谢星珩被他逗笑,也去摸摸他的脸:“你怎么这么可爱呢?”
两人“怎么怎么”的玩了会儿,自然做了春天该做的事情。
次日清晨,两人睡不了懒觉,家里来了客人,是赵大宇。
他在城内多待了几天,研究了下玩具,也在大街小巷里走,对江家在丰州的地位有了深刻认知。
来丰州之前,他是想找江承海聊聊,看看南地镖局以后做什么打算好。
江家出了个举人,总比他们这些大老粗有远见。
来了丰州以后,他发现他是真老了。
江家在做的很多事情,他都要多多琢磨,才能看懂用意。
懂了用意,自己也不会去尝试。
上陵府的环境太复杂了。
他们没办法复刻。
正好何义归还没走,今天三地镖局的人聚首,江承海很是高兴。
人生短短几十年,见一面少一回。年少时的好友,再见面,都已生白发。
两人互相击拳,又重重抱了下。
赵大宇再看何义归,从他身上能找到些何镖头的影子。
“你是何家老大吧?比你爹像样,身板正。”
赵大宇带来了很多信,三人叙旧时,谢星珩跟江知与就在旁边看信。
剿盐帮给百姓带来的恐慌,不比京城兵变弱。
人性的恶不分地域的展现,满城抓人时,他们趁乱举报,多的是好人家被搅得人亡家散。
横死的之外,还有被吃绝户的、剩下孤儿寡母被人拿捏欺辱的。
这些消息,乍一看除了沉重,没有什么大用。
但这相当于这个时代的新闻联播,还是百姓视角的讲述。
会让谢星珩更加了解这个时代的规则运行,一步步加强对封建皇权的认知。
他始终对这个时代的上位者,没有足够的敬畏心。这很危险。
两人还在纸片里搜寻,幸好,没有看见舅舅的消息。
剿灭盐帮时,没有舅舅的消息,就是最好的消息。
宋家当退则退,早早离开上陵府,果然是对的。
江知与抬头看谢星珩,眼睛都红红的。
谢星珩拍拍他手:“别担心,朝廷定性结案,说那些帮主们故意扯谎,以后舅舅出现就没有问题。我敢叫他来丰州,就有把握保住他。”
下头办事的人,少有尽心尽职一根筋的。
找不到人,那就是没有。
两地相隔甚远,总不能因为一个“宋”字,就把所有姓宋的人都捉了。
信件越看越少,他们还在里面发现了李燕白写的信。
李燕白在禹南县很好,跟冬桃相处不错。
这消息在这堆沉重的纸片里,很温暖人心。
她还有一封写给徐诚的信件。
江知与看天色尚早,就让小厮跑一趟糖厂。
最后一封,写明是“家事”,他们留到最后才拆。
信件里是二房和三房的消息。他们途径南地,留了线索。
二老已故,姜楚英疯了,堂哥白了头。
江知与看到后面,眼泪再忍不住。
心里有些空,也有些疼。
他对二老没什么感情,他们已故的消息对他来说,还没百姓们无辜受到牵连的消息让人难过。
姜楚英疯了,对他而言,痛快之余,又是深深的无奈。
陷入两难境地的,又何止是堂哥?
