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没有在开车。”那度轻声说:“后面有东西在推着我们。”
听到他的话,舒莫转过头,就看见了让人惊惧的一幕:层层藤蔓交织在一起,发出窸窸窣窣的声响,它们犹如张合的层层密齿般一排排咬合起来,严丝合缝地将后方的道路锁死,玛雅望向那度,然后就看见他心如死灰一般地松开了握着方向盘的手:然后整辆车就自己向前行驶了起来。
犹如一片绿色的海洋般,后方的浪潮将他们往前推去,舒莫凑近了一些,刚好就看见了藤蔓上的尖锐倒刺拍在窗口时将玻璃敲出裂缝的样子,男人默默地退后了一些,整辆车内的气氛都陷入了诡异的平静。
良久,舒莫说:“还挺智能的。”
那度和玛雅:“……”
“都不用我们开车了呢。”
随着他的话音落下,整辆车被重重一推,接着重新落到了平地上,那度猛得伸出手握住方向盘,这辆老实悬浮车整个摇晃了一下,看上去几乎快要就此散架。
那度心爱的小车差点当场暴毙,但所幸的事,它顽强地撑了下来。这下几个人都松了一口气,经过刚刚的事后他们终于观察起周围的环境,然后几个人都愣住了:因为这一瞬间,他们像是回到了城市内。
不,又或者是……回到了某种工厂内。
巨大辽阔的森林内,一片片残缺不一的工厂机械犹如不符合的齿轮般突兀地出现在了被树枝包裹的环境下,舒莫甚至看见一颗原本长得好好的巨树被切割开来,接着硬生生嵌入了一半看不清结构的设备,整个森林内部都缭绕着一股若隐若现的气味,却比刚刚的香气更加刺鼻。
在树木环绕的森林内,一片片机械齿轮以强硬的方式卡进这片绿色的画布,舒莫抬起头的时候,甚至看见了在树冠上悬挂而下的培养巢,而那其中被溶液包裹着的东西似乎在动。
“这是污染物,还是新的空洞现象?”那度皱起眉,他浑身都感觉不对劲,因为空气中那鲜明的危险感,玛雅则是盯着一旁的装置看,摸了摸自己的下巴:“这好像是生命工厂的培养巢。”
舒莫看了眼时间,接着说道:“导航还能用吗?”
那度心想这种情况下导航还能顶得住吗?结果他低头看了一眼:还真的能用。
他们只能继续前进,并且随时做好战斗的准备。一路上,那度都小心地绕开了大片的培养巢,不知道该让人欣慰还是感到不安的是:这一路上,他们都没有看见任何活物的痕迹,更别说遇到什么危险。
森林里随处可见的小动物乃至于昆虫都消失地无影无踪,玛雅挖了挖自己的耳洞:“太安静了。”
舒莫同样拍了拍自己的耳朵,但他并不是因为安静,而是因为耳边传来的连续不断的奇异声线:周围的一切都仿佛在对他窃窃私语,就连刚刚的藤蔓也似乎在向他述说着什么般。
但舒莫听不清,也无法做出回应。他只能皱着眉忍受下来,脸色都更苍白了些。
悬浮车继续向前开着,但是让那度越来越捉摸不透的事情出现了:一路上,他的直感都在向他警示:周围非常非常危险,快逃。
然而那度却无法找到明面上的一丝危险,他知道很不对劲,但又无法找到原因,犹如直感都已经在扯着喇叭朝他歇斯底里地咆哮了,那度却还是两眼一抹黑,犹如瞎子一样询问道:“哪呢?危险在哪呢?”
