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仿佛被明怀鲤这一句话,从恶魔的深渊里拽出来,变回了那个人,那个熟悉的、属于明怀鲤的谢医生。
谢望潮眼眸中氤氲着某种雾气,伸出手来,抓住明怀鲤的手,抬起来放在唇边。
在手背上轻轻落下一个吻。
他郑重其事地抬头,非常感动,声音里的爱意满得要溢出来:
“真的吗?宝贝……你对我来说,也是完全不同的,和这个世界上其他人类、其他怪物都完全不同,你是我的宝贝。刚才是我不好,我多想了,你放心,我会好好了解你和你的文化的。”
明怀鲤点头:
“嗯。还要摸摸看吗?”
他话音刚落,谢望潮就又摸了过来,大手在衬衣上摸来摸去,像是在追寻什么神秘的宝藏。
半晌,他满脸兴奋地抬头:
“很软!”
明怀鲤往后歪着身子,心不在焉地笑了笑,觉得自己这姿势……简直就是孕妇本妇啊!好丢脸啊,但为了生存,他得坚强地装下去!
“它真的太小了,一点儿痕迹都没有。”
“咕咕——”明怀鲤肚子叫了起来。
“啊……你饿了,我这就去做饭。”
谢望潮又抬手摸摸明怀鲤的头发,这才满足地离开去做饭。
明怀鲤起床,自己到卫生间里洗漱,对着镜子,他看着自己高烧之后肌肤粉嫩的脸,叹了一口气。
看来从这里逃跑的计划暂时行不通,外面不通城市,又很有可能遍布着那种怪物,他得想办法让谢望潮带着自己离开这里,先回到自己熟悉的城市再说。
当然,能让对方直接放了自己是最好的,可是……估计很难。
既然暂时逃不掉,必要时候或许还要依赖这怪物,那他和对方的相处策略就要彻底改变了。
明怀鲤看着镜子,捏住自己嘴唇两边往上抬,做出一个微笑表情。他从来没有告诉过谢望潮,其实他,一直以来,还挺爱撒谎的。
小时候父母吵架时,他就练就了察言观色和撒谎保命的本事,后来在学校参加戏剧社,甚至学到一些正规训练。进入社会后,他只是一直在扮演一个可怜又木讷的设计师,这样能够得到清静而已,实际上嘛……
不过撒谎也得注意尺度,了解更多信息很有必要,他得尽力把控对方的行为,这一点难度很高。
那可是怪物,不是人类,无法用人类的基础逻辑去揣测。况且这两天相处下来,他也发现了,这家伙非常喜怒无常,情绪很不稳定,要唬住对方,难度非常高。
明怀鲤收拾好自己,剃掉胡茬,去谢望潮衣帽间里挑选衣服。谢望潮黑衬衫比白衬衫多得多,但他毫不犹豫选了白衬衫穿上。
衣服下摆刚好盖到他的大腿根部,白皙修长的大腿在衣服之中若隐若现,他站在镜子前面看看,找出一条米色休闲长裤穿上。
他转身找了一条宽腰带,勒在白衬衫上,凸显出腰部线条,拉长腿部比例。
重要的是,这样看起来有些诱人,但又很正经,不露出皮肤,应该不会引发那怪物的……欲望。
明怀鲤想到这里苦笑一声,这怪物的欲望,他可承受不来,这不光要保命,还得保菊花,他可有的忙了。
“宝贝,来吃饭了,你在这里吗?”
谢望潮的声音传来,他似乎笃定明怀鲤的位置,站在门口就要伸手拉门。
“哦,就来了。”
明怀鲤把自己头发抓乱,转身拉开衣帽间的门,站在谢望潮面前,似乎有些无措。
他小心翼翼地问:
“我……穿了你的衣服,你不介意吧?”
