明怀鲤就站在这混乱的正中间,身上还残留紧绷的黏液。
他又恐惧又不可思议,盯着那些挥舞的触手,生怕下一秒某一根触手就从天边飞过来,对着他的脑袋来个本垒打。
毕竟……他刚才那个谎言实在拙劣,万一怪物回过神来呢?
好在他担心的事情,最终没有发生。触手们一通乱舞,将房间搞得一片狼藉时,都有意避开了明怀鲤。
不知过了多久,大概五分钟左右,世界终于安静下来。
明怀鲤抬头看去,那根鲜嫩花朵一般的触手大概已经收回去了,剩下的黑红色触手在地板上缓慢拖动着,触手来源的巨大肉块上,无数只血色眼珠漫无目的胡乱转动。
海风中恍惚出现一些细微的声音,仿佛许多个不同声线、不同性别、不同年龄人类的呓语,又仿佛噩梦之中呼啸诅咒的魔鬼。
那些呓语在空气中,在破碎一地的水渍上,在明怀鲤耳边和脑海之内,带着狂喜的情绪不断重复着:
“怀上了……”“他说他怀上了……”“我的蛋……”“亲爱的……”“亲爱的蛋要来了……”“我想要的蛋……”“好好保护……”“他是我的爱人……”“我和为爱人的蛋……”“啊哈哈哈……”“啊哈哈哈哈!!!!”“蛋!蛋!蛋!”“我爱他……我爱他……”“我们组建家庭……”“蛋!蛋!蛋!”……
重复、黏腻、层叠在一起的无数呓语,冲击着耳膜,精神摇摇欲坠,明怀鲤自己也往下倒去。
一根触手飞速赶来,缠上明怀鲤的腰,把他卷起来,缓慢谨慎地放在床上。
非常轻拿轻放。
随即,所有呓语瞬间消失,明怀鲤大脑骤然一轻。
那根触手尖端变得非常细长,凑到他脸上,给他人中位置涂抹上一层冰凉胶质物,触感难受得让明怀鲤蜷起脚尖。
转过脑袋,他又是猛地一惊。
他亲爱的人类男朋友,再次出现了。
“亲爱的,你太好了,我好高兴……”
带着共鸣、磁性十足的温柔蜜语传入耳中。
像是什么都没发生一般,他亲爱的帅气男朋友,优秀外科医生谢望潮,没穿衣服站在床头,胸腹都是古希腊雕塑般完美的肌肉。
谢望潮俊美近妖的面庞上,露出醉酒一般甜蜜温柔的笑容,用浓得溺死人的喜爱眼神,紧紧盯着他。
像是看最珍贵、最骄傲的珍宝一般,眼神中充斥着鲜明的爱意、占有欲和控制欲,还有……很多更加复杂的情感。
这曾经让明怀鲤脸红心跳的眼神,此刻却让他从头凉到了脚,血液都不敢在这样的眼神下奔流,凝固成一潭死水堵在他每一根血管之内。
明怀鲤躲开这视线低下头去,却又一眼看到,谢望潮的下半身没有双腿,取而代之的是……
蠕动混乱的血肉,粗壮黑暗的触手,和无数只不断眨动的猩红血眼。
……太糟心了!明怀鲤闭上眼睛,恍惚觉得自己命不久矣。
他一个普通人类,天天面对这种视觉冲击,真的还能活下去吗!
“亲爱的,你确实该好好休息了。”
磁性儒雅的嗓音在耳畔响起,距离很近。
细微的气息喷洒在明怀鲤脸上,让他脸颊发痒,肌肉近乎抽搐。
明怀鲤努力忍住没有睁眼,除了视觉之外全部感官都因为恐惧而放到最大,脑海中已经千回百转,想到了无数种极为可怖的接触……毫无疑问,这怪物必定会用尽最恐怖的方式对待他,好让他彻底“休息”!
