秦宿闻言沉默几秒，才似是妥协一般地松口，“你别出去说哈。”
刻意强调，其实就是走个形式，因为只要说出去的话，最终的结局都只有一个，那就是越传越广。
“放心。”阿姨语气肯定，就差拍着胸脯保证。
于是秦宿琢磨一下，便挑挑拣拣讲了一点昨晚的事，当然了，这其中剔除了他的举动及蒋文宇和小绿叶的存在。
“……”阿姨也不知道是不是自己的错觉，听完秦宿的话，她总觉得周围的气温一下冷了好几个度，“你不怕吗。”
她搓了搓手臂。
“当然怕，但我现在没钱换房子。”秦宿达成目的，便没在多待，他买完单，然后就和阿姨告了辞。
不过离开面馆之后，秦宿也没有立即回去，他依然如法炮制的去了其他店铺。
就这样一个上午下来，康青园闹脏东西的事情，便一传十、十传百的传开了。
当然了，这还只是做局第一步。
秦宿想要借此翻出底层，此时还需要准备一些东西。
于是就在大家人心惶惶的时候，秦宿拿着一个新买的手机及纸笔朱砂回来了。
【谣言止于智者，大家不要自己吓自己。】是物业群的消息。
秦宿开完新卡，便重新加了物业群。
【什么智者愚者，你就说是不是真的吧。】
物业管理看到这串文字，心想就算是真的又怎么样，你们但凡有点钱，也不会租在这。
但吐槽归吐槽，他还是得把话往稳地说，【当然是假的，你们又不是刚来这里住，有没有看见过什么、听过什么，难道自己不清楚吗？】
这句话，物业管理说的还算诚恳，毕竟要是真的亲眼看到了，他也不敢在这上班。
【……确实，我没见到过。】慢慢就有租户在下面附和，继而越来越多，直到再没有人提起这件事。
秦宿见此也没着急，他净心、净身、净面、净手、漱口之后，又准备好了香烛、笔墨、朱砂、黄纸等等。
“一点天清，二点地明，三点诸圣显神灵……”秦宿存思运气，持笔轻念咒，然后一气合成收笔。
原本这次秦宿只是在练习，毕竟他清楚自己的水平，但是这一张符出来，秦宿便立马感受到了一股非比寻常的气场。
他似乎……一次就画成了。
秦宿大喜过望的将符拿起来，然后又仔仔细细绕了炉烟三圈，完成画符仪式。
“真优秀。”他看着这张符，欣赏了良久，方小心将其放好。
晚上，十二点。
康青园上方一片漆黑，看不到一点光亮，少数几个下班晚的路人，在经过这一段的时候，都下意识加快了速度。
【还以为有什么呢，结果什么都没有。】物业群有几个夜猫子在聊白天的事。
【可不是嘛，我还想看一下呢。】
秦宿收回落在屏幕上的视线，然后就把下午画好的符，贴到了一个常人看不见的地方。
“砰砰砰——”
震耳欲聋的撞击声，一下充斥在整个小区。
【你们有没有听到什么？】刚刚还在群里吹牛的男人，此时打字的手在颤。
【听、听到了……】
这个人的话还没有打完，门卫室便响起了一阵穿云裂石的尖叫声，然后紧接着，就是那些自认为胆子很大、跑到窗边去看的一家之主……
紧张气氛一下被拉开，康青园刹时便陷入到了一种无法言语的恐惧当中。
惊叫、哭喊。
一波接着一波，比前面两晚都吵。
但秦宿不在意，毕竟以他现在的成功率，再画两张隔音符，应该也是很简单的事。
故而秦宿回到家，就又重复了一次下午的步骤，但这一次任他怎么认真、怎么画，都没能画出一张能用的。
“……什么情况？”秦宿看着面前的废符，十分不解。
明明每一步都是对的，怎么就是不成呢？难道时辰出了问题，又或者是环境太吵……不，不对，环境并不会影响他心境，秦宿复盘良久，又仔细检查了一番自身，并没有脏东西。
到底怎么回事？
秦宿带着这个疑问，一直坐到所有声音消退，才浅浅睡着。
同一时间。
煎熬了一晚的租户，这会正拖家带口的往下搬东西。
