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狗血文里做返聘老师—— by岩城太瘦生
岩城太瘦生  发于:2024年07月17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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另一个老学官再也忍不住了,直接骂道:“直娘贼!不忠不孝、不仁不义之徒,竟然也能登基为帝!”
他话还没说完,祝青臣一个飞扑上前,直接捂住了他的嘴巴。
“老学官慎言!”
“谁?是谁?”老学官被他吓一大跳,扭头看见是他,一双眼睛都亮了,“好啊!祝青臣!”
“没错,是我……”
下一秒,老学官抬起手,照着他的脑袋,狠狠地拍了一下。
祝青臣愣住了,眼睛睁得圆圆的,下意识问:“干嘛打我?”
老学官又给了他两下:“打的就是你!你也是不忠不孝、不仁不义之徒!”
祝青臣捂着脑袋,四处逃窜:“嗷!”
他这才看清楚,原来老学官眼中是怒火在烧。
正是怒火熊熊,映得他的眼睛亮了。
其他几个老学官也被惊动,纷纷抄起平日里打学生的戒尺,挥舞着朝他冲过来。
祝青臣被几个老学官逼到墙角,抱头蹲下。
“祝青臣,你还有脸过来?”
“怎么样?陛下亲封的学官好当吗?昨日宫宴热闹吗?酒菜好吃吗?”
“我等与你共事几十载,竟从未看出你也是个趋炎附势、见利忘义的小人……”
祝青臣弱弱地举起手,提出疑问:“等一下,我才二十三岁,怎么可能和你们共事几十载?”
年仅二十三,工作五十载。
好像是噢。
老学官们被他这么一打断,都忘了原本要说什么。
祝青臣趁机站起来,小声解释道:“你们都误会我了,我没去吃菜,也没去喝酒,我留下来,都是为了学生。”
老学官们又要打他:“还敢狡辩!还敢狡辩!”
“很痛!真的是为了学生!”祝青臣大喊一声,“你们全都告老还乡了,剩下学宫里那么多学生怎么办?难不成都让他们自生自灭?学宫里还有不少贫寒子弟,教他们如何是好?这么多年的束脩都打水漂吗?”
趁着他们思索这个问题,祝青臣伸出手,把他们手里的戒尺拿走。
没收!没收!
他也是老师,怎么可以这样打他?
“再说了。”祝青臣放轻声音,“我留在京城,才更好办一些事情,就算改日他要杀你们,我也能说得上话。”
他不敢直接告诉老学官们,他要造反。
一则,怕吓着他们;二则,事以密成,事情还没定下来,他就呼啦啦地到处传扬,指不定那天就传到了萧长旭的耳朵里。
还是谨慎些好。
老学官们对视一眼,目光探究地看着他:“真的?”
祝青臣无辜地眨巴眨巴眼睛:“真的。”
“这还差不多。”老学官们叹了口气。
也是,如今也没有别的办法。
祝青臣还年轻,读了这么多年书,总要在朝堂里活下去,总不能跟他们似的,收拾东西回老家等死。
刚才打他的那个老学官,帮他揉揉脑袋,问:“可打疼了?”
“没有。”祝青臣傻笑着摇摇头,“我要是真做出这样不忠不孝的事情,也确实该打。”
通常来说,学宫里的学官学子,是一个王朝的风骨所在,若是连他们都妥协服软了,那就真没救了。
他们要是不骂他,他还觉着不放心呢。
祝青臣很快就忘了疼,和老学官们挤在一起,帮他们收拾东西。
祝青臣一边把书册整整齐齐地沓进木箱里,一边环顾四周,试探着小声问:“几位学官,陛下是如何……”
站在他旁边的老学官拍了他一下:“闭上嘴。”
这种事情怎么敢在这里说?
祝青臣乖乖闭上嘴,低下头,继续整理书册。
差不多整理好了,老学官才扯了扯他的衣袖:“走罢,去家里吃顿便饭,就当是饯别宴了。”
“好。”祝青臣眼睛一亮,怀里抱着一个书箱,背上还挂着一个,屁颠屁颠地跟着他们上了马车。
四面透风的凉亭。
一壶烧酒,几道家常小菜。
祝青臣和几位老学官围坐在案前。
这是他们自己家里,家人在外面守着,可以放心说话。
祝青臣端着碗,往嘴里扒了一口饭,问:“陛下究竟是如何登基的?”
