自从握住了那支笔后,舒莫就感受到了整个世界的恶意,真理的代价就宛如一块狗皮膏药一般“啪”地一下朝着舒莫迎头冲来,然后就那样死死粘在了他的身上,无论用什么方法都无法摆脱。
它宛如一个无论不在的幽灵,舒莫将这本书用打印机搅碎后毁尸灭迹,然后在打开电脑工作时却突然发现屏幕上多出了一个文档,并且那个文档中在源源不断自动扩容,把舒莫看得目瞪口呆。
几次搏斗后,舒莫终于无可奈何地发现一件事:他摆脱不了这个污染物,又或者说,就算他这次摆脱了,再过几天,真理的代价就会犹如一块被他远远抛开的回旋镖一般,在空中旋转360°后回头重新插到他的脑袋上。
但不知为何,舒莫并未向所长上报这件事,他看这本书看得烦,就干脆拿起画了起来,在画了几幅画后,舒莫的心绪缓缓平静下来,人的精神也显得稳定了很多。
男人翻着自己的画,除了这一页的夕以外,画上的人还有一头蓝发的所长,然而对方的面容却仿佛被一层迷雾覆盖一般,即使是漆黑的笔墨中也隐隐透出了一股五颜六色的污浊色彩,仿佛呕烂的颜料,在其中包裹着世上所有的恶;再翻过一页,贪婪的身影出现在了画卷上,那双干净澄澈的绿眸澄净地宛如一汪碧水,但他脸上的笑容和表情却透出了极强的侵略感,那股纯粹的眼神和脸上的笑容揉捏成一种极其矛盾的崩坏感,像是下一秒就要在舒莫的笔下缓缓破裂开来,化为一团粘稠的液体。
不知道为什么,舒莫在下笔的时候,总会下意识地觉得这三个人的表情有些神似,但那又仿佛是他的错觉。但有一点他是确定的:贪婪看似谦卑,但他实际上和所长是同一个类型的人,同样的霸道、扭曲,又极其偏执,为了达成自己的目的可以肆意妄为,只不过两个人的表象似乎互为反面,舒莫不知道贪婪经历了什么才变成现在这副样子,但在和所长的接触下,他有点察觉到一件事:所长的性格,好像是天生的。
这真是个悲伤的事实,毕竟他可是舒莫的顶头上司兼合作对象,舒莫的手翻过一页,落在了夕的身上,他的手指划过对方的角,其实他并没有撒谎,因为他是真的觉得夕的角很好看。
他的手顿了顿,看见了那行被他遮盖的小字,舒莫望着那行字,眼神反而变得有些茫然起来,因为他不记得有做过这些事。
舒莫脑中划过O-09-IO的信息,它是从几个纪元之前就赫赫有名的污染物,在那是,真理的代价还被命名为先知或弄愚者,它最让人津津乐道的一点,便是O-09-IO会在每个时代的最混乱之时现世,接着寻找传说中新世纪的主宰,接着再用尽一切方法辅助对方。
它的来历不明,却又是所有污染物里最让人趋之若鹜的一个,因为被它选中的人将会成为新时代的主人,然而O-09-IO最危险的一点就在于:它在此过程中,将会一一吞噬被选中者的命运,那些获得它的幸运儿都会认为自己是那个主角,之后便会死在O-09-IO的操纵之中,成为它的盘中餐。
舒莫对自己有较为清晰的自我认知:他在来到二层前,甚至还是实验所的一个清洁工,天命之人还是算了,他买瓶饮料中奖或许都算是走了狗屎运。
然而O-09-IO就是死死黏住他不放,活像是要跟随他到天涯海角一般,还总是说一些奇奇怪怪的话,舒莫并不认为自己做了那么多事,更不知道圣者这个称呼从何而来,舒莫对它的一些话保持观望态度,但是人就不能免俗,他现在还能坚持,但舒莫却很害怕之后O-09-IO向他抛出更多的预知和预言,引诱他上钩。
似乎是察觉到了他心里的想法,舒莫手中的书本突然自动翻过了一页,在那里,一行新的字迹浮现:
【你想知道……希的未来吗?】
舒莫的视线落在书页上方,即使明知道这有可能是一种陷阱,但他的心还是砰砰直跳。书页上的字迹继续浮现:
【预知希的未来,需要付出更多代价,但作为圣者的你,却可以支付这份代价,因你的命运线和希紧密缠绕,若你想要预知这份未来,我并不会引起他的反噬。】
书页上的字迹吸引着舒莫的注意力,他的眼睛微微眯起,像警惕的野狼般弓着腰后退几步,但却又实在无法抵挡面前的诱惑。男人下意识地脱口而出:
【你为什么说我和希有关联?】
仿佛冥冥之中有什么东西满意地笑了,书页上再次浮现了一行字:
【希将成为未来的新神,高塔将被他摧毁,而你,是他的同谋。】
这行文字明明没有温度,没有声音,但舒莫却感觉自己的身体仿佛被咬了一口般,连指尖都颤抖起来。
“同谋?”
