐下没两秒,浴室那边的水声就停了,然后没多大会,就听见咔嚓’一声,谢尽渊浑身湿气的从浴室走了出来:
“吹风筒呢?”
跟之前他自己的那身黑色不一样,谢尽渊现在穿的是一身简洁利落的本白色。白色高洁,但也冷傲,然后再加上谢尽渊本身的气质,此时他给别人的感觉就更加不好接近了。
秦宿侧目看了眼旁边的柜子,“那上面,自己拿。”
大大方方,完全没了先前的防备。
谢尽渊深深看他一眼,继而便越过沙发去了柜子那边。紧接着,客厅就响起了一阵嗡嗡声。
三十秒后。
谢尽渊放下吹风筒,“等会我怎么下去?”
自从发现自己在秦宿面前太过松懈,他便没了再在这里探寻的心思。
一是因为现在的秦宿已经不再是那个人,知道的事情有限;二便是他自己也有些惶恐。
毕竟谢家的教训在前,他对自己的眼光实在没什么信心,也怕再一次被坑。因此在没搞清楚秦宿的成分前,他是不打算再与对方接触了。
秦宿闻言有一瞬间的意外,他居然判断失误了?不,不对,他没看错,谢尽渊确实是带着目的来的,至于为什么突然改变主意,秦宿暂时还不确定,但无论怎样,对方准备离开,对于他来说都是一件好事。
不过不管秦宿心里怎么想,面上表情依然平平,“直接下去就行。”
谢尽渊听着他轻描淡写的声音,“你确定?”
现在外面的动静可比刚才大。
“嗯,确定。”秦宿这回没忽悠他。
但谢尽渊不信,他定定看了秦宿片刻,然后走到房门口、一锤定音,“你送我下去。”
秦宿:“……”
如果是普通人,他送一下也没什么,但谢尽渊明明有独立行动的能力,所以他十分纳闷:
“你那么厉害,有什么好怕的。”
谢尽渊一个冷光扫过来,“谁说我怕了,我只是不想动手。”
“……”秦宿心想这话说得真够便宜。
谢尽渊不过脑子都知道对方在想什么:“如果你想好好睡,就送我下去。”
他在这里,情绪总是很容易被秦宿带着走,这一点很危险。
秦宿其实是无所谓的,因为今晚注定睡不好,但留着这么一个不确定因素,他也不喜欢。
“行,送你。”秦宿站了起来。
第11章
谢尽渊见秦宿起身,心中莫名舒服了点,他抬脚换上那双沾了不少泥土的鞋,然后便转身去开门——
怎么回事?
谢尽渊力气不小,他不太确定的再次用力,大门依然纹丝不动,“怎么打不开?”
“……”秦宿这会正好走过来,他侧目往这边看了一眼,“不是反锁了吗。”
明晃晃的两个锁舌卡在那里。
谢尽渊垂目往门缝一看,还真反锁了。
但是他记得自己刚才关门的时候,好像并没有反锁,难道是后来秦宿反锁的?谢尽渊狐疑一瞬,觉得也只有这个可能了,因此下一秒,他心底刚刚升起来的一点点诡异感,便又压了下去。
“等会走楼梯还是走电梯。”谢尽渊边问边扭动一下纳局反锁旋扭,打开了门。
外面漆黑、阴冷。
谢尽渊感觉不过一个迈出房门的功夫,自己全身上下的温度便被这股不知从哪来的寒风完全吞噬了,
秦宿换好鞋,把手机拿上,“走哪都一样。”
有他这句话就行。
谢尽渊不自觉扯拢衣服,便往外走去。
一步、两步……
他脚速不慢,但不知怎么回事,谢尽渊的位置始终没变。
“秦宿?”他眉目一肃,转身看向身后的人。
秦宿其实在谢尽渊迈出第二步的时候就已经注意到了。
“你退两步看看?”他站在门口,没有过去。
谢尽渊闻言就往后退了两步,很轻松,跟刚才走出去的感觉完全不一样,“什么意思,只能退不能进了?”
他不信邪的再次上前,依然在同样的位置被挡住。
秦宿见此上前用手触碰了下这堵屏障,然后有些意外,居然是禁制。
虽然布置禁制的步骤比结界简单,但一个结界,绝对是无数个成熟的禁制组成的,所以秦宿也没想到,“不是说中经观不行吗?”