“他?哼——”老学官冷哼一声,“和禁军首领串通,杀进宫里。先是封锁先帝寝宫,随后以侍疾为由,将几位在京皇子骗入宫中,尽数斩杀。”
“把能即位的所有皇子及其亲信全都杀了,可不就只剩下他能登基了吗?”
祝青臣若有所思:“所以,朝中已经没有皇室宗亲了?”
“有倒是有,就是离得远,轮不着他们,他们也管不着。”
“原来如此。”祝青臣又问,“那如今朝中……”
老学官们又是一声冷哼:“净是些墙头草和马屁精,萧长旭放个屁,他们都争着抢着喊香。你若还想留在京城,最好别沾染上这些人。”
“世风日下,你又是个小傻蛋,独善其身就好,别的就不要想了。”
“如此,我明白了,多谢你老。”
祝青臣又扒了一口饭,嚼了嚼。
老学官们举起酒杯,互相示意。
忽然,有位老学官道:“我倒是知道一个好去处。”
“嗯?”祝青臣抬起头。
老学官向他凑近一些,压低声音:“岐王。”
其他老学官也连忙附和:“对!岐王!岐王那儿是个好去处!”
祝青臣蹙着眉,一脸疑惑:“岐王?”
老学官同样疑惑:“岐王萧定远,你没听过他?”
“没啊……”祝青臣有点紧张。
他昨晚刚来,还不认识这个岐王呢。
老学官也没多问,只当他是一心读书教书,不知道这些。
他们解释道:“岐王是先帝第四子,原也是萧长旭的兄长。”
“等一下。”祝青臣更疑惑了,“你们不是说萧长旭把能即位的皇子都杀光了吗?”
“所以他不能即位啊。”
“岐王乃草原贡女所出,一开始就没有继承皇位的资格,也不受先帝喜爱,早早地就被打发到封地上去了。所以萧长旭残杀手足时,他不在京城,逃过一劫。”
“岐王的封地就在岐山。小祝,你不如找个机会,调去岐山那边,随便做个教谕或是文书,都比留在京城,随时掉脑袋来的好。”
“岐山那边除了年节送些贡品贺礼来京城,总是安安分分的,很少有动静传出来,宛如铁桶一个。除了偏远一些,没有其他坏处。”
“萧长旭杀了这么多兄弟,只剩下这个异国血脉,就算为名声考虑,应该也不会再对岐王下手了。”
“不错,据说那岐王生得高大,又孔武有力,要是萧长旭真的要对岐王下手,你就往他身后躲。”
“你去那边正合适。”
祝青臣摸了摸鼻尖,若有所思。
是啊,我去那边正合适。

祝青臣垂下眼睛,默默把这个名号记在心里。
几个老学官是真心为他着想,绞尽脑汁,又帮他想了几个去处。
他们讨论来讨论去,最后还是觉得岐王那边最好。
藩王坐镇。
远离京城。
足以平安度日。
祝青臣很是感动,眼泪汪汪地望着他们:“多谢你们诸位。”
老学官们拍拍他的肩膀:“我们老了,再熬几年就死了,你还年轻,还得熬这么多年,还是选个舒服的活法罢。”
“你别看我们私底下骂得凶,其实我们也没法子改朝换代,就只好帮你找几个好出路了。”
祝青臣吸了吸鼻子,举起酒杯,向他们敬酒:“多谢。”
老学官们笑了笑,与他碰杯:“不必客气。”
“哎哟,怎么还哭了?”
“还真是小傻蛋,哭什么?”
祝青臣抹了把眼睛,试图转移话题:“你们打算什么时候回乡?”
“就这几日吧。人家都赶我们走了,再死皮赖脸地待着,也没意思。”
“那……”祝青臣叮嘱道,“你们最好结伴同行。”
“那是自然,一个人上路有什么意思?自然是结伴。”
“嗯。”祝青臣点点头,又道,“你们最好再请几个镖师。”
老学官们都震惊了,齐刷刷探出脑袋,疑惑地看着他:“镖师?”
“对啊,保护你们的安全。”祝青臣表情认真,“你看你们都是文官,还老胳膊老腿的,再加上家里人,一路上千难万险,是妖孽横行……”
“妖孽?”
