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们都认为,这不过是个小问题。就算是夜幕中的群星逐渐隐没,繁星逐渐消散,也并没有多少人会真的抬头看几眼——所有人都在为了自己的生活而奔波。
只有有心人注意到了这些,所长抬起脸,看着此时的夜幕,天空中的星星越来越少了,男人微微眯起眼睛,若有所指地说道:
“星光越加黯淡了。”他不发神经的时候,看上去是很值得依靠和信赖的长辈和上司,舒莫不知道话题是怎么突然转到这里的,但刚刚发生的事太过尴尬,他也跟着转移了话题:“星星好像少了很多?”
舒莫说到这里,突然也察觉到了不对劲,他在刚刚来到二层的时候,也曾经望见过这里的天空,那时群星璀璨,是一幅异常漂亮的美景,但仿佛只是过了一小会的时间,舒莫就赫然发现,星空的星星已经稀少到形单影只的地步了。
“是被什么东西挡住了吗?”舒莫说道,所长伸出手,突然摸了摸自己的唇,他的舌头上还有两处细小的伤口,被咬得很痛,血腥味正在消散。
“你知道日柱、月柱、星柱,都代表着什么吗?”所长说,他的话让舒莫隐隐有了什么不好的念头,接着,他看着面前的男人伸出手指,轻声说道:
“星柱亲近自然,拥有自然本源,象征群星;月柱靠近月亮,并通过月相壮大本源,他们所拥有的能力,大多数情况下都与月亮相关。”
例如水、阴寒、诡谲倾向的月柱,又或是从几个纪元前就和月光紧密相连的银龙一脉。
月光总是寒冷的,如银一般,在朦胧的月色下,诡谲之物与癫狂的幻想会仿佛获得了某种激励般起舞,这也是为何,成为月柱、获得月柱力量的支柱的性格和能力,总是带着几分难以形容的疯癫和阴诡。
所长的手指一根根压下,突然开始给舒莫科普起了高塔支柱的本源,而最后的日柱,则是和太阳相连,拥有着近乎恐怖的、难以想象的本源之力,所以,即使是到现在,高塔日柱几乎也是少有出现,但一旦出现,那么每位日柱都是高塔中的最强几人。
这一代的日柱只有两位,从这一点,就可以看出日柱的存在究竟有多么离谱。
而日柱一,则是下一位的新神——只有,也只能是日柱一,可以获得登上那个位置。
在月光下,所长突然轻笑起来:“星星越来越少了。”
他轻叹道:“星坠之后,高塔的夜晚将再也没有星星,失去了星光的照耀,夜晚将越发危险,导致暗处的污秽滋生。。”
所长说道:“如果我想得没错的话,那么希,应该在狩猎星柱。”
舒莫微微睁大了眼睛,他的黑发之下,一枚漂亮的耳坠正在微微发光,他控制住自己去伸手抚摸的冲动,这些有关于支柱的隐私,都是高塔内部最深处的秘密。不知所长现在突然说出来,是否是想要向舒莫暗示些什么。
即使是舒莫,也能听出这不是个好消息,但他想不通希为什么这么做,也不知道所长的猜测是否准确。
“等到他狩猎了星柱后,那么之后他要下手的,就是下一批的月柱。”所长轻描淡写地说道,舒莫抿着唇,眼神直直地朝着他看来:“为什么这么说?”
“希……又为什么要这么做?”
“自然是为了变革,为了他成为新神而准备。”所长对着舒莫眨了眨眼睛,接着说道:“只有引起动乱,一步步地铲除旧支柱,接着将那些本源掌握在自己的手中,才能让高塔的本源一点点认可他。”
“这是成为新神的必要途径。”所长看着舒莫的表情,他歪了歪头,像是这才反应过来似得说道:“哦?”
“看来你不知道这些事啊。”
所长似乎是在轻叹一般,看见黑发青年在他面前露出有些不解的神色。舒莫崇拜希、并在刚刚知晓对方是他的同类,但这不代表他了解对方,希就如同一轮高高在上的太阳般,离得他很远,他只需要抬起脸就可以仰望他,但舒莫不知晓在那日光下的阴影处,到底堆叠着多少尸骨。
“我……相信希大人。”
所长听见舒莫的话,眼中的殷红显得更深了些。舒莫像是看见了陷阱上的诱饵后朝着他一点点靠近的猎物般,显而易见,他被所长的话引起了一丝兴趣。所长看着面前的人,微微眯起眼睛:
“所以,你在不了解他的情况下,只是在接触了他的表相后,就开始一厢情愿地仰慕他?”