他们兄弟俩,夹在孝义之间,都要做一个决断。
只是可惜,赵大宇是等风头过后打探的消息,没能跟他们说上话,不知堂哥作何想法,如今有什么打算。
谢星珩拿帕子给他擦脸。
他看过地图,津口县有点远,毕竟属于偏远地区。
不过偏远是相对性的。
南地有一个岩山省,顾名思义,山多石多,可耕种面积少。当地沼泽多生,瘴气四起,生存环境险恶。
境内只有四府十二县,每一县都很大。
津口县在岩山省信和府,地域位置上,属于最南部的边缘城市,相对靠近内陆。
是深入偏远地区的起点,从这里开始,才算进入了朝廷所划分的“野蛮”区。
岩山省是女官最多的地方,也有许多当地百姓举荐官员,被朝廷认可的先例。
对江老三来说,到津口是贬官,这辈子都没有希望了。
对江致微来说,这里大有可为。
谢星珩说:“你可以给他寄一封信,回不回是他的事。”
江知与怔怔点头,脑袋也变空了,不知写什么好。
等江承海他们叙旧结束,江知与找着机会,把这封“家事”,给他看。
双亲已故,让江承海红了眼圈,半晌无言。
看见江致微少年白头,他更是心疼难言。
姜楚英的下场,他不作评价。
她遭了报应,不等于必须原谅。
有些事,是不可能原谅的。
才得知双亲亡故,江承海不饮酒。
赵大宇不介意,午饭以茶代酒,说了些南地镖局的现状。
纸上不如嘴上详尽,他絮絮叨叨,做了些补充。
整体来说,他们有了江承海给的营生,也愿意去做,怎么去做,他也有想法。
能合作的,就找人合作。合不来的,就找个人领头,其他人算帮工。
他亲自过来丰州,就是心里没底,拿不定主意。
时代潮流面前,他们太渺小了。
江承海跟他说得细致,做肯定是能做的,不要舍不得钱打点,他们做商人的,天生就是大肥羊,要学会自己割肉,然后静等再长起肉。
设立一个标准,肥到一定区间,就快快把多余的肥肉割了。
他们舍不得动手割肉,就有人来宰他们吃肉。
打点好了,就低调行事,挣多少钱,干多大事。
别想着搞个大事情,还是老话,设立一个标准,平时少说多做。
赵大宇又看谢星珩。
谢星珩知道他是想要个准话,就没说怎么发展,也是说能做。
各地经济都有发展期,上陵府也一样。围剿盐帮用了半年多,富了朝廷伤了民。
沿海城市,是民是寇只在一念之间。朝廷不会因为一个盐帮,就把上陵府的百姓全逼成反民。
上陵府境内,还有一个禹南县正在重建发展期,正是需要仁政的时候。
谢星珩说:“实在担心的话,可以舍下老本,去禹南县发展。未来几年,禹南县会是重点发展县,盘个好铺面,做豆腐都能发财。”
府县相隔不远,过去禹南发展,不算背井离乡。
只是去晚了,那边物价猛猛涨,需要更多的钱财,才能盘下普通的铺面。
赵大宇沉思片刻,认为可行。
禹南以丝绸为主,与丝绸相关的营生,会是争斗中心,他们不碰丝绸,屁事没有。
赵家最大的营生没了,老宅也没了,手里捏着钱财,只做豆制品,还有多余。
多的钱财,不散出去生财,坐吃山空不成事。在禹南县盘个铺面也不错。
赵大宇走之前,还在逛小集采购了一批玩具,想拿回上陵府看看售卖情况。
如果卖得好,他就再把杂货铺开起来,开到禹南县去。其他兄弟们也有活干了,能两地固定来往运货。
他一走,何义归也告辞。
江承海抽空出门,回了一趟江家祠堂。
断亲了,爹娘还是亲爹娘。人都死了,最后尽一点孝心,给他们立个牌位,送他们进祠堂。
族长江在昌趁机过来搭话,想跟江家的逛小集合作。
江知与早前分给他们的营生没有收回来,他们现在依然能做。
少了江家做靠山,他们又没点做生意的本事,到如今只能挣点小钱,比种地好,因大不如预期,心里落差很大。反而是他们都瞧不上的豆制品工坊在挣钱。
他们想把货送去逛小集卖,也当“供货商”。
江承海一听就知道原委。
到底是本族亲戚,同在丰州,赶尽杀绝太过狠毒,他们只是不往来了,生意是照常做的,没谁故意刁难。
没能当上供货商,只能是他们的货品有质量问题。
这是会砸招牌的事,逛小集能有现在的好名声不容易,江承海也可怜他家哥婿,好好的举人老爷,经营铺面压力大,这事好说歹说不松口。
江在昌脸皮抽抽,似想翻脸,被江承海斜睨一眼弱了声气。
江承海顾念爹娘牌位还在祠堂里,便直言道:“提升下质量,你们能吃会喝,尝不出差别吗?”
江在昌立即说:“这是照着你家哥儿给的法子晒出来的!”
江承海脸色沉了下来。
“你几个意思?同样的方子,别的人都能上货,就你的不能。我让你提升质量,你反怪我家小鱼坑你?你既然认为那方子有异,那你趁早别晒了!”
江承海面子不给他,里子也不给。
指着他脸道:“祠堂我出钱盖的,我也能推了。你若敢对我爹娘牌位做大不敬的事,我让你一家祖宗埋粪坑!”