怎么还能布局出禁制。
“现在的中经观确实不行,但他们还是有些低涵的。”谢尽渊被眼前的困境搞的有些烦躁。
秦宿就了解了。
他收回手,看向退回来的谢尽渊,“这种情况,你怕是要等等了。”
“等多久?”谢尽渊心里有种不太好的预感。
秦宿给他一个那还用说的表情,“当然是等他们处理完手头上的事。”
秦宿理所当然的说完,便越过谢尽渊进屋,准备洗澡。
“……”谢尽渊看着对方的背影,“你应该能破开吧?”
他记得蒋文宇那次,秦宿就破开了一个类似这样的屏障。
“不能破,这是保护业主的。”而且他们这行特别讲究承受,别人的局,一旦开始,其他人就不可以再插手。
谢尽渊闻言好一阵沉默,良久,直到他被廊道里的阴冷寒风冻得打了个寒颤,谢尽渊才拖着沉重的步子走进去。
“我再在这待会。”他摸出一根烟,坐到了沙发上。
秦宿捡点好自己需要换洗的衣服,然后好心丢了条毯子给他,“如果等会一时半会走不了,你就睡沙发。”
“……两个座位的沙发?“谢尽渊点烟的手一顿。
秦宿,“不然呢,你还想睡床?”
一副他怎么敢想的语气。
谢尽渊只觉得离谱,“……太短了,我一米九二。”
“那没办法,只有这个地了。”秦宿肯定不会自己睡沙发,所以他遗憾说完,便直接去了浴室,没再管他。
“……”
谢尽渊感觉自己选择来这里,真的是一个脑子有泡的决定。
临近十一点,秦宿进去浴室二十几分钟,还没有出来的意思。
手机没信号,客厅里的电灯也似乎有点接触不良,时不时闪一下。
谢尽渊靠在沙发坐了半响,觉得待在这里实在糟心,便顺过茶几上的匕首,起身走到阳台那边,察看窗外的情况。
一墙之隔,黏连着骨肉的怪物此时都扭曲成了一个个让人无法理解的弧度,它们无序又癫狂,不计后果的冲击着那一层薄薄的壁障,似乎是要将外面的那几名中经观弟子生吞活剥了。
“啪……啪啪……”
也不知道是不是用力过猛,破破烂烂的残肢断臂乱飞,有些甚至还被甩到了谢尽渊面前的玻璃上。
安全空间似乎比之前小了。
谢尽渊眼眸微眯,正想着要不要打开推拉门验证一下,便听见身后忽然传来‘咔’的一声——
是在浴室磨蹭了半个小时的秦宿出来了。
谢尽渊见此便暂时压下手中的动作,转身看向身后,这是他第一次不带任何审视的目光看向对方,然后就发现,秦宿那一身皮相长得是真好。
196的身高,身形比例完美,气质淡然高级。不说话的时候,对方身上似乎还有着一种虚无缥缈的朦胧感,让人难以真切的接触到对方,也昭显着这个男人并不如表现出来的随和。
谢尽渊注视秦宿几秒,继而才开口,“我还以为你晕里面了呢。”
他很少内涵别人,除非实在忍不住。
秦宿听懂了谢尽渊的言外之意,他语气一如既往的平和,“你自己愿意粗糙,就不要说别人讲究了。”
他边说边不着痕迹扫了一眼客厅,东西都在原处,没有被翻动过的痕迹。
“……”谢尽渊闻言暂时没有说话,因为自从谢家出事,他确实少有在形象上面花时间,但也不知道为什么,以前明明不在意的事,现下被秦宿一语点明,竟让他莫名有种下不了台的感觉。
“你还挺会给自己脸上贴金的。”谢尽渊卷缩起满是茧子的指腹,阴阳怪气道。
秦宿仿佛没有注意到对方的小动作,“自然。”
谢尽渊被他的满腔自信气笑了,“知道喜欢花里胡哨的都是些什么人吗?”
秦宿清楚不是什么好话,所以他先一步给出结论,“当然是会生活且懂得欣赏美好的人。”
就比如他这样的。
谢尽渊:“……”
自恋这个词,在大多情境下都是贬义,但不得不说,并不是每个人都有喜欢自己的能力。
就像谢尽渊,他遭遇过最亲近的人背叛,也曾一度被友谊推进深渊,虽然事后他都让那些人付出了相应的代价,但价值观的崩塌,还是让他对自己产生了怀疑。
当然,谢尽渊现在已经不在乎了,一群不仁不义的垃圾而已,根本不值得他为此愤怒、痛苦。
但是在与秦宿的交谈中,他还是很羡慕对方可以拥有这种坚定不移相信自己的状态。
谢尽渊看着秦宿沉吟片刻,忽然鬼使神差开口,“你多大了?”