舒莫皱起眉,不太喜欢他的用词:“我喜欢他,有我自己的理由。”
所长说得话不无道理,但舒莫并不是会被轻易说服的人,他的态度很坚定。所长望着他,轻声说:“真是天真,天真到,有些可爱起来了。”
舒莫没有回话。片刻后,他询问道:“……你很了解希?”
男人偏过头,眼珠转动了一圈,舒莫有些紧张地看着他,所长似乎在等待他上钩,他甚至不屑掩饰这一点,把直钩往河里一抛,这条鱼就迫不及待地来咬钩子了。
“我倒是想问问你,你喜欢希的理由是什么?”
舒莫深呼吸了一瞬,他皱起眉,似乎在努力思考措辞,但黑发青年却发现自己找不到答案,舒莫有些吞吞吐吐起来:“这是我的……个人隐私。”
“让我想想,你是从哪里接触到了希。”所长在舒莫的身边转了一圈,匕修也跟着走了过来,在舒莫的脚边围着他转来转去,做出思考的模样。
“从报纸上、海报上,还是来自上层的宣传?”所长看着舒莫,用一种全新的眼神审视面前的人,他知晓舒莫来自下层,在那种情况下,舒莫几乎根本不可能接触到高高在上的日柱,所以舒莫能够接触到希的渠道,就只有那些宣传和海报,以及电视中的录像。
舒莫任由他打量,所长越说,心里就莫名地越发不痛快,他猛得意识到了一件事,舒莫可能只见过希几面,而他则是和他相处了这么久。
男人看向面前的人,继续说道:
“你知道他什么?你听了什么宣传?说他是未来的新神?所以就开始仰慕他?敬仰他?”
所长说着说着,突然停顿了下来,舒莫看了他一眼,黑发青年偏过头说:
“这是我的个人隐私。”
“为什么?”所长说道,在那一瞬间,舒莫说的话落入他的脑中:你太霸道了。
“小骗子。”男人眯起眼睛,突然淡淡地说了一句。舒莫有些受不了,他说道:“我就是喜欢他又怎么样?”
“你太蠢了。”所长的表情冷漠:“居然会相信那些谣言。”
舒莫说:“你这是人身攻击。”
“你以为作为日柱的希,真的是传闻中的那样吗?”所长突然低下头,用锐利的眼神凝视着他,舒莫第一次看见他的这种表情,青年有些慌张起来,想要避开他的视线,却又被男人捏住脸。
舒莫拍开他的手,所长也没有生气,而是说道:
“你认为我霸道专横,不近人情。”
所长慢慢拉长语调,用手拂过自己的头发。
“那你知道希曾经做了什么吗?”
“你知道……真正的他,是什么性格吗?”
在舒莫的面前,所长轻声说道:“他曾经毁灭过一座城。”
舒莫的眼中划过一瞬间的愕然。
所长看着舒莫,在他的面前说出了过去的一段往事。
那已经是很久以前的事了,在曾经的二层,审判所高高在上,作为一切的制衡,而在审判所之下,也有着各式各样的团体和组织。
其中最出名的,是曾经占据了二层一座大城,由旧贵族、城主以及其他教派联合在一起的组织,那个组织内部甚至混入了一位支柱,他们的势力攀枝错节,并逐渐向外扩张,准备成为如同其他盘踞在二层的大势力一般,由贵族们集合在一起的一股新力量。
他们正在按部就班地发展,并侵占着领地和资源之时,年轻的希刚好碰见了这个组织的领袖,于是日柱便顺势提出了招揽,那位领袖拒绝了他。
于是,希便出手毁灭了这个组织,并顺便将那种城市毁灭。那一夜近乎变成了一个白昼夜,因为在希温文尔雅地扼杀了组织的领袖后,他还顺着那个组织的成员一一寻找访问了对方身后的家族,并在当天晚上进行了一场大清洗。
大批大批的贵族被他绞杀,流出的血水淹没了一切,希甚至没有其他追随者,也没有信使,只是他一个人,手中握着一把名为暴君的权杖,便如同闲逛一般将所有忤逆他的贵族清除。
在那一场灾难中,上层的大部分贵族近乎断代,所有主脉支系一并被清理,死得整整齐齐,那些尸体堆在一起,渗出的血水浸透了地板,到现在都残留着痕迹,其中甚至还包括几位支柱。
希就那么平静地让所有人见识到了忤逆他的下场,这就是为什么直到现在,有些支柱和贵族听见希的名字都会闻风丧胆,完全不敢对他有任何意见。
而在这样的情况下,面对其他人的质问,希只是淡淡地说了一句:
“我不在乎。”
“如果说我肆意妄为,那么你喜欢的希,似乎也不是什么好说话的人。”
所长微微眯起眼睛,看着舒莫的表情:“你现在知晓了这些,还会觉得,他是什么温柔的好人吗?”