江在昌气得胡子都要歪了。
“那也是你祖宗!”
江承海冷哼:“我跟你可不是一根藤生的。”
吵一架,神清气爽回家去。
二房的消息,让江知与心情不好。
他是个能藏事的性格,说不清自己要怎样,也就没有解决方案,更是要藏着,免得让家人都不痛快。
谢星珩想法哄他开心,先送了个随身本。
两人现在用的本子,有部分是互相裁剪,大多数是书童在做。
江知与拿到本子,没做多想,只看了看封皮的图案,就把它放进抽屉里,留着备用。
等第二天,他又收到一样精制礼物时,才发现是夫君在哄他开心。
礼物不足巴掌大小,用料非常奢侈,金银之外,还用了上好的沉香木和水色通透的琉璃。
沉香木做了个小箱子造型,正面用琉璃封住,能看见箱子内部的装饰。
内饰以星星、鱼鱼、爱心为主,金银之外,还用了鸡血石做料。
江知与拿到手,只敢捧着看。
他看见内饰的小物件上,都有特定的字。
比如“我爱小鱼”这四字会拆分,在四个小物件上刻写。还能拼出“老婆”“老公”“宝贝”等词组。
琉璃易碎,他不敢大力摇晃着玩,都是上下翻动,尽量让内饰撞在木板上。
把玩一会儿,他又仔细去看这件礼物的外部造型,手指持握的地方,有个竖直长条略高于平面,江知与小心翼翼摁了下,内部机关活动,开了个小口子,从底部漏出一颗小星星。
江知与一直盯着看的,他还观察了好久,确认这颗小星星是早早预留在玩具内部的,只等他摁下开关,就会落出。
是一颗大一号的黄金星星,玩了谐音梗,直接刻了小字“开星”,意思是“开心”,另一面则印了咧嘴大笑颜文字。
江知与爱金银,又爱谢星珩费的一番心思,摇出“开星”,还给整哭了。
他看看现有事务,着急的抓紧处理,不急的延后,今天提早下班,去找小谢。
没到下班的点,江知与先到了逛小集。
谢星珩果然还没走,掌柜的说在二楼办公室。
江知与过来,发现门是关着的,以为他在开会,还在外面等了会儿。
路过的伙计说里边没别人,他又抬手敲门。
真是奇了,里边半点回应都没有。
出门了,还是没听见?
江知与想着,又轻敲一回,然后推门进去。
谢星珩还在里面,但歪在靠背椅上,戴着眼罩和简易u型枕补觉。
江知与愣了下,起了玩心,把门闩上,轻手轻脚走过来。
一楼是临街铺面,楼上关了门窗,还能听见嘈杂声,江知与步子轻,靠近了,谢星珩还无所觉。
江知与左右看看,给他把滑落的毛毯拿起来,重新盖好。
这动作更轻,反被谢星珩察觉,一伸手,就揽住了江知与的腰,把人带到怀里。
江知与受惊,小小惊呼了声。谢星珩听见还笑,分一只手扯下眼罩,把江知与往上抱了抱,要他正面坐自己腿上。
江知与调整了坐姿,蹙眉说:“你都没睁眼看看,还突然动手?万一来的是别人呢?”
谢星珩亲他一口:“你进门我就闻见味儿了。”
江知与都不知道他身上有味儿。
低头嗅闻两下,心情被开心取代,问他:“什么味儿?鱼味?腥味?”
谢星珩笑说:“香香老婆的甜味。”
江知与是讲究人,柜子里会放香袋熏衣服,平常泡澡要加香露。
或是专一长情不想更换,或是实在喜欢,所以一直用,两处都是同一个味道。
谢星珩不擅长分辨香料的味道,这太精细,但他每日里接触,想不熟都难。
他给这种香味取名叫“老婆香”,说给江知与听,江知与心里都甜滋滋的。
那些香料和香露,都是舅舅送来的,是海外商人那里买来的好货。
他在内陆买不到纯正没有涩味的香露,味道杂了相冲,便把香料也统一了。
舅舅每回送东西来丰州,都是大几车的给。
他跟爹爹在生活上有很多小喜好,舅舅都一并照顾了,这些小物件,他是成箱成箱的送。江知与跟宋明晖都用不完。
日积月累的,身上染了香气,江知与反而忽略,像伴生的体香。
他趴谢星珩怀里笑,破天荒的在外面喊他“老公”,听得谢星珩心都飘了。
谢星珩两手环他腰上,问他:“是不是看见礼物了?”