问话的时候,他抬起眼睛,从睫毛之下往上看,可怜兮兮地抿一下嘴唇。
谢望潮的表情,看起来有一瞬间的失神。明怀鲤任由对方打量自己全身上下的装扮,过了一会儿才听见对方说话:
“怎么会介意?我的一切都是你的……”
谢望潮伸手过来,似乎要去摸明怀鲤的脸,但明怀鲤恰好很自然地一偏身子,让那只手落在了他头发上。
明怀鲤顺势说:
“谢谢你,那,我们去餐厅吧。”
谢望潮摸着明怀鲤的头发。青年头发是能盖住耳朵的长度,刚才出来,看上去像是刚洗完澡,毛躁却随意,有一种……真的在过日子的感觉。
那是家的感觉,像小狗,像一切梦想中带着香味、甜蜜可爱的人类的家。虽然谢望潮不太懂这个,但他却不由自主摸着那些柔软光亮的头发,露出了微笑。
“好。宝贝,这样的早晨,真好。”
“嗯,我也觉得。”
明怀鲤边走边回头一笑,笑容明媚轻快,大大的桃花眼明亮又清纯。
谢望潮跟在他身后,看着他的笑容,一时间有些难以回应。
某种汹涌澎湃的东西在他的本体中流动,叫他这具人类身体不自觉开始神经反应,手指紧握成拳,嘴角不断上扬,体内发热发烫,手心、鼻腔和更多神经末梢的位置,都开始发酸发软。
这家伙……怎么笑起来会这么好看?
是因为蛋的关系吗?谢望潮觉得自己变得很奇怪,明明对方没有释放任何攻击,只是笑了一下,自己就像是……遭受了什么奇特的精神摧毁,体内翻江倒海,触手在本体里胡乱挥舞。
两人坐在餐桌前,明怀鲤看出去,顿时一愣。
谢望潮做了满满一大桌子菜,都很家常,鲍鱼红烧肉,清炒扁豆,土豆炖鸡块,尖椒炒牛柳,水蒸蛋,蘑菇青菜,肉末茄子……简直够十个人一起吃!
明怀鲤转头看他:
“怎么做这么多?”
谢望潮却说:
“多吗?我还担心吃这些不够呢,你大病初愈又怀孕了,孩子也很需要营养的。”
明怀鲤不动声色道:
“这么一说,我确实也觉得孩子饿了。对了,怀你们孩子期间,人类会有什么身体变化吗?”
赶紧说,说了我好学起来。明怀鲤期待地看着谢望潮。
谢望潮正给明怀鲤盛满一碗菜放在手边,闻言皱起眉头:
“会有什么变化……我也没有经验,大概……和人类怀孕差不多?总之,一定要吸收很多营养才行。”
明怀鲤只得点头,端起饭碗:
“我会好好吸收营养的,为了孩子!”
他狂吃三大碗饭,不得不说,谢望潮做菜的手艺还是很不错。
饭后,他摸着撑大了的肚皮瘫坐桌前,谢望潮伸出触手收拾桌子。
触手多就是好,收拾东西速度飞快。
谢望潮离开餐厅去放碗碟。
明怀鲤马上站起身,快步跑到窗前,看向外面。
这个餐厅在一楼,是落地窗,能看清楚外面的海景和小花园。刚才明怀鲤就发现了,有几个人从小路上走过去,还有车辆开进来,应该是有什么状况。
他往外看,没看出什么名堂。
正这时,谢望潮忽然出现在餐厅门口,吓得明怀鲤立刻转身:
“啊!我……我就是有点闷……想透透气……”
谢望潮望着他,不动声色,嘴角勾起:
“这样正好,我来就是想问问你,现在天气不错,要不要出门散步?”
明怀鲤迟疑了一会儿,这不会有什么坑吧?但他要是拒绝,可能反而会引起疑虑。
“好啊,一起去吧。”
他点头答应。
“去哪里散步呢?”
谢望潮看着他贴在自己手臂上的衬衫衣袖,眼眸黑沉,半晌他伸出手,把明怀鲤的手蜷成一团抓在手心里。
他亲吻一下明怀鲤的手背,低声说:
“你想去哪里,都可以。”
明怀鲤撇嘴,心想自己想去报警,难道你还能带我去啊?
