金玉满堂by甘汁若饴
甘汁若饴  发于:2024年07月22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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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爱?什么是爱?”金朝反问,“爱是明知他痛苦却把解药扔了吗?常遇青,活了两辈子了,我以为现在站我面前的会是个成熟的人。你如果够了解小满,就该知道他有多心软。他都舍不得恨的人,你有什么资格了结了他们?如果没有重来一次,你是想让他在九泉之下见到自己的爸妈和弟弟吗?”
“你觉得沈家人亏欠他,害他痛不欲生,可你有问过他的想法吗?你见过他看到点新奇的小玩意儿就说他弟肯定喜欢吗?你听过他常常说溜了嘴,把他二叔说成爸爸吗?他家人以前做的事不够,可他还是想有个家,一个不只有爱人的家,你明白吗?”金朝说完,眼圈也有些控制不住地泛红。他还记得沈满棠上次回家匆匆吃了顿饭,回来后笑得有多灿烂。
“他只是病了,不是不爱他们了。而你却只会教唆他去记恨家人,让他众叛亲离后只能和你厮混,然后在外头伤身伤心地放纵,最后走进死胡同里再也出不来了,你就管这叫爱吗?”金朝吼完后便在一时脑热之下直接上手夺过了手枪。黑漆漆的枪口随时可能擦枪走火,可对峙双方似乎都被对方气得忘了这一点。
两边的手下一队在甲板上,一队隐匿在暗处的船只、船舱中,但都打起了十二万分的精神,等待金朝举枪的动作。
常遇青像是一点都不怕金朝会开枪一般,闻言只是怔怔地看着他,半晌才苦笑道:“你不就仗着沈满棠在乎你吗?还跟我讲起大道理了。你只问你一句,你爱他吗?你要是不爱他,就把他还给我。你易地而处,能做到眼睁睁看着沈满棠和上辈子害死他的凶手在一起吗?今天这艘船,我们之间只能下去一个。你可以试试是你开枪的速度快,还是我的人扣板机的速度更快。”
金朝毫不犹豫,一字一顿、掷地有声地说道:“我爱他。”
看常遇青傻了的模样,金朝怕他没听清,便又好心地重复道:“我爱他。”
如果枪还在常遇青手里,那么此刻金朝便已然归西了。
“神经病吧。”常遇青退后半步,连连摇头道,“你懂什么叫爱吗?你对他有心动,有冲动吗?你连男的都不喜欢,却跟我说你爱沈满棠?他要的爱你给不起他!”
金朝翻了个白眼,反手把枪丢入海里,而后道:“不然你当我们住一起这么久都是住素的?我倒是不介意讲给你听,就怕你听了又发癫。”
常遇青失力地缓缓蹲下,捂着头像是在经历什么难以忍受的折磨。
金朝靠着栏杆,等他缓了好一会儿才开口道:“你专程叫我来,不会就为这事吧?有什么话还是赶紧说完吧,沈满棠还在家等我。”
常遇青怒目圆睁,恨不得现在就冲过去和金朝同归于尽了。他狠狠地捶了一拳甲板,感受拳头迅速充血、变麻、红肿。然而这痛苦的滋味竟还比不上他这段时间里内心所经受的半分。他一直不愿意相信,却不得不承认的是,沈满棠在金朝回来后便迅速康复了的事实。沈满棠不再声色犬马,不再荒废人生,也不再需要他这个陪伴了他两世的朋友了。
终于,常遇青把情绪都发泄完了,才晃晃悠悠地站起身,把一直夹在腋下的文件袋拍到了金朝胸前。
“上辈子我埋在沈家的炸药,是我爸从程大器厂里抢来的。当年我爸和人打上海没打过,临行前恰逢程大器在刺杀行动中就义,他就趁机捡漏一笔军备占为己有,然后灰溜溜地躲去香港避难了。”
“一年前程大器厂子被炸,就是我做的,还有他厂里的那些枪械炸药也都在我手上。”常遇青冷冰冰地吐出一件件往事,“去年沈满棠生日那天,你在戏院门口用黄包车劫走了他,而那车正是程大器车行的。你们私造枪支,还策划谋杀官员,每一件都可以治你们死罪。更别提福臻和大力帮之间千丝万缕的联系,还有你那合伙人陶园昌生前和地下组织的关系。”
“六年前你逃离沈家那天,沈家死了两个人,且至今没对外公布过他们的死讯。那天沈家花园里传出的枪声,也是来自你们私造的土枪。你撤退的时候,是程大器带着他的五个弟兄,和你母亲一起接应的你。”常遇青步步紧逼,把金朝囿于栏杆与他之间,“除了这些证据以外,我手上还有程大器枪械厂新迁后的位置。你说我若把这些都交出去,你和你兄弟,还有工厂和车行上上下下几千口人还有命活吗?”