然而接下来,被单被轻轻拉起,盖在他胸口。
一根属于人类的手指轻轻抚上他的唇瓣,徘徊流连,从唇摸到脸颊,再转到他的眼角。
帮他揩去眼角冰凉的泪珠。
极尽温柔缱绻。
“乖宝贝。”
然后是血肉在碎片和地板上摩擦的声响,刺啦刺啦……逐渐远去,走出了房间。
那怪物甚至,贴心地帮他关上了房门。
听见房门发出很轻的“砰”声,明怀鲤骤然睁开眼睛,心脏跳得激烈。
房间内的灯光被调成适合休息的昏暗橙黄,而那怪物已经消失不见。
这……怎么回事?
想象中一切恐怖场景都没出现,那怪物反倒对他挺温柔。
难道,自己随口撒的谎,对方真的当真了?
屋内很安静,闻着空气中淡淡的奇怪腥甜味,明怀鲤总算找回了思考能力。
这一小时之内经历的事情,完全超出了他的认知!
这个世界竟然不是唯物主义的,竟然存在披着人皮的怪物,这些怪物还……还如此精通勾引人类的技巧,甚至让明怀鲤都为它神魂颠倒!
所以这些怪物勾引人类,目的就是让人类替它们生蛋?
关键自己是个男的,不应该具备生育功能才对啊!为什么谢……那怪物,偏偏选中了自己啊!
从小接受唯物主义教育长大的明怀鲤,在床上独自默默地崩溃了好一阵子。
抬手捂着额头,明怀鲤意识到:
无论如何,他得逃出去。
既然有怪物,那这世界一定有能够对抗怪物的手段,他得找到那些!报警也好,其他什么方式也罢,他要逃离这怪物的掌控,他想过正常的人生啊!
明怀鲤坐起身朝窗外看去,这里是别墅二楼,海景房窗户很大,看起来是可以打开的……他从这里跳出去应该……
“宝贝,吃点夜宵再睡。”
伴随着磁性低沉的男声,“咔哒”一声轻响,有什么东西打开了房门。
一根触手从门口伸进来,另外几根触手紧随其后,捧着一个托盘走进。
室外的明亮光线照进屋内,在墙上映出一个模糊的巨大黑影,缓慢靠近,恍若噩梦在现实中降临。
明怀鲤还半坐着,感觉自己身子都麻了,完全动弹不得。
几根粗壮触手翻卷起来,用吸盘吸住托盘底部,仿佛橡皮泥一般无限延伸、延伸,从门口一直伸到明怀鲤面前来。
明怀鲤不想看托盘上的东西,可他更不愿意看地上那几条巨蛇一般,被橙黄色灯光映照成深橘红色的触手。
“宝贝?你不是休息了吗,怎么起来了?”
门口的巨大黑影发出熟悉的声音,带着真切又温柔的关心,就像……真的爱他一般。
明怀鲤脖子僵直地转过去,尝试着发出声音,嗓子很哑,但还能说话:
“我……我有点怕。”
触手们缓慢在地上拖曳着,彼此倾轧着,吸盘一张一合,将那托盘捧得更高。
门口的黑影忽然笑了。
那团巨大的影子,像人类一样颤动起来,仿若闷在胸腔里的共振,不知从哪里发出迷人、轻松又好听的男性笑声,回荡在整个房间内,往人耳朵里痒痒地钻。
笑了半分钟,那团黑影发出低沉的叹息,戏剧性地拉长声线:
“嗯……怕什么,怕我吃了你么?”