“干嘛?”秦宿心升起了一点警惕。
毕竟根据小绿叶的说法,谢尽渊对‘秦宿’的基本情况应该很了解才对。
谢尽渊:“……”
戒备心还挺强。
可有些人,天生就不适合伪装,即使秦宿言行方面已经很注意了,但是当他一出现在人前,其周身气场便已将他出卖的明明白白。
背景可以作假。外貌、穿着可以模仿,但成长环境和家庭是没有办法改变的,所以他才能那么快确定,此秦宿非彼秦宿。
只不过这会,谢尽渊也懒得拆穿他,“只是随便问问。”
秦宿不太信的看他一眼,倒也没有深究,他跟谢尽渊扯这么半天,衣服都没洗,所以他先把脏衣服丢进洗衣机,然后才状似随意的问,“你拿个匕首站那干什么?”
“……”谢尽渊差点忘了这事,“你自己过来看。”
秦宿留意了一下对方的神情,见谢尽渊不像是要跟自己斗智斗勇,便迈步走了过去。
“好像有点失控。”秦宿只简单扫了一眼窗外,便收回了目光。
谢尽渊见他一副生怕脏了眼睛的样子,也是沉默了一瞬,“会不会出问题?”
在他眼里,那些乱七八糟的玩意,现在能活动的范围可是越来越大了。
“可能会。”秦宿说着,又去重新净了一下手。
谢尽渊:?
“那我今晚岂不是真的走不了了?”他一想到那两个位置的沙发,脸色就不是很好看。
秦宿给自己手写的秦家祖师牌上了一柱香,“应该是。”
“……”谢尽渊听着他的可能应该,差点没爆粗口,太敷衍了。
然而秦宿已经无暇顾忌谢尽渊的情绪,这里倒不是说他怕什么,而是照着这个架势,如果不做任何措施,他们最后可能连租房这一点干净的地方都没得待,所以就算是为了自己,秦宿也不能让那些东西进来。
因此秦宿这回特别认真,他几步走到书桌前,点香持笔,“人来隔重纸,鬼来隔重山……”
以咒封符。
谢尽渊看出门道,便一下抬起眸,死死盯着那张晃人心神的俊脸,如果说他之前觉得秦宿是个花架子、没把唤醒谢父的希望放在秦宿身上,那么在看到这一手之后,他觉得自己或许真要想办法让秦宿去趟医院。
谢尽渊这个念头刚一冒出来,下一秒,秦宿那边就出幺蛾子了。
“啪嗒——”纸团进垃圾桶的声音。
谢尽渊:“……”
他是怎么做到气势这么足,本事却这么糟糕的?
半个小时后。
屋内静谧无人开口,屋外鼓躁嘶吼不休。
谢尽渊本来以为自己在这样的极端环境下,是怎么也睡不着的,但没想到,当他把毯子拿过来、靠在沙发上看秦宿画符,也不知道看了有没有十五分钟,谢尽渊眼皮便沉重的像是两天没睡过觉一样,困得不行。
“啪嗒——”谢尽渊握在手里的手机滑落到了沙发上。
秦宿闻声收笔,刚才他虽然没有抬头,但谢尽渊的那一束目光,还是被他捕捉到了,有句话怎么说的,成大事者每一个举动都是有意义的,对方突然用那么灼热的眼神看他,十有八九是在算计着什么。
他有什么呢?秦宿审视自身,觉得自己除了这一手时灵时不灵的术数,好像也没什么——
是了,术数。
刚才秦宿画符特别顺,几乎到了一气呵成的地步,所以谢尽渊……不会是想让他做什么吧?
秦宿想到这一点,便故意揉了一张空白的黄纸丢进垃圾桶里试探。果然,下一秒,那道如炬目光便收了回去。
“……”
秦宿抬眸扫了眼那边已经睡着的谢尽渊,然后便拿起自己画好的几张符,仔细看了片刻,就将最先画的那一张符,贴到了推拉门上。
顿时一墙之隔,便被划分成了两个世界。
凌晨十二点。
秦宿简单收拾一下台面,就拿上手机回了房间。
几天没睡好,现下安静下来,秦宿几乎一躺到床上就睡着了,然后也不知道睡了多久,反正迷迷糊糊间,似乎又听到了什么喊叫声,秦宿实在心烦,伸手摸过床头柜上的棉球塞耳朵,便再次什么也听不见了,直到次日,天刚蒙蒙亮,谢尽渊在门外喊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