“你既然都跟我露底了,那就直接说出你的诉求吧。”听常遇青把所有牌都摆明面上后,金朝反而轻松了许多。他明白这是常遇青让步了。
“我从来不求他爱我,只求他能让我护他走完后半生,没想到竟连这都成了奢望。”常遇青闭上眼,脱力叹息道,“这些证据不止这一份,我告诉你就是想让你知道,我这儿永远有双眼睛盯着你。你要敢对沈满棠不好,我会毁了你的所有。”
说完他便转身回了船舱,只摆了摆红肿的手示意手下,船可以靠岸了。

第134章 喜欢你
金朝一路举着两根搅着麦芽糖的小棍回去,远远便看见洋房三楼的书房灯火通明。金朝掏出怀表一看,这个点了沈满棠还没睡,也不知道是学得太投入了还是在等他的搅搅糖。
不过有点出乎意料的是,他都很用力地关门了,沈满棠也没像往常一样下来迎他。他在大门处等了会儿,确定没有听见“啪嗒啪嗒”的下楼声后,才换鞋去了书房。
“沈……”金朝推门而入,刚想唤沈满棠来领糖,就见他趴在书桌上睡着,手里还直直地竖着只笔,好像在表达握笔者很快就会爬起来再战的决心。
沈满棠睡得很熟,连金朝走到他身边了都不知道。金朝本不忍心叫他,可一想到沈满棠明早醒了又会怪他不叫自己,和他讨要搅搅糖,他便只能拍了拍沈满棠的脸颊把他喊醒了。
“唔——”沈满棠皱着眉偏过头,在臂弯里蹭了蹭,好一会儿才醒过来。
“元宝!”他的眼睛由失焦逐渐变得有神,在看清金朝的那一刻起嘴角就没再下来过。
“困了怎么不去睡?”金朝俯下身,搓了搓沈满棠压红的半边脸,然后把搅搅糖塞到了他手里,“喏,你要的糖,给你带回来了。”
沈满棠举着糖棍大大地伸了个懒腰,然后把糖叼进嘴里,口齿不清地说道:“等你回家啊。你今天也太晚了吧,我单词都背好几轮了。”
金朝靠在桌上,把怀中的文件袋递给沈满棠:“去拿了个东西。”
“这什么呀?”沈满棠抬眼看他,得到允许后才打开了文件袋。
最开始几页还是程大器本人和他车行的介绍,沈满棠一目十行地看着,还以为金朝又要和程老板合伙搞什么投资,可越看到后面他的眉头就皱得越深,心也怦怦跳了起来。
“这都是什么?”他又问了一遍,语气有些焦急。
“常遇青给的,今晚我就是见他去了。”金朝刚准备细细解释,就被沈满棠打断了。
“他威胁你?”沈满棠慌乱地看着金朝,心都跳到了嗓子眼里。
“不算威胁。”金朝失笑,“他就是警告我要好好待你,否则他就把这些资料曝光出去。”
沈满棠松了口气,倚回椅背上再次认真地把资料从头看过。这些把柄,够金朝和程大器吃好几回枪子儿的了。里面的许多事,连日日与金朝共处一室的他都不知情,常遇青又是怎么知道的?沈满棠只觉得毛骨悚然,如果常遇青真把这些事抖落出去,金朝就完了。
担忧的情绪超越了理智,沈满棠这会儿谁都信不过,又急切地追问道:“这是性命攸关的大事,你确定他会帮你隐瞒吗?”