舒莫喃喃自语着,难道这说明他还是会成为希的信使?但是他不是已经拒绝了对方吗?
这个词意味着共同犯罪,意味着二人的紧密联系,意味着希之后将会犯下弑神的罪行,而舒莫会参与这件事。他回过神,望着手中的书本心脏怦怦直跳,所以说,O-09-IO之所以会黏着他,是因为他沾了希的光?
明明知道不应该掉以轻心,但舒莫还是接着问了一句:“你说高塔会被摧毁,但是……神谕不是说,除了高塔以外的一切,都已经被洪水淹没?”
难道高塔之外真的还有其他东西?舒莫舔了舔唇,神色不可避免地有些紧张起来。
这次,O-09-IO的回答来得很慢,书页上的字迹浮现:
【你想知道真相?】
这段话仿佛一个蛊惑、一个精心设计的陷阱一般,让舒莫点了点头,然后,他就看见书页上接着浮现了一行小字:
【那么就站起来,向前走。】
那行字呈红色,浓重地仿佛往外渗血一般,舒莫皱起眉,他站起身,在周围环顾一圈后,有些茫然地跟着O-09-IO的指引向前走去,青年一步一步地走着,很快就走到一块有些安静的死角,他停住脚步,突然感觉耳边变得安静了很多:
“你到底要我去哪里?”
【抬头。】
望着书页上的这两个字,舒莫抬起脸,就看见在头顶的通风管道中缓缓钻出了一个人头,对方的头上戴着古怪的面具,手里拿着一个奇特的怀表,上方的指针并不是正常流动,而是一跳一跳地倒流着,呈现一种不正常的逆流状态。
“唉。”那个人叹了口气,从声音中听出对方是位男性,他的手一按,整个人就宛如一只脱缰的兔子一般从通风管道里跳了下来,因为身上的披风过长,还差点原地摔了一跤。
“审判所的这帮家伙,到底能不能设计一件能穿的衣服。”男人晦气地低骂了一句,舒莫的眼神在他的身上转了一圈,缓缓退后一步,因为他已经意识到了,面前的人,绝对不是实验所的人。
然而他现在想退,却已经来不及了,戴着古怪面具的男人抬起脸看了他一眼,接着低声轻咦了一句:“我不是从实验所的最角落里钻进来的吗,奇怪,这里怎么还会有人。”
舒莫心想是啊,要不是O-09-IO的送命导航,他怎么可能七拐八拐地来到这里!
“算了,运气不错,刚来就找到指路的人了。”男人说着,极其自然地从腰间拔出一把狰狞的巨镰,他拿起怀表看了看:“只能封锁二十分钟,应该够了。”
舒莫看了看他,又看了看他手中的武器,最终,他望向全身上下手里只拿着一本书,右腿旧伤发作的自己,在仔细掂量了一番能不能用手里的东西当做凶器砸死面前人的可能性后,舒莫缓缓举起手,说道:“你……要干什么?”
他看着手里的O-09-IO,心里突然划过一段话:O-09-IO会吞噬其他人的命运,并将那些人当做小白鼠般,肆意地操纵他们的人生,如同在棋盘上按下一枚枚棋子……棋子……
男人抬起脸,面具之下的脸看了看他,接着,他凑近了一点,舒莫认出那张面具下的是一双湛蓝色的蓝眸,男人将刀按在他的脖子上,仔细地瞧着他,接着客客气气地说:
“我们在这种情况下突然碰面,确实是很有缘分。”男人眯起眼睛,接着说道:“你不介意我问你一些事吧?”
舒莫:“不介意。”
“那就好,看见你的第一眼,我就感觉你是个很明事理的人。”这个奇怪的入侵者继续说道,他挠着头,四处观望了一眼后,接着询问道:“我相信你不会欺骗我的感情。”
“所以,你知道。”
“你们实验所新来的员工,那个……舒莫,在哪里吗?”
