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被污染物狂热崇拜by红祭
红祭  发于:2024年07月18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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舒莫的心脏激动地跳起来,升级加薪、走上人生巅峰的机会就摆在他的面前,这已经不是天降一百万了,而是希突然飞到了舒莫的面前,对他微笑了一下后,突然把写着一个亿的支票扔到了他的脸上。
面前的人双手交叠,身上散发出一股慵懒、随和的气息,像希这样身份的人总会给人一种高高在上的威势,然而这在他身上却只显得正常,更何况男人看上去是如此温和:
“我在来之前观看过监控,”希说:“在那里,我看见了一些很有趣的东西。”
希轻轻打了个响指,一台设备就从桌子上升出,上面摆放着实验所仅存的监控录像:正是舒莫在昏迷前所遇到的事。
舒莫的视线被这副画面吸引,他心中有些惴惴不安,像是在担忧着什么,十二的眼神也一同落到了那上面,然后她微微皱起眉,因为这和她预想中的画面有些不同。
在他们的注视下,舒莫坐在地上,被一位陷入疯癫的武装成员威胁的画面映入眼帘,舒莫的心随着对方开枪的动作也紧了起来,然后下一秒,画面开始闪烁起来,从不断闪烁的画面之中,一个个污染物犹如幻觉一般落在了这张画卷中心,它们团团围在一起,接着将面前的男人包围起来。
犹如某种献祭一般,它们伸出手拉住了对方,舒莫甚至可以看见对方惊恐绝望的表情,在那之后,他被撕成了碎片。
舒莫的眼角微微颤动了一下,但随后就稳定下来,他看了一眼在场的两个人,十二的表情皱了起来,她没有掩饰自己脸上的嫌恶,而希则仍然在微笑。
“粗俗不堪。”女人挑着细眉说:“只有没有理智的野兽才会做出这种事……”
“污染物并非完全无智的怪物,”希说:“它们也会有自己的情绪和喜好,否则它们不会做出这样的事。”
女人的眉毛皱了皱,似乎是仍然不认同,但接下去发生的一幕让她有些惊愕地睁大眼睛,因为她看见,刚刚那些撕碎了男人的污染物围在舒莫的身旁,静静地守在他的身边,然后,她看见那些怪物一个个地走上去,接着来到了舒莫的身边,然后……化为了一地的粉尘。
犹如自我牺牲一般,那些污染物一个接一个地消散,随之出现的,就是青年胸前的伤口变得越来越浅、缓缓痊愈。
十二惊愕道:“这,这怎么可能呢?”
她像是感觉有些不可思议,转过头想要去看看舒莫的样子,然后她就发现了当事人脸上那茫然且不知所措的表情。
舒莫:“好像有哪里……”
希说:“在你遇到危险的时候,污染物们居然会愿意牺牲自己拯救你,真是特殊的能力呢,舒莫。”
他轻轻地说着,将舒莫接下去想说的话都堵在了嘴里,于是连十二看他的眼神也变得若有所思起来。
希静静地看着他,眼中尽是对舒莫的欣赏——然而这件事从头到尾都好像有哪里不太对劲!
舒莫在心中怒吼,但铁证如山的事实就摆在他的面前,希还补了一句:“监控室内的两个员工刚好看见了这一幕,我之后会将他们请来。”
“舒莫,你有非常特别的天赋,但同时,这样的天赋也会带来危险。”
希的坐姿变了,他将手松开,身体前倾,随着这个动作的变化,男人那张脸更加近得贴了上来,舒莫近距离看着他,突然第一次异常清晰地感觉到,太过鲜明的美貌,也是一种可以吞噬理智的危险。
希的一缕白发顺着脸颊的弧度流淌下来,正落在他淡色的唇边,这漂亮的庞然大物眼神温和,手上散发着好闻的香味,他将手伸出,握住了舒莫的手,眼中满是真诚:
“但我会给予你庇护,这是我作为日柱的权限。”
耳边仿佛传来一道极其悦耳的声音,像是无数个人混杂在一起后凝聚而成的奇异声线,舒莫感觉自己的耳膜似乎都在缓慢地融化,神智、精神,乃至于思考能力似乎都因为耳边传来的空灵嗓音以及身旁包裹而来的暖意而陷入僵硬,犹如琥珀中心的昆虫一般,被周围涌来看似无害的液体包裹凝固。
“答应我,怎么样?”希轻笑着说。

第10章 我拒绝
舒莫深呼吸了一口气,面前的人身上传来一股异常好闻的香味,但却并不像是花香或熏香,更像是一种类似于在阳光烘烤下才会产生的、带着温度的气息。
那股暖意从鼻腔内涌入,接着往他的脑中钻去,希的声音从耳膜内灌入,他的一切都仿佛在这一刻围绕在舒莫的身边,让他生出了一股几乎要被溺死般的窒息感。
他只感觉自己的心弦几乎被触动,舒莫在那一瞬间有种不顾一切答应对方所有要求的冲动,但他却在最后一刻想起了一件事,也就是那件事让他迟疑了,转而说道:“您不再考虑一下吗?”
