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好说。”
林致余也跟着认真了起来:“我也不清楚他哥哥手里到底有多少资源,毕竟怎么说也是总裁的大儿子。刷他爸的人情,说不定勉强也能按下来吧……”
只是勉强吗。
“我从医院醒过来之后,一直在微博搜美术馆。”应寻垂着眼睫,声音很轻:“一条消息都没有,连我们去那边拍画报的消息,都没有。”
林致余努力回想了下:“我当时只顾着美术馆了,真的连我们拍摄的消息没有吗?”
“嗯。”
答案得到的太突然,应寻像是被抽干了力气,身体恹恹的软了下去:“所以……一定是他爸那边出手处理的。”
“他爸应该猜到我和陈灼的关系了。”
林致余听的一惊:“什么???”
“虽然我不太清楚这位大神跟他爸的关系怎么样,但就冲着圈子里几乎没人知道晨星老总还有个小儿子,和他手伤成这样还得赶这么多稿子来看,关系肯定不是一般的差。”
想到陈灼的手伤,应寻呼吸又是猛的一窒。
“是……关系真的…很僵。”
林致余的头脑一向灵活,稍稍思考了下就把前因后果串联了起来:“所以是晨星那位总裁,拿按住美术馆消息作为条件,逼陈灼带着伤,画画。”
“热搜现在的走向虽然偏了很多,但大多数讨论都落在了你是不是有后台,画师Z到底是何方神圣上面,对电影几乎没什么影响,反倒像是……在从另一个角度炒热度。”
拼图终于完整了。
拳头狠狠抵住了额角,嘴唇都被应寻抿的毫无血色。
林致余很有眼色的站起了身,默默的走回了教室中央。
上课铃适时响起。
坐在地上的人睫毛颤了颤,过了几秒,也跟着起身融入了人群。
“咳!”林致余掩着唇,小声提醒边上像是魂被抽走了似的人:“叫你呢应寻!”
应寻抬眼,整个人看着都有些恍惚。
杨思齐这才完完整整的看到了他的脸。
怎么一个大课间就变成这个鬼样子了?热搜上的事照理来说不算闹的太大,最多也就是说他走后门而已。
难道这点打击他就受不了吗?
还是说..
杨思齐目光一转,准确的对着人堆里正洋溢着一脸幸灾乐祸的李子阳投了过去,却半天都没有开口。
于是一群人的目光就这么随波逐流的跟着一起投了过去。
李子阳脸上的笑渐渐的就挂不住了,莫名的还有点心虚:“...不是,跟我没关系啊老师。我真没干什么,热搜是我能买得起的吗?”
杨思齐脸上浮现出一丝疑惑:“我问你了吗,上赶着对号入座。”
“……”。李子阳被怼的闭了嘴。
试验得到了印证,杨思齐也不再犹豫:“这段词各组继续进行对练,可自行根据需要删减或者增加台词。这节课余下20分钟,我会随机抽几组出来做演示。”
“应寻林致余,你们跟我来下。”
林致余早就料到会有这一出,拉着还在愣神的应寻直接跟着这老师出了大教室。
厚重的大门一关上,完全隔绝了教室内的声响。三人杵在走廊内,一时间谁都没开口。
看着应寻在沉默中越来越低垂的脑袋,林致余微微侧过身,先打破了沉默:“杨老师,你是要找我们说热搜的事对吧。”
“是。”
杨思齐一向讨厌弯弯绕绕,直接就问出了心中所想:“应寻,你这个状态该不会就是因为看到热搜上有人说你有后台吧?”
林致余听的都尬住了。
这还真的…不好回答。
在杨思齐目不转睛的凝视下,应寻依旧微垂着脑袋,一双眼睛全都躲进了碎发的阴影里。
“那看来不是。”
杨思齐沉思片刻,换了个方向:“Z是国画班帮你删监控的那个学生吗?”