第60章 我想知道更多和你有关的事
房间内到处都是精致的摆件和挂像,内部装饰奢华,足以看出房间主人的地位。
赫尼亚家的长子,普尼亚正躺在天鹅绒的床上,他的眉头紧缩,似乎正做着什么噩梦。
“只要能够……寻找到圣者……一切都会结束……”
“这漫长的朝圣之旅,终于到达了终点。”
“圣者大人,会赐予我们新生。”
一群穿着长袍,以黑色兜帽盖住自己容貌,看不出下方是男是女的黑袍人聚在一起,他们露出的手臂肤色苍白干枯,上方满是一圈又一圈狰狞的伤痕,某种暗色的液体在皮肤下方涌动着,黑袍人的声音嘶哑,分辨不出是老是少,只能听出一股极度的疲倦,那种疲倦犹如即将枯萎的藤蔓一般,只透出对于救赎和解脱的希翼。
另外一个人的身上满是鞭痕,他的手中握着一根长鞭,黑袍人瘦长的大手扬起鞭子,却不是为了抽打其他人,长鞭在空中划过一股劲风,下一秒,黑袍人啪地一下抽打在自己的身上,将自己的血肉抽出裂痕,他的身体却只是犹如干枯的土块般迸裂开来,其中并没有渗出血液,而是以一种缓慢的速度恢复成原样。
“我们已经……赎清了我们的罪孽……”
其中一位黑袍人低声说道:“圣者如此宽容,他定会原谅我们……”
几位黑袍人跪在地上,犹如向某个人祷告一般,他们低着头,佝偻着身子,犹如几具幽魂般从人群中穿梭而过,周围的人群甚至没有关注到他们的到来,一个女人突然感到背后一寒,她低头一看,发现自己的身体正在一点点慢慢裂开,惊悚和恐惧还没有完全升起,黑袍人便说道:“不要……节外生枝。”
下一秒,已经伸向女人脑后的手缓缓收回,随着诅咒的逐渐退去,女人的身体也恢复原样,她惊疑不定地四处观察着,却突然发现在自己的身旁印着一成串漆黑的脚印。
简直就像是……刚刚有什么东西就在她的身边,看着她一样。
女人瞪大眼睛,接着惊恐地逃走了。没有去管被惊动的人群,黑袍人们在清晨穿过朦胧的迷雾,朝着“圣者”所在的方向前进,靠得越近,黑袍人的身体就开始颤抖起来,在几个月前,黑袍人们在一次偶然间遇到了“圣者”。
他们救出了遭遇到了危险的青年,并在救出了对方后,跪在地上向他祈求救赎,幸运的是,他们获得了得到救赎的资格,不幸的是,“圣者”说,他们需要帮他做一件事,他才能拯救他们。
“你们说我是……‘圣者’?”青年显得有些吃惊,随后便是意外,他有一头漂亮的金发,眼睛是漂亮的深蓝色,普尼亚还有些心有余悸,他在前往大剧院的路上,突然遭遇到了一群怪物的袭击。他本来差点因此身死,然而在最后一刻,一群穿着黑袍的怪人从一旁冲了出来,并救下了他。
那之后,黑袍人们便当着他的面杀死了他的同伴,接着突然向他跪下。
他们在讨好他、跪拜他,普尼亚看着刚刚在人群中将他推开,接着自己逃走的同伴的尸体,又看见跪在自己脚边的人,他的心里突然有了一股难以言喻的快乐和刺激。
他看向面前的黑袍人,能够感受到他们是多么恐怖的存在,然而就是这样的人却对他说:“我们可以为了您去做任何事——”
心脏的跳动声加快了,这是无法形容的诱惑,普尼亚抿了抿唇,还是显得有些畏惧,实际上,黑袍人们也在观察着他,他们总感觉有哪里不太对劲,就像是面前的“圣者”不应该是这副样子似得,但从青年手腕上传来的那股隐隐约约的气息还是勉强打消了他们的疑虑。
“圣者”的存在是极度特殊的,他们无法锁定对方,也无法去探测其所在,他可能隐藏在人群之中,但只有接触到对方时,黑袍人才能意识到那是圣者。除此之外,他们既不能伤害对方,也不可以忤逆其命令。