舒莫沉默了,他看着自己脖子上的巨刃,又看了看面前的人,接着,舒莫回答道:“我……跟他不熟。”
“不熟?”
来人重复了一遍他的话,上下打量着舒莫的表情,很淡的笑声从他的面具下传了出来:“怎么可能,你再好好想想,你一定知道的。”
“我真的不熟,”舒莫硬着头皮继续说,这一瞬间,他感觉自己用尽了此生所有的演技:“但我好像听说过有这么一个新人,我可以,我可以带你去找他。”
不管怎么样,先努力忽悠住面前的人,但舒莫看着自己的腿,突然感觉这一幕有些似曾相识。
戴着面具的入侵者望着他,他和自己的弟弟分散了,又或者说,他们一群人想要入侵实验所,但却在入侵的过程中就损失了几位同伴,更别提现在还要在偌大的实验所里寻找找到人,现在刚刚进入这里就抓到了一位向导,对于他来说也是一个惊喜。
当然,更惊喜的还在后面。入侵者现在只希望他的弟弟能尽快和他会和,毕竟对方是个路痴,而他,则是个脸盲。
他的腰腹处,一条长长的条状物在衣物的掩盖中垂下,悬挂在半空中,末端仿佛虚化一般连接到了另一头,这代表他的弟弟已经离他很近了。他压着面前的人,语气客气地仿佛在和人闲聊:“这怎么好意思麻烦你呢。”
“带路吧。”
男人说着,把手里的巨刃拿了下来,这当然不是因为他打算放过舒莫,而是因为他已经察觉到面前的人并非猎人,他可以保证自己在短时间内砍下舒莫的脑袋,接着再一刀捅穿他的心脏。
舒莫眼角挑了挑,他缓缓转过身,就听见身边的人说:“你最好别走太快。”
于是舒莫选择落在他身边,和他并肩走着。全程,对方都没有掩饰过自己身上散发出的杀意,在如此危局下,舒莫努力思考着对策,现在他们所处的位置距离夕的位置十分遥远,而在这里则关押着几个危险的五级污染物;但舒莫并不知晓它们具体的信息。舒莫可以寻找时机去向猎人求助或是按下警报,但他更加确定旁边的人可以一刀砍下他的脑袋,在如此情况下,舒莫终于想到了一个可以帮助他的东西。然而就在这个时候,身边的人突然停了下来,接着说:
“我发现你走得有些慢。”男人的视线从他的腿部划过:“是在故意拖延时间吗?”
“我的腿前两天受伤了。”舒莫的表情看上去十分诚挚,入侵者却越看他越觉得不对。
男人眯起眼睛,审视着面前的舒莫,突然眉头一皱,他伸出手,缓缓地从怀里抽出一张画像,画上画着一位一头黑发绿眸,穿着一身清洁工的工作服,在摄像头的照耀下勾起唇笑着,这是舒莫那时在下层拍摄工作照时的样子,也不知道他从哪里弄来的这东西。
男人看着画像,他缓缓抬起手,将其举在舒莫的脸颊右侧:“别动。”
看着他的举动,一股实质性的压力笼罩在舒莫的身上,让他开始感到汗流浃背。他用眼角的余光看了一眼那幅画,突然整个人完全僵住了:因为这不就是他的脸吗。
画像上的舒莫笑得阳光灿烂,看上去没有任何烦恼。现实里的舒莫看着面前的人上下打量着他,正当舒莫感到自己死期将至时,他听见男人说:“你们……长得很像。”
“奇怪,你的眼睛也是绿色的。”入侵者细细打量着:“这眉毛、眼睛、嘴,简直就是十分神似。”
不是十分神似,简直就是一模一样。舒莫看着面前的人,心里已经不知道是该震惊于对方的眼神,还是该劝说一句面前的人:大哥,要不你先去看看眼科?