垂着的脑袋瞬间扬起,看着自己学生脸上抑制不住的惊慌,杨思齐了然的呵了声:“你这样是因为他,是吧。”
“杨老师…你是怎么?”应寻惊疑不定的追问。
“这种事我还猜不到吗。这个学生被国画系的张泽韫老师当宝贝似的捧着,请假不说期限都能绕开校规直接给批。”
“再加上之前他能用晨星的邮箱帮你发监控视频,背后肯定不一般吧。”
杨思齐说着斜睨了应寻一眼:“先跟你把话说前头。不管发生什么,在我在这里你别想请这种长假。事假超过一礼拜,我直接送你期末重修。”
应寻僵硬的点了点头:“…我不会的。”
杨思齐对这种轻易给出的承诺不置可否:“在张霖导演的电影里都能讨到个露脸的角色,难说你之后还有没有时间来上我的课了。”
敏锐的嗅到了试探的气息,林致余再一次挺身:“不不不杨老师你误会了,这个角色真不是靠国画那个大神家里走后门讨来的。我虽然是新生,但张导往年都会来咱们学校选角的事,我也是知道一些的。杨老师您肯定对这位导演也有了解吧,他真不是一个可以容忍走后门的人。”
“那也要看是什么样的后门了。”
杨思齐终于把目光落在了林致余身上:“晨星娱乐的面子,他多少也得给点吧。”
……真是烦透了这个藏不住秘密的圈子。
林致余思考了一下措辞,刚想继续解释,胳膊被旁边的人轻轻拽了下。
应寻藏好了纷乱的思绪,轻声回应: “杨老师您应该已经听说了,我现在和叶韵秋是一个所属社。”
杨思齐嗯了声,示意他继续。
“电影和签约,对我来说都很突然。”应寻没有丝毫要隐瞒的意图:“我一直有一种被赶着往前跑的感觉。再加上最近发生了这么多事,我已经不知道这些究竟…是不是我想要的了。但后门真没走,跟国画的那个人没关系。”
杨思齐听的柳眉一竖:“说的什么屁话!”
“你这话说给你老板听听,看他跟不跟你续约吧还。”
应寻被骂的一怔。
“做演员,除了精修演技,学好做人以外,最重要的就是要有信念。”杨思齐在他额头上一指:“我看你是一点都没。”
“他有他有。”林致余看出来这老师不是真的生气,笑着挤了下应寻:“老师您是没在片场瞧见他的表现,气势真的一点不输。抬手就是戏。”
“哼,那最好。反正别给我丢脸就行。”
杨思齐环绕着双臂,依旧有点恨铁不成钢的意味:“应寻,把你的腰杆给我挺直了。”
“没做任何亏心事,为什么要这么畏手畏脚?别人看了反倒怀疑你心里有鬼。”
“国画班那个学生的事,你让人家自己去解决就是了,你在这里魂不守舍有什么用吗?”
“事情原委我不需要知道,但我要你给我一个保证。”杨思齐临空一点:“在我的课上,给我保持好你的状态。在外人面前也端点架子起来,别总是让人有可以随意宰割你的感觉。更别给人家抹黑我们学校的机会。”
“听明白我意思没?”
应寻深吸了一口气:“明白。谢谢杨老师。”
“你要是真想谢谢我,之后的课给我收拾好情绪再来。”
杨思齐训完人,转身就要回教室。在门即将被打开的瞬间,她又开了口:“这节课允许你们翘了。聊天、回家睡觉也行,去找谁也行,不用跟着进来了。”
明白这是不像让自己和应寻成为众矢之的,林致余按着应寻的脑袋强行一起给这位心思细腻的老师鞠了个躬:“好的好的,我们自己会安排的。”
等沉重的木门又一次合上,应寻挣脱了边上这人的手:“你随意,我直接回公寓了。”
“就回公寓了?”
林致余忽然有点没底了:“那什么..你打算怎么..嗯..怎么跟他聊这事儿呢?”
应寻抬起眼帘:“从头到尾,摊开聊。”
“就像你喝醉之后和你家那位开诚布公一样,我也打算跟他毫无保留的聊一次。”
看他的平静不像是强装出来的,林致余也没再拦:“那我就再多啰嗦一句,不管怎么样,你都别怪他。再怎么生气也别把分手挂嘴边。不然伤他也伤你,没好处的。”
应寻默然了片刻:“我知道。”
林致余看着他的样子,莫名松了口气:“去吧,祝你们顺利迈过这个坎儿。”
————
到公寓的时候,时间都还没到11点,表演课最后一节应该都还没结束。
应寻站在1231的门前,脑海里不知怎么的就涌入了第一次到这里的情景。
静静的站了会儿,应寻终于按响了门铃。
很快,熟悉的脚步声靠近,应寻心跳还是不受控制的加速了。
在夹杂着紧张的纷乱思绪里,门缓缓打开,露出了那张让他恍神的脸。
陈灼眼神里的不耐烦在看清来人之后就没了踪迹:“应老师?”