升级加薪,走上人生巅峰的机会近在咫尺,舒莫现在遇到的事情几乎就像是在做梦似的,不如说就连梦里他都不太可能想到这些。
成为日柱的信使,这已经不是跳槽加薪,而是一步登天。舒莫感觉自己的理智正在以一种极快的速度下滑,但他并不是对此感到不满,而是感觉太震惊了,太过天方夜谭。
“你并非想要拒绝我,而是对此心有顾虑?”连舒莫自己都没有注意到,希还握着他的手,男人的指节修长,骨节却突出,像玉做的一般,在右手的食指上戴着一个纯银的戒指,希整个人身上似乎都散发着温暖的温度,而那枚戒指上传来的温度却如此冰冷,带着冷硬感,磕碰着舒莫的肌肤。
希的手掌很宽,整体摆在那里,就像个艺术品。舒莫不是觉得待遇不好,实际上他很想直接抱住希的大腿,然后说一句:大人,带我走吧。
希就那样伸出手,握住了舒莫的手指。舒莫一时半会没回过神,还没有察觉到自己的手正被牢牢抓着。
希说:“实际上,像你这样拥有才能的人获得这样的地位,是很普通的事。”
希转过脸,终于第一次侧脸看了一眼站在身旁的十二,接着说道:“像我身边的这位星柱信使,她的职责就是作为星柱的使者,在各个区域寻找‘空洞’现象的诞生,或是寻找到新的猎人,又或者是寻找到新的污染物。”
当然,很多东西希没有完全说出来,例如信使同时也是支柱的眼线,当初在高塔建立之时,旧世界各地的区域被高塔吸纳,剩下的各类种族搬迁进入高塔内继续繁衍,躲开了旧世界的毁灭。
到了现在,就连高塔的神都不能完全知晓当初进入高塔内的人究竟带来了什么,这也是信使们为什么会在各地巡查的原因,因为他们作为支柱的鬣狗,当然要为自己的主人寻找到新的人才和宝物。
……又或者是,新的实验品。
希的眼瞳颜色是暖色,像柔软的奶油般。舒莫不由自主地去信任他的话,而一旁,一直被忽略的十二也终于抬起头说道:“是的,我们的职责就是为支柱寻找更多的使者。”
说起自己的主人时,十二微微抬起下巴,眼神锐利:“就像是我的主人:星柱·斐世,她就是一位身份尊贵的支柱,她掌握着火焰的权柄,多么伟大的大人……”
说到这里,十二的声音不由自主地高了一些,她眼中对主人的忠诚是无法动摇的虔诚,支柱就是信使的一切。
“你这样介绍,”希说:“倒是像要跟我抢人一样。”
十二这才从对斐世滔滔不绝的夸赞中回过了神,她愣了愣,然后低头恭敬道:“请宽恕我的失礼,大人。”
“但每一次空洞现象出现时,有能力的人才被挖掘出的时候,闻讯而来到达现场的信使和支柱都有招募新部下的权力。”女人笑起来:“斐世大人还缺少两位信使,您将其他人拦在外面了,却不能阻止我为大人寻找部下呢。”
十二的眼神落到舒莫身上,像是在看着一个香饽饽。女人镜片下的眼睛颇有些虎视眈眈的看着他,舒莫不太习惯这副样子仿佛在审视他价值的眼神,他往后缩去,这才发现自己的手被男人握着,舒莫悄悄看了希一眼后,也将自己的手抽了回去。
希的手顿时一空,他脸上仍然带着和煦的微笑,像是没有意识到发生了什么。只是将自己的手指抽了回去,男人只是单纯地坐在那里,身上就带着一股难以形容的威势:“那也得看舒莫的意思。”
而不是Y-210。
舒莫听见自己的名字在希的嘴里滚了一圈后,心中生出一股很奇妙的感觉,因为他在这个地方、在这里待了整整半年,却从来没有人叫过他的名字,所有人都只称呼他Y-210,久而久之,就连舒莫自己,都快要遗忘自己叫舒莫而不是那个冷冰冰的编号。
名字是一个代称,一个称呼,编号和他的姓名本身应该并没有什么区别,但舒莫却不由自主地有些欣喜起来,像是意识到自己被人重视。
“Y-210,”十二说:“我希望你可以考虑一下我的请求。”女人说着,一边再次夸耀起自己的主人:“斐世大人也可以给你你想要的一切,无论你是想要成为猎人,还是想要成为信使,只要你愿意……”
虽然这么说,但十二知道自己她只是在努力维护星柱的威仪罢了,若是其他人在此,她也可以像之前的一位月柱和星柱的信使争夺一位人才一般和人竞争将人抢过来,但希亲自坐在这里,她真是一点想法都没了。
舒莫的视线落到她的身上,然后转到了希的身上,希仍然静静地看着他,男人只是浅笑着说:“我可以为你实现你的所有梦想。”
希的声音空灵,他并没有保证什么,也没有吹嘘自己,只是坐在那里说:“你想做什么都可以。”
十二在旁边听着,都感觉有些古怪,招揽下属是这么开条件的吗?