“你们别急着走啊，我们老板已经去请人来处理了。”早早过来封锁消息的负责人，抛出一个个利诱，才堪堪拦住这些人的脚步。
其中一个年长的男人，“你说…免一年的房租？”
“对，不仅免，我们老板还说了，会给予一定的精神补偿。”负责人微笑着说。
在场众人沉默几秒，“能处理好吗？”
一年的房租，对于他们来说，确实值得考虑一下。
“肯定能，最多今晚。”负责人保证。
租户们听到这话，虽还有些忐忑，但到底没有再搬东西。
于是秦宿一觉醒来，就发现小区多了好些个穿着蓝色长衫的人，他们法器齐全，仙风道骨，看起来还真像那么回事。
“秦宿，在家吗？”
恰在他琢磨着要不要下去看看的时候，门外突然传来了蒋文宇的声音。
秦宿过去把门打开，“这么早？”
他侧身让对方进来。
“早什么，都快中午了。”蒋文宇换好鞋，然后就把包里的手机拿出来，“这个赔你。”
一个全新带盒的手机，
秦宿现成烧水给他倒了杯茶，“我已经买好了。”
这意思就是不用。
“……”蒋文宇便往旁边瞅了一眼，“你那个手机好像是杂牌子吧。”
“我这个是大品牌，超级好用超级快，用这个吧，不容易卡。”他盛情推荐。
秦宿：“……”
总觉得他热切的有些过分。
“好啊。”他没有再拒绝。

方方正正的手机盒子，设计简洁大方，看起来确实比他买的那个备用机赏心悦目很多。
但这个塑封……
很显然是后封过的。
秦宿不动声色看了眼上面的小气泡，然后就拆开了手机。
“最新款吗？”他前后看了看，把手机卡装了进去。
蒋文宇见他这么信任自己，中气略显的有些不足，“是，上个月刚出的。”
“挺舍得啊。”
秦宿也不知道是不是故意，他插好卡，顺手就把手机放到了客厅的当风口。
【呜呜——】风吹得推拉门哐啷哐啷作响。
蒋文宇这会正心虚着呢，所以没太留意秦宿的举动，“还好吧，本来就是我办事不够稳妥。”
他欲盖弥彰的端起杯子喝了一口水，继而转移了话题。
“楼下那些人好像是中经观的吧？”蒋文宇瞧着衣服很眼熟。
秦宿不清楚，他认真看向蒋文宇，“你认识？”
“前段时间去过一趟。”蒋文宇说。
秦宿就着这个话题继续打探，“本事怎么样？”
蒋文宇觉得一般，“他们看个风水，做个法事还可以，其他的就不太行了。”
所以这么一对比，秦宿还是有两下子的，虽然只厉害了几秒钟，但确实有伤害值。
“了解了。”秦宿听到这话，便不打算再下楼，他看了眼时间，“在这吃饭吗？”
纯属礼貌性询问。
“不了，我还要去公司。”蒋文宇看了眼刚刚送出去的手机，然后就拿起自己的包，犹犹豫豫走到了房门口，“你最近缺钱吗？要不要借点钱给你。”
老实讲，他还是有点担心秦宿转手把手机卖了换钱。
秦宿是不知道他在想什么，“不用。”
秦家人就算再落魄，也不可能找人借钱。
蒋文宇见他拒绝的这么果断，微诧异了一瞬，还真是不一样了，以前对于这种送上门的机会，秦宿可不会拒绝。
“那我先走了。”他说。
秦宿点了一下头，“慢走。”
他等对方走出走廊，然后就关上门，返身拿起了手机。
音乐App，动感模式，蓝牙连接音响，音量调到最大……
【噗呲噗呲咕唧咕唧——】响遏行云的音乐顿时穿透楼上楼下，在每个来往经过的人耳边留下一道无法忽略的振动声。
半个小时后。
20几公里外的一个办公室内。
【哐当——】一对耳机被无情丢进了抽屉柜桶。

秦宿找了两个棉球塞在耳朵里降噪，然后就去了厨房做饭。
虽然只有一个人，也没有山珍海味，但秦宿向来讲究惯了，所以哪怕食材受限，他也依然精心搭配了两个菜。
“叮咚、叮咚！”
正当他拿起筷子，准备用餐的时候，音响里忽然传来了一连串消息提示音。