他从业猎人快几十年了,从未遇到过这种情况,一旁的玛雅更是浑身都不对劲,因为他鼻腔内的血腥味越来越浓郁了,前方的两个人都肉眼可见地坐立不安,活像是坐垫上装了钉子,而后面的舒莫则又拍了拍耳朵:太吵了。
终于,在继续行驶了三分之一的路程时,眼前的景象又变换起来,前方的道路延伸开来,变成一条熟悉的公路,舒莫睁大眼睛:因为他们这次真的看见了一座城市,一座荒废的城市。
长长的马路一直向前不断延伸,周围的大楼和小区都蒙上了一层莫名的色彩,谁都没有下车去查看的意思,一张张横幅被拉开,悬挂道路的两侧,舒莫抬起头,就看见那些横幅上写着:
【欢迎来到完美小镇!】
【请所有人一定要感到幸福!】
【请所有人一定要感到幸福!】
【请所有人一定要感到幸福!】
这样重复的标语一张又一张地贴在上方,悬浮车驶过马路时,道路两侧不断重复的标语就仿佛陷入了某种循环,周围明明没有任何血腥的场景或恐怖的画面,但就是让旁观者感觉有些不适。
那度的眉头紧缩,他有点茫然了,因为他的直感告诉他:你现在已经快死了。
但是他就是这样安全并沉默地一路继续开着,像个没有灵魂的尸体。那度甚至都有些怀疑起自己的直觉出了问题,而现在他们只剩下最后一点路程就可以离开这片森林的范围,但男人现在已经不确定自己之后会遇到什么,现在的情况实在太过奇怪了。
那度确定以及肯定这个地方一定极度危险,但是当他发现自己真的即将行驶到终点的时候,男人反而有些茫然起来:“怎么会呢?”
舒莫说:“好吵……”
那度:“?”
舒莫赶紧解释道:“没有,我不是在说你。”
那度看着他有些苦恼的表情,没有放弃这个细节,他追问道:“你都听到了什么?”
舒莫说:“你们没有听见吗?”
那度和玛雅疑惑地看向彼此,他们再回过头,就听见舒莫用一种很轻的语气说:“你们没有听见,有很多人,在向你们求救?”
他的这一句平静的话,让两个人的表情都变得沉默起来。无言之中,那度听见舒莫继续说道:“他们……一直在哭,他们非常痛苦,也非常难受……”
玛雅看着面前用平静的语气说着这些话的人,突然微微眯起眼睛,因为他终于意识到希为什么这么重视面前的人了:舒莫本质上,就是和他们一样的存在。
“他们一直在哭,一直在尖叫……”
“舒莫,你等等。”那度听不下去了,他说道:“这是你什么时候听见的?”
舒莫说:“从刚刚开始,我就一直听得见。”
那度说道:“那你就没有一点反应?”
黑发男人的眼神晃了晃,不知为何,他在那一瞬间表现地有些疲惫:“一直听得见又怎么样?我救不了它们。”
这是救不救的事情吗!
舒莫继续说道:“我能听见这些声音,但是我帮不了……”
舒莫的话说到这里,突然停了下来,那度和玛雅也转过头,眼神变得格外犀利。
红发男人从身后拔出了一把染血的长刃,而玛雅则拿起了自己的箱子,他们都神色凝重,看着前方尽头的公路上,一道通体漆黑的庞然大物迈着优雅且沉重的步伐向着这辆悬浮车缓缓走来,它身高近四五米,像一头纯黑色的巨鹿,这个长着三对蹄子,足底发黑的怪物就那样悠然地在废弃的城市内行走着,它所踏过的道路上都留下了沥青般的痕迹。
犹如风铃般的声音传来,伴随着清晰的脚步声,这头巨鹿慢慢走来,它庞大的鹿角上挂满了东西,等到它走到前方的时候,舒莫才抬头看见对方的鹿角上挂满了成串的头骨。
巨鹿在车前停下,这辆车在它面前显得那样小,它看上去威严、庞大。那度慢慢握紧了手中的武器,玛雅缓缓眯起眼睛,他们两个已经严阵以待的时候,巨鹿却突然低下沉重的头颅,接着,它头顶的紧闭的数对眼睛缓缓张开,露出下方漆黑的瞳孔。
那几对眼睛静静地凝视着面前的小车,又或者,是在凝视着坐在后驾驶上的舒莫,黑发青年表情沉默地和它对视着。
难以理解那几双眼睛里蕴含的情绪是什么,舒莫感到自己正在被其所凝视,那几双眼眸黑亮,眼底干净澄澈,泛着一股难以言喻的温和。
巨鹿静静地观察着。片刻后,似乎是意识到了什么,巨鹿的眼睛再次闭合,它抬起头,对着车内的人低下沉重的头颅以示尊敬,就这样几秒后,巨鹿继续迈开脚步,从车边平静地走过。
“这就……没事了?”
已经准备冲出去拼命的那度仍然握着刀,神色茫然,但随着巨鹿的前进,眼前的公路也缓缓向后移动,最终完全消失。他们就这样被森林吐了出来,仿佛扔出了一个不属于那里的东西。
预想中的一场血战消失,那度缓缓靠在靠椅上,知道刚刚路过的巨鹿一定是一个至少四级的恐怖污染物,它单是出现就足以引发一场灾难。
但是对方为什么会选择放过他们?