“万一遇到劫道的怎么办?”
“你刚刚说的是‘妖孽’,不是‘劫道的’,治学要严谨。”
“都差不多。”祝青臣正色道,“依我看,还是找几个镖师,和你们一路同行,不仅可以护卫安全,也可以帮忙送送行李什么的。”
“而且你们也不用急着赶路,就当是游山玩水,一路走走停停,也更舒服。”
说不定他们走到一半,祝青臣就造反成功了,再把他们请回来了呢?
老学官们看着祝青臣严肃的表情,忍不住笑出声。
“小祝,你紧张个什么劲?怕萧长旭派人暗杀我们啊?”
“诶!”祝青臣一激灵,连忙又要捂住他们的嘴,“这话怎么也能说?”
“真是这样啊?你真是个小傻蛋啊?”
老学官们拍着桌子,大笑出声,坦荡豁达。
“我们都这么老了,说不定直接就死在路上了。他手底下暗卫再多,也有定数,不会耗在我们身上的。”
“不能说!快‘呸呸呸’!”
祝青臣只有两只手,他们却有四五张嘴。
他捂不过来,只能捂住自己的耳朵。
等笑够了,他们又举起酒杯,再次碰杯,还招呼祝青臣。
“小傻蛋,来啊。”
祝青臣瘪了瘪嘴,也跟着举起酒杯。
这是饯别宴,也是他们在京城里的最后一次相聚。
醉眼朦胧之时,老学官们用竹筷敲着酒杯,打着拍子,唱起送别的曲子。
祝青臣喝醉了,趴在案上,打着小呼噜,雷打不动。
又是被一阵笑话。
老学官们趁他睡着,给他敬酒,碰了一下他放在桌上的酒杯。
“学宫里这么多学官,就你来给我们送行,不论你是真心,还是假意,这份情我们都领了。”
“多谢。”
三日后。
祝青臣早早地就从床铺上爬起来,去城外送老学官们。
他们结伴回乡,东西不多,基本上一户人家两辆马车,一辆坐人,一辆装行李,就差不多了。
祝青臣抱着手、瘪着嘴,一脸不高兴。
他最喜欢老学官们了,每次做任务,只要这个世界有学官,不论他们是原剧情里的重要角色,还是边角料配角,他都一定要去见见。
不出意外,他们一直都很投缘。
可是这个世界,他们才见面不过三天,就要分开了。
不远处,一个老学官笑着指了他一下,引得其他人一起看他,似乎是在笑话他。
祝青臣更不高兴了,嘴巴翘得更高了。
几个学官笑了笑,走到他面前:“怎么了?不高兴?”
祝青臣沉默以对。
“哎哟,还不说话了?”
他们转过头,朝旁边正收拾行李的几个大汉招了招手:“刘镖师,再稍等片刻,我们与同僚道个别。”
镖师?!
“唰”的一下,祝青臣连眼睛都睁大了。
老学官们笑着道:“哟,这下高兴了?”
“可不嘛,看看这眼睛里都有光了。”
“听你的,还是去请了镖师,你这下可以放心了吧?”
祝青臣用力点头:“放心了!”
老学官们笑着叮嘱他:“我们都回去了,你一个人留在京中,多加小心,趁早给自己找个好去处。”
“上回说的那个岐王就不错,你再考虑考虑。”
祝青臣应道:“我记得了。”
一行人再说了一会儿话,便要分开了。
今日万里无云,适合赶路。
祝青臣把老学官们一个一个扶上马车,站在原地,朝他们挥挥手:“一路顺风!”
老学官们也从窗户里探出脑袋,豁达地摆了摆手:“走了,你也快回去吧,别在这儿傻站着。”
说完这话,他们就坐回了马车里。
扶着拐杖的老学官问:“你们说,小祝到底是真心,还是假意?他是自己想过来,还是萧长旭派来试探我们的?”
“怎么说话的?小祝可是个好孩子,我一看就知道他是真心的,你们怀疑他,我可从来没有怀疑过。”
“你就胡扯吧,你上回还打他了呢。”
“我又没用劲,他也没记仇,就冲这一点,他绝对是好孩子。”
“得了得了,这有什么好争的?他这几日陪我们吃饭喝酒了吧?还陪我们作诗了吧?他也没干坏事吧?那不就得了?”