秦宿侧身，视线落在手机上，是业主群的人在说话。
3501:【隔壁座的，你要壮胆，能不能换组音乐啊，听得我脑袋疼。】
3501:【都是歌，随便放首新年好，也比这好听吧？】
2703:【……新年好太喜庆了，我觉得轻音乐就很不错。】
5102:【这个时候放轻音乐，你可真会建议。】
“……”
消息一条接着一条往外蹦，秦宿看了一会，便放下筷子，参考他们的意见，重新拉了一个歌单。
什么太极冥想曲、清净经等，反正耳朵是不遭罪了。
5102:【呃，直接接地府。】
2703:【什么地府，这音乐明明可以辟邪……】
接下来的信息，秦宿没有再关注，并暂时将业主群设置成了免打扰，全心全意吃饭。
下午，两点半。
【咔！】沉寂了几个小时的抽屉再一次被拉开。
拿出耳机的男人，一身冷冽，从表情到穿着均都似是覆盖着一层沉沉的阴霾，苍白、冷漠。
【大道无形，生育天地；大道无情，运行日月——】
跟上午的杂音乱调相比，下午耳机里的声音勉强还能接受。
只不过这也仅限于前两次循环，当同样的曲调重复到第三次的时候，谢尽渊无端陷入了一阵沉思。
3、2、1……
“叫蒋文宇进来。”他合上文件，缓靠入椅背，在安静的办公室中点燃了一根烟，猩红火星，明灭不定。
蒋文宇今天送完手机，其实一直都有些忐忑，所以当听到谢尽渊叫自己，便马上赶了过来。
“老板。”他观鼻子观眼，不确定发生了什么。
谢尽渊微微抬眼，视线平静的看过去。
曾经——
他一度以为自己周围的人，不说全部，最起码有一半是可靠的。
父亲二十几年如一日的遮风挡雨，继母的‘表里如一’，弟弟的‘尊重’，各位叔叔伯伯的‘拥护‘，朋友们的‘相互帮助’。
所以在爷爷奶奶、父亲倒下去的那一刻，他虽感觉到了压力，但并没有觉得害怕，也当起了家里的顶梁柱。
但没想到，就在这种内忧外患的时候，一向温和待人的继母和谢一砚会联合外人一起背刺他。
仅仅一夜的时间，曾经所有的认知被颠覆。
谢尽渊恨透了这世间的虚情假意。
所以这会他面无表情的弹了弹烟灰，“你跟秦宿认识多久了？”
“十多年了吧。”蒋文宇记得他跟秦宿是一同被谢家资助的。
谢尽渊闻言垂眸吐出一口烟雾，然后才不紧不慢开口，“这么长时间，情谊很深厚啊。”
疑心一旦起来，先前蒋文宇劝他给秦宿一个自证的机会，就顿时变得别有用心。
蒋文宇：“……”
不会是秦宿那边出了什么问题吧。
他心中莫名打了个突，“也没有很深厚，他都不怎么理我。”
除了最近几天，对方不知因为什么转了性子，跟他突然融洽了起来。
谢尽渊显然也知道这一点，他眼眸微眯，“那就是窃听器被发现了。”
虽然他没有百分百相信蒋文宇，但相比起秦宿，前者显然还是要实在一点。
“啊，不能吧。”蒋文宇觉得不应该呀。
谢尽渊眉头拧紧，“怎么不能？”
“秦宿没有这个察觉力。”蒋文宇目光澄澈。
谢尽渊：“……”
他闭目平复了一下脾气，忽然按灭手里的香烟，“带着这对耳机，去旁边坐三个小时。”
蒋文宇：“……”

三个小时。
蒋文宇大概只有前半个钟是清醒的，剩下的大部分时间，他基本都处于一个昏昏沉沉又强睁着眼皮的状态。
时间过的极慢，就像调了降速一般，好半响，分钟才缓缓跑了一小格。
【嗡……嗡……嗡……】
就在他上眼皮再一次挨到下眼皮的时候，谢尽渊那边忽然响起了一阵手机铃声。
“讲。”男人单手拿起手机，语气冷淡。
蒋文宇听到声音，吓得赶紧一个激灵坐直了身子。
“找到陈建庆了？行，我现在过来。”谢尽渊挂断电话，面无表情拉过搭在椅子上的外套，边穿边跟蒋文宇说，“办公室有摄像头。”
“你敷衍或者少听一分钟，我都会知道。”他扣上袖口，从抽屉拿出匕首别在身上。