“如果他想惹事,今天就不会把这份资料交给我了,姑且还算可信吧。”金朝也没把话说死,但既然常遇青都这么提醒他了,他也就不可能再放任这些证据留存了。反正也没有影像时刻记录着他的行踪,想要篡改一些过往并非难事。
沈满棠抠着桌面,眼睛慌张地打转着,想不通一贯睚眦必报的常遇青今天怎么突然变样了。“他不会是故意放出点消息,想叫你掉以轻心吧?”沈满棠把常遇青往最坏处想去,就怕金朝会中计吃亏。
金朝看着沈满棠忧心忡忡的模样,忍俊不禁道:“我是不是把你教的心思太重了?你这些年和常遇青的关系当真这么不好?怎么把人想的这么坏?”
沈满棠瞪他:“不是你叫我少和他接触的吗?那我肯定要对他有所防备啊。”
这么一想,常遇青也挺倒霉的。明明是由他一手促成的重生,最后却还是被金朝捷足先登了。金朝摸摸沈满棠的脸,很坦诚地对他说:“他想你快乐,就不会害我。他对你的心思,和我是一样的。”
“啊……”沈满棠结巴了一下,挠挠头嘀咕道,“你好端端的干嘛跟我说这些?不怕我听了后会跟他不清不楚啊?”
金朝坦然一笑:“我只是觉得你有必要知道这些。至于你怎么选,那是你的事,我尊重你的想法。”
“什么意思啊!什么叫你尊重我的想法?”沈满棠眉毛倒竖,气不打一处来,“你不应该警告我,要是敢喜欢别人就打断我的狗腿吗?小时候我就和常遇青说两句话你都会甩脸色给我,怎么长大了还假大度起来了?”
“如果你遇到了比我更好,更爱你的人,会动心不也很正常吗?”金朝淡然道,“人与人之间的缘分本来就不能强求,我只希望你在任何时候都做对自己更有利的决定。”
金朝两辈子加起来在乎的也就那么寥寥几个人,可他却好像从未害怕过失去。就像芦荟在他与沈满棠之间会优先选择更需要照顾的沈满棠一样,在金朝眼里,沈满棠也有这样的权利,在他与某人之间优先选择后者。
“你还说!再说我回家了!”沈满棠一拍桌子,糖也不吃了,捡起地上的书包就要走,“比你更好的人是没有,但比你爱我的人一定很多。你根本就不喜欢我才会说得这么大方。”
“小满……”金朝很无奈,不明白他俩好端端的怎么又吵起来了。明明他回到家,看到有盏灯亮着等他时,心中是十分熨帖的。而沈满棠睁开眼看到他的刹那,面上也是藏不住的喜色。结果因为他笨嘴拙舌的,就又惹人生气了。
沈满棠腾地起身,挥开金朝阻拦的手,正欲离开之际却又突然在余光中瞟到了不久前还安放着陶园昌骨灰的书架。他的动作一顿,呆愣在那里,感觉鼻腔有些酸酸的。
“我又乱发脾气了。”沈满棠转过身,一头扎进身后金朝的怀里,懊恼地反省道,“我怎么老这样啊,一点也不成熟,比起你和陶哥都差远了。”
本来还在绞尽脑汁地想着怎么哄回对象的金元宝,下一秒就收获了对象的道歉和拥抱。金朝把心放回肚子里,得了便宜还卖乖道:“侬只小棺材,对别人都心软,就会跟我生气。”
“我这样很糟糕吧?”沈满棠恹恹地埋着头,不敢与金朝对视。
金朝哑然失笑,胡乱撸了把沈满棠的脑袋道:“不会,我很喜欢。”
沈满棠懵懵地抬起头,张了张嘴却没发出声来,只能任由金朝花式盘他的头。
“我很喜欢,”金朝又重复了一遍,认真地看着他道,“我是不是从来没跟你说过,我喜欢你?”