“今天不是一上午的专业课吗?”
“嗯。”
应寻反手挡住了这人不着痕迹想要往回关拢的大门:“我们聊聊吧。”
在一起这么久,陈灼早就摸透了他的脾气,哪怕只看个后脑勺都能准确的猜到他的心情。更何况是现下这种面对面的交谈。
应寻在生气。
意识到这点,陈灼扶着门的手指不自觉的松了松,却被外面这人抓准了空隙,直接一把拉开了两人之间的阻隔。
门彻底打开了。
下一秒,应寻的视线就落到了陈灼迅速收到身后的手上。
“你要瞒我到什么时候。”
画稿选在今早发出的决定,陈灼也是凌晨接到陈放电话的时候才知道的。
手里的进度确实已经接近尾声,只差最后几张已经上完色,需要微调的稿子。
所以除了通知的有些仓促以外,起初陈灼并没有察觉出什么不对劲,反倒有了一种尘埃落定的安稳感。
直到在天色刚破晓时,又接到了来自陈放的第二通电话。
在听到第一组宣发海报里,应寻和男女主是同等的占比后,陈灼立即提出了反对。
这种可以称为捧杀的宣传,都不用细想,一定是那个人的安排。
陈放带着叶韵秋一路走到现在,心下更是一片明镜似的。但他也只是一个劲的在电话里叹气,显然被拿捏的不轻。
知道在这得不到解决办法,陈灼挂断电话后,在通话记录里找到了那个人的号码。
对面没接。
连续三个电话都被挂断后,陈灼起身走到了阳台。
冬日早晨清冽的空气很快就让他冷静了下来。
陈放赶来的速度比预想中慢了不少。看穿着就知道,来公寓之前大概是先去公司碰了一鼻子灰。
都没来得及在客厅坐下,陈放就苦着脸开始吐槽。
和陈灼预料的一样,陈放大清早赶去公司的时候,各方营销号,新闻稿已经逐一敲定,各大APP也安排到位,只等里面办公室那位一声令下。宣发组的人都顶着一张熬夜脸,显然也是临时才接到的任务。
陈放没多问,径直走进了顶层的办公室。
交谈不到五分钟,陈放就明白这组海报的宣发是一点余地都没留,除了一会儿需要拿自己手里运营的官方账号,把已经按照顺序排列好的高清画稿发布出去以外,其他任何一步都无法左右。
最终,撤掉一张应寻单人海报的要求被沙发上的人用轻飘飘的四个字就给打发了:
「抛砖引玉。」
谁是砖谁是玉,不言而喻。
“你说他就不怕美术馆那边好不容易才压下去的消息,跟着这波热搜一起被翻出来吗?真当自己是能操控住舆论走向的神啊。”陈放眼下泛着青,贴合的西装都没法遮盖住身上疲惫的气息。
“「好不容易」,应该是我们单方面这么认为。”陈灼靠着卧室门,说的淡然:“他没有完全操控舆论的能力,但把舆论控制在不会影响电影如期上映的范围里,还是很容易的。”
“你还能这么淡定的评价他呢?”陈放服了:“拜托,您家妲己眼看着就要被他摆上一道了,您是一点儿不着急吗?”
“接到你电话的时候挺急的。”陈放说着轻笑了下:“被陈总挂了三个电话之后醒过来了。”
“你还主动给他打电话了?”陈放感觉自己也吓醒了。
“嗯。”
“他这态度就说明这次的宣发没有商量余地,我们这边能做的只有转移视线。”
转移视线?
不够充足的睡眠让陈放的脑袋一片混沌:“小灼给我冲杯咖啡行吗,我现在的状态没法跟上思路。”
“再这么叫我就出去。”陈灼不吃这套。
“真是…”陈放又被气笑了:“小灼不比欧豆豆好多了吗?这样吧,你二选一,喜欢哪个我就喊哪个。”
这种弱智的逻辑陷阱陈灼听完眼睛都没眨一下:“我选陈灼。”
“行行行。”陈放投降了:“陈灼,陈灼好吧。求求您可怜下奔波了一整个凌晨的哥哥,给他冲杯挂耳好吗?”