蒋文宇见此眉心一跳，哪里还有半点睡意，“老板，你还年轻……”
言下之意，就是不值得为了那些人搭上自己。
“我知道。”谢尽渊将放在桌上的车钥匙带上。
蒋文宇说不出什么大道理，毕竟这段恩怨，涉及到的不止有谢家财产，还有人命，因此多余的劝说只会让人心生愤慨，所以他绞尽脑汁，也只憋出了一句，“大老板还需要你。”
“嗯。”谢尽渊顺起手机，没什么温度的应了一声，然后就头也不回的离开了办公室。
蒋文宇：“……”
真的变了好多。
另一头。
不算大的一房一厅内，秦宿看着辛苦了一个下午的成果，连晚饭都不想做了。
谁能想得到。
他费了一堆黄纸，才画成了一张符。
并且这张符的气场还算不得完美，只能说是勉强能用。
秦宿不知道哪个步骤出了错，但现在，他只觉得自己可能需要出去透透气。
故而他收拾好一堆废符，便提着一袋垃圾出了门。
傍晚六点，太阳西沉。
康青园除了几个仙风道气的蓝色长衫，已经看不到其他人了。
“这个时候出去啊？”一个年纪比较小的中经观弟子见他往外走，赶紧上前询问。
秦宿嗯了一声，“出去吃个饭。”
“……早点回来。”中经观弟子担心迟些太忙，顾忌不到他。
秦宿点头，“好。”
话虽这么说，但秦宿走出康青园之后，还是精挑细选找了家人气比较高的饭店。
人多需要排队。
前一桌的残根饭菜还没来得及收拾，后面的人便已坐了上去，唯一特殊的，大概就是最左边的那一桌，明明有个现成的位置，可就是没有人坐。
秦宿站在远处等了一会，见大家真的绕着那一桌走，便没再客气，径直走了过去。
低气压、血腥味……
这是秦宿坐下来的第一感受。
不过无所谓了，反正他只是吃个饭而已。
也正是他拿出手机准备扫码点餐的时候，先前一直没抬头的黑衣男人，忽然侧目盯着他的手机，平静开口：
“秦宿。”
嗯？认识的。
秦宿的视线看过去，对方……眉目冷峻，穿着一身压抑的黑，周身气质阴沉，给人的第一感觉就是禁欲又危险。
小绿叶不在，秦宿分不清谁是谁。
所以他干脆懒得管了，只要能叫出他名字的，秦宿都是一个熟络的语气抛过去，
“你也在这吃饭？”
声音自然，没有任何的心虚。
谢尽渊不知道他是真的问心无愧，还是心理素质太好，“康青园过来有些距离吧。”
他不动声色握紧手里的筷子，低声问了一句。
“还行，走路大概十几分钟的样子。”秦宿点完餐，把手机重新放回口袋。
谢尽渊跟‘秦宿’虽说没什么交集，但在仅有的两次照面里，便已差不多把这个人看透。
对方功利心强、目光浅、没有义气，不管做什么，都给人一种浮夸、虚伪的感觉。
虽然‘秦宿’确实算得上努力，但对于这一类人，谢尽渊向来都是不愿意搭理的。
如果不是这次谢家的事，有对方参与的影子，谢尽渊可能永远都不会将视线落到对方身上。
因为‘秦宿’的所有缺点，几乎都长在了他的厌恶点上。所以当一近距离接触，对方稍有一些差异，谢尽渊便能第一时间察觉到。
完全不一样的感觉。
先前在微型摄像头里还不怎么觉得，但是现在，眼前这个拿起筷子、正准备洗涮的男人，气质卓越，言行举止从容大气，一看就是经过大家族长期渲陶的。
谢尽渊不知对方怎么突然一下拉高了档次，但可以肯定的，就是对方绝对不如蒋文宇说的那么简单。
因此一个等待上菜的功夫，秦宿便在无知无觉中，被谢尽渊一下拉到了头号关注对象。
“前段时间听你说要找工作，找到了吗？”谢尽渊短暂静默了几秒，便微微抬眼，视线顺着对方的修长手骨，落到了他的一双眼睛上。
秦宿乍然对上对方的目光，倒也没觉得有什么，“说过吗？我不记得了。”
不明真相，最好的办法就是装作记性不好，毕竟记忆这玩意，除了自己，别人是不好定义的。