那度疑惑地转过脸:然后他就知道了原因。
因为后座的舒莫在笑。
黑发男人皱着眉,眉头向下压去,但嘴唇在笑,他看了那度一样,突然说道:“那真是个很温柔的孩子,不是吗?”
那度:“……”
“看见它,我好像想起来了一些事。”舒莫的一双绿眸睁大,呢喃道:“我好像也曾经养过一匹小马。”
车辆缓缓移动起来,后座的舒莫仿佛陷入了某种回忆中般,整个车厢里只有他很轻的呢喃声:“它的眼睛好像黑色的。”
舒莫说着,突然皱起眉,旁边的那度和玛雅好像突然死了一样,一句话都没有说,舒莫忍不住敲了敲自己的额头,说道:“我以为我忘了,但是我还记得。”
悬浮车一路向前,将身后的森林缓缓抛开,舒莫忍不住再次回头,却只能看见巨鹿的身影离得他们越来越远,不知为何,舒莫总有一种预感,那就是之后的某一天,他一定会再次遇到这个污染物。
第17章 来人,有小偷!
悬浮车继续往前行驶,远离了身后的森林之后,车上的几个人都松了一口气。
坐在驾驶座上的那度偷偷摸摸地回头看了舒莫一眼,舒莫揉了揉脸,好像才回过神一样询问道:“到哪里了?”
那度转头看了一眼导航,说道:“快到中央电梯了。”
舒莫精神终于亢奋了一些,但同时也有点对上层的生活有一丝隐约的担忧。但他没有把这一点表现出来,那度在前面看着他,像是有些欲言又止,但在他说话之前,玛雅擦了把额头上的汗,接着说道:“天哪,刚刚真是吓死人了。”
在舒莫的注视下,玛雅从怀里掏出了一个检测器,然后他就看见:在刚刚的森林行里,检测器至少响过几十次,所检测到的污染物等级几乎超标,当玛雅看见他们至少遇到了几十个二级污染物、十几个三级、几个四级以及最后的五级污染物时,他默默地放下了检测器,然后揉了揉自己的眼睛,接着重新看了一眼。
玛雅:“这路走的,就跟做梦一样。”
那度回过头看了一眼,然后他的表情也变得了“???”。
舒莫缓缓接过检测器,并且对上了玛雅近乎震撼的表情,他有些不自在地轻咳了一声,说:“至少我们都没有出事。”
那度说:“我从事猎人至少十几年了,还是第一次遇到这种情况,说句实话,这么多的污染物聚集在一起的状况真的很少见。”
舒莫说:“到底发生了什么?”他回过头看着那片森林,却发现自己已经距离那片区域越来越远,这样大的污染物聚集在一起已经足以引起一场灾难,唯一的好消息是那些东西仿佛暂时被困在了那片区域一般,舒莫只能希望五层的猎人可以尽快处理好这个问题,然而他心里阴影的预感却告诉他:这样的状况可能只是个开始。
但这些问题已经不是他们可以干预的了,经过这么久的行驶后,一行人终于到达了中央电梯,卫兵们守在门前挡住了去路,玛雅示意让他来,男人在自己的旧箱子里翻了翻,掏出了一封文件,卫兵接过确认后将它递回,接着就退后一步,摘下头顶的帽子对车辆行礼。
“祝您一路顺风。”
卫兵们手持长枪,镂空的头颅内是漂浮的能源核心,踩着奇异的高跟鞋缓缓前行,它们是驻守在这里的机械守卫,生命工厂的最新发明,印刻在它们身上的绿色图案就是生命工厂的标识,玛雅把东西拿回来,接着让那度找个位置下车:“接下去的一段路,我们只能步行了。”
这还是舒莫第一次来中央电梯,这里是每个楼层的中转站,同时也是前往高层的唯一方法,随处可见的卫兵几乎夜以继日地在此巡逻,整个建筑里都贴满了彩色的窗花,在地板上倒映出各色的绚烂光芒,走进这里几乎仿佛走进了另外一个世界,长长的队伍里一路延伸,不少人等候着这里,期望可以获得前往高层的资格。
舒莫刚想一起过去,那度却伸手拦住他:“我们走这边。”
玛雅带着他走进了另外一条人数稀少的走廊,直到走进房间里时,舒莫才反应过来:原来这就是传说中的贵宾通道。
“外面的人都在等着高层发放下来的通行资格。”玛雅解释道:“二层偶尔会发送几个名额,让下层的人有希望前往上层,但是实际上那些名额基本上都被内定了。”