不过这位日柱大人从未有过自己的信使,也许他有自己的想法。
在这样的身份和许诺前,没人可以拒绝。十二低头等待着舒莫的应答,也许她有荣幸作为旁观者目睹一位日柱的授印礼。
然后,她听见舒莫声音沉默了许久。
希静静地等待着,但是舒莫仍然在沉默。
这样的寂静持续了一段时间,直到十二甚至都要认为舒莫是要得寸进尺的时候,黑发青年才抬起脸,眼神闪烁地说:“我恐怕……”
“不值得您这么对待。”
舒莫的声音很轻,但却很平静。男人说完这番话后,像是一瞬间用尽了全力,坐在椅子上瘫软了身子。
当然,舒莫非常心动,并且知道这是千载难逢的好机会,但就是因为这样的彩票已经扔到他的面前,他只需要走过去把彩票捡起来的时候,舒莫才突然发现他做不到——因为他的这条腿。
“为什么呢?”希的表情仍然温和:“你拥有才能,拥有能力,你值得这些。”
他的这番话听在舒莫耳中,越是倾听,就越让人难以介怀,但无论如何,一颗埋在地下的炸弹都有被挖出的那一天,更何况是如同希这样身份的人,与其之后发现自己被欺瞒,还不如现在就宣布一切。
“因为我是一位‘不洁者’。”舒莫的眉头皱起,脸上没有多少情绪,仅有对自己身份的嘲讽:“抱歉,我不想隐瞒这件事,但这就是我拒绝您的原因。”
舒莫这么说着,伸出手,拉开了自己右腿的裤子。
他的手指掀开宽松的布料,拉起一截:从下方显露而出的,就是从被袜子包裹的脚踝一路延伸而上,甚至几乎到达小腿上方的黑色纹路。
那些纹路散发着莫名的光泽,从舒莫出生开始就跟随着他,直到他成年后也无法除去,因为这是铭刻在他身上、在他身体内部的东西,就算把这条腿砍断,这些纹路也会随之转移,哪怕把皮肤撕开,最深处的骨头上也会印刻着意味着不洁的痕迹。
这条腿无时无刻都在给舒莫带来细微的隐痛,隔段时间甚至会让舒莫剧痛到无法呼吸,从出生开始,舒莫就一直在忍受这种噬人的痛苦。
无需任何言语,仅仅只是露出这条腿,舒莫就回答了希的所有疑惑:
为什么拥有能力,却只能一直留在实验所内?做一名随时可能失去生命的清洁工?
“因为你是个怪物。”记忆中的女人对刚刚仅有几岁的孩子说:“不要怪我,你的存在就会引来麻烦,你不可以留在这里,也不能再留在我们身边。”
“像你这样的人,无论去到哪里,最后的下场都是被人驱逐。”
希的眼珠微微转动,舒莫的手指在颤抖,他抬起脸,准备迎接面前男人愤怒或嫌恶的表情,然后他看见了一张浅笑的脸。
希仍然在微笑。
那笑容多么温暖啊,舒莫有些恍惚起来,男人的眼神如此宽容、温和,舒莫甚至无法从他那双暖白色的眼眸中看见一丝一毫的厌恶和抵触,希浅笑着凝视着他,连唇角的弧度都未曾有任何变化,看着那自青年纤细脚踝处延伸而出的不洁纹路时,神色也宽容地仿佛只是看见了一个很普通的东西。
舒莫甚至开始认为自己的这条腿只是一条最普通的腿了,直到他听见了一旁的女人突然发出的、熟悉又刺耳的尖叫声:
“——亵神者!”