谢尽渊闻言眼眸微眯，“哦，可能是我记错了。”
果然是试探。
秦宿虽然不惧，但总是这么猜猜猜，也确实有些费神。
所以在饭菜上上来之后，他便选择了主动出击。
“你干什么去了，身上味道这么重。”秦宿一边拿起筷子吃饭，一边状似闲聊一般的问他。
谢尽渊听到这话，也不知道是不是故意，忽然皮笑肉不笑地勾了一下嘴角，“你猜。”
纯纯恶意的语气。
“杀猪？”秦宿也是不走心的胡扯。
谢尽渊脸上的表情一凝。
他盯着秦宿那张好看到有些过分的俊脸，好半响才冷冷开口，“你这幅皮囊算是白长了。”
言下之意，就是说他嘴太欠。
“当你夸我了。”秦宿听懂跟没听懂一样，回以对方一个浅笑。
谢尽渊因为秦宿的一个笑容愣了一瞬，不过等他回过神，也大概反应过来对方是在糊弄他。
“等会你回家还是去哪？”谢尽渊收回视线，意味不明的问。
秦宿：“当然是回家。”
“我送你。”谢尽渊用只有他们两个人听到的声音道。

第07章
有句话怎么讲的，天下没有免费的午餐，也没有无缘无故的殷勤，何况他还是成年人又这么近距离，有什么好送的。
秦宿看着已然放下筷子、先一步走出饭店的谢尽渊，眼底划过一抹深思。
短发、戾气大、年纪不到三十岁，然后再加上对方那副优于常人的气势以及对他的态度——
不会是男主吧？
秦宿思及此，离开饭店之后，就留了一个心眼。
“不好意思，我最近身体不太好，晕车。”他走到对方面前，非常抱歉的语气。
谢尽渊闻言扯不出一丝表情，从今天上午到下午的极端曲调、以及刚才的那一番对话，他就知道，秦宿不是个安分的。
“没事，走走也行，就当饭后散步了。”他表现出了十足十的耐心，最起码表面上是这样。
秦宿：“……”
前往康青园的路，其实白天还算热闹，人流车流都挺密集的，但是天色一暗下来，周围的行人就呈直线下降，也没几辆车从这边经过了。
昏黄路灯下，谢尽渊落后一步，他看着悠然走在前面的秦宿，只觉得蒋文宇的那些提议，在秦宿这种精的跟狐狸一样的人面前，根本不值得参考。
故而想要得到自己需要的信息，可能还得按照他的方法来。
毕竟回旋了这么长时间，就算他等得起，谢父也等不起了。
谢尽渊想到这，便悄无声息握住了别在自己身上的匕首——
“嗯？”
秦宿忽然一顿，脚步落到了与谢尽渊同一水平线上。
谢尽渊登时失去了地理优势，他稍怔一秒，然后面无表情顺着秦宿的目光看过去：
“怎么了？”
“……前面有些热闹。”秦宿拿出手机看了眼时间，不到晚上九点，按理来说，那些玩意应该不至于这么早出来。
所以显而易见的是中经观做了些什么。
秦宿收起手机，继而看向身旁的谢尽渊，“你先回去。”
言词认真果断，也带着一点不容拒绝的语气。
谢尽渊听到这话，心底升起了一点怪异，如果说之前他只是觉得秦宿的档次拉高了，那么现在他便有点怀疑眼前这个人到底还是不是’秦宿‘。
因为外在的一些东西或许可以装，但从内而外散发出来的气势，是装不出来的。
它需要内涵、需要底气。
谢尽渊盯着面前的男人，慢慢松开了覆在匕首上的手……
常人察觉到对方身份有异，第一反应可能就是离开或者事后派人调查，但谢尽渊不一样，他没有一点犹豫，直接选择了留下：
“你看到什么了？”
在谢尽渊眼里，康青园那一片除了黑点，没有其他东西。
“你不会想知道的。”秦宿如果可以，他也一点都不想看。
但很显然，那些玩意就是故意在他面前丑态百出的。
不然——秦宿扫过偶尔从旁经过的行人，均都没有异色。
所以眼前这一幕，只有他一个人看得见。
谢尽渊闻言莫名不是很喜欢秦宿小看他，“你猜错了，我很想知道。”