和祝青臣不一样,他们都把这次分别,当成永别。
回乡之后,山高路远,只怕无缘再见。
不必深究,就把他当做一个好心送行的同僚、关心他们的小辈,有何不可?
一直到官道上的几驾马车,变成了几个小黑点。
祝青臣才转身回去。
日头初生,他回到家里的时候,熟悉的老太监就在门前等着。
他笑着道:“祝学官回来了?君后前几日又请学官找几本古籍,不知这回可找着了?”
这是他和谢明月约定好的暗号。
老太监一说古籍,他就知道,他得进宫了。
祝青臣颔首应“是”,去书房拿上早就准备好的东西,便又一次跟着老太监进了宫。
关雎殿。
祝青臣甫一出现,林星和谢明月就忙不迭迎了上来。
“夫子!”
“祝夫子来了!”
怕被宫人看出端倪,这还是他们收敛过的表现了。
祝青臣拂袖落座,拿出准备好的书册,和他们讲了一会儿。
表面功夫做得差不多了,谢明月便以各种理由屏退侍从。
宫人退下,关上门扇。
两个学生都围在祝青臣身边,用亮晶晶的眼睛看着他,再喊了一声:“夫子。”
“诶。”祝青臣笑了笑,分别拍拍他们的肩膀,“你们两个,这几日过得还好吧?没有受委屈吧?”
“没有。”林星摇晃着并不存在的小狗尾巴,“老师刚走那天下午,我就搬过来和师弟一起住了,有他帮我撑腰,吃得饱、穿得暖,宫里也没有人再敢欺负我了。”
“嗯。”祝青臣按着他的脑袋,“为师看着,额头上的大包消下去了不少,应该是过得不错。”
他又看向谢明月:“你呢?”
谢明月道:“有劳夫子挂心,一切都好。”
祝青臣又问:“萧长旭那边呢?有为难你们吗?”
“有!”一提到这个,林星就来劲了,“就昨天晚上,我都睡下了,萧长旭忽然摸到我的房间里,跟我说了一些莫名其妙的话,还想和我……和我……”
他说不出口。
“那你是怎么做的?”
“我这几天没生病,就没有鼻涕。”
“啊?”
林星小声道:“所以是谢师弟过来救的我。”
谢明月道:“萧长旭过来的时候,我也知道,所以带着人过去敲门,萧长旭还会顾及我,就没再做什么。”
他忧心忡忡:“不过,这次我能拦住他,下次就未必了。等他没了耐心,只怕林星免不了要被……”
“所以我给你们带了这个。”祝青臣从带来的小包袱里拿出两个小药瓶。
“这是?”
“一些小药丸。吃了会使面色苍白,身上发热,看起来就像风寒一样。”
谢明月马上就明白过来:“夫子是让我们装病?”
“对。”
他们一个是君后,一个是“预备男宠”,若是萧长旭真的想对他们做什么,他们根本没有理由拒绝。
除非是外力所致,他们不能侍寝。
祝青臣思来想去,还是装病这个办法最好,至少能管上几个月。
谢明月双手接过药瓶:“我再看看有哪些太医可以收买,既然要做戏,自然要做全套。”
“也好。”祝青臣叮嘱道,“不过是药三分毒,这东西也不好多吃,你们自己把握。”
“是,夫子放心。”
师生三人再说了一会儿话。
祝青臣略一思忖,把埋在心里的那个名号挖出来,问:“明月,你可知道岐王?”
“岐王?”谢明月应道,“听说过,他是先帝第四子,也是萧长旭仅剩的兄长。”
祝青臣忙问:“你可知这岐王才能如何?治下如何?”
谢明月皱着眉头,似乎欲言又止:“岐王从前……才能应当不错,岐山在他治下,还算太平,没有什么不好的事情传出来。”
这样听起来,好像还不错。
可是,祝青臣敏锐地捕捉到了一个不太寻常的字眼——
“从前?”祝青臣疑惑,“为什么说‘从前’?”
“因为……”谢明月顿了顿,“岐王已经疯了。”
“疯了?!”祝青臣不敢相信地睁大眼睛,整个人都坐直了,“什么时候的事情?”