“长得好像。”入侵者把画像拿近又拿远,几乎要恨不得在手里将它转出个花来,但他仍然不确定自己是否找错了人,因为他曾经真的做出过类似的事:在收到委托后,在目标的身边潜伏多日,最后潜入目标家中暗杀,全程没有惊动其他任何人,动作行云流水、快、狠、准,一击毙命。
然而当他把目标的脑袋拎回去时,对方却委婉地表示:你杀错人了,你杀的是目标的哥哥。
很好笑吗?不,更好笑的还在后面,他回家后越想越气,心里决定自己必须要一雪前耻,于是男人再次潜入目标家中,手起刀落要了目标的命,这次他并未收到雇主的差评,这倒不是因为他找对人了,而是因为雇主是目标的弟弟,他杀的那个人就是他的雇主。
这件事已经成为了他终身的污点,为了不再发生此类事件,男人痛定思痛,决定每次入侵时都寻找一位向导帮他辨别,这个向导通常情况下是他的弟弟,在他的弟弟不在的时候,他就会随机寻找一位幸运儿帮他指认。
这一次他倒是没有杀错人了,但他捉到的向导就是他的目标。
舒莫勉强露出笑容,接受着男人的打量。气氛一时之间变得有些尴尬起来,在这样的情况下,一道脚步声由远至近,舒莫下意识地抬高视角,心里在思考这是不是巡逻的猎人,然后他就听到了一句:
“哥!”
一道穿着同样造型服饰的陌生男人一路走了过来,他的刀上还沾染着血迹,十三号大步向前走着,走到一半,他看着站在自己哥哥身边的舒莫,又看了一眼正在举着画像对比的七号,十三号的脚步就越来越慢,越来越慢……
他目露狐疑,再次看了一眼舒莫的脸后,男人的半张脸都抽搐起来:“哥!”
十三号看上去都有些崩溃了:“你在跟任务目标聊天?!”
在入侵了所长的实验所后,找到了任务目标,然后和对方聊天?
想到这里,十三号的一口气差点没上来。他以为自己迷路十分钟已经足够离谱,但没想到七号的操作才是真正的震撼。为了不被兄长的操作气到提前退休,他大步向前走去,一把掀开挡路的人,在上下打量了一番面前的人是否就是他的目标后,男人二话不说,甚至于没有任何犹豫,他拔出腰间的巨镰,对着舒莫的脖子毫不犹豫地挥了下去。
一道奇异的鸣声伴随着令人牙酸的摩擦声传出,舒莫的眼瞳缩小了一些,一股气流向着他压下,宛如一阵狂风般可以轻易地将其吞噬,下一秒,一道截然不同的嗡鸣声传来,十三号瞪大眼睛,看着自己的攻势被某种屏障阻挡后,再以强大到让人心惊的力量反震回去,那感觉就像是他触及了一轮太阳,接着,他愚蠢地尝试挑战对方的权威,而对方甚至没有回击,只是轻轻地看了他一眼后,十三号就感觉自己的骨头近乎被碾压到发出脆响,他整个人如同一枚炮弹一般射了出去,在空中旋转了整整三圈后,男人的头撞在了收容室的墙壁上,插在里面,不动了。
“弟弟!”
七号手中的画像都被狂风掀走,他扭过头看见这一幕,整个人被吓了一跳。
一枚华丽的珠宝先是从空中浮现,勾勒出了一轮太阳的形状后,那块珍贵的宝石便破碎开来,化为一道屏障笼罩在舒莫的身上。
一股难以形容的安全感在舒莫身旁浮现,他伸出手,尝试抚摸了一下,果真抚摸到了一层不可见的屏障,温暖的温度笼罩在他身上,这气质沉默、威严,但却默默地守护着他,看似没有任何存在感,但舒莫心里却莫名生出一股心安:只要它孩还在,那么自己就不会收到任何伤害。
在这一刻,舒莫对所长的感激之情难以形容,七号看了他一眼,看得出来男人的眼神非常茫然,在犹豫了一瞬后,他决定先去照顾自己的弟弟。男人把插在墙壁上的十三号拔了出来,刚刚的巨响声足以引起其他人的警觉了,但现在整个实验所却显得静悄悄的,想到这里,舒莫扭过头,一言不发地就决定悄悄溜走:他比身后的两个人更熟悉这里的环境,此时不溜,更待何时。
“站住!”十三号在自己哥哥的搀扶下勉强站起身,但两条腿还抖得犹如八十岁的老翁一般。在他的警告声中,舒莫扭过头看了他一眼,接着,他的脚步不仅没有停下,反而还走得更快了。
“该死的亵神者,你——”十三号还想要说些什么,他的口中却突然呕出一股鲜血,那里面甚至还有着小片的内脏碎片。所长将他的一部分力量寄存在了那条项链里,十三号现在没死只是因为他的体质特殊。
七号搀扶着自己的弟弟,眉头紧锁。十三号看舒莫快走远了,他连忙推开自己的哥哥,并让他动手,总不能真的看着目标就这么离开。七号看着一边回头一边一瘸一拐鬼鬼祟祟努力前进的舒莫,他握住自己的武器,朝着对方的方向冲了过去,因为移速过快,甚至于让他的兜帽掀起一些,露出下方的绿色头发,男人犹如老练的屠夫,周身的杀意涌动到了实质,对着舒莫的方向挥下武器————
然后他就宛如一颗高速旋转的高尔夫球般飞了出去,咣地一下砸在了收容室的墙上,距离他弟弟的位置仅隔出几米。收容室上破开的裂缝内缓缓涌出细密的猩红血丝,但却显得若有若无。
被血色包裹的房间内,一顶猩红的王冠缓缓从沉睡中苏醒,它的身体悬浮起来,缓缓转了一圈后,王冠上的硕大宝石转向墙壁的方向,有些狐疑。
“哥哥……”十三号手忙脚乱地把他的哥哥从墙上抠下来,两个人都满身是血,绿发上都沾染了不少血迹。在他们的腹部都有着一条垂落的脐带,此时那两截脐带和对方缓缓连接在一起,一阵血肉蠕动的声音中,十三号和七号面具下的脸色好了一些,哥哥半拖起自己的弟弟,他看着已经走远的舒莫,顿时有点气不打一处来:“给我停下,可恶,你这骗子!”