陈灼从厨房抽屉里拿出已经快一个月没碰过的手磨机器往这人怀里一丢:“咖啡豆在桌上密封罐里,要喝自己磨。”
知道他的手伤怕是再过一个月都没法磨咖啡豆,陈放也就认命了:“得,我自己磨出来的指不定喝起来更香呢。”
看得出这人是真困了,陈灼安静的等到客厅被咖啡的香气填满过后,才开口把刚才的话题说了下去。
“转移视线的前提是,需要一个可以转移的目标。”
“可不得吗?你这不是废话。”咪了两口热乎乎的咖啡,陈放清醒了不少。
“转移到我身上怎么样。”
咖啡杯磕在桌子上发出了清脆的声响,陈放神色惊愕:“你什么意思?”
陈灼朝他点了点头:“就是你现在心里想的意思。”
“你是要我买你的热搜?”
陈放起身走近靠着门框的人:“你知不知道热搜的阅读量是多少?你知不知道如果你的照片被扒出来,以后的生活会受到多大的影响?”
“那应寻呢。”
陈放又一次被简简单单的四个字搞得熄了火。
没理会这种咄咄逼人的追问,陈灼按着自己的逻辑继续道:“如果需要压住他们那边安排的几波宣发,你在一个小时之内就得联系好手上所有能用到的营销号。”
“热搜标题越简单越好,最好是有连续重复的内容,可以吸引视线。”
陈放有些被说动了:“……说说看,大画师您想要什么标题?”
“「画稿授权争议」、「画师Z接稿」、「画师Z」、「画师Z首次合作」”陈灼说完掏出手机解锁:“记得住吗?我微信再发你一遍吧。”
“你对自己是真下得去手哈。”
陈放盯着对话框看了半天才又开口:“你确定真的要这么做?你照片要是被扒出来怎么办?你有没有想过…”
陈灼啧了声:“这种程度的把控如果都做不到,建议带着你女朋友一起回德国养老吧。”
????
“小兔崽子你阴阳我可以,别带上我家叶韵秋。”陈放气的眼珠子差点没瞪出来:“一会儿就把你照片挂热搜一位。”
“谢谢,这钱还是留着后期电影上映挂你女朋友吧。”
默念了几遍「这人手伤的不轻」,陈放才忍住了抽他一掌的想法:“……阴阳怪气这方面您也是一等一。”
陈灼微微颔首以示同意:“就这么安排吧。我修稿子了,你随意。”
意思就是可以滚了呗?
陈放脚底抹油,抢先一步闯进了卧室。在身后可以杀死人的视线里,纵身一跃把自己埋进了柔软的被子里。
“…滚下来。”
陈放脸还是没从被子里抬起来,只是朝着门口的人晃了下手机:“我可还没安排呢,你这河还没过,不会就想先把我这桥拆了吧。”
好半天,卧室里都没有回应。
陈放抬起头,才发现这人已经坐到桌边开始画画了。
“之前来这儿,屁股还没沾到床单就被你一把拽走了。”陈放想到之前的情形就好笑:“我一度怀疑你有洁癖。现在倒好,我外套不脱你都没动手。”
“再不安排,我不介意过来动手。”陈灼头都没抬。
“得得得,安排安排。”
陈放在群里艾特了一溜的人,不出三分钟就把事情安排的妥妥帖帖。
在开着暖气的卧室里,伴着画纸沙沙的轻微摩挲声,陈放陷入睡眠的速度堪比昏迷。
————
“你以为你不说话我…”
质问的话被一个紧贴的拥抱打断了。
应寻感觉自己的上半身都快被揉进这人的身体里了。
颈侧被温热的呼吸弄的有些发痒,应寻动了下唯一还能自由活动的左肩:“放开。”
陈灼呼吸一顿,没松手:“…你知道了?”
怀里的人没吭声,沉默中都透着一股隐隐的怒意。
陈灼偏过头亲了下他的耳朵,带着些试探:“我有解释的机会吗。”
“……”。
防线险些被这个小动作搞崩塌,应寻狠掐了一把自己的手心:“放手,话没说开之前别碰我。”
身上的桎梏的力道逐渐消失,应寻推了下依旧挡在跟前的人:“别把我堵这儿,去你卧室说。”
脚步没动。
应寻抬起一张带着怒意的脸:“怎么?我以后都进不了你卧室了是吗?”
