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多少名?”他看了眼徐文星。
“第二,”徐文星有意停顿了,又笑,“现在是第一了。”
“什么意思?”江橘白最不喜欢跟徐文星这样的人说话,对方总是说一半留一半让人问,让人猜。
徐文星脸上的表情变得没有刚刚那般轻松了,他苦笑,“之前第一一直是徐栾,他总分多我一百多,从小到大,我们一直都是最好的朋友,我们也总是齐头并进,现在他不在了……”
江橘白听见徐栾的名字,用筷子戳着盘子里的南瓜,戳成南瓜泥,“那不挺好的?他死了,你正好成了第一。”
徐文星直愣愣地抬起头,他脸上轻松的笑容消失得无影无踪,“你说什么?”
江橘白也发现自己这话说得不太合适,“对不起。”他飞快说道。
尴尬僵硬的气氛直到整个饭吃饭才缓和结束,徐文星大概是整理好了心情,主动继续和江橘白交谈,“反正你要是有不会的,可以尽管来问我。”
“为什么帮我?”江橘白不解,他的确需要帮助,但来路不明的帮助,他觉得还是谨慎为好,因为围绕在他身边地怪事实在是有点多,万一徐文星也是跟徐栾一样的脏东西?
“因为眼缘吧,我很相信缘分说,”徐文星双手交叠托着下巴,“人类本质还是动物,动物对着外界事物的一切变化都有着敏锐的直觉,所以我也相信我自己的直觉。”
当对方开始说一些自己听不懂的话时,江橘白就会卡机。
江橘白虽然觉得对方有些答非所问,但又不知道怎么挑对方回答里的毛病,随便点了下头,“有需要的话,我会找你。”
“对了,学校下周要开始住宿制了,你也是住宿吧?”在起身离开之前,徐文星忽然问道。
“学校不是强制要求住宿?”江橘白疑惑。
“差点忘了。”
当周周日的下午,高三几乎全部的学生都搬进了学校早就竣工的学生宿舍里,总共六层楼,每层楼十二个宿舍,一个公共卫生间,一个公共浴室,每个宿舍十二个人,不是上床下桌的配置,是上边是床下边也是床的配置,胜在干净宽敞,再没别的了。
他们是第一届入住的学生,主任连连说他们有福气。
江梦华给江橘白扛着被子上宿舍,跑楼梯跑得气喘吁吁,一抬头看见个“4”,“这楼层,不吉利。”
吴青青瞪他一眼,“你尽跟老头子学!”
江橘白走在最前面。
两口子给他铺好了被子,总共给了半个月的生活费,让他不用省着花,要吃饱,不要饿肚子,用完了再和他们说。
走的时候,吴青青还洒了两滴眼泪。
江橘白选在了靠窗的下铺,光线好,也方便,他站在窗户边上朝下看,看见的是宿舍楼后边被落了一地的烂柚子。
徐家镇别的不多,两样最多,一个钱多,一个柚子多,学校种绿植都种柚子树,偏偏这种柚子树只管好看不管好吃,年年结果年年没人吃,一到柚子成熟的季节就烂整整一地,果肉腐烂发酵后的气味也会泡烂嗅闻人的呼吸道。
“哎哟哎哟,江橘白?”夸张的打招呼声从身后传来。
江橘白转身,看见徐武星歪着腰走进宿舍,对面跟瞧见什么热闹一样一直走到了江橘白面前。
“真巧了真巧了,以后咱们可得好好相处,好好相处,嘿嘿嘿。”徐武星热情得过了头。
江橘白没理他,朝他身后看去。
果然,徐文星和两人的父母紧跟着就走进了宿舍。
徐武星笑得一脸小心和讨好,江橘白靠在窗户上,面无表情地看着这一家四口。
徐武星自己给自己铺着被子,徐妈妈见着宿舍只有江橘白一个,便走到近打招呼,“你们在一个宿舍,以后可要好好相处呀,要是徐武星讨嫌,你尽管找徐文星,徐武星就怕他哥。”
“妈你跟他说这些干什么?”徐武星脸上的笑都维持不住了,眼看着就要暴走。
徐文星恰好插话进来。“我在101,你们有事可以随时来找我。”
徐武星狠狠丢着被子,小声模仿,“随时来找我~”
打量着不服气还得憋着的徐武星,江橘白点了下头,“好。”
除了徐武星,李观嬉也跟江橘白一个宿舍,徐马克则被分到了隔壁,末班总共就两个男生宿舍,江橘白本来还想换,结果一想到隔壁是徐马克,又打消了这个念头,两边都一样。
大家都是头一回住宿,连上晚自习都是头一回。
上晚自习的时候,整个末班吵翻了天,老师来了好几趟都没压住,索性撒手不管了,眼不见为净。江橘白还是埋头做他的题。
虽说是在学校里,徐栾可能不会像在家里那样明目张胆,但学校这种地方……镇里高中以前是个刑场,是砍头还是枪毙没人知道,说砍头的也有,说枪毙的也有,可能都有,总之,这片地死过不少人。所以像这样的地方,徐栾或许完全有能力把他扔到一百个“于敏丽”面前。
晚自习的铃还没响,班里的人几乎就已经走光了。
江柿看着还在埋头写的江橘白,“你还不走吗?”