“你要不要听听你在说些什么?”舒莫都有些无语起来,他才不管身后的人,继续蒙头就向夕的收容室走去,到现在都没有人来的情况下,他只能选择自救,舒莫就不信自己到了夕的门口这两个人还敢跟着进去。看着他这副样子,两个人都有些急了,他们也赶紧朝着舒莫的方向追了过去,然而这看上去轻而易举的举动,却在伤势的作用下,变成了一场两个八十岁老翁和舒莫之间展开的老年马拉松比赛。
舒莫在前面努力走,而身后的两个人一瘸一拐地在后面追着。他们的腿脚抖得厉害,必须得互相搀扶着才能继续追赶,一时之间,场面看上去甚至有些励志起来,舒莫捏了一把冷汗,看着身后的两个人,他默默地再次加快脚步,舒莫不觉得这个防护罩是无限的,等到时间一过,那么他就完蛋了。
“亵神者!!!”十三号近乎咆哮地说道:“你们这些败类、恶魔、神的死敌,高塔的蛀虫。”他一边咳嗽,一边大声喊道,也难为他身受重伤还能骂街:“你们妄图推翻神的权威,忤逆至高的意志,现在却连和我对峙都不敢吗?”
看着十三号的样子,七号沉默了一瞬后,说道:“弟弟,你小点声吧,你看你又把内脏吐出来了。”
“闭嘴。”十三号狠狠瞪了他一眼,他们身上的伤势在慢慢好转,脚步也变得快了起来,这场残奥马拉松迎来下半场,后方的选手即将反超,舒莫头也不回地走着,听见身后的人一口一个亵神者,他有些受不了了,男人转过脸,回头看着身后的两个人,他左右观察了一番后,最终选择了手上持有的唯一武器。
于是,下一秒,真理的代价在空中旋转一番后,就那么被当做凶器直直地砸到了十三号的脸上,男人原本可以躲开,但他莫名其妙地就突然双腿一软,就那么直直地用脸接住了这一次的攻击,被那本书砸得一个踉跄,差点倒在地上。
“吵死了。”舒莫看着身后的两个人,沉默片刻后,突然对他们缓缓竖起了中指,这一幕看得十三号目瞪口呆:“你们口口声声地说我是亵神者,但是实际上我什么都没有做,而你们却一直在我身后追着我不放,到底是谁更加无耻。”
舒莫说完这句话后,就直接继续向前走着。
“我看你们才更像是败类!”
这番话一出,七号没怎么样,但是十三号差点被气出心脏病。他盯着前方的人,沉默片刻后,不顾自己哥哥的劝阻深呼吸了一口气后便再次冲了上去,长刀划过屏障的摩擦声传出,十三号被震得往后退了一步,面具下的血将他的衣襟染湿:“混账,你们这帮混账!”
这场面甚至有些像小孩斗嘴一般了,然而这其中的危险和恶意却明显地令人发指。十三号不顾自己的伤势,他再次扬起武器,对着舒莫的方向不断挥刀:“你们知不知道,都是因为你们的存在,才会导致高塔现在变成这副模样。”
“都是因为你们,高塔中才充满了污秽,都是因为你们,才会出现这么多的污染物,导致了神的威严受损。”
听到这里,一直头也不回地前进着的舒莫突然停下了脚步,他扭过头,望向身后撑着武器喘气的男人,这一瞬间,舒莫脸上的表情不似作伪,他看着身后的入侵者,疑惑道:“你说什么?”