垂眸安静的看了他好一会,陈灼才低声解释:“陈放在里面。”
“哈。”应寻笑了声,像是对自己的嘲弄:“也是,连徐佳铭都能知道你的手是怎么回事,你哥怎么会不清楚。”
“就只有我什么都不知道,还真以为你就是轻轻扭了下。”
说着应寻还是没能忍住哽咽:“……你真厉害啊陈灼,为了瞒住我安排了挺多的吧?”
嘴唇抿的更紧了,陈灼在他执拗的眼神里,抬起了自己的左手。
“你真把我当智障是吧陈灼!”应寻气的声音直接抬高了八度:“我不知道你是用右手画画还是怎么?左手的伤看来是好的差不多了,才敢这样伸出来糊弄我!”
伸出的手又默默的收了回去,应寻感受到了他动作里的一丝委屈。
……妈的。
心下软成了一片,应寻嘴上还是强撑着一点没松:“右手伸出来。”
陈灼立刻照做了。
指节分明的手终于完完全全的摊开在了应寻面前。
虎口处覆盖着的纱布看的应寻差点没能说出话:“…还疼吗?”
陈灼点点头:“疼。”
知道这是在讨自己可怜,应寻的心还是狠狠揪了一下。
“你还知道疼,我从别人嘴里听说那天美术馆砸门的情形,差点以为救我的是钢铁侠!”
带着点抽噎的声音根本算不上质问了,陈灼试探着顺了顺他的头发。
应寻用力的啧了声,身体却是一点儿没躲,还微微把头向下压了一些,像是为了方便手受伤的人抚摸。
“我是怕跟你打起来,你这破手伤的更重,不然这会儿我肯定扭着你的胳膊反手就是一顿胖揍了。”
耳边传来一声短促又克制的轻笑,应寻听的立刻竖起了脑袋。
对上一副带着笑意的眼睛后,应寻那些微不足道的怒气也消散了:“...手伤成这样你还笑得出来。”
“陈灼,你有想过万一你的手伤到再也没法拿起画笔,没法给人纹身,你以后的生活会是什么样的吗?”
怎么可能没想过呢。
砸完门感受不到双手的时候,第一次缝合的时候,赶稿子伤口崩裂的时候。
不止一次的想过。
“当时没时间考虑太多。”
陈灼顺毛的动作又放缓了一些,带着安抚的意味:“没有伤到神经,算皮外伤。医生说愈合了就没事,不用担心。”
“缝针了吗?”
犹豫了一瞬,陈灼还是说了实话:“嗯,三针。”
“三针???虎口统共才多大点地儿,你这是一整个划开了吧??”
应寻尾音都气飘了:“陈放在里面是吧,别拦着我,我现在就去揍他一顿。”
眼疾手快的揽住了想往卧室冲的小旋风,陈灼把人轻轻抵到了墙上。
应寻刚想挣扎,卧室门缓缓的从里侧被打开,露出了陈放那张懵逼的脸。
“……我刚好像听到有个员工说要揍我。”
员工面色不善的呵了声:“没听错。”
陈放指了指陈灼,又指了指自己,难以置信:“他骗你,你揍我?麻烦能给我个合理的挨揍理由吗?”
“你没跟着他一起骗我?”
想到后来在片场的那几天,应寻脸更黑了:“我问了你那么多遍「美术馆的事为什么一点动静都没有。」你是怎么回答我的?”
“消息根本就不是你压下去的!”
陈放立刻和压着这位员工的人交换了一个眼神。
“你是怎么知道这事的?”陈灼心领神会的问了。
“你们是觉得我连最基本的思考能力都没有吗?”
应寻拽住陈灼家居服的领口,朝自己靠近了几分:“逼你画画你就画?拿我威胁你,你就同意了?”
“美术馆的事放出去了会怎么样?最坏的的结果不就是传我被强暴了么。”
“值得用你的手去换吗!啊?”
看着陈灼完全不敢乱动的样子,陈放险些笑出声。
偷着幸灾乐祸了一会儿,陈放还是开口替他解围了:
“最坏的结果不是这个。”
应寻偏过头:“那还能是什么?如果你要说电影上映不了就算了。那对我来说只不过是损失了几个月的时间而已。”
“我知道。”陈放觉得到这时候也没有再藏着掖着的必要了:“最坏的结果是,那副导也放消息出来,说是你主动勾引在先,那舆论风向可就不是强暴了。你高中……”
应寻抬手遮住了陈灼带着威胁的视线:“继续说,别管他。”
陈灼:“……”
终于有人治治他了!