十二瞪大眼睛,她看着舒莫腿上的纹路,脸上的表情完全变了,像是看到了极其憎恶且不祥的东西一般,光是想到自己刚刚还和面前的这个人有过交流,就让她感到了一丝作呕。
“如此不洁,如此肮脏。”女人的眼神落到舒莫的身上,从一开始的震惊,再到之后的嫌恶,最后化为了满腔的怒火。
一想到她刚刚甚至还想要替自己的主人招揽一位不洁者,十二就感觉自己近乎要昏厥过去,若是这件事传出去,那么斐世大人将会受到何等的质疑和审视?
一想到这里,她的手中升起火焰,想要直接出手抹除面前的不洁,那股杀意来得异常强烈,但作为星柱的信使,看见一位活生生的亵神者时,十二的反应才是正常的反应。
那道火焰甚至已经开始燃起,却并未真的飞出,因为希的话:
“跪下。”
女人的身体一紧,一股威压从房间中心传出,她几乎是下一秒就不由自主地半跪在地上,低下头,近乎贴在地面上。
“别太胡闹了。”希说。
不需要任何解释,也没必要解释。十二只能一动不动地跪在地上,感受着那股难以形容的压力,希则转头看向面前的舒莫,青年原本就已经显得十分苍白的脸现在变得更加苍白,摇摇欲坠地像是下一秒就要破裂开来。
然而希的眼神落到他的脸上时,才发现舒莫的眼中并没有痛苦或绝望,黑发青年的一双绿眸仍然闪闪发亮,犹如一片幽暗的森林,又像是一片碧绿色的、反射着粼粼波光的海洋。
那是多么漂亮、又坚定的眼神,他明明像是要被压垮,但却又拥有极其旺盛的生命力。
舒莫只是坐在那里,脸色发白。但在这样的情况下,他却仍然对着希露出了一个真诚的、温和的笑容:
“谢谢你,希大人。”
他慢慢弯起眼睛,露出一个下一秒就要被风熄灭的笑容,却又异常坚韧:
“但请允许我拒绝您。”
舒莫用一种很轻快的语气说:“只可惜,我没有资格,成为您的信使。”

“有没有资格,不是你决定的。”
希的嘴唇张合,说出了一句让舒莫不敢置信的话:“更何况,我说过,我很看好你。”
舒莫抬起脸看着他,和他一起感到不可思议的,还有不得不半跪在地上,浑身紧绷的十二。
女人的头颅一点点抬起,视线在他们两个人身上转了一圈后,有些吃力地说:“日柱大人,您在说什么?”
哪怕是身上的压迫一瞬间加重,让她浑身的骨头都发出不堪重负的声响,她也仿佛要用生命来维护什么似的,从喉咙里挤出这段话:
“亵神者,都应该……死……”
面对十二的话,舒莫的注意力被她吸引过去,不得不说女人现在看他的眼神恶狠狠的,像是恨不得在他身上咬下一块肉似的,那种发自内心的嫌恶感是舒莫见过无数次的,但是现在,一直沉默着面对这一切指责的舒莫抿了抿唇,面前的男人眼神始终平静,在这样的情况下,他才侧过脸反问道:
“可我什么都没有做。”
“你们为什么一定非要杀了我不可。”
他的这句话既像是在询问,又仿佛只是在喃喃自语。
舒莫说,同时观察希的反应,果然,在他的注视下,十二理所当然地说道:“因为这是神的命令。”
她反问道:“难道你不该去死吗?”
她言语中的疑惑是如此清晰,舒莫没有回避那双眼眸里的杀意,直到希再次开口时,他才好像从某种幻觉中被男人拉回现实。
希仍然坐在那里看着他,男人眼带关切,身上散发出的暖意如同层层阳光般将舒莫包裹在内,他神色温和,双手交叠,随和、沉稳。
“你现在是什么感觉?”希说。
“我认为,”舒莫说:“像他们这样偏执疯狂且不讲道理的人,才是真的恶心。”
男人的声音仿佛带着一种蛊惑感,让舒莫下意识地说出了心里的想法,说完之后,他下意识地一惊,十二现在已经被气到要上来跟他拼命。舒莫感觉到屋内聚集起来的火焰,只感觉心中一片悲凉,完了,他要死了。
希这个时候却轻笑了起来,他的笑声让舒莫的耳膜发烫起来,那双眼睛如同烈日下的宝石般熠熠生辉。
“我现在是真的开始喜欢你了。”希说:“你真的不考虑一下我的建议吗?”