玛雅耸了耸肩,无所谓地说:“下层的一些人钻破头都想去上层,但是到哪里都一样烂。”
他的话说得很直白,舒莫仔细想想,好像还真是这个理。
“但是你就不需要通行证了,”玛雅说:“毕竟你可是大人指定的人才。”
“怎么样,高兴吗?”玛雅对他挤眉弄眼。
舒莫说:“我可以拒绝吗。”
玛雅迅速说道:“不行。”
说完这句话后,他们也走到了大厅内,这里的装潢更加华丽,似乎是害怕舒莫跑了一样,玛雅带着他赶紧去往前方的中央电梯,这个贯穿了整个高塔的庞然大物犹如一座巨型堡垒般,中间的电梯上则印满了复杂的纹路,仿佛一个正在沉睡的巨人。
玛雅和那度一前一后地把人带着挤了进去,舒莫被他们夹在中间,看着两个人的表情失笑道:“你们难道还怕我现在跑了吗。”
那度说:“对。”
玛雅说:“你跑了我们也把你抓回来。”
舒莫:“我就说说而已……”
正在这时,中央电梯启动了,他们脚底下的地板亮起一圈又一圈的纹路,站在门前的卫兵对着他们深深鞠躬,接着说道:“欢迎来到二层。”
那度说:“站稳了。”
在一瞬间,电梯终于启动起来,失重感传来,舒莫瞪大眼睛,发现自己已经双脚离地,在空中飘荡。一旁的玛雅看上去已经习惯了,那度满头的红发差点散开,短短的几秒失重后,电梯内的重力恢复正常,那度落在地上扶住一旁的舒莫,对他说:“看外面。”
“三层到了。”
舒莫转过脸,接着就看见了让他震撼的一幕:整个电梯仿佛置身于云层之中,又仿佛落入了一片倒悬的海,整个三层没有其他东西,只有一片覆盖了整个世界的云海,层层叠叠的海浪翻涌而来,电梯从中急速穿行而过,就见到身边的海域颜色越来越深、越来越暗,最终由蓝变黑,又缓缓转向白色,最终,电梯冲出海域,然后他们就看见了一片无穷无尽的云层,以及无处不在的彩虹虹光。
“高塔的第三层没有其他东西,只有这片云海。”玛雅说道:“好看吗?”
舒莫点了点头,旁边的那度用牙齿咬着发箍皱着眉头绑头发。玛雅走过去帮他绑上,舒莫靠着窗欣赏了一会后,电梯带着他们继续向上,终于,中央电梯到达了终点:二层到了。
“到站了。”玛雅示意舒莫先出门,他走了出去,就感觉自己像是走入了另外一个世界一般:这里的所有人都穿着格外精致漂亮的衣服,神色慵懒平静,宛如一群中世纪的贵族,舒莫甚至看着一个穿着长裙的女人抱着一只宠物走过,周围的卫兵对着路过的行人行礼,生命工厂的最高科技指引着一位位贵族前往大厅。
舒莫盯着看了一会,突然感到一股强烈的反差。
他继续向前走去,一位工作人员正在检查来者的文件,排在舒莫前方的几个人脸上带着激动的表情,服务员看完他们的文件后露出亲切的笑容:“欢迎来到二层。”
轮到舒莫了,他将自己的身份证明递上,这一次服务员停顿了两秒,她抬起脸看了舒莫一眼,接着又低下头,从中央电脑中调取出资料后,服务员接着停顿两秒,这才露出笑容,确定道:“舒莫大人,对吗?”
舒莫点了点头,服务员将他的文件递回,接着鞠了一躬:“欢迎您回到二层,舒莫大人。”
女人的笑容看上去十分甜美,舒莫沉默了两秒才接过她手上的东西,对着人说了一声谢谢。
身后的那度和玛雅很快地跟上,一致地忽略了刚刚发生的小事。他们终于来到了二层,离开接待所的大厅后,所映入眼帘的,就是和五层完全不一样的,略显昏暗的天空。
在干净整洁的街道上方凝聚着一片片若有若无的乌云,阳光被遮挡住,显得模糊不清了起来,天边的太阳仿佛被什么侵蚀了一般显得十分黯淡,连空气都显得灰暗、污浊。
走在舒莫前面,抱着难以形容激动心情的两个人走出大厅后看见这副画面,茫然地愣在原地。
“到二层的感觉怎么样?”玛雅拎着自己破旧的箱子说:“所以我说过,无论你到哪里,本质上都是一样的烂。”
舒莫有些疑惑道:“天色为什么这么暗?”