谢望潮见他没回答,便牵着明怀鲤往外走。
手掌和手背肌肤相贴,冰凉与温热相互融合,骨节有很强的存在感,对方甚至还翻来覆去揉自己的手指,让明怀鲤很想抽回手。
但他没有表现出分毫抗拒,乖巧温顺,始终跟在谢望潮半步之外的距离,任由对方牵引着前进。
走出别墅正门,明怀鲤有些紧张,忍不住四处看。
深厚的树丛分布在道路两侧,植物全都绿得发黑,夏天的蝉鸣鸟叫铺天盖地。刚才还乌云密布的天空,此刻却变成晴空万里,阳光遍洒在大片植物上,给人一种万物美好的感觉。
但那只是错觉。
实际情况是,他被架在这里,像被囚禁在笼子里的鸟,看得见天高海阔,但那些和他却毫无关系。
明怀鲤的手指被捏住,往上捋,有点痛,他思绪收了回来。
谢望潮在他耳边很近的地方说话:
“宝贝,你想去哪儿?我都陪着你。”
明怀鲤回过头去,谢望潮那张英俊至极的脸庞,就在他耳畔不到一指距离处。
那张脸眉骨高,鼻梁挺拔,眼睛形态更是美得出奇,是非常独特的古典主义的英俊。但此刻……那双眼睛里蒙着阴影,隐藏着强烈的情绪,盯着明怀鲤的视线非常复杂。
他似乎总是这样患得患失。这倒是好事,有利于明怀鲤继续表演。
明怀鲤忽然低呼一声:
“啊,你弄疼我了。”
谢望潮放开手。明怀鲤抬起有些发红的手指,递到他眼睛前面:
“你看,变红了。”
谢望潮有些无措:
“嗯……是的。”
明怀鲤却不生气,只是撒娇地说:
“那你帮我吹吹。”
谢望潮毕竟是个医生,脑内存储着丰富的人类医学知识,张口就是:
“皮肤组织受到挤压坏死的话,吹是没有用的,需要切开皮肤表层……”
明怀鲤打断:
“你在这念论文干嘛!不想吹就算了!”
他很生气的样子,甩手就往前走去,趁势拉开了和谢望潮的距离,走到隔壁别墅范围之内。
他瞥去一眼,见那家别墅门口停着一辆黑色大卡车,不少人正在从卡车里往别墅搬东西,一箱一箱的不知道是什么,应该很重,那几个人搬得满头大汗。
卡车旁边站着一个少年男人,像是大学生的样子,穿着奢侈品牌的拖鞋短裤,看见明怀鲤走过来,对他热情地笑了笑。
明怀鲤走近那少年:
“你们好,请问你们这是……”
少年还没回答,明怀鲤的手就一下被握住,身侧也传来一道声音:
“宝贝,别打扰别人。”
那少年往明怀鲤身后看。明怀鲤也迅速回头,谢望潮正对着他,带点歉意地悄悄捏他的手背和虎口。
那少年嘴角大大地露出一个笑容,看一眼两人相握的手,活泼快乐地说:
“你们好啊,我是这家的业主,来过暑假的,我叫张景。你们应该是夫夫俩吧?”
这个问题一出,谢望潮嘴角顿时扬起微笑,夸赞道:
“是的,我们是夫夫俩。小先生,你很有眼力。”
张景笑着说:
“哈哈,我可从来没看错过这种事。你们结婚了吗?”
谢望潮笑容微顿:
“啊……还没有。不过应该快了,他已经怀……”
“啊?”
明怀鲤赶紧瞪一眼谢望潮,自己尴尬地转移话题:
“没事他说错了,对了,你是一个人搬来这里住,还是和家人一起?”
张景说:
“就一个人住。主要我有个实验要在这里做,当然你们放心,绝不会吵到你们的。”
两边又寒暄几句,小张见卡车差不多搬完了,就和两人摆手告别。
明怀鲤目送他走进别墅,脸上挂着社交笑容。等对方关了门,谢望潮便捏捏他的手掌心,轻声说:
“他是个好人。”
明怀鲤:
“嗯。”
谢望潮又捏捏他:
“看来我们俩确实很配,外人一眼就看出来了。”
明怀鲤不想说话。谢望潮:
“等你孕肚出来了,看起来应该就更明显了。”
明怀鲤:
“……我还会有孕肚?!”
谢望潮:
“呵呵……我很期待。”
明怀鲤震惊得瞪圆眼睛:
“不是,只是一个蛋,为什么会有孕肚啊!你说清楚点,这也太吓人了,我是男的啊!怎么会有孕肚!”
谢望潮看他着急的样子,忍不住伸手,修长手指刮了刮他的鼻梁,宠溺地凑近:
“这么着急?你也很期待吗?”
明怀鲤:
“我特么……”
一连串辱骂即将出口,他赶紧咬住嘴唇,为了自己的生命安全还是憋回去了,只是瞪了谢望潮一眼,自己往前走。
谢望潮抓着他的手不放,不管他走多快,都用差不多的速度跟在他身后,还时不时发出轻笑声,听得明怀鲤真是心烦得要命。
一路走着,两人来到了小区内部专属海滩,金色沙滩细腻柔软,海洋像蓝色带着白边的绸缎,轻柔地不断覆盖上沙滩,又不断褪下去。
明怀鲤一脚踩在沙滩上,差点儿保持不住平衡摔倒。身后传来一股拉力,他身子一转,仿佛舞蹈动作一般,转了大半个圈儿,落入谢望潮怀抱之中。
谢望潮双臂圈住他,低头看着他的脸,笑得有点儿坏:
“怎么了,生气了?”