“我还有几道题,你先走。”江橘白说,“把灯给我留着。”
少年看向江柿的那一瞬间,江柿有些被对方的光芒给晃了眼睛,有那么一瞬间,他从江橘白的脸上看见了前边那几个班学生脸上才会有的神采。
见了鬼了吧,江橘白从上周就开始不对劲,不对,是很不对劲,毕竟江橘白是个年级倒数的学渣,突然开始狂做题,实在是奇怪得很。
但江柿也没那个胆子去问为什么。
江橘白只是怕死也怕鬼,他没那么爱学习。不过,学了这么几天,他觉得学习其实也没那么难。
恐惧居然能提高专注力。
慢慢的,不仅末班的人走光了,就连隔壁的班级,桌椅板凳挪动的声音消失,一盏盏灯在走廊挨着挨着熄灭,热闹的教学楼走廊很快就空无一人,只剩下洗手间偶尔滴答响起的一声水声。
江橘白还在写。
窗外传来脚步声,江橘白浑身一个激灵,他朝外看了一眼,发现是隔壁班几个最后走的男生,嘻嘻哈哈地路过。
不想浪费一点时间的江橘白立马又低下头,飞快地看着手里的题目。
在江橘白看完窗外几个男生过后,几个男生才发现末班居然也有人还没走!因为末班的灯几乎都关掉了,只剩下了江橘白头顶的那一盏,不太显眼。
“不是,我没看错吧?那是江橘白?”
“倒数第一熬夜写作业,太阳打西边出来了?”
“那不还有人陪着,有人陪着一起写,肯定轻松很多啊!”矮个子男生一直回头张望,江橘白桌子前面还坐了一个男生,他面朝着江橘白坐的,只能看见侧脸,精致帅气得有些过分了,“我怎么觉得那人有点眼熟?”
“什么人?”
“没有人啊!”
“有病吧你,大晚上吓死人了,回头贞子从你的开水壶里爬出来哦。”
江橘白做题做得太认真,那群男生跑远了,他也没听清他们在闹什么。
一百三十多道题终于写完时,江橘白长舒了一口气,见四下寂静无人,他把笔丢在桌子上,从椅子上跳起来,又是跳又是比划了一通,得意像只成功捞起水里皮球的小狗。
发泄舒服了,他理了理衣服,恢复成平时面无表情的样子,把资料一合,嗤了一声,转身关灯,离开教室。
在他走后,他放在桌子上的资料兀自转了一圈,换了个方向。
徐栾托着腮,看着江橘白离开的方向,他眼神太漆黑,人类的瞳孔到达不了这种程度,像死水一滩。
过了会儿,他才悠悠然低下头,拾起江橘白刚刚用过的笔,还是热的,只是跟他毫无关系了,用不上两秒钟,本来温热的笔管就在他的手中变凉。
资料被一页一页翻过去,翻到最后一页,徐栾将笔掐断。
就对了11道题,刚刚是在得意些什么?
第22章 第一晚
还不到熄灯的时间,操场上还有零星的学生来往,以及拎着超级大手电的李主任,他用手电照着学校的各个角落,看看有没有打架的、亲嘴的。
结果一晃,晃见了江橘白,李主任脸上的肉都抖动了两下,没好气地说:“这么晚了还在外面游魂?等会熄了灯把你关在外面!看你怎么办!”
没人会觉得这么晚还在外面走的江橘白其实因为今天学得太晚。
江橘白也懒得解释,掠过李主任,直接朝宿舍的方向走了。
他前脚踏进宿舍楼的大门,咔哒一声,整栋楼都陷入了一片黑暗,只剩下楼道的声控灯还亮着。
一楼和二楼的转角设置了一个单人间给当夜值班的老师住,江橘白走在楼梯上,那扇门被推开,陈白水从里面走了出来。
“……”
“怎么这时候还在外面晃?”