沈满棠这下大气都不敢喘了,嘴里更是连气声都发不出,只知道傻呆呆地望着金朝。
“傻了?”金朝捏捏沈满棠的脸,轻松地说出这句“我喜欢你”,然后看着沈满棠的脸慢慢烧红,一路烧到了脖子根。
这反应,怎么跟他想的不一样?金朝挑挑眉,还以为张口闭口就是喜欢他的沈满棠听到这句话会如饿虎扑食般激动地把他擒住,可眼下沈满棠却如最纯情的白兔一般,忸怩地把两手都绞成了麻花状。
金朝等了许久,沈满棠才怯怯抬头,用他那双如盈盈秋水般的含情眼慌乱地瞟了金朝一眼,而后复又像终于找回了自己的声音般,生疏而羞怯地开口道:“我也喜欢你。”

第135章 了结
“哥哥,我晚上吃了大闸蟹!你吃了什么?”电话那头,沈满棣奶声奶气地问着,身边围了一圈听墙角的大人。
“嗯……没吃呢,刚下课。”沈满棠倒在沙发上,眼睛半阖着,慢半拍地回道。
沈满棣扯扯电话线,急道:“那你快吃呀!”
见对面不回答,沈满棣又提高声音喊道:“哥哥?”
沈满棠依旧没有回他,一歪头便以一个别扭的姿势沉沉地睡着了。
“又不见了。”沈满棣不满地拍拍听筒,撅着小嘴把它还给了芦荟。
最近他哥对他越来越不耐烦了,总是接了电话没两句就不吱声了。沈满棣幼小的心灵很是受挫,却仍是坚持每晚一个电话听听他哥的声音。
又过了一个时辰,金朝才提着公文包回了家。他先是婉拒了想要给他递鞋拿包的王妈,然后走到沙发前,熟练地把沈满棠打横抱了起来。
“唔。”沈满棠惊醒一瞬,看到眼前人颜色丑陋、面料粗糙的衣服后便又放心地闭回了眼。
再没哪个老板和金朝一样,日日穿着工人的工服,连回家也不换了。
土土的,很安心。沈满棠伸手环住金朝的脖子,把头埋他怀里蹭了蹭,然后又安然地睡着了。
直到第二日闹钟将他喊醒,他才发现自己昨日竟又睡着了,而且还一觉睡到了天亮。
“完了完了,”沈满棠沮丧地弹起身,抓乱头发嘀咕道,“先生留的功课还没做完呢。”
金朝伸手把床头吵闹的机械钟给关了,然后坐起身道:“昨晚特意把闹钟调早了一个时辰,应该够你补完吧。”
沈满棠顿时充满活力,贴上来“么么”亲了金朝两口,然后便头也不回地往书房跑。
六月的天亮得早,醒来后便很难再有困意。在沈满棠奋笔疾书时,金朝也草草收拾完自己,准备提前去找程大器,和他一起迎接今日的爆炸性新闻。
如果他没记错日子的话。金朝站在月份牌前,看着自己在六月十五日这个日期上早早画下的圆圈,内心期盼着一切都会按照前世的轨迹发展。
“小满,我走了。你记得看时间,上学别迟到了。”金朝走到书房前,敲了敲门板和沈满棠告别。
“嗯嗯。”沈满棠头也没抬,抓耳挠腮地思索着如何解一道数学题。好烦,飞机距地面高度怎么能给他算出负八百米来。
“咳咳。”金朝用力清了清嗓子,也不知为何今天尤为想要沈满棠给他点安慰。可见沈满棠还是沉迷算数不为所动,他也只好悻悻然上前,俯身越过书桌讨了个吻。
“补不完就算了,记得吃早饭。”金朝亲昵地抵着沈满棠的额头,好一会儿才心满意足地退后一步。
“知道了。”沈满棠快速和他挥挥手,然后又马上啃起了笔头,一头扎进数学的魔爪。
感情淡了,到手了就不珍惜了。金朝难得有这种酸溜溜的念头。这也不怪他,毕竟他哪能想到懒散如沈满棠之人有一日也会把学习摆在他之前呢?一向被沈满棠如珍如宝哄着的金朝不免有些失落。
男朋友因太过上进而冷落自己该怎么办?金朝觉得自己真该去一些妇女杂志中寻找答案了。
“小金?”程大器打着哈欠从房中出来,看着坐在沙发上不请自来的金朝,有些意外,“这么早你来我家做什么?是出什么事了吗?”