明怀鲤五分表演五分是真,转过头去不看他,鼻子里哼出一声。
谢望潮眸子里的黑暗又浓郁了几分,他忽然间换了动作,将明怀鲤打横抱起。
“啊!你干嘛,放我下来!”
明怀鲤生气又惊慌,却又不敢真的做什么,只能手舞足蹈地被抱着往前走。
谢望潮大踏步走到沙滩中央,抬手一挥,某种透明薄膜一样的东西以他俩为圆心四面散开,化为人类肉眼不可见的屏障。
周围一下子安静得落针可闻,所有声音都被排除在外,海浪和金黄沙滩成了背景,整个世界仿佛只剩下他们两个。
明怀鲤察觉到这一点,皱眉问:
“发生什么了?”
谢望潮低头看着他:
“没什么,只是创造一点私人空间。”
他放下明怀鲤,突然弯腰脱下自己的长裤,整整齐齐叠放在一边,露出那双肌肉精致到仿佛健身模特的大长腿。
明怀鲤抱住无辜的自己:
“卧槽!你想干什么!光天化日的!”
谢望潮委屈:
“我只想用本体和你一起看海啊。”
他一边说着,双腿一边转变成触手。明怀鲤惊惧地盯着他的腿,表皮迅速变得粗糙发黑,圆形吸盘显露出来……没一会儿,双腿就变成好几条扭结在一起的粗壮触手,开始四处伸展蔓延。
好几条触手依恋地缠绕上明怀鲤的腿,像藤蔓一样绕着他的腿往上爬,尖端摇头晃脑地对着他挥舞,仿佛在跟他打招呼。
明怀鲤:麻了!
但他又能怎么样呢,还是得装啊。
他大着胆子伸出手,一把抓住一根即将摸到禁区的触手尖端。
啊!好恶心的触感!
手里像是抓住了鲶鱼,柔软滑腻,那触手仿佛滚刀肉一样还在翻腾,软绵绵肉乎乎……太恶心了!他整个手臂都在颤抖!
谢望潮还在后面问:
“怎么了宝?不喜欢它吗?我只是想摸摸我们的孩子……难道你讨厌我?”
明怀鲤深吸一口气,感觉自己吸入了无数触手的黏液分子,那种古怪的腥臭夹杂着清香,他简直想把嗅觉也彻底封闭起来。
他回头,挤出一丝微笑:
“不是的,我看它沾了沙子,帮它擦一擦而已。”
谢望潮闻言微笑起来。他上半身还穿着西装外套,精致英俊的面庞深情温柔,下半身却是无数根触手组成的躯体,那些触手树枝一样四散开去,透明的黏液不断滴落在整个沙滩上。
他看起来完全就是怪物。
明怀鲤看得头痛,转身往海边走去。那看不见的封闭屏障好像也会跟着他前进,几根触手也像小宠物一样跟在他旁边一起走,在沙滩上拖出粗细不同的沟壑痕迹。
谢望潮跟在他后面,轻声说:
“我想和你用最坦诚的方式相处,你不要害怕我好不好?而且,蛋也很需要和父亲的本体接触,这样才能给它的进化方向提供参考。”
明怀鲤走到海边,一屁股坐在沙滩上,不知该怎么回答这句话,只好先套点信息:
“你的意思是说,蛋在肚子里的时候,就能感受到外界的你?”
“是的,蛋对父亲本体是有感应的,它会朝着父亲的形象进化。不过我暂时感应不到它,确实还小。”
谢望潮走过来,庞大的黑红色触手树枝全都涌来,围成一个圈,将明怀鲤圈在触手们中间。
几根触手轻微和缓地爬上明怀鲤的腿部,小心翼翼的,像是被教训过的小宠物,时刻注意着主人的反应。
明怀鲤只能看着它们爬到腿上,又把尖端轻轻贴在他的下腹肚皮上,缓慢地左右摇摆。黏液冰冰凉凉贴着肚子,在这种天气里还挺解暑的。
两人陷入奇妙的沉默中。触手轻轻贴在肚子上,慢慢也不动了。
深蓝大海和金色沙滩之上,明怀鲤在这一瞬间,居然有种岁月静好的错觉。可能自己是真的疯了,只是自己还没意识到。
就在这时,谢望潮轻声说道:
“宝贝。和我结婚吧。”
明怀鲤觉得自己的存在也不太真实,不然怎么会幻听到这种地步?