“我刚从教室下来。”江橘白说。
陈白水眨了眨眼睛,看表情简直是快要喜极而泣了,“这么努力?你还挺容易开窍的,赶紧回宿舍睡觉去,明天接着学。”
从小到大,江橘白就没被老师夸过,一是他总板着脸一副不高兴的样子,拽得二五八万跟谁欠了他两百万似的;二则是他成绩差。
前者理由所占比甚至要更大,要是嘴巴能甜一点,成绩差也不是什么特别要紧的问题。
陈白水的认可,像秋天到处飘的茅草绒,软的,带着秋天独有的芬芳。
这股芬芳的气息在江橘白站在宿舍门口的时候就消失了,消失得无影无踪。
宿舍门在江橘白眼前紧闭着,江橘白握着门把手往下扭了一下,没扭动。
少年垂下眼皮,挡住眼底的不耐,抬手敲了敲门。
里面还是毫无动静。
“砰”!
江橘白一脚揣在门上,门框上的窗户都在哐哐直晃。
睡在门边上铺的江柿钻出被子,看了眼外面,他用被子裹着头,小声说:“武星哥,还是把门开开吧,不然江橘白真的能把宿舍门踹开的,要是他把门踹开了,今晚大家就别想睡了。”
徐武星靠在床头还在用手机玩小游戏,“你敢给他开门试试。”
李观嬉已经躺下了,他闭着眼睛说道:“有什么可担心的,他就算去找了值班老师,老师来了,我们是睡着了啊,没听见,又不是故意的,我们怎么可能故意把他关在宿舍外面,我们是那种人吗?很明显,我们是。”他发出笑声,笑得床架子一直摇晃。
宿舍其他的人其实都没睡,但这种现象在他们这所牛屎一样的高中里面,早已经是见怪不怪的事情。
反正不管他们的事,他们也不会插手去管,要是管了,那就是站队,那就是树敌,以后的日子必定是水深火热,没人受得了。
他们要闹就自己闹去,其他人权当没听见,一派岁月静好。
门把手被踹得摇摇欲坠,门框发出难捱下去的叫唤声。
里面躺在床上的人都竖着耳朵高度注意着门外的动静,他们以为按照江橘白的武力值,肯定能成功,估计要不了几脚,门就会被踹烂。
结果外面忽的安静下来了。
江橘白体力耗尽,他捂着胸口,撑着墙壁,弯下腰大口喘息才得以缓过来。
这群杂种。
听着操场上成群的虫鸣,寂静的走廊一眼望到头仿佛望见了一块黑漆漆的墓碑,江橘白直起身,仰头靠在了宿舍外面的墙壁上。
他在想,如果那天他没说要帮李小毛和陈港出口气,不进入那个地下室,那么他跟鬼灵之间的结界就不会被打破,一切都平静如初。
而不是像如今,死的死,伤的伤。
旁边楼道里传来脚步声,陈白水拎着手电来巡逻了,他一照照见江橘白,“还站在这儿做什么?今天也没月亮给你看啊,想家了?”
江橘白让到一边,“他们把门从里面反锁了。”
“什么?!”陈白水大喝一声,他随即一巴掌拍在门上,“做什么呢你们?啊?快点给我把门打开,我数三声,三!二……”
最方便开门的位置上跳下来一个男生,他叫李药香,个子又小又瘦。
但占了体型的好处,他的动作跟猴子一样灵活,从跳下床到开门后又窜回到床上可能只花了一秒钟,陈白水都没看清到底是谁来开的门。
江橘白跟在陈白水身后走进宿舍。
陈白水举着手电,刺眼的光从每个人的脸上一一扫过去,“谁叫你们这么干的?”
没人吱声。
江橘白已经走到了放脸盆毛巾的位置,取了洗漱的东西,拐出门往浴室的方向去了。
陈白水冷笑一声,“我平时是这么教你们的?你们别以为我跟你们以前的班主任一样什么都装作不晓得,我给你们两分钟的时间,穿好衣服裤子楼下跑道集合!谁不来的,明天请家长,我陪他们好好喝一回茶!”