舒莫有些诧异地看着他,却发现男人的态度如此,他像是真的在请求舒莫答应他,从舒莫进入这个房间开始,希就在表达着他的请求。
跟我走吧。
男人几乎在如此低语着。
舒莫的心跳又加速起来,几乎就要张口应下,直到一旁的十二拼尽全力地在希的威压下抬起脸,就算身体已经摇摇欲坠,也仍然对着面前的日柱恳求:
“这是……亵神……!”
女人的眼神执拗,难以想象那种一种什么样的偏执,眼中近乎出现一片鲜明的血色:“亵神者,不能成为支柱的信使——”
这句似曾相识的话就像是一把染血的锥子般,重重地砸进舒莫的脑子里,他一瞬间想起了很多事,想起了熙熙攘攘的人群以及那些人的眼神,排斥、嫌恶,又或是漫不经心,望着他的眼神仿佛在看着一个被剥光皮厚扔进人群中的异类。
舒莫的心情在短短一段时间内犹如坐火车一样,从头脑发热到清醒,再到后面的再次发热,最终被一盆冷水直接浇透。
他捏着披风的一角,心想,好吧。
“谢谢您。”舒莫对上那双眼睛,说道:“但很抱歉……”
舒莫最终仍然选择了拒绝,然后在那一刻,他从一直表现得毫无波动的男人眼中看见了一闪而过的愠怒,希的眼珠缓缓转动起来,转到一旁凝视着地上的女人,又再缓慢地移动回来,当重新看向舒莫时,他眼中骤然出现的冷意褪去,接着重新换上了温柔的神色:
“那好吧。”希说。
话题就这样沉寂下来,舒莫的心不可避免地也跟着沉重,被他如此一而再地拒绝,对方一定会生气或者恼怒吧?实际上,希现在的心情确实算不上好,他的目光仍然紧紧凝固在舒莫的身上,像是坐在面前的青年身上有吸引着他的东西似的。
某种阴暗的念头在他脑中一闪而过,却理所当然,宛如冰面下游动而过的虚影,冰冷、锋利,看不出深浅,也无法目睹其真容。希把一切心思都藏在那张完美的脸下,他看着舒莫,突然缓缓眯起眼睛。
垂着头正在痛苦自己眼前写着一排0的支票长出翅膀飞走的舒莫突然感觉身体一寒,那一瞬间,宛如正被某种东西一寸寸凝视,接着用尖锐的牙齿缓缓咀嚼的感觉转瞬即逝,他再次抬起头时,能够看见的却是男人仍然温和的笑颜,只是希现在正眯着眼睛,看不出他眼中的神色。
“既然你拒绝了。”希说:“那我也拿你没办法。”
希的声音中带着一股淡淡的惋惜,一旁的舒莫一瞬间突然感觉非常愧疚,想必希也没有想到自己第一个招揽的信使会遇到这种情况。
希的手指轻轻敲打着桌面,似乎在思考着什么:“但你毕竟是这次事件的主要成员,并且,还拥有这样的能力。”希说。
“恐怕之后你还是会被安排离开这里,去往上层。”
希说的上层,并不是指这所研究所的上层,而是指更上方:这座塔的前几层。
“您是说,”舒莫坐直了身体,他的脊背有些紧绷起来,整个人表露出一种抗拒的姿势,但很快男人就意识到了这一点,那段绷紧的腰肢也很快软下去:“他们会让我去前五层?”