江知与点头,从他怀里坐好,从袖袋里取出那件精贵玩具。
玩具有配套的毛毡包,用的羊毛,部分染色,组了星星、爱心、小鱼三元素,简单直白,是只有他们俩能懂的表白。
余下都是浅粉色的底,整体风格粉粉嫩嫩。
谢星珩跟他说:“这叫扭蛋机,你不用紧张,我这儿还有玻璃面板替换,喜欢玩就多玩玩。”
老婆要玩具,谢星珩当然不能口头花花两句就蒙混过关。
夫夫之间,总该有点小情趣。
情趣又不止是那些事,他就缠着白家老大白有木,硬是加急给他弄了这个小玩意儿。
木料有清香,机关在侧面不占用正面的地方,整体小巧又视野开阔。
就是这时代的琉璃,是珍稀品,多数是做成了花瓶、茶杯、酒壶等器具,还不能保证成色。
他突然要琉璃,还去找了宋明晖,宋明晖原说拿两只花瓶敲了,听说谢星珩是要平面的透色琉璃,就说:“库房很多,你去找找。”
谢星珩听说能敲琉璃花瓶,就暗自惊讶,对宋明晖从前的富贵日子好奇了起来。
肯定比在江家富贵。小鱼就说不出来敲琉璃花瓶的话。
再听说江府有很多平面琉璃,他就很是惊喜。
如此这般跟江知与说,江知与也有映像。
“舅舅知道我们家会给京城送礼,还要四处打点,他在上陵府遇上稀奇珍宝,也会帮我们买下,叫人送来丰州。那些平面琉璃,都是些半成品、次品,是舅舅跟人做生意时的添头。”
他们之前还琢磨过,看着做点什么好。但它们形状奇怪,又透又薄,实在不好操作,就放库房吃灰了。
两人又玩扭蛋机,花色简单,玩法也简单,因里面的字不同,可以凑个“拼字”游戏。
心里有情,才会被吊着,玩得不亦乐乎。
今晚回家,江知与实在开心,在父亲跟爹爹面前露了孩子气,把他新得的扭蛋机给他们看。
江承海还没见过这般形式的玩具,还用上了琉璃,隔着琉璃去看里面的小玩意儿,他也认出字来了。
江知与扭捏着炫耀:“小谢费心了。”
宋明晖看了这小东西,才知道谢星珩要琉璃的用意,眸光柔和,也说费心了。
扭蛋机上有留孔,可以穿线打络子。
炫耀完毕,江知与回房间,从他挂发带、香袋、钱袋的多功能架子上,挑选络子。
他怀孕期间无聊,做了很多有关星星的饰品,整体比较Q萌,跟穿着不搭。
放在扭蛋机上,他怎么看怎么喜欢,又实在怕它磕碰着,炫耀完了,明知有备用琉璃板,也舍不得玩。
谢星珩把他的小心记下,隔天又去找白有木做保护壳。
保护壳有厚度,高于玻璃,能当做简单防护,这样一来,整体就重了。江知与却喜欢得不行。
这天,他跟诚哥儿碰面,又去找诚哥儿说扭蛋机。
成年人,拿到个新玩具,比孩子还像孩子。
徐诚仔细看了,也听江知与说了玩法。
玩法实在简单,不够勾人。胜在精巧、用了心思。
“他想法真巧,这也能做出来。”
江知与听了高兴,玩一阵,说:“家里还有多的琉璃板子,我改天去找白大哥,给你也做两个机子,里面要装的东西,你就自个儿去弄。”
徐诚很为送礼的事头疼,听江知与这样说,还不好意思:“你夫君给你的礼物,我怎么好照着来?”
江知与跟谢星珩都有商人思想,没有一定要独一无二,这小东西,以后要拿来挣钱的。
江知与拿到了第一个扭蛋机,就无所谓其他人有没有。
大家都有了,知道了玩法与巧思,他不经意里展露他的机子,才能被秒懂,领悟其中深意。
不然他怎么秀恩爱!