江橘白低着头在水池子边上刷牙,听见外面走廊凌乱拥挤的脚步声,他扭头扫了一眼,正好看见徐武星拎着裤子朝楼道冲,屁股后面跟着宿舍里的一堆人。
再扭头看回镜子,身后一道白影晃了过去。
江橘白握着牙刷的手猛地顿住,他不敢回头,紧盯着镜子里面自己的身后,深红色的地板砖上刻着柚子的图案,里面刮着一地的水渍,还没干,在惨淡的白炽灯下,反着冷光。
江橘白收回目光,慢慢地将眼皮落下来,加快了洗漱的速度。
“老陈,你也太不厚道了,晚上多冷啊,我就穿了条秋裤。”
“今天只有十六度呢!”
“有什么话不能好好说啊,干嘛非得站在操场上说?老陈我搞不懂你,我真的搞不懂你。”
“我们又不是故意把江橘白关在外面的,我们真的睡着了,没听见。”
陈白水关了手电,“没听见?那门上全部都是脚印,他肯定是踹门了,踹门你们都没听见,谎话张口就来?”
十一个人的队伍里没人再出声了。
陈白水的面色缓和下来,到底还只是一群小孩子。
“蛙跳两圈,跳完回宿舍睡觉。”他说。
“老陈!你这是干嘛呀?我们下次不这么干了还不行吗?怎么还罚我们呢?”徐武星大声嚷嚷起来。
“不跳今晚就别指望回宿舍睡觉了,”陈白水走到了台阶上面,“跳吧,我帮你们记着,要是有偷奸耍滑的,被我发现一次,就增加半圈。”他的面孔在月光底下,显得特别冷硬无情,让十一个人同时感到绝望。
他们知道,末班的好日子这下应该是结束了,新来的班主任不是个好惹的。
江柿偷偷翻了个白眼给徐武星,第一个把手背到脑后,蹲下来,往前面跳去。
有个第一个,其他人也立刻自觉地跟上。
徐武星骂了句脏话,认命地蹲下来往前跳。
李观嬉最后一个跟上,他看起来很不情愿。
高中操场一圈四百米,两圈跳下来就是八百米,蛙跳跟跑步不一样,蛙跳八百米相当于跑步八千米。
四百米还不到,刚过一半,就有四五个人开始双手双脚在跑道上面爬着前行。
“陈白水,不愧是从市里下来的啊,牛气冲天啊!”
“有必要这么较真吗?”
“累死我了,小马,帮我盯着陈白水,我跑一段,我实在是不行了。”
被叫小马的男生伸长了脖子去看操场宿舍楼门口的陈白水,陈白水可真是一点空子都不给他们钻,还是之前那个姿势,直勾勾地盯着他们,好像让他们喘一口气偷一下懒会死一样。
“不行啊,他看着呢!你别跑别别别……”
“李药香,加半圈。”陈白水的声音,远远地传来。
“……”
徐武星躲在一个男生的侧边,对方跳一步,他跟着走一步,让陈白水发现不了他。
“怕个屁。”徐武星喘着粗气说道。
旁边的男生不屑于理他。
徐武星把头拧了回去,继续往前挪,他抬手抹掉眉上的汗珠,一抬眼,看见了几棵杉树旁边,一个身穿红衣的女生正袅袅婷婷地往前走着。
现在的天气已经降温了,平常人都得穿件外套才不觉得冷,晚上更是得穿厚衣,但这个女生却穿着一条长度不到膝盖的连衣裙,踩着一双红白双色的帆布鞋,鞋带都是散开的,随着她步伐的迈动,时不时甩到她纤细白皙的小腿上。
“嘿。”徐武星左右看看,“这谁啊,这么晚了还在学校里走?”
对方走得很慢,特别慢,不断有室友超过她,但也没惊动她半分,她始终保持着均匀的速度行走着。
“喂喂喂,你看那是谁?”徐武星撞了撞旁边的人。
被他撞的男生一点准备都没有,一下就摔在了地上,可面对着徐武星,徐郑敢怒不敢言,抿了抿唇,从地上爬起来,一声不吭就继续往前跳。
徐武星看着徐郑的背影,瞠目,“什么玩意儿啊?”
徐武星回头想找李观嬉一起聊,结果李观嬉落后他老远,他没耐心等了,横着起劲跳,一直跳到了红衣女生的腿边。
他跟着对方行走的速度跳,对方裙摆时而扬起来,带来一阵清甜的橘子味道。
“那个,同学你好,我叫徐武星,你哪个班的啊?”徐武星跟上对方,气喘吁吁地问道。
女生没有回答。
“同学,同学?我问你哪个班的?”