但绝大部分情况下,寻找到圣者的人唯恐会遭到对方的拒绝,所以都会不顾一切地讨好对方。普尼亚感受到他们似乎是认真的,地上满是尸体,刚刚袭击他们的怪物倒在地上,胸口破开一个大洞,在场的血腥味浓郁到了一种程度,而造成这一切的黑袍人们正跪在他的面前,等待他的命令。
心中隐隐有一个念头蛊惑着他,但普尼亚却还是拒绝了,他说:“我……我要回家。”
“遵循您的命令。”其中一位黑袍人伸出手,他们便回到了普尼亚的庄园旁,青年立刻走了回去,并尝试遗忘这段经历,但那些怪人却若有若无地出现在了他的身边,并似乎误解了什么般,于是,普尼亚便看见黑袍人拿出了长鞭,接着抽打着自己,向他赎罪。
他们看上去甚至将他视为神。
这简直像是某种禁忌般的游戏,黑袍人有那么几个瞬间似乎意识到了不对劲,但他手上的手环却会在那个时候放出白芒保护他。于是他们便认清了现实,再次谦卑地跪在他面前,这一天,普尼亚回到了家,他显得怒气冲冲,连脸色都显得十分难看。
“那个该死的家伙,居然敢和我竞争歌者的位置!”普尼亚生气地说:“他甚至还敢嘲讽我……?”
青年有些气恼地在墙边踢了一脚,他的母亲坐在椅子上看着他,无奈道:“贝利家族的人最近一直在和我们竞争一个项目,普尼亚,你现在先忍忍,等一切结束后,我会派人和歌剧院的人谈谈。”
“但歌者的位置现在就要被抢走了!”普尼亚说:“我努力了这么久,现在却要任由那个人站到本应该属于我的位置上?!”
他看见母亲微微摇了摇头,青年心中的怒火完全无法压制,他离开庄园,却看见黑袍人仍然跪在之前的位置鞭打自己。
“如果您有什么命令,都可以来要求我们。”
“您看上去很不开心。”低低的声音传来,他们缓缓站起,干枯的手臂伸出:“下命令吧,你讨厌的人、不喜欢的东西,我们都可以帮您去除。”
犹如某种蛊惑一般,黑袍人站在他的面前,等待着他的命令,普尼亚的眼神闪烁,他似乎能够意识到这是不对的,又或者说一旦开了这个头,那么他就会被直接拉进一条不归路。
但那是歌者,那是原本应该属于他的位置。
他为什么不能让自己讨厌的东西彻底消失在这个世界上?
青年闭上眼睛又睁开,接着,他深蓝色的眼中印出黑袍人的模样,他们一直用兜帽掩盖着自己的躯体,普尼亚看不见他们的脸,也不知道他们是谁。
但是……这都不重要。
他的眼眸微微收缩,最终,映出了鲜红的一点,听见某种声音教唆着、怂恿着。
之后的生活极其平静,只是一夜之间,他的竞争对手突然消失了,普尼亚如愿成为了歌剧院的歌手,走上了他梦寐以求的舞台。青年正从宴会中下来的时候,却突然听见友人说:“贝利家族的人都遭受了莫名的灾祸。”
“他们在一夜之间死了将近七成的人,只剩下家主和几个人存活,也不知道他们遭遇了什么……”几个人仿佛说笑一般,聊着最近发生的八卦,普尼亚摇晃着杯中酒,也露出了些许温和的笑容。
其他人不知道的是,那些失踪的人的头颅,就埋在他庄园的后花园里。普尼亚一开始看见时还吃了一惊,但他很快便赞扬了黑袍人的行动力。
接着,犹如开启了潘多拉盲盒一般,让他不痛快的领班……他讨厌的同事,多嘴的贵族,以及妨碍了他家族的竞争者。
后花园内埋着的头颅越来越多,那些月季仿佛吸收了某种养分般,变得越发鲜艳娇嫩起来,黑袍人从一开始的遵从,再到后来的越来越失去耐心,贵族们也有些察觉到了异常,一切的种种,似乎都是和普尼亚有关的人。
然后到了前几天,黑袍人首次询问他:“我们什么时候才可以获得解脱?”