徐诚听了直乐,确认江知与成亲以后,脸皮是真的厚了,人也是真开朗了。
他认真道谢,这就开始思考扭蛋机要塞什么好。
江知与说:“你可以给糖啊,包装上费点心思,一颗颗的圆球糖果放进去,摇出来还能吃。”
徐诚听进去意见,心里惦记着,这就去前面的货架,拿了糖果,进来尝试服帖的小包装。
江知与则拿出随身本,记录下想法。
刚好写完了这个本子,他从抽屉里拿新本子。
抽屉最上面,是谢星珩给他送来的随身本。
江知与盯着这本子,眨了眨眼,心里有点小期待。
小谢在哄他开心,本子应该有藏着小心思?
这般想着,他把本子拿过来,翻页往后看,发现每一页的页脚,都有一副简笔画。
是美人鱼造型,姿态各不相同,多翻几页,才能看出动态。
江知与为了观察动态,无师自通,把本子合上,用手指拨弄,快速翻动的纸张,构成了动态的小剧场。
是“小鱼寻开星”。
江知与心里暖暖的。
都说成亲久了,感情会淡,日子会变得没滋没味,幸好他遇见的是谢星珩。
小谢会说也会做,总能注意到他的小情绪,又不会强求他什么。
这种纯粹被爱、被呵护的感觉,会让他感到亏欠,恨不能掏心掏肺。
可他的一些“坏习惯”,也在被爱时纠正。
他可以不去想太多,只需要感受这一刻的幸福。
被爱是相互的,他也会爱谢星珩。
二月里,许家黄家广发请柬,两家结亲。许举人娶黄家女。
请柬发到江家,江承海连声“啧啧”。
“真是能憋啊,活该他家发财。”
大家都在搞事业的时候,黄家闷不吭声的把亲事谈成了。
黄家跟江家有交情,许行之跟谢星珩有交情,双份的人情,礼金可以准备厚一些。
江知与备了两箱铜钱,合计三十两银子。
再有一对鸳鸯佩、一对同心结。
总体礼金在五十两上下。
他不由想起秦六爷的订单利润,表情僵了下。
真是当家才知柴米油盐贵。
知道贵了,该花的还得花。
都筹备完成,江知与就去徐家看看。
许黄两家的喜事在二月中旬,一经公开,街头巷尾都有人议论。
惊讶黄家能成事的有,小声说许行之看不上徐诚的也有。
徐诚的父亲徐天智,去年常去许家找许行之,明眼人都看得出来,这是老丈人相看哥婿来了。
许家也没赶客,周边邻居都知道徐天智常去。
过年后,许行之出去赶考了,后来回到丰州,也没什么消息,大家都忘了。
今年糖厂的直属铺面糖果屋开业,那时江知与跟徐诚都在铺子里,百姓们都知道。
两个小哥儿,开了糖铺,还有能熬糖的糖厂,生意做得有声有色,又是抽卡,又是集邮。
这般情况之下,徐诚的名声,除了“彪悍能干”,又多了一个“多金”。
他年岁到了,比江知与略大,江知与孩子都有两个了,他亲事还没着落。
年间上门的媒人,都被徐家婉拒,多了些人记恨,认为徐家守着个嫁不出去的老哥儿当宝贝。
这些话,徐诚都不在意,都是些酸话罢了。
过后又有些旁的议论起来,比如说镖局的师兄弟都看不上他,再不趁着年轻嫁了,往后招婿都没人要。
这话说得实在气人,江知与听说的时候,徐天智都带着大儿子徐武过去把人揍了一顿。
散播这番言论的人,目的很简单,就是想要徐家人着急,能在相看的时候降低标准。
他们想软饭硬吃,还看不上诚哥儿。
徐诚有对象,不好对外说,这事过去,就当个哑巴亏吃了。
这不,开春忙起来,这事刚消停,因许行之要娶黄家女,这事又被人拉出来说。
两家之前都没确定,换做其他家有看中的人,也会多多献殷勤的,根本不算什么事。更别提期间没纠缠,没闹出事,往来也少。
江知与过来时,徐家正在吵架。
穆彩凤把徐天智骂成了只蔫鸡,徐天智缩头缩脑,时不时小声顶一句嘴。
徐诚劝半天没用,江知与来了,家里顾着体面,中止了这场没有结果的吵吵。
江知与跟徐诚回屋里说话,徐诚都不想说。
“男人就是麻烦,我忙死了,还得为这些破事分神操心。”
许行之有举人功名,这些挤兑人的话,他们只敢带一句“许行之看不上徐诚”。
别的难听话,多是说徐诚年岁大了,是老哥儿了,性格又不好,还爱往外跑,有人看上他就不错了。
徐诚不在意这些话,都是事实。
他确实大了,也急躁爱动手,不喜欢待在家里。
除了林庚,也就一个舅老爷看中他了。可舅老爷撮合不成,徐诚跟宋野互相没看上。
关键是,徐诚的爹娘对他亲事不自信,他跟林庚的关系始终是悬着的,让他爹娘心里窝着火气。
这些话,一句句的往心窝里戳,听得他们难受。
徐诚能不管外人怎样,还能不在乎爹娘吗?