陈放看的一阵舒适:“好,咱们继续!就话题讨论度一起来吧,那你高中的事情估计也会被他翻出来。一结合,脏水泼给你就是轻而易举的事了。”
原来是这样。
光是听着应寻都觉得头皮发麻,根本不敢深想。
取向这种事被翻出来,美术馆里的情况,自己可不就是百口莫辩吗。
谁会听一个「疑似有后台」的新人的声音,都恨不得用舆论压死自己才好吧。
绕是眼睛被遮住,陈灼依旧能够感受到他的情绪:“别多想,这个人已经处理完了,不会有后续。”
应寻靠着墙缓缓蹲了下去:“我没想到会这么复杂。”
这就复杂了?
陈放刚想继续往下说,那个没了束缚的人立刻瞥了过来,眼神看着十分危险。
“……不复杂。”话都到嘴边了,硬是被陈放转了个弯:“就是当时美术馆聚集的狗仔实在太多,靠我想完全把消息压住实在够呛。不得已陈灼才去求了那个人。”
这个字眼刺的应寻眼睛一热:“怎么求的。”
听出了他声音里的颤抖,陈灼也跟着蹲了下来:“说不上求。只是他提条件,我答应了而已,见面没超过十分钟。”
知道自己说错话了,陈放默默的闭上了嘴,退到一边。
应寻红着眼睛:“你画了几张。”
陈灼面上闪过一丝为难。
“就算你现在不说,我之后也会知道。等宣传结束以后,数数微博上一共发了多少组就行。”应寻扣着陈灼的手腕,又问了一遍:“你带着这种伤,画了几张。”
“36。”
这个数字一说出口,陈灼就感觉到了手腕上骤然增加的力度,于是赶紧补充:“但除了刚开始的几张,剩下的都是徐佳铭上的色,我只是定了大体的框架。”
意识到了自己不自觉间的动作,应寻瞬间慌了,捧起刚才被自己捏着的手腕翻来覆去的看了几遍:“我捏疼你了吗?你手怎么样?”
“没事没事。”
陈灼安抚道:“手腕而已,没事。”
摩挲着刚才被自己抓着的地方,应寻心疼的直抽:“陈灼,我有点想哭。”
话音未落,眼泪就不给面子的砸了下来。
应寻紧咬着下唇才没让自己哭出声音,不想让这幅样子被客厅里另外一个人看见,干脆把脸埋进了陈灼的肩窝。
陈灼反手把人搂了满怀。
客厅巴掌大的地方,陈放眼神搁哪儿都觉得尴尬,等了半天也不见这两人有要起身的迹象,实在忍不住了:“我是不是……该滚蛋了?”
陈灼没理。
倒是埋在他怀里的人闷闷的开了口:“你在这坐会儿。我一会儿跟你聊。”
胡乱的抹了把自己的眼睛,应寻抬起脸:“我们去卧室吧。”
湿漉漉的睫毛看的陈灼心里一软:“好。”
卧室的暖气让应寻打了个激灵。他这才发觉自己的身体冻的都有点僵了。
“你穿的太少了。”陈灼把人拉到了空调下面:“先在这站会儿吧。”
应寻没吭声,伸出手环住陈灼的腰,又把脸埋回了颈侧。
知道他心里难受,陈灼轻轻的在他背上拍了拍:“应老师是在心疼我吗。”
“嗯……”
“那我这伤受的太值了。”陈灼轻笑道:“能问下够你心疼多久么。”
应寻哽咽的说不出话。
“我其实有想象过,手伤被你发现之后,你会是什么反应。”
“一句话都不说,转头就走。”
“骂我一顿,然后说……那两个字。”
“或者干脆放弃做演员。”
陈灼像是在自言自语:“我很怕你不给我解释的机会,更怕你把所有事都归咎到自己头上。”
“本来就是我的错啊……”应寻一开口就抽噎的停不下来:“从头…到尾,都…是因为我。”
“起因是那个副导,加码的是晨星总裁。”陈灼屈指替他擦掉了又一颗滑落的眼泪,语气笃定:“你只是个受害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