金朝的手指在沙发扶手上不安地敲着:“程哥,你家今天的报纸送来了吗?”
“没呢,你来这么早,报丁还没上门呢。”程大器困倦地靠在沙发上,埋怨道,“你一大早来我家扰人清梦就是为了看报纸?”
自陶园昌过世后,他就经常夜不能寐,今早好容易眯着一会儿,却又被金朝这小子给吵起来了。
金朝不能打包票一定会有事发生,因此说得很是委婉:“据我眼线汇报,傅明玺昨日晚上可能出事了。我不太敢相信,所以才来你这儿,想同你一起等消息。”
“傅明玺?”程大器顿时没了困意,“他出什么事了?死了啊?”
金朝抿唇,保守估计道:“不好说。不过只要今日报纸上有消息漏出,那他十有八九就是没命活了。但我不能保证会不会有人压消息。”
上辈子他也是在今天的报纸上看到的傅明玺去世的消息。作为一个恶名昭著的贪官,他的死是被各大报社争相当作反面事迹报道的。尤其是北方那块真真实实受了傅明玺多年压迫的老百姓们,更是拿着报纸走街串巷的庆贺,一日内他的死讯就传遍了全中国。
金朝知道傅明玺是沈满棠鲜少往来的舅舅,因此前世也格外关注过此事。上一世,在这个北伐军与奉系和谈的关键节点,傅明玺之子傅韫辉在会上开枪,当众击杀了他的父亲,随后旋即饮弹自尽,结束了自己年仅十九岁的短暂生命。
程大器听了金朝半遮半掩的话,火都上来了,遂给了他肩头一掌:“你小子,哪来的眼线,还瞒着我。你干脆等我看到新闻了再来和我说得了,也好叫我别像现在这样不上不下地悬着心。”
金朝尴尬一笑,这还不是他家祖宗要早起补功课吗?要按平常的作息,他醒来就能看到新鲜热乎的报纸出现在餐桌上了,也不至于在家等不住,还得跑程大器家来等消息。
左等右等,终于等到窗外传来信箱被打开的声音,金朝一个箭步冲了出来,直接从报丁手里夺来了报纸。
他双手颤抖着翻开报纸头条,映入眼帘的几个大字却生生将他给打蒙了:“奉系陆军上将傅明玺之子行刺其父,后反遭击毙。”金朝默读着这一列标题,满脸不可置信。
“怎么样?”程大器紧随其后出了大门,看到金朝怔愣的神情,心也凉了半截。
金朝快速扫完主体部分,而后沉默地将报纸递给程大器。
程大器一目十行地浏览完那则新闻,火冒三丈道:“这就是你说的,会有人了结了傅明玺?操!我就说当时不该回来,要不是你拦着,说不定我早就能了结他了。你让我说你什么好?你还指望老天开眼能帮你收拾贱人呢?别天真了!你看你哪次算准过了?”