那度说:“一直都是这样的。”他低头看了眼时间,说道:“遭了,我们迟到了,快去研究所吧。”
一群人就赶紧朝着研究所的方向跑去,实际上舒莫到现在都还没有完全清楚究竟要他来干什么,但是他也被拖着疯狂往研究所的方向赶,玛雅甚至看上去恨不得在自己的腿上再安两个腿,他们一路狂奔,终于把舒莫送到了研究所外,黑发青年一脸茫然地被推了进去,玛雅和那度还想跟进去,但是他们被拦在了外面,两个人就只能站在外面看着他,戴着帽子的银发男人理了理自己头上的帽子,对着舒莫说:“祝你一切顺利。”
那度把手里的文件递给他,舒莫接了过来看了看,发现是一封标有希徽章的推荐信。
“把这个交给研究所的所长。”那度说完后,迟疑了一下:“不用担心你身份的问题,只要把介绍信交给所长,就不会有人因为这件事‘处理’你。”
“我到底要去做什么?”到了现在,舒莫终于忍不住问出这句话,他们两个人看了对方一眼,接着说道:“希大人没跟你说吗?”
“你要去成为一个,非常恐怖怪物的饲养员。”
“这就是你的新工作。”
成功从清洁工升级成饲养员的舒莫:“啊?”
看着他茫然的表情,那度反而安慰道:“别担心,我们相信你可以做到的。”
舒莫:“不,我觉得我做不到。”
玛雅:“相信你自己啊,舒莫大人!”
舒莫还想要挽留,结果已经两个人已经准备离开,他们不能在研究所停留太久,远处,那度和玛雅的身影越走越远,红发男人还回过头朝着他挥了挥手。
不知道为什么,舒莫对他们的印象还不错,但接下去的事情就要他独自一人面对了,黑发青年无奈地叹息一声,接着就一瘸一拐地朝着研究所内走去,门口很快就出现了一位实验员将他拦了下来,询问他来这里干什么。
舒莫刚想说话,就发现此时的实验所内似乎有些混乱,很多工作人员看上去都显得有些灰头土脸,更有些人脸上还满是血污。实验员看着他的眼神十分警惕,似乎在怀疑在这个时候闯入研究所的舒莫会不会是什么出逃的污染物。
舒莫只能拿出刚刚那度递给他的文件,实验员满脸狐疑地接过,文件上,希金色的印章一闪而过,这似乎引起了某种东西的注意力,他们的动作进行到一半的时候,舒莫突然看见天花板上,一个长着几条机械腿,背后生有一只金色眼珠的蜘蛛般的东西在上方晃了晃,接着眼睛微微眯起看向这边。
下一秒,这只眼睛就那样旁若无人地从天花板上朝着舒莫的方向一路走了过来,接着径直地落到了……舒莫拿着文件的手上。
“……?”
这只蜘蛛般的生物在他的手上转了一圈后,用背后的眼睛盯着文件上的印章看,它还没有看仔细,舒莫就抬起脸看了前方的实验员一眼,接着疑惑地说:“这是什么东西?”
“这……这……”
实验员立刻伸手后退,看见这只蜘蛛的样子活像是见了鬼,舒莫心想这不会是什么刚出来的污染物吧,他满脸茫然的和面前的眼睛对视着,几秒的对峙后,蜘蛛突然抓住了舒莫手里的文件,接着就当场拽着那封文件,准备直接溜走。
“这个你不能拿!”
舒莫连忙伸出手,和那只蜘蛛拉扯了起来,一人一蜘蛛一时之间僵持不下,实验员在旁边都看呆了,他不知道自己应不应该阻止,就这样角力一番后,舒莫干脆把文件举起来,然后在那只眼睛的凝视下,一把直接抓住了它的本体。
“别乱动!”手里的东西挣扎起来,让舒莫不得不低声呵斥,实验员这才如梦初醒一般精神恍惚地让舒莫放手,就在局势变得极其混乱的情况下,舒莫握着手里的东西,就听见身后传来了一声低语:
“你们在干什么?