由着人这样乱说,他们家没点反应,别人还当他们一家都是泥人呢。
江知与给他想了法子:“我家跟许多媒人有合作,我去找他们说说,这些想跟你结亲,因结亲不成就恶言伤人的,都不要给他们说亲,让他们打一辈子光棍去!”
看看到底哪个没人要。
这是明面上的惩戒,要出口恶气,还得看拳头。
江知与说:“我们去把他们揍一顿。”
这主意很合徐诚心意。
徐诚还特别惊讶:“谁去打?我跟你?你也去?”
江知与也很惊讶:“不能和我一起去吗?”
徐诚知道他的心意,考虑到他的性格,说:“我跟我大哥去就可以了。”
江知与不乐意了:“我也会打人啊。”
他也很生气啊。
徐诚都听笑了,垂眸思索了片刻,区区打人,孙知县应该不会为难他们,便同意了。
他们约了个好日子,许行之成亲这天,江知与要去吃喜酒的,吃完酒,天也黑了,正适合去打人。
这场喜酒,徐家也收了帖子,因这些流言,他们家不去。
跟徐诚定好日期时辰,江知与回家跟谢星珩说了声,到那天,他不跟小谢一起回家。
谢星珩听了也是头顶冒问号。
“你?去打人?”
他当即想到乡试之后,他们俩一起揍赵鸣的场面。
江知与会打人,还挺凶的。
谢星珩依然惊讶,并且很想欣赏一下老婆的英姿。
他蠢蠢欲动:“我能一起吗?”
谢星珩很有分寸感。
两个小哥儿组队去打架,这就是闺蜜组团,他个臭男人硬要掺和,实在扫兴。
他说:“我可以帮你们望风。”
江知与稍作思考,没立即答应。
“我要问问诚哥儿。”
问徐诚,徐诚不介意。
谢星珩还没干过这种摸黑去打人的事,虽然他不是主力选手,但看过的电影电视剧场面还是在往脑海里冒。
他定制了夜行衣,江知与跟徐诚都不喜欢。
黑不溜秋,丑死了!
他们就是实名去的,有本事到他们家里来要说法。
谢星珩:“……”
太勇了点吧。
他退了一步,给两个小哥儿定做了非常酷炫非常漂亮的面具。
拿素胚面具,找人画了黑白无常。
这面具倒是符合他们审美,都接了。
然后谢星珩又悄摸摸准备了几个麻袋。
打人怎么能不套麻袋!
这一番准备下来,转眼到了婚宴的日子。
是正常嫁娶,婚宴摆在许家。
许家家底薄,宅子小,酒席摆到了巷子里。一溜排开,摆八桌酒。屋里还有四桌,统共十二桌。
新郎中午就去接人,满城里转悠,不走重复的回头路。
路线经过规划,黄昏时分,刚好过门。
黄家憋了多年,这回能跟一个年轻的举人老爷结亲,真是扬眉吐气。
往日里的低调不复存在,花轿都是锦绣缎面,喜服更是满绣满工。
全县里绕一圈,铜钱一把把的撒,一天走完,少说撒了五十两银子出去。
谢星珩跟江知与说:“好大的排场。小鱼,你欠我太多了!”
江知与:?
他看见这般热闹的婚礼,心里原有落差,被小谢这么一说,才记起来他是招婿,按照娶亲礼来,确实是他亏待了小谢,就极其不好意思。
“那我们再办一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