他看着面前的人,发自内心地不解:“污染物的诞生……是因为什么?”
第34章 你们好像玩得很开心
偌大的实验所内,一部分正在工作的研究员突然发现自己身边的同事消失了,但他们却找不到对方的踪影。这样的事理所当然地引起了注意,猎人们迅速行动起来,开始逐一排查起是否是污染物突然收容导致的问题。
就在这个时候,凯文蹲在地上,打了个哈欠,自从人蛾当场暴毙后,他就只能换了一个祖宗去伺候,每天三次定时培养感情,忙得不亦乐乎。男人此时的举动看上去非常正常,但只有靠近他的时候才能察觉到他好像在和某个不存在的人对话。
“你们的动作得再快一点。”绿发男人揉着自己的脑袋无奈道:“猎人们可不是吃素的。”
“怪我?”凯文举起手里的咖啡,本来想要抿一口,现在差点被呛到咳嗽:“这怎么能怪我,他说自己旧伤发作,我难道能把他绑起来打晕了送过去吗?”
凯文握紧了拳头,气得有些头疼起来。对面的人仍然在说些什么,他却突然停顿下来,听见了一道正在靠近的脚步声。
“哒哒哒。”
是高跟鞋踩在地面上发出的脆响,来者的脚步不急不缓,每走一步,发出的节奏都拉得很长,却走得极快,几步就走到了房间前,像一串连线的音符,男人站在门前,加长款的白大褂上没有其他多余的装饰,却偏偏被来者穿出了一股高档定制服饰的感觉。
他微微低下身,才从门框里钻了过去,可想男人的体型多么高挑。一只发亮的皮鞋踩在地板上,然后是另外一只。
这种随意的穿搭,懒散的模样,以及搭在肩膀上的灰蓝色长发共同构成了来者的形象,所长靠在门框上,一手插在口袋里,另外一只手里拿着一支笔。
“瞧瞧,”男人的红眸落在凯文的身上,而另外一个人的身体此时已经完全僵直了,一股无法形容的压力压迫着他的神经、骨髓、乃至于头颅,凯文的眼睛充血,身体一点点地不由自主弯了下去,像是被什么东西压垮了,只能就那样以挺着腰的姿态被迫跪在地板上:“我的实验所里,多了一只小老鼠。”
“救……我……”
凯文手里的咖啡向下倾倒,最后都喂给了刚刚擦干净的地板,通话的另一头早已没了回答,和他交流的人在那之前就已经消失,房间里只传来骨头迸裂的咔嚓声。
舒莫站在原地,看着面前的两个人。十三号站在他的面前怒瞪着他,他脸上的面具和自己的哥哥不一样,露出了一双眼睛,此时那双眼睛里满是燃烧的怒意,正满是仇视地望着面前的舒莫。
那眼神就像是恨不得用视线把舒莫切割成百八十片,然后再用一把火烧成灰烬之后拿去种花。舒莫默默地后退一步,他感觉自己很冤,从出生以来到现在,舒莫因为这个所谓亵神者的身份就已经遭遇过很多事,但他一直都想不明白那些人为什么要追在他屁股后面不放。
现在他面前就有活的会喘气的七诫,又或者是审判所的人,他原本想继续往前走,但十三号却突然伸出手,将手里的巨镰挥了出去,层层锁链封锁的声音传来,现在前方的道路已经被锁住。舒莫只能停下来,他思考片刻后,干脆就在这里询问对方一个问题:
“你们总说我是亵神者。”舒莫望着十三号的样子,说道:“但是我什么都没做。”
“我看上去像是可以弑神的样子吗?”
舒莫低头看了看自己,有些茫然。现在的局势变得十分神奇,十三号站在舒莫身边和他对峙,死死盯着男人不放;而七号则一瘸一拐地走过来,他身上的伤势终于好了一点,当两个人一起站在舒莫面前时,他才终于看清垂挂在他们中间的长绳是什么:那是一条从两个人的腰部抽出,在十三号和七号站在一起时便将他们连接在一起的脐带。
这看上去柔软又泛着肉色光泽的东西出现在舒莫的面前时,却显得有种诡异的荒谬起来。十三号和七号的身上都穿着审判所的长袍,在衣角缝着类似于神之眼的图案,那是审判所的标识,作为神的另外一双眼睛,为祂放牧信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