金朝蔫巴地靠在院中的围栏上,一声不吭地接下程大器的怒吼。他也想不明白为什么,自从他重生后,好多事的走向都发生了改变,现在就连他所能预知范围内的事都失控了。
傅明玺害死了陶园昌,反而还延续了生命,这让他的重生听起来就像是个天大的笑话。

第136章 赶时间
傅韫辉,自父母离异后便被父亲带入军中磨练,并以最快的速度升到了少尉。只是时至今日,他都没能再见上他母亲金幼玉和他妹妹一面。分别时他妹才六岁,小丫头聪明伶俐、能歌善舞,颇得他母亲舞蹈家的真传。后来听人说她们去了法国,是他母亲自小长大乃至一举成名的国度,也是他父母相遇的地方。
军规森严,他连私下写信给金幼玉的机会都没有。他被傅明玺寄予厚望,誓要把他培养为最年轻的上将,以圆傅明玺年轻时的遗憾。军校的同窗都羡慕他有个步步高升的爹,连带他也格外得教官青睐,只可惜这对他而言,恰是他人生噩梦的开始……
“娘——”这个噩梦一直盘旋在傅韫辉脑海,年仅十四的他追着金幼玉的背影拼命奔跑,却总是在将要触及她衣摆时惊醒。醒来后的他浑身冷汗,满脑子都是他妹妹在金幼玉的怀中伸着手哭喊,想要他也能一起走。
他是不清楚父母分开的真正原因的,只知道某日过后母亲便开始终日以泪洗脸、神情恍惚。可她却在离开时异常坚决,没有回过一次头。
傅韫辉虽听闻过他父亲卖父求荣、蝇营狗苟的恶名,却在金幼玉的保护下,从未将这些传闻当真过。直到母亲决然离去,他才鼓足勇气质问傅明玺:“娘为什么要走?是你做了什么对不起她的事吗?”
“她为什么要走?这话你该问她去!妈的,用钱的时候不嫌钱脏,现在转过头说我利欲熏心了。要没老子我,你们有现在的好日子过吗?”傅明玺一脚踹翻桌台,看着窗外金幼玉抱幼女离开的身影,恶狠狠道,“由她去,看她没了钱怎么活?”
彼时的傅韫辉沉默地接收着父亲对母亲的恶语攻击,却不敢顶撞一言。金幼玉自小随外交官父亲在欧洲考察,并师从芭蕾舞大师,年纪轻轻便在巴黎芭蕾舞界崭露头角。如果不是选择了傅明玺,她会有更圆满的人生。
也罢,母亲能够脱离这个家,对她而言是件好事。傅韫辉平静地接受了这个事实,然后便如提线木偶般被傅明玺操控着进入军校、进入部队、加官晋爵。他想要逃离父亲的控制,却依然如儿时那般没有勇气。每每梦回母亲离开的那天,他都会想,如果他不是这样的性格,能够敢于站出来保护母亲,或许当年母亲也能带他走吧。
直至几年前,他才知晓了当年的真相。一路提携他的老领导,有一日醉酒后竟喊他“儿子”,还和他追忆起他母亲有多婀娜多姿。他那时才知道,傅明玺为了往上爬,连他母亲都出卖了。
于是就有了今天,傅韫辉在和谈大会上,开枪射杀了傅明玺。他要这个畜生去死,也要搅黄这场和谈,让那个老领导,让整个军队,统统覆灭。
上个月的火车爆炸没把傅明玺炸死,却连累了几位无辜的商人,这回他绝不能再失手了。
会上,傅韫辉坐在他父亲的正后方,看着傅明玺侃侃而谈的贪婪嘴脸,默默等待着下手的时机。终于,他迅速取出早已藏在座垫下的手枪,瞄准了他父亲的头颅。
“砰”的一声,枪响了,可他还没扣动扳机……
金朝今日难得翘班,在工厂听了程大器一天训后,便早早地让司机载他来沈满棠学堂接人放学。
打铃后,一群群富家子弟们穿着整齐的校服鱼贯而出,金朝靠着车门站在最显眼的地方,生怕错过了人群中的沈满棠。谁知他在烈日下等了快半个时辰,等到校门口都没人了,也没等到他家祖宗。