“圣者大人……”他们不断祈求着,然而普尼亚却说道:“你们就不能先帮我除掉那些碍事的人吗?”
黑袍人沉默了,他们凝视着面前的人,久久,普尼亚在这股寂静中感受到了一股前所未有的危机感,然而他已经被惯坏了,他甚至是有些生气的,愤怒于他们竟敢不听他的命令。
然而到了这种地步,普尼亚也谨慎地开口:“只要你们再帮我做最后一件事,我就答应你们。”
“杀吧。”面前的黑袍人站在一起,以一种梦吟般的语气说道:“杀吧,杀得更多更多、获得更多的罪孽,以求得前往神国的资格。”
“我们会带来您想要的……”
他们的身影犹如一道灰烟般消散,第二天,一场前所未有的灾祸出现了,在这场灾祸中死去的人都失去了自己的头颅,半个城市被一股莫名的烟气笼罩,几天未曾散去。
而在清除了竞争对手的情况下,第三天的清晨,普尼亚睡在床上,就突然发现有人在呼唤他的名字。
“普尼亚少爷。”黑袍人们跪在他的床边,从他们的兜帽和黑袍下涌出了类似干枯树根般的触须,在它们的身后,是正在不断凄厉哀嚎,正用一双双满怀恨意的眼眸盯着青年的头颅。
“我们来寻求解脱了。”
那些头颅悬在空中,堆叠在一起看着他,青年望着这一幕,近乎被吓到失神尖叫,他不断地后退,想要从房间内逃出去,却无论如何都无法离开:
“滚,滚开啊!”
看见这一幕的头颅们笑了起来,黑袍在那一瞬间彻底掀开,化为黑雾消散,在他的面前,四个狰狞恐怖的怪物彻底撕开了伪装,它们望着被围在中间的人,突然嘶哑地说道:
“为什么?!”
“为什么要戏弄我们?!”
“为什么不给予我们解脱?!”
它们朝着面前的青年压了上来,身上涌动着的触须将他一团团包裹,几乎要伤害到对方。
它们并不被允许伤害圣者,看见这一幕的怪物急忙退开,似乎是想要向普尼亚道歉,直到它们突然看见了青年身上的伤口。
“你……不是圣者。”
其中一位怪物突然指着那道伤口,接着,它们前所未有地愤怒起来。
“骗子!”
“你这个该死的……满口谎话的冒牌货……!”
“我没有说过我是什么圣者!”普尼亚狼狈地倒在地上,怒吼道:“是你们……是你们一定要那么叫我的。”
“是你们逼我的!”
“不要过来……不要过来!”
放在枕边的手环突然发出一声清脆的嗡鸣,青年从梦中惊醒,脸上满是冷汗,他的手仍然在发抖,发凉,清晨的夜是那样冷,普尼亚伸出手,握住了那个手环。这在小时候,母亲在他生日时作为礼物送给他的东西,曾救过他许多次。
他理所当然地认为这是自己的东西,并使用过它许多次,直到青年赫然发现,这个手环,似乎就是招来那些怪物的元凶。
从梦中惊醒的普尼亚意识到刚刚的一切只是一场梦,然而他回过神时才突然发现,他确实命令过那些黑袍人,并让它们杀死挡在他面前的异己。
从一开始的试探,再到之后的逐渐适应,直到最后的完全失控。普尼亚看向窗户,就看见那些黑袍人伸出手,轻轻敲了敲那扇玻璃。梦中发生的一切让他近乎要失声尖叫起来,但随着母亲的到来,那些怪物也都失去了踪影。
“你怎么了?”仆人站在门口,用惊恐的表情看见在梦中突然发出尖叫的少爷,他的父亲让他们退下,接着,中年男人沉默片刻后,用威严的眼神看着他:
“普尼亚,你究竟瞒着我们,做了什么?”
“父亲,我遇到了一些怪物……”普尼亚说道,对自己的父母交代了实情,男人并未斥责他用手段除去对手,只是说:“你太莽撞了,做得也太不仔细。”
普尼亚的脸色苍白,询问道:“我该怎么办?”