明怀鲤闭了闭眼。
他可耻又可悲地心动了一瞬。
没办法,谢望潮用这种声音说话时,他每次都顶不住。哪怕已经变成怪物,这怪物却还是保留了谢望潮的声音和语调……真是可恶至极。
明怀鲤没有接话,目光空洞地看床单,相当于默认了。
那团黑影却动了起来,满地拖拽的触手随之移动,像巨大的清洁工具,把屋子里的碎片全都扫开,扫出一条通道。
墙上的影子缓缓缩小,那怪物正在往前,往屋内走,边走边继续用那种好听得要人命的声音说话:
“亲爱的,我向你保证,我绝不会伤害你,一分一毫。我永恒地保证这一点……因为我爱你,因为你怀着我们的蛋。”
说到最后一句话时,它已经站在了床边。
全身上下都是人形,没有庞大可怖的血肉,也没有触手。之前那托盘放在床头柜上,而它……变成了他。
谢望潮就站在明怀鲤面前,温柔笑望着他。昏暗柔调的壁灯照亮那张极度俊美的脸,头发湿漉漉地仿佛刚沐浴过,挺拔的鼻梁打下阴影,睫毛浓密垂下,嘴角勾起纯真无害的笑意。
没有触手,没有血肉,没有腥臭,也没有黏液和血迹。先前的一切仿佛一场不真切的噩梦,此刻看着这张脸,这个人,明怀鲤是真的很想相信他。
谢望潮忽然弯腰,爬上了床。
明怀鲤惊慌地往旁边躲,可是床就那么大,慌乱中他触碰到谢望潮的腿。
湿滑、黏腻,覆盖着一层薄薄的黏液。那是怪物的□□,就算披着人皮,依旧是真正的怪物……明怀鲤忽然间一个激灵,浑身汗毛倒竖,立刻就想跳下床去。
他当然无法离开床。
一只有力、湿滑的手臂,眨眼间箍住他的脖颈,将他死死按住。
而明怀鲤后腰上,不知是什么东西,黏稠、湿软、光滑又冰冷地……缠了上来。
谢望潮凑到他肩膀,嘴唇靠近他疯狂战栗的脸颊,吐出软而凉的气息。
“亲爱的……你不是怕么?我来陪你睡了。”
心脏像是在沉溺在沼泽里的鱼,挣扎、狂跳,毫无节律。
谢望潮像玩弄一个洋娃娃一般,轻松将他翻转过来,摆在床上。
手指蜷缩痉挛,世界上下颠倒,昏暗暖橙色灯光里,明怀鲤眼中所见却仿佛蒙上一层黑纱,他什么都看不清楚,嘴里只能挣扎着吐出几个词:
“不要过来……我不怕了……不需要……”
他被动地倒下去,整个身体笨重地砸在枕头上,后腰上那个柔软黏腻的东西夹在他和床垫之间,似乎被压得变形,缓缓扩展开来。
仿佛躺在冰冷的、带有反作用力的奇怪水床上,床在微微晃动。他也跟着晃动,大脑昏暗、晕眩,所有的感受器官都懵懂而茫然。
他不知道自己究竟怎么了,抬起头来,眼前蒙昧灯光里,是谢望潮那双带笑的眼睛,还有那张诱人的、鲜红的薄唇,正在缓慢开合。
那张红唇中发出好似遥远天边而来的呓语:
“宝贝……快睡觉吧,为了我们的蛋……你一定要好好休息。”
明怀鲤很想挣扎,他知道自己现在要是睡着了,一定会发生可怕的事情,产生不可估量的后果,他绝对不能睡……然而意识仿佛任人宰割的小兔,很快便被彻底扼杀。
他甚至分不清自己是睡着了,还是晕厥了。
有人在哼一首歌。很好听的男声,婉转悠扬的曲调,带着一丝诡异,更透出喜悦的意味。
明怀鲤有了感知,睁开眼睛,被灿烂的日光照个正着,下意识抬手遮挡阳光。
下一秒,他的手被什么东西温柔地拿开,平放在枕头边上,那东西软绵绵地拖拉着走远,拉上窗帘,帮他挡住阳光。
可以想象,那应该是怪物的触手……明怀鲤实在不愿想象。
“醒了啊?宝贝……早安。”
那道男声几乎是瞬间就贴在了床边。
明明睁眼之前……那声音还在房间外面,不知是怎么快速靠近的。
明怀鲤没有回答,他醒来先感受了一下自己的身体,还好,没有少点什么,似乎也没有多出什么。
他转过头,一眼看见谢望潮站在床边,身上穿着一件卡通蓝色围裙。
……真空围裙。这怪物哪里学来这些花里胡哨的?
明怀鲤看着围裙之下呼之欲出的精壮肌肉,还有下方黝黑的地方……他甚至没穿内裤,过于真空了属于是!