一个触手怪,正在他身边对他求婚?
这比噩梦更加疯狂的一幕,居然会出现在现实之中?
明怀鲤转过头,看向身边人。他也看着自己,深黑眼眸中,有着异样的激动。
他的触手们甚至轻微地颤抖起来,贴着明怀鲤肚皮的那些也在颤抖,全都传递到明怀鲤身上。
明怀鲤自己也颤抖起来,不过他是打冷战,大热的天,他实在是被这触手怪吓到了,连张口回答一句都做不到,只能瞪着眼睛、张大嘴看着他。
半晌,明怀鲤想到什么,问:
“是因为那个男生说的话吗?”
谢望潮点头:
“人类情侣最后都要结婚的,不是吗?”
谢望潮许多根触手微微颤抖着,眼底氤氲着强烈的情感,低声又说:
“你不要……不要有压力。这不是正式求婚,我只是……没有忍住。”
他这样说着,好像很尴尬一样低下头去,抓住一根触手随便捏捏,捏得那根触手都扁了。
谢望潮侧脸在阳光里蒙上一层金边,眼眸低垂时,看上去居然有种少年人的羞怯与纯真。
明怀鲤愣了半天,终于把嘴巴合上,准备好了应对方式。
“我现在还没有结婚的打算。”
谢望潮转过头来,显而易见地失落:
“为什么?”
明怀鲤:
“我还没有足够的安全感。我只是一个保守的人类,和你这样的存在结婚……我需要很长时间来做好心理建设,也需要和你……相处更久,彼此了解更多之后,我才会考虑结婚。”
这些话或许会刺痛对方,但他必须要说,这是他的底线。
谢望潮每听他说一句,脸色就黑一分,到最后他完全没有表情了,黑色眼眸中除了失望还有不解。
触手们缓缓移动着,慢慢直立起尖端,像巫祝手中的权杖一般站在明怀鲤周围,黑色表皮之上睁开一只只血红的眼睛,肃穆地对着他看。
谢望潮那双人类的眼睛,和他触手上的无数双眼睛一起,看着明怀鲤问:
“你这是,拒绝我吗?”
海风凛冽地吹拂起来,海浪疯狂汹涌,原本在沙滩上另一边玩耍的一家三口,马上顶着狂风收拾东西离开,整个海滩就剩下他们两个。
而一人一怪在只有彼此的结界之内对视,一点声音都没有,安静得压力巨大。
宛如实质的视线之下,明怀鲤觉得自己CPU都要烧坏了,他调动全部脑细胞,开始语言的艺术:
“我这不是拒绝,我怀着你的孩子,怎么会拒绝你呢?而且,在这个世界上,对我的生活来说,没有人比你更重要了。我只是需要一段时间,好好地适应这一切,了解你,也了解我自己的心意,直到彼此心意相通,有足够的情感基础和物质基础,我们才可以结婚,这才是我期待的婚姻,我相信你会尊重我的,对吗?”
谢望潮一直认真盯着他,脸上没什么表情变化,也不知道听懂没有。
明怀鲤循循善诱地说完最后一句,凑过去靠近了谢望潮的面庞,很诚恳地睁大眼睛,让自己看起来像小狗一样可怜巴巴,眼睛里还用力挤出一点水汽。
他甚至主动伸手,抓住谢望潮的手臂,摇了摇。
所有触手在那一瞬间,全都彻底静止。
血红的眼睛消失不见,只剩下谢望潮面庞上的一双眼睛,专注地看着自己手臂。
良久,他抬起手,抓住明怀鲤的胳膊。
“好。我尊重你。”
他说着,抬起明怀鲤的手,在他手背上落下一吻,仿佛一个郑重的承诺。
两人回到别墅时,傍晚的霞光正好洒满客厅,很是漂亮。
谢望潮去做晚饭,明怀鲤拿了手机坐在沙发上,看似在玩手机,实则在强烈的后怕之中。
不是,求婚?这触手怪咋想的?难道真要自己一辈子和他绑定在一起,给他生一堆蛋吗?况且自己是男的,根本不能生啊!