沉默片刻后,赫尼亚五世望着自己心目中的长子,自己最疼爱孩子的眼神,最终还是叹了口气:“对付那些怪物,让猎人来,或许会更加有效。”
“这段时间,你不要离开庄园。”中年男人站起身,踌躇片刻后,他决定向最强的猎人求援,以躲过这次的危机,无论用任何代价。
实验所内。
地点:收容室。
人物:舒莫、夕。
剧情:舒莫三闯收容室。
空中隐隐传来圣歌的声音,半挂在空中的巨茧,被翅膀包裹的庞然大物,一切的一切似乎都和最开始一模一样。
然而不一样的是,夕这次是真的没有动静了。
漂亮的翅膀紧紧包裹着中心的躯体,舒莫围着夕转了一圈,然后他发现自己一无所获。
夕没有发出任何声音,仿佛真的是进入了沉睡。舒莫干脆站在他的面前,轻声呼唤对方:“夕……”
夕:“。”
舒莫:“夕!”
夕一言不发。
舒莫看着面前的怪物,一旁的血海中,条条血色丝带如海般涌动着,舒莫围着他转了好几圈,最后无奈地说道:
“夕,我想见你。”
锁链拉扯的声音传来,舒莫眼睛一亮,却发现是那条锁链在拉着面前的翅膀一点点地朝着远离他的方向移动,青年顿时愣住了,他连忙跑过去,追着夕围着收容室跑了一圈,即使是以他的速度,前方的巨茧却能以一种缓慢却又让他追不上的速度移动着,两个人近乎在进行一场无声的追逐战,舒莫好不容易终于够到了翅膀的边缘,却发现夕微微一顿,下一秒,锁链拉着夕缓缓上移,去到了他够不到的地方。
“woc。”舒莫字正腔圆地woc了一声,第一次遇到这种情况:“你这是在耍赖!”
他抬起脸,看着空中的巨茧,有些气闷,但舒莫却并不打算放弃。青年正在思索该如何靠近夕的时候,却在抬头的那一瞬间似乎看见了什么。
他眯起眼睛,望着夕的后背,在那圣洁的美丽羽翼下,是从背部生出的羽翼根部,那些三只漂亮的翅膀以一左一右的姿势排列,其中一只翅膀却显得有些形单影只,舒莫细细看去,脑中莫名出现一个念头:眼前的翅膀似乎缺少了很大一部分,它们排列得十分整齐,在夕背部的长袍后方有着整齐的标识,就好像……就好像在那些标识的位置上,原本应该有什么东西似得。
1.2.3……
数到最后,舒莫数出了六对,并赫然发现如果将空缺补全,那么在夕的背后应该曾经有整整十二只翅膀,3只的数量实在太过不对,这简直就像是……曾经在所长后背见到过的画面一样。
那血肉模糊的画面一闪而过。舒莫的呼吸一窒,甚至隐约间看见了从纯白长袍下方逐渐渗出的血色。一股感同身受般的感觉,以及对夕的紧张情绪胜过了其他,舒莫喊道:“夕!”
然而对方却仍然在逐渐上移,舒莫心中一急,用力扑了上去,想要抓住他翅膀的边缘,察觉到舒莫的举动后,夕似乎都有些一愣,下一秒,紧紧包裹的巨茧终于缓缓张开,夕伸出手,接住了向他扑来的黑发青年。
那一瞬间,两个人的呼吸都微微一窒。在夕的胸膛处,狰狞的血痕显得更加醒目了。似乎是因为之前逃离收容室的举动,导致夕的伤口被撕扯地更开。这道伤无法以正常的手段恢复,只会一直停留在夕的身上,让他一直承受着这股痛楚。
男人对此并不在意,但舒莫却看着那片血口,忍不住伸出手指,无需夕说些什么,温暖的温度就从舒莫的掌心下渗了出来。
“疼吗?”
舒莫轻声说,看着那处伤口慢慢地凝聚了一些,夕纯白的面具挡住了他的脸,让人无法望见他此时的表情,这漂亮圣洁的怪物伸出手,突然轻轻抬起舒莫的下巴,对他说道:
“伪善。”
那一瞬间,舒莫脸上的笑容瞬间凝滞。
男人的语气仍然柔和、声音仍然悦耳,但他话语中的恶意……却完全不加以掩饰,几乎击穿了舒莫的防护。
“你和希,真的很像呢。”感受着舒莫掌心下的温度一点点渗入他的体内,夕却用温和空灵的声音柔声道:“之前亲手将我送回这个牢笼,现在却又表现出这副模样。”
“你既然不愿给我自由,不愿和我一起建立新的世界,又为什么还要做出这副温柔的假象呢?”
夕捏着舒莫的脸,声音很轻。
“虚情假意的温柔比单纯的冷酷更加致命,你究竟想做什么呢?舒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