算了,都是怪物了,和怪物有什么好计较的。
“宝贝,早餐正在做,你稍等一会儿,先去洗漱吧。”
谢望潮伸出一只手,做出扶着明怀鲤下床的手势。这个时候明怀鲤才看清楚,刚才去拉窗帘的,是谢望潮的另一只手……化成的触手。
那根触手现在收缩回去,回到谢望潮的肩膀上,依旧是触手的样子,吸盘饱满、粗壮光滑,带着黏液,尖端对着明怀鲤轻微晃动,仿佛在打招呼。
明怀鲤糟心得不行,别开头去,自己从另一侧下了床,绕过床榻直接走出门去,一言不发。
谢望潮紧紧跟在他身后,声音轻快好听:
“不知道你爱吃什么早餐,我就每样都做了一点,你到时候挑着吃,一定要多吃才行啊,我们的蛋需要很多营养的。”
明怀鲤木着脸,穿越整个别墅二楼,专门钻进另一端的大卫生间,“砰”地关上门,把那怪物关在门外。
怪物似乎并不担心,留下一句:
“那宝贝要快点出来哦。”
脚步声渐渐远去。
明怀鲤靠在卫生间门上,仔细听着外面的动静,直到无声。他提着的那口气这才稍微放下来,抿着嘴查看周围环境。
要逃出去,但不是现在……他很饿很累,怪物也还没放松警惕。他扒在窗口看清楚周围的环境和路线,还看到了邻居家,可惜现在还不是度假旺季,邻居家似乎没有人住,只有许多鸟类在热带植物顶端不安地鸣叫着。
明怀鲤洗漱好,深呼吸,给自己打气:不怕不怕不怕……铁板鱿鱼蒜蓉章鱼须……辣炒章鱼腿……我可以的,我可以面对的,加油,打倒章鱼哥!章鱼哥强、制、爱什么的,我配合表演就好,不怕不怕……
他咽下去好几口口水,这才打开卫生间房门,发现章鱼哥……不是,谢望潮没在外面等着,也没有任何触手的痕迹,这才松了一大口气。
他环顾一圈,忽然眼睛一亮,手机!就在客厅桌子上!
他立刻飞跑过去,抓到手机,尝试开机。手机发出熟悉的开机音效,在空旷寂静的房间里十分突兀,吓得他差点把手机塞进裤兜……哦等等,他出来时候没穿衣服,刚才在卫生间裹了一件浴袍,没有裤兜来着。
开机之后,什么消息都没有,明怀鲤打开手机随便看看,发现新闻什么的一切如常。他打开短信,给110发信息,陈述自己所在的位置,告诉警方自己的男朋友是一个披着人皮的触手怪,希望警方立刻出警救他出去……
“在干嘛?”
谢望潮的声音骤然间响彻耳畔,吓得明怀鲤浑身一抖,手机掉了下去。
……被触手轻松握住,重新递回他手边。
屏幕还停留在报警的页面上,谢望潮看了一眼,轻快地勾起唇角:
“宝贝想要玩警匪游戏吗?你猜,警方会不会相信你呢?”
明怀鲤盯着他帅气的脸,心一横,当着他的面按下了发送键。
“相不相信是他们的事。”
适当的试探是必要的,首先要了解对方的底线。
谢望潮眉头微皱,却没说什么,也没阻止他,转眼间又用轻快的语调说:
“下楼吃早餐吧。”
明怀鲤就懂了,警方这里肯定不堪大用,这怪物毫不在意。
他沉默跟在怪物身后,下楼到了华丽的餐厅。长桌上摆满了琳琅满目的早餐,中式的小笼包豆浆和小菜,西式的煎蛋培根奶油蘑菇汤,要什么有什么,全都色香味俱全。
谢望潮帮明怀鲤拉开椅子,自己坐在他旁边,凑过来期待地看他:
“你不问我吗?”
明怀鲤:
“问什么?”
谢望潮一只手又悄悄爬上明怀鲤后颈,对上他的耳畔:
“就像别的情侣那样,惊喜地问,宝贝~这些都是你亲自做的吗?你问啊。”
模仿别的情侣时,他的声音很特别,又在最后三个字上加重读音,低沉磁性,确保每个字都深深刻入明怀鲤耳内。
但明怀鲤只是瞥他一眼,木然转过头去,什么也没说。
“唉……我的宝贝不想问,那就不问。这些都是我亲手做的,从昨晚做到刚才,毕竟我不用睡觉。”
这下明怀鲤倒有些惊讶了:
“你真的不用睡觉?”