“就在昨日。”
“前几日,萧长旭为了敲打岐王,命人将几位皇子的头颅砍下,用锦盒装着,送给岐王。”
“听说,岐王在众目睽睽之下打开锦盒,被吓得直接从马背上跌下来,再醒来时,言行无状,好几个侍卫都按不住,已经疯了。”
“萧长旭派去的暗卫传信回来的时候,我正好在他旁边,留心看见了。”
祝青臣不由得想起自己上次出宫时,撞见的场景。
两个官员,两列侍卫,好几个锦盒。
一滴殷红的鲜血,落在他的面前。
所以……
那些盒子里装着的,都是人头!

祝青臣端着茶盏的手晃了一下,茶汤漾出来,洒在林星的衣裳上。
林星赶忙躲开,喊了一声:“老师!”
祝青臣回过神,把茶盏放下:“抱歉,烫着你了吗?”
他试了一下茶盏里残存的茶水,还好,不算很烫。
林星拎起被淋湿的衣摆,谢明月拿出帕子,帮他擦拭。
“夫子别担心,不妨事,只是洒在衣摆上了。”
“实在抱歉,对不起,星星。”
“没关系,我没事。”
两个徒弟在处理,祝青臣也插不上手。
他撑着头,目光涣散,瞧着殿中的宫灯出神。
林星抬起头,见他这副模样,碰了一下谢明月:“老师这是怎么了?”
谢明月回头,顿了顿,问:“夫子可是在为岐王之事忧愁?”
“是啊。”祝青臣换了一只手撑着头。
他原本是想搭上岐王这条线的。
岐王是萧长旭仅存于世的兄长,纵使身怀异国血脉,但总归占着一个兄长身份。
他还有封地,有封地就有百姓,有百姓就有赋税和兵马。
他是目前祝青臣所知的、最合适的造反人选。
可是现在,岐王疯了,这条线就直接断了。
他到哪里再找一个这样的人选?
祝青臣使劲捶了两下桌案。
气死他了!
谢明月宽慰道:“夫子放宽心,说不定还有其他转机,有封地的皇室宗亲不少,西北的康王和允王,还有……”
祝青臣叹了口气:“这几个人我也知道,只是……”
老学官们也跟他提起过。
身份离得太远了,礼法上根本就站不住脚。
他们本就没有即位可能,与萧长旭之间没有利益相冲,更没有深仇大恨,不会轻易造反。
祝青臣想要发动的是宫变,在一夜之间就完成弑君造反,并且对外宣称“清君侧”,而不是战争,把战线拖得长长长。
见他在想事情,两个学生也不敢打扰他,只是安安静静地坐在一旁。
祝青臣又换了一个姿势,用两只手捧着脸。
怎么就这么凑巧?
他前脚刚从老学官们那里听说岐王这个人,老学官们还说,为名声考虑,萧长旭应该不会再对岐王下手。
结果岐王后脚就疯了。
祝青臣下意识怀疑,他们那天的对话被萧长旭知道了。
但是转念一想,也不太可能。
那可是在某位老学官的府上,四面环水,只有一条回廊通向湖心凉亭,老学官的家里人也都守在外面,暗探总不能悄无声息地潜在水底,偷听他们说话吧?
就算有这样上天入地、无所不能的暗探,萧长旭怎么可能用在他们几个文弱学官身上?
况且,他在去找老学官之前,萧长旭就已经派人去找岐王了。
应当只是萧长旭多疑。
可是……
岐王怎么就疯了呢?
按照老学官们和谢明月的说法,能把岐山管得安稳太平,犹如铁桶一个,岐王的才能应当不在萧长旭之下,甚至远高于萧长旭才对。
他怎么这么容易就疯了呢?
电光石火之间,一个大胆的念头从祝青臣脑中闪过——
岐王该不会是装疯吧?
装疯、装疯……
因为萧长旭已经派人试探他了,所以他干脆将计就计、装疯卖傻。
不仅能暂时保住一条命,还能打消萧长旭的疑心,拖延一点时间。
倘若真是如此,那么这个岐王,一定也在筹谋着什么,此人心思深沉、颇有城府……
简直就是天选的宫变合作伙伴!
思及此处,祝青臣霍然起身,衣袖掀翻案上茶盏。
“哐当”一声,半盏茶水滴滴答答淌了满地。
两个学生坐在一旁,抬头看他,脸上是一模一样的疑惑表情。
祝青臣一时间没注意到他们,在心底把自己的猜测过了两遍,越想越觉得有道理,握着拳头,整个人都忍不住激动起来。
好,太好了!