“艺术班,我学民族舞的。”女生声音温温柔柔,听着特别舒服悦耳。
徐武星:“艺术班?你骗谁呢,我们学校就只有文理班,哪来的艺术班?”
“我就是艺术班的呀,但是艺术班在几年前取消了,所以现在没有了。”
徐武星觉得这女生前言不搭后语,“艺术班取消了你怎么还是艺术班的?”
“因为我之前就是艺术班的啊。”
女生终于停了下来,语气听起来有些微的不耐烦。
徐武星这会儿也正好抬起了头,他看清对方的面庞,那一刻,他的心脏在胸腔中停止了跳动。
女生头发凌乱,脸色青白,像被抹了发灰的墙灰,她的眼眶是空的,里面缠结了一些蛛网。
徐武星瞳孔呆滞地放大,朝下望去,女生穿的也并不是什么红裙子,是从她喉管那豁口里汨汨流出来的血液,将裙子染红了。
帆布鞋也不是什么红白双色,是白色帆布鞋,只是被裙子上面滴下来的血珠给弄成了混色。
“你…你你你..你……”徐武星浑身的肌肉都僵住,致使他说不出一句完整的话来。
女生弯下腰,她双手捧在胸前,“因为有人拜托我来找你,所以如果我有吓到你的话,那么很抱歉哦。”
“她”从口中吐出的气息冰冷刺骨,将徐武星整个人冰封在原地。
徐武星甚至忘了喘气,失去了声音,他的血液被急冻住,他满脑子都是鬼啊两个字,但却喊不出声来。
下一秒,女鬼伸手便掐住了徐武星的脖子,将他拖拽往前。
“救命啊——”徐武星终于喊出了声,但是却没有人听得见。
他似乎被隔绝在了人群之外,在其他人眼里,他跟刚刚的表现没什么区别,只是跳的速度比之前快了。
不,是快得多,他几乎像一只青蛙那样,快速地朝前面跳,甚至连挡在他面前的人,都直接被他撞了开。
江柿和李药香气喘吁吁地倚靠着对方,看着徐武星的速度,瞠目结舌,“我靠,牛。”
徐武星被女鬼拖行着,他一开始还剧烈挣扎,越挣扎,脖子上那只手就掐得越紧,他像一条狗一样在地上爬,一旦跟不上,便直接像烂肉一条被拖着走。
膝盖和手掌传来剧痛,粗糙的跑道磨破了徐武星的裤子、膝盖和手掌,冷汗和热汗混着从脸上一块滚滚而下,但此刻恐惧大过于身体上所有的疼痛,女生还在不停地说话。
“我有什么办法呢?他那么厉害,我根本拒绝不了呀。”
“其实我每天都只是在礼堂跳跳舞,我从来不害人的哦。”
“好奇怪,他到底是什么人死掉的呢,他身上……有好几种气息呢。”
“你也是比较倒霉啦,怎么会招惹上他那种脏东西嘛。”
女生的语气时而欢快时而娇嗔,却并不像正常人类的声线,其中含着浓浓的寒意。
跑道上被拖出一道长长的血痕,徐武星接近晕厥。
“OK,任务完成!”女鬼将徐武星直接丢到了陈白水面前,她笔直地站在原地,长发蒙着半张脸,她幽幽地笑起来,“嗬嗬嗬。”
徐武星从地上爬起来,他狂咽口水,嗓子里面都是血腥味,他的眼神终于聚焦。
徐武星在原地疯狂地喊叫起来,往后退,"有鬼,有鬼!陈老师,学校里有鬼!"
江橘白躺在床上,他还没睡着,自然也听见了徐武星的叫喊。
他知道肯定没人把徐武星的话当真,说不定还会觉得他是借机闹事,但江橘白相信他说的话。
虽然看不见学校里到底有什么,但从返校开始,周围给他的感觉就一直有着一种说不出来的怪异。
很快,宿舍里的人都喘着粗气回来了,没人讲话,有一部分拿了脸盆去冲澡,一部分则直接踹了鞋子回到了床上。
“要是江橘白当时帮我们说一句话,陈白水也不会罚我们。”
“还不如徐武星。”
不知道是哪两个人,在路过江橘白的床边时,窃窃私语了两句。
一只拖鞋直接就抛向了他们的后背,砸得重,但落得轻。
江橘白手肘撑着床,头发柔顺地搭在额前,眼神却凌厉,他冷冷道:“捡起来。”
李药香缓缓转身,彻底转完之前,他脸上已经出现了讨好的笑容,他弯腰把拖鞋捡了起来,放回到了江橘白的床前。
放完,他跟小马一起一溜烟地跑出了宿舍。
江橘白又躺了回去。
刚躺下来,走廊外面传来一声高亢的“啊!”,很是凄厉。
很快,江柿急匆匆地跑进宿舍,“李药香摔了一跤,头上撞了好大一个洞!”