那他想趁对方睡着逃跑的计划岂不是泡汤了?
谢望潮认真地看他,眼底闪烁着欣喜:
“所以宝贝,你想多了解我一点,是吗?我真开心。”
明怀鲤犹豫一下:
“……嗯。”呕!
虽然很恶心,但多了解怪物也是必须的。
谢望潮眼神柔和下来,一根触手不知从哪里伸出,像一条尾巴似的,在他背后左右摇晃。
“宝贝……我知道,你很爱我,我也爱你。我们两个生的蛋,一定是最优秀的。来,先尝尝我的手艺,宝宝一定也饿了。”
谢望潮用骨节分明的手抓住勺子,舀了一勺米粥递过来,放在明怀鲤唇边:
“啊——”
明怀鲤想偏头躲开,却无法动弹。有一团黏稠冰冷的东西,紧紧箍住他的后颈,叫他一动不能动。
勺子贴住他的唇,温热的米粥香味扑鼻,明怀鲤微微张嘴,那陶瓷勺子便霸道地长驱直入,在牙齿上磕出轻微的声响。
米粥是正常食物,还挺好吃。明怀鲤吃完一勺,轻声说:
“我自己来。”
谢望潮满意了,把勺子递给他。明怀鲤拿着勺子开始吃粥,吃着吃着,面前又放下一个小笼包。
谢望潮慢条斯理地开始调小笼包的蘸料。酱油,醋,辣椒油,配上一撮花椒粉。白皙修长的大手灵巧柔软,时不时反转出人类手指根本达不到的弧度,有些惊悚。
手上动作着,谢望潮和缓地开口了:
“如你所见,我不是人类,是另一种……来自遥远宇宙深处、曾经被你们人类称之为‘邪神’的生命。当然,所谓邪恶是以你们人类的角度而言,事实上我们和人类区别不大,只是更强大一些、更古老一些的物种。”
谢望潮夹起一个小笼包,放进蘸料碗里左右转动,让它裹满酱汁,又用筷子夹起来,送到明怀鲤嘴边。
明怀鲤消化着他的话,张嘴吃掉包子,动作比之前自然许多。
谢望潮看着他,笑着:
“我见到你的第一眼就知道,你一定会是我此生认定的孕母。所以,我以人类形态与你相识相爱,直到昨天和你彻底坦诚相见。我以为生蛋还需要一些时间,毕竟你可能很难接受我现在的样子……没想到,一切都很顺利,我才知道你真的很爱我。”
明怀鲤瞪大眼睛转头看他:
“我哪里……爱你了?”
谢望潮却抿唇笑着,包容又宽厚地说:
“生蛋的必要条件,一是体质合适,二是双方相爱。爱意的浓淡和受孕的难易程度完全成正比,像你昨天那样,我还没将生殖触手塞入,你便因为一些黏液而怀孕,这说明……你的体质非常适合做孕母,以及更重要的,你非常爱我。”
明怀鲤刚喝了一口粥,这下震惊得完全呆住了,嘴角落下一点儿白色粥水。
谢望潮忽然凑得极近,张嘴伸出舌尖。那血红色的舌尖蜿蜒蠕动,居然也带着吸盘,飞快贴上明怀鲤的嘴角,贪婪吮吸着粥水、皮肤,还有……
明怀鲤下唇边上,那颗清浅、敏感的红痣。
明怀鲤下巴靠近唇角的地方,从小就有一颗红痣。
他年幼时,妇女们都说,他这颗痣位置不好,影响姻缘,叫父母带他点掉。但父母常年吵架,后来离婚,两人连明怀鲤本人都嫌弃推脱,更别提那颗痣了。
明怀鲤长大后自己也觉得这颗痣不太好,虽然不算明显,但总显得有点妖气,他也想去点掉,只是忙这忙那的,实在没空。
但他万万没想到这颗痣有一天会经受如此对待。
他睁大眼睛,看着近在咫尺的那张俊美面庞。谢望潮眯着眼,宛若在无上美味中无法自拔,舌尖化作触手,正在面庞红痣上沉醉地作乱。
就好像……悬于千里钢丝之上,还被罡风吹拂,随时可能掉进无底深渊。
明怀鲤浑身都在战栗,他终究再也无法忍受,一把推过去!