“夫子?”
“老师?”
两个学生抬高音量,喊了他一声,他才回过神来。
祝青臣低下头:“怎么了?”
两个学生反问他:“您怎么了?”
“我没事,我很好啊。”祝青臣朝他们笑了笑,随后低下头,看见倒在地上的茶盏,连忙撩起衣袖,上前捡起来,“两个小懒孩子,茶杯倒了都不扶。”
林星与谢明月对视一眼,只觉得古怪。
夫子上一秒还愁眉苦脸的,怎么下一秒就眉开眼笑了?
有问题,绝对有问题。
祝青臣把茶盏捡起来,放回案上,看他们的表情,便知道他们在想什么。
他解释道:“我怀疑岐王是装疯。”
“装……”林星比他刚才还震惊。
祝青臣拍拍自己的脑袋,有些懊悔:“我早没有想到,竟然还骂了他半天。”
谢明月道:“倒也不是没有可能,那夫子预备怎么办?”
祝青臣没有犹豫,捏紧拳头,下定决心:“我会找机会去见他。”
“倘若……”谢明月迟疑道,“倘若他真疯了,那我们该怎么办?”
“应当不会。”祝青臣重新在位置上坐下,沉吟道,“就算真疯,他也还是皇室宗亲、先帝仅存的皇子,打着他的旗号,要办什么事情都方便些,总归有用。”
林星小声嘀咕:“老师要‘挟疯子以令诸侯’。”
祝青臣被他逗笑:“对,就是这个道理。”
做不了宫变同盟,他就去接手岐王的一切。
不论如何,他非去岐山不可。
“不过……”谢明月又一次提出疑问,“岐山距京城千里,夫子又是京官,若是贸然出京,一定惹人怀疑。”
“我知道。”祝青臣沉吟片刻,“我来想办法。”
和之前一样,祝青臣再稍坐片刻,便要离开。
临走时,他再次叮嘱两个学生,保命第一。
两个学生都点头答应了,将他送到关雎殿门外,目送他离去:“夫子慢走。”
仍旧是关雎殿的老太监送祝青臣出宫。
老太监姓杨,宫中人人喊他杨公公。
祝青臣与他见了几次,现在也算是熟悉了。
“祝学官,这边请。”
“好,有劳公公。”
“祝学官哪里的话?都是老奴应该做的。”
祝青臣瞧了他一眼,轻声道:“上回入宫,还要多谢公公机敏,否则还不知要惹出多少麻烦……”
他说的是上回,侍卫们捧着装着人头的锦盒,从他面前经过,老太监一脚踩在血迹上,把他拉走的事情。
杨公公很快也反应过来,连忙打断他的话:“事情既然已经过去,陛下既然没问,学官也就不要再多提了,只当学官与老奴从未遇见过此事。”
“也是。”祝青臣点点头,不再多说。
这位杨公公,看起来也是个聪明人。
祝青臣只怕他太过聪明,留在谢明月和林星身边,看出什么来,反倒不妥。
默了片刻,祝青臣就像是话家常一般,随口问道:“公公从前是在何处当差?”
“回学官的话,老奴从前在皇子所侍奉。”
皇子所?
那岂不是侍奉过那些……已经被杀害的皇子?
祝青臣不敢问,只是沉默。
杨公公看出祝青臣的疑惑,朝他笑了笑:“学官不必担心。先帝共有十子,殿下们年幼时住在皇子所,成年之后,便各自出宫开府去了,算起来也有好几年了。”
“老奴不过是留守在皇子所,做一些洒扫之事罢了。后来陛下登基,君后入宫,选中了老奴,老奴才得以在关雎殿侍奉。”
祝青臣轻声道:“原来如此。”
这时,又有一行人,从熟悉的拐角处横穿出来,打断了他们之间的对话。
祝青臣被吓了一跳,拉着杨公公,猛地后退半步,生怕又是人头。
但这回不是侍卫,也没有官员,而是……
五六个面容姣好、身姿风流的男子。
他们在两个宫人的带领下,袅袅穿过宫道,朝前面的宫殿走去。
祝青臣和杨公公又一次退到宫墙边,让他们先过去。
不用多说,祝青臣自己也看得出来,这些人都是萧长旭的男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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