江橘白翻了个身,面朝着墙壁,这次,他真的要睡觉了。
外面的吵闹声就宛如催眠一样睡意如潮水一般席卷而来,这几天他用脑过度,没有精力再分心给别的事情,加上身体情况大不如以往,还得保持着跟以前一样的状态。
要是被这些人看出来他精力不济,应付不来,他们就会立马化身为秃鹫扑上来。
少年沉入梦乡之后,他面朝的墙壁里,探出一只手来,给他捻了被子,同时擦了下唇角的口水,又在江橘白的衣服上擦了擦手指。
还算是一夜好梦,后面寝室因为李药香脑袋破了个洞的事情闹翻天,也没能吵着江橘白。
起床铃是在早上六点二十敲响的,外面的天还只是蒙蒙亮,窗外成片的柚子树,像立着一个个模糊不清的人影在那里。
全宿舍只有江橘白起来了,他缓了缓神,下了床。
离开宿舍去教室时,天比之前要亮了一点,但宿舍里的人还全部都在呼呼大睡。
江橘白在路上碰到了也正好出宿舍的徐文星,徐文星看见他,一脸惊讶,“你起这么早”
改头换面人人都会说,但不是人人都会做。
徐文星还真是没想到,江橘白居然还是认真的。
早起去教室自习这种事情通过江橘白来做,尤其是他顶着一张不耐烦的脸,怎么看怎么违和。
江橘白草草地“嗯”了一声,单手拎着连帽卫衣的帽子盖住了头,快步朝教学楼走去,没有要跟人闲聊的意思。
徐文星看着他的背影,微微一怔,这人怎么这么难搞?
末班的教室,早上六点多的时间是绝对不可能出现学生的身影的,江橘白打开自己那一块的灯管,看见摊在桌面的作业,他蹙眉,心情十分不好。
只是刚一走到课桌边上,还未来得及坐下,他就愣在了原地。
江橘白伸手快速地翻阅着自己昨天晚上刚做完的题目。
他是用蓝色的中性笔写的,上面不该有别的颜色,但入目所有的题目都被红笔修改批注了一道。
这肯定不是他写的,因为许多符号他都是昨晚刚认得,画不了这么流畅。
批注比题目和课本上给的公式以及资料给的详解要更清晰好理解,江橘白对着自己做错的地方,一看几乎就能明白一道题的考点在哪里。
他拿着资料怔怔地坐下来,不用猜了,肯定是徐栾写的,在昨天晚上他离开了教室之后。
一瞬间,江橘白对对方的心情变得很复杂,他以为徐栾逼他学习是在满足自己什么奇怪的恶趣味,或者,只是在享受恶鬼对人类的完全掌控。
少年坐在凳子上,脸上的提防和冷漠幻化成一丝丝无措。
“咔嚓”
“哎哟!”教室前门走进来几个女生,她们打开教室全部的灯后才注意到了最后面的江橘白,惊讶出声。
江橘白飞快把资料合上,还盖了两张试卷在上面,要是被人发现了……他还没想好怎么编。
他的动作把压在试卷底下的断笔给带了出来,两截一块儿掉在了地上。
是他的笔,江橘白捡起来一看,但为什么是断的?
住宿的第一个晚上,李药香受伤,额头上贴了块方形纱布,而徐武星也变得魂不守舍的,一进教室就趴在桌子上,动也不动。
班里的人以为他们是被陈白水罚的,好几个人聚在一起讨论说活该,徐武星平时尽知道欺负人,不仅欺负其他班的人,也欺负自己班的人。
“今天考个试,”数学老师摸着脑袋走进来,“两堂课,下课交卷,班长上来发一下试卷。”
老师把试卷丢给了班长,自己则坐了下来开始批阅一同带进来的试卷,看也不看底下的学生。
说是考试,教室里一直有人在不停讲话,不少人连抄都懒得抄,选择题全选c,填空题全空着,大题写个解,一分钟,完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