“那题还没讲完呢,你急着走做什么?”常遇青的大嗓门让金朝隔了老远也能辨认出迎面走来的二人组里有个沈满棠。
沈满棠的眼睛最近学得有些花了,加上金朝很久没来结果他了,因此当下他也没及时辨认出前方翘首以待的正是他家宝宝哥。
“你讲得烂死了,自己都算不清楚还教我,浪费我时间。”沈满棠气冲冲地埋头走着,语气很是恶劣。他回家还有家教等着上课呢,哪有空听常遇青胡言乱语。
“我明天弄懂了再教你。”常遇青疾步追赶着,声音有些断断续续的。
“我回家问先生就得了,你把书包还我吧。”沈满棠夺过常遇青手里的书包,激动地向校门外跑去。
“元宝!你今天怎么来接我啦?”沈满棠在金朝面前急急刹停,双手搓动着想要立刻搂住金朝,却碍于光天化日之下不好这般亲密,于是只能直直地看着金朝,傻笑得合不拢嘴。
“今天下班早。”金朝接过沈满棠的书包,揽着他的肩推他先上车,自己则看向了跟在后头的常遇青。
常遇青的目光跟随着沈满棠爬入车内,而后才面色不善地回视金朝。他用双指指了指自己的眼睛,而后又反手隔空戳了戳金朝以示警告。
金朝无语地连白眼都懒得给一个,进了车厢狠狠甩上车门,找他的小白菜谈心。
但小白菜本人很忙,只是亲昵地和他贴了几秒额头后,便又拿出习题集争分夺秒地做起来。
“车上别看书了,对眼睛不好。”金朝只是提醒了一句,就被沈满棠快速摆手回绝了。
“不行,这是等会先生要讲的,我还没做完呢。”沈满棠把书包放大腿上垫着,然后把作业放书包上奋笔疾书起来。这专注的,金朝都不好意思出声打断他思路了。
等了很久终于等到沈满棠下课了,金朝本以为自己能排上号和沈满棠聊聊了,谁知沈满棠又是一个摆手,无情拒绝道:“不行不行,先生又布置了功课,我今晚得写完呢。”
得,金朝又开始排队,拿着账本坐沈满棠身旁核对起来,企图给沈满棠增添一点压迫感。可没想到沈满棠现在学起习来便宛若进入无人之境,对身旁金朝的各种小动作压根视而不见。
这角色是彻底颠倒过来了,从前可只有沈满棠烦人、他摆谱的时候。金朝愤愤不平地在心中嘀咕了许久,才终于等到沈满棠做完了功课。
“元宝,我写完啦。”沈满棠困倦地眯着眼,扑到金朝身上胡乱地亲了两口,然后又道,“你之前是想跟我聊什么啊?”
金朝看沈满棠都要睁不开眼了,又有些不忍心让他跟着自己一起烦忧了,于是只好拍拍沈满棠的背:“没事,不重要,快洗澡睡觉吧。”
沈满棠这下才觉出不对来,能让金朝都心烦的一定不是小事。只是他的眼皮上仿佛有千斤重,实在是抬不起来了,只好先顺着金朝的意思,飘到浴室清洗了一番。这下好歹是把魂给唤回来了。
不一会儿,金朝也洗好了。他穿着整齐的睡衣,钻进被窝,伸手习惯性地将沈满棠一揽,却立刻发现不对来。
“你怎么没穿衣服?”金朝的手一顿,旋即抬高半掌,不和沈满棠肌肤相贴。
沈满棠把他的手往下一按,嗔怪道:“谁像你似的,大夏天也裹得严严实实的,我这叫解放天性。”
“快穿上。”金朝的语气不容置喙,“不是困了吗?还不赶紧睡觉?”
“洗完澡就清醒了啊。”沈满棠往前挪了挪身子,又道,“我这不是看你不开心,想让你放松放松吗?怎么样,我是不是很贴心?”
金朝摸摸他的脸,失笑道:“不用,睡你的,我还没丧心病狂到要剥削你可怜的睡眠时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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