“恐怕是这样的。”
希睁开眼睛,暖白色的眼睛里看不出任何情绪:“也有可能是更高层呢,毕竟,你的情况如此特殊。”
他换了个姿势,将双腿交叠在一起,男人身上散发出的随意和慵懒与此时舒莫身上传达出的警惕姿势形成了鲜明的对比,此时两个人的姿态完全相反。整个房间里只有他们的呼吸声,良久,舒莫抬起脸说:“我知道了。”
他的声音有些闷,一双绿眸也显得灰暗了些,他就那样坐在那里,发丝凌乱,双眸发暗,苍白的脸上还有一道不知道哪里来的血迹,一路从侧脸延伸而下,没入到他挺起的脖颈深处。
青年现在的样子确实足够凄惨,然而他本人却仍然是一幅格外冷静、平静的模样,像是无论遇到何等处境都是那副样子。
舒莫含着眼泪望向他的样子在希脑中一闪而过,他换了个姿势坐着,看着舒莫揉了揉脸,将脸上的泪痕擦干,他低下头,捏了捏自己的手指,有些疑惑为什么自己脸上会带有湿黏的痕迹。
舒莫只感觉今天经历了太多事,他从心底里缓缓生出一股无力感,那股疲累越垒越升后,就变成了一种麻木。
舒莫甚至有些破罐破摔起来:反正他活到现在还好好的,他就不信之后还能遇到什么更离谱的事情!
“之后会有人来带你前往上层。”不知为何,希的声音有些低了,舒莫擦干自己脸上的痕迹,面上带笑点了点头。
拒绝的话在他的脑中转了一圈,但希和舒莫此时都知道他本质上并无拒绝的权力,这也只是通知而非遵循意见,想到这里,舒莫勾起唇看向希,询问道:
“主管大人,”舒莫的声音听上去十分清朗:“我想知道,如果去上层工作的话。”
“会涨工资吗?”
这个在刚刚拒绝成为日柱信使的人在低声询问换岗后是否会涨薪。
希看着他,那眼神让舒莫忍不住缩了一下脑袋,片刻后,希才说道:“会的。”
舒莫和希的短暂交谈中,身旁的十二像是作为透明人般被他们忽视,舒莫低头看了女人一眼,见到的却是一双在镜片后也显得冷漠的眼神。如果可以,或许十二更想把他直接手撕了,这让舒莫的心情不可避免地沉重起来,这倒不是因为对方的态度感到伤心,而是因为:像十二这样的人,在上层……会扎堆出现。
想到这里,有些头痛的舒莫只想回家好好休息,他这一头经历的事实在太多了,男人刚准备起身,希却像是突然想到了什么一样,拿起了桌上的一份文件,叫住了他。
“舒莫。”希翻着手中的资料,他放下那叠文件,脸上一直以来毫无变化的浅笑终于有了一丝波动,似乎是带上了某种真心实意的感情:
“今天刚好是你的生日呢。”
闻言,走到门口正扶着门框的青年回过头,在那一瞬间,一种茫然的表情从舒莫脸上一闪而过,他看上去像是有些搞不清状况,然后,黑发青年就听见希用一种仿佛随口提起般的语气说:
“——祝你生日快乐。”
在耀眼的白炽灯下,希脸上温和的笑容却比人工合成的白光还显得更灼热几分,那是一种什么样的暖色呢,像是阳光垂落而下,带着灼热的温度将周围的一切缓缓净化。
舒莫握紧了门框,他挠了挠头,然后,这才反应过来的青年也抬起脸,露出一个开心的笑容:
“谢谢你,希大人。”
从研究所回家的路上,猎人们从走廊里走过,一群清洁工从远处赶来,带着清洁工具急匆匆地清理满地狼藉以及同类的尸体,舒莫看见一个猎人嘴里嚼着一块面包,正靠在墙上随意地投掷着手中的一枚金币,在他脚边,一具男人的尸体看上去十分眼熟。
舒莫停下脚步,突然认出那是之前曾经对他说“我会跑得比你快”的同事,他确实跑得很快,一脚蹬出几百码的油门把自己送上了天。
在这一次的事故中,除了舒莫以外,无人生还。
舒莫的步伐紧紧只是停顿了一瞬就离开,他的穿着残破不堪,清洁工的制服早已破损,身上只披着一件完好的披风。那披风通体皎白,只在背面用极为珍贵的材料绣出了一个精致的图案。
那是一轮耀眼、漂亮的太阳图案,仅仅是边缘闪过的光华就足以让接触到的人乱了眼神。
那位猎人原本只是随意地朝着这里看了一眼,然后他看见了那个图案,男人的眼神划过,继续投着他的硬币,然后下一秒,猎人突然猛得回过头,脸上的表情也变成了:“???!”
他手中的硬币掉在地上,同僚无奈地低下头帮他捡起来:“你这是怎么了?”
猎人推了推同僚然后示意他转头,同僚扭过头,然后他的表情也变成了:“???!”
他们两个人面面相觑,其中一位猎人忍不住伸出手,捏了一把对方的脸,另外一位猎人托住自己的下巴,说道:“刚刚,你也看见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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