现在蛋还没发育,等到该生蛋的时候生不出来,那触手怪不知道会怎么发疯,想想就要命。
明怀鲤眉头紧皱地想,和这怪物生活在一起,实在太危险了,天天考验自己的口才和演技。他还是得尽快想办法,找机会逃跑才行。
他划拉着手机,试着给好朋友发消息,可是发出去的内容都会在一瞬间改变。
他发送“我被男朋友绑架了”,发出去的却是“我和男朋友约会了”。
对面回了个“?你幸福就好,不必管我死活”。
明怀鲤又打字“我男朋友是触手怪!”。
发出去的瞬间变成“我男朋友真的爱我!”。
“?恋爱脑你到此为止啊!”
明怀鲤想了想,打字“你能来接我吗,地址在XXX”。发出去的时候变成“你别打扰我哦,别想找到我在哪里。”
就,怎么说呢,他看上去像个前言不搭后语的变态。
可能是因为他之前报警的事情,现在触手怪用某种方法,给手机下了禁制,让他没办法正常和外界联系了。
看来这怪物可能有一些他不了解的能力,能够改变电磁波传递什么的……真应该抓进实验室解剖!
不过……谢望潮一脸委屈的帅脸又出现在眼前,他叹了口气,有点儿心软。
解剖什么的还是有点不人道主义……不是,怪道主义。让他放了自己,在国家监管下好好学习天天向上也就够了吧。
“宝贝,来吃晚饭了。”
谢望潮磁性的声音传来,明怀鲤答应一句,起身去餐厅。
又是满满一桌子的菜,谢望潮做的全都是他爱吃的,还提前把食物在他碗里放好,吃饭过程中也一直帮他夹菜。
明怀鲤边吃边想:这触手怪做菜手艺真的不错,到时候被国家收编了,说不定他还可以开个餐厅,反正他手那么多,上菜速度一定飞快。
谢望潮给他递过来一杯牛奶:
“在想什么?”
明怀鲤:
“在想,你手艺这么好,应该去开个餐厅,肯定赚钱。”
谢望潮摇头,认真道:
“不会,我只给你和孩子做菜,其他人不配。”
明怀鲤:
“……”
你还挺骄傲。
他看一桌子菜只有自己在吃,谢望潮专注于布菜,一口也没吃,不由得问:
“你不吃吗?”
谢望潮摇头:
“我不用吃人类的食物。”
明怀鲤恍然:
“怪不得之前我们每次约会,你都吃得很少,我还以为……”你身体有问题,还担心过会不会影响到那方面能力。
谢望潮笑了:
“以为什么?”
明怀鲤:
“……没什么。”
那方面能力不仅没问题,还在成为触手怪之后变本加厉了,真让人害怕。
谢望潮又轻笑一声:
“只要看着你大口吃饭的样子,我的触手末梢就会发麻,体内也会有热热的感觉。我不清楚这是什么反应,这在你们人类那里,是不是叫……满足感?”
明怀鲤立即放下筷子,暗自决定以后再也不大口吃饭了,一边说:
“可能是吧?我不太清楚。好了我吃饱了,你不吃饭真的不会饿吗?”
谢望潮手肘撑在餐桌上,眼眸慵懒地半眯:
“我有其他的食物。而且我不进食,也一样可以活很久很久。”
明怀鲤咯噔一下:
“多久?”
谢望潮:
“完全不进食可以活……大概一百年?”
明怀鲤毛骨悚然,不由得问:
“那你现在有多少岁了?”
谢望潮做思考状:
“我记不太清楚了……可能有三千多岁了吧?按照你们人类的计算方法来说。”
明怀鲤:
“……”
不是,这么老的吗!这下真被老男人强、制、爱了啊!
谢望潮还在说:
“在我们族群里,我还是很年轻的存在。我们没有长辈和亲属的概念,每个都是独立个体,但据我所知,力量强大的个体之中,活了几万年甚至几十万年的不在少数,只不过这些个体大部分不在地球这个小地方呆着。”
明怀鲤仿佛在听天书,整个人有点崩溃:
“那你……力量强不强啊?要是那些几十万年的来进攻地球,你能挡住吗?”
谢望潮淡淡道:
“没试过。我不算最强的,但也还可以。”
明怀鲤:完了,之前只是担心自己的命运,现在开始担心整个地球的命运了,一天天的操不完的心啊!
谢望潮看他一脸担忧,便靠近一些,声音缱绻低沉:
“你是在担心我吗?”
明怀鲤:
“……是,是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