第18章 所长
这道极其悦耳的声音就在舒莫身后响起,让他不由得转过头:然后他就看见了一位仿佛从画中走出来一般的身影。
那是拥有一头灰蓝色长发、浑身气质冰冷的身影,他长得极高,站在不近不远的地方微微低下头望向舒莫的方向,于是黑发青年就恰好和那双眼眸对视,那一瞬间,他像是在空中猛得撞上了一块泛着粘稠热度的空气,那人周身的气息犹如无机质的金属般灰淡,但那只漂亮的独眼却发着光,是罂粟般的殷红。
那种无机质的冷酷和他的外表结合在一起,就给人一种强烈的反差,等到穿着一身精致华服的男人走到舒莫面前后,舒莫看见对方缓缓低下头,然后,男人就看见了对方右眼上那空荡荡的眼眶。
“所长大人。”舒莫身后的实验员打了个冷战,连忙解释道:“他突然来到实验所,我不知道他是谁……”
“吵死了。”所长缓缓开口,因为震惊,舒莫的手拿不稳,和他对峙的蜘蛛用力一拔,将文件从他手里抽走后,瞪着几条机械腿一路哒哒哒地向着所长的方向跑去,等到来到对方面前后,它顺着男人华服上垂落而下的装饰一路往上爬,就那样爬到了对方的肩膀上,接着当着舒莫的面,将那封信递给了所长后,爬回了对方的眼眶里。
那一瞬间,那只蜘蛛和所长的红眸凑成了一对完整的异眸,舒莫看着那双诡异的眼睛,世界突然就沉默了。
刚刚来到上层的实验所就疑似得罪了新上司还有救吗……?
舒莫现在的心情究竟如何复杂无人知晓,所长没有理会身边的人,在接过那封文件后,他便直接伸手静静地翻阅着文件,上面写了什么舒莫实际上并不太清楚,因为那是只有所长可以阅读的信息。
男人慢而仔细地看着,戴着手套的手指在书页上划过:“你就是舒莫?”
舒莫说:“是的,所长大人。”
所长抬起眼睛凝视着他,那视线总是给人一种既粘稠又艳丽的感觉,那双红眸下仿佛在反射着某种吸引人的光线,直到舒莫不由自主地和他对视了十几秒后,他才惊觉自己刚刚甚至忘记了呼吸。
舒莫赶紧侧过脸移开自己的视线,所长轻声说:“希向我介绍过你。”
听到希的名字,舒莫微愣了愣,他询问道:“希大人……说了什么?”
所长没有回答他的问题,而是转了个话题:“你迟到了。”
“按照安排,你应该在六个小时前就来到这里,而不是现在突然出现在实验所内。”男人拍了拍自己肩膀上的脏污,用手碾了碾手套上的血,不甚在意地掏出手帕擦了擦:“如果你不是愚蠢到无可救药,那么就是因为路程上遇到的其他事情耽误了行程。”
男人的声音透着一股殷丽感,舒莫不敢和他对视,但那种连声线都仿佛带着一股蛊惑的吸引力仍然从他的声音中满溢出来,接着往他的耳洞内钻入。舒莫甚至听见自己不由自主地咽了口口水,他即使低下头,也能感觉面前的人在居高临下地凝视着他,注视都隐隐沉重。
“对不起,所长大人,我在路上遇到了一些麻……”
“不,”所长打断了他的话:“抬起头。”
舒莫低着头就是想要避开和他对视,然而所长的话让他不得不重新抬起脸,舒莫只能仰起脸,接着,青年就看见面前的人随手扔开手里沾血的手帕,他向前走了几步,身上金属制的挂饰发出清脆的声响,所长低下头望着他,面无表情的脸上看不出一丝情绪:“你迟到了。”
所长说:“你本应该在六个小时前来到这里,如果通过测试,那么你可以获得我的庇护,而我也可以得到实验发展的新机会。”
“但你迟到了,所以在刚刚,有人已经提出了新的方案来代替我的实验。”
“这一切都是因为你。”所长附下身,他按住舒莫的肩膀,那双绯红色的眼睛靠近了,舒莫在这样近距离的情况下不得不和他一直对视,然后,男人就感觉自己的大脑逐渐发胀、发热,眼前一阵阵的发晕,仿佛那人的视线都带着一股难以形容的毒般,通过这几秒的对视隔空对他的大脑注入了艳丽的毒液:“你该怎么补偿我,嗯?”
他微微上挑的语调有些暗哑,像是调情一般,却染上了一丝浓重的危险。舒莫到现在都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但是这种扑面而来的危险感让他不得不开始挣扎,却被人死死压住:“不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