虽然上一次通过蒋文宇的视角，也看到了一些东西，但那时信号大多属于接触不良的状态，因此他也确实想亲眼看看秦宿的本事。
“……所以呢？”秦宿这会的脸色有些难看。
谢尽渊的视线在秦宿脸上聚焦了片刻，然后直言，“让我看见。”
这大概是他遭遇背刺之后，第一次不绕弯子的表达心思。
“到时候你可别后悔。”秦宿提前跟他打招呼。
谢尽渊嗯了一声，“不会。”
秦宿见他这么淡定，便随了他的意，“行。”
通灵在术数类里不算什么大术法，所以秦宿就算不借助外物，也自认可以办到。
“天地开明，四大为常……”他稍微整理了一下衣服，然后便抬手覆到了谢尽渊眼前。
很近的距离。
谢尽渊不太习惯与人近距离接触，虽然秦宿那只极具侵略性的手、停在距离他还有一两厘米的位置，但他还是控制不住、往后倾了一点身子，“好了吗？”
秦宿：“……”
他本来技术就不行，结果对方还搞小动作。
“没好，失败了。”

常人遇到这种情况，或者还会说两句话推脱责任，但秦宿没有，他只是不打算再次尝试：
“要不就这样吧，反正没什么好看的。”
毕竟术数类法术是需要通过调动自己的磁场，来干扰别人的磁场，因此就算是非常成熟的术数类先生，每次念咒或者画符时、也都需要调动很高的能量，才能产生效果。
所以秦宿不愿意为了那点好奇心，过多费劲。
谢尽渊：“……”
他原本因为自己的那一动，还有点歉意，现在听秦宿这么一讲，他就不乐意了。
“是没什么好看的，还是你不行。”谢尽渊倒是会抓重点。
秦宿都没说对方不配合，谢尽渊居然还说起他来了，“不行就不行呗。”
左右激将法在他这里，起不了作用。
“……”谢尽渊闻言好一阵静默。
“五万现转。”他盯着前方隐在黑暗中的小区，忽然开口，“能行了吗？”
不管眼前这个人是不是真的‘秦宿’，只要对方没有换地方住，那么他跟之前的‘秦宿’就有一个共通点，穷。
秦宿：“……”
要是以前，这点钱，他还真不放在眼里。但是现在……五万块，对于他来说，确实是笔不错的报酬。
“不能再动了。”他重新叮嘱了一遍。
谢尽渊瞥他一眼，“嗯。”
“天地开明，四大为常，玄水洗秽……”有了金钱的加持，秦宿这回明显认真了很多。
谢尽渊听着耳边低沉又富有磁性的男声，也不知道为什么，一向没什么波澜的内心，竟被这道声音弄的有些心烦意乱。
“内外利员，保兹黄裳……”秦宿最后一个字音落下，谢尽渊便感觉好像有股什么微风、轻描淡写的从他眼睛上划过。
然后紧接着，他眼前的画面就变了。
漆黑漩涡，像龙卷风一样，在康青园上方无情的搅动。
那些血肉混合着碎骨拼凑起来的怪物，全部瞪着皮肉对不上眼窝的两个眼珠子盯着这边。
更为恶心的，大概是它们就像恶作剧一样，故意当着秦宿的面，折骨撕皮。
搞得腥臭黏糊的黑色液体粘连了一地，令人作呕。
“感觉怎么样，还能转钱吗？”秦宿收回手，连着喊了几声，才拉回他的注意力。
谢尽渊其实就是乍然看到这一幕，有些失神。
至于害怕什么的，倒也还好。
“怎么转。”他没有秦宿的卡号。
秦宿听到这话，干脆利落拿出手机，点开二维码收款，然后输入金额，把手机递到谢尽渊面前，“扫码吧。”
“……行了。”谢尽渊面无表情扫完码。
秦宿，“多谢。”
交易完成，秦宿刻意留意了一下对方的昵称。
无（**渊）
“谢尽渊？”他抬眸看向身旁的人。
谢尽渊侧目看他一眼，“说。”
相当冷酷。
“没什么。”秦宿先前没太注意对方的长相，现下确定了谢尽渊的身份，就仔细看了对方一眼，免得下次不认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