他指尖触碰到那些完美的肌肉。
明怀鲤腾地站起身来,脸色一阵白一阵红:
“你……你……”
谢望潮还是坐着,叉开双腿,并无尴尬,甚至有些开心:
“宝贝,你喜欢这个是吗?那么,我以后用这个与你交……”
“别说!闭嘴!”
明怀鲤猛地捂住耳朵,疯狂摇头!
这这这……这怪物太可怕了!完全不是人类,更是没有一点人类的常识……怎么能长成那么大?这合理吗!
然而他忘记了自己还穿着浴袍。
动作一大,浴袍掉落下去,露出一览无余的美好风景。
明怀鲤青春美好的躯体,仿若一盘美味珍馐,摆在谢望潮眼前展览。
谢望潮的双眼几乎转瞬就变成了血红色,没有眼白,只有血色瞳孔扩大,占据整个眼球。
一阵凉风吹拂,后背有着针扎一般的危险预感,明怀鲤立刻手忙脚乱地提起浴袍,把自己身子盖住,然而……为时已晚。
一根、两根……总共五根触手朝他袭来,两根卷住他的手腕,两根卷住他的腿,剩下一根缠住他细瘦的腰。
“你放开我!”
明怀鲤惊叫着,拍打着,但他的动作好像让触手更兴奋,扭动得更加剧烈!
触手将他五花大绑,从浴袍中拉出。另外几根不知从哪里出现的触手,将餐桌上琳琅满目的早餐一下推开,杯盘碗碟噼里啪啦砸在地上,仿佛奏响一曲残酷的交响乐。
而明怀鲤被触手们操控着,被迫后仰身体,几乎折成两节,上半身压在冰凉的餐桌上。
他直视着前方的人,看着对方血红的眼睛,他的大脑在某种力量驱使下只想臣服,耳畔又听见那些杂乱分不清楚的呓语,世界正在疯狂之中扭曲……
谢望潮凑得更近了。对方只穿着一件围裙,如今那件围裙早已摇摇欲坠,掩盖不住他已经变异成一团血肉的躯体。【请审核看清楚这里是变异成怪物了不是在色色】
他用那种带着混响、却又很喜悦的诡异音调说道:
“亲爱的……我们还一直没有完成真正的生蛋仪式呢……”
有那么一瞬间,明怀鲤觉得这个世界显得极度不真实,好像小时候的一个噩梦,只要找到重要的门就可以出去。
可是……他找不到那扇门……
明怀鲤大脑钝痛,理智离他而去,杯盘摔碎的声音也变得遥远,噩梦中的恐怖怪物即将吞噬他……
“停下!我会流产的!”
他挣扎着,用尽全力喊出了声。
像是按下了暂停键一般,世界瞬间静止。
明怀鲤大口大口喘着粗气,他找到那扇门了吗?
他看到,压在他身上的庞然大物停止动作,那些蠕动的血肉正在快速消失,整合进英俊人皮之内。
谢望潮轮廓优美的双眸之中,血红的光泽迅速褪去,深渊般的黑色瞳仁重新浮现,眼白也恰到好处地填补了空缺。
理智在一秒钟之内回笼,疯狂褪去,谢望潮看着被压得泛红的清瘦躯体,面上甚至露出几分无措:
“你……没受伤吧?蛋有反应吗?”
明怀鲤挣脱他,站起身来,拉起掉在地上的浴袍重新穿上,没有心思回应,转身往外走。
谢望潮重新披上人皮,收回触手,从一地狼藉中踏出,亦步亦趋跟在人身后,也不知他还想干什么。
走出餐厅,明怀鲤回头问:
“哪里有衣服?”
谢望潮上前指引:
“跟我来。”
楼下起居室自带衣帽间,里面堆满了大牌衣物,明怀鲤随便穿了件白衬衫,套了条休闲裤。裤腿太长了,他还往上卷了卷。
谢望潮拎出一块手表:
“这个很适合你,给你了。”
明怀鲤看了一眼,哪怕他是外行人,也能看出来那是上百万的限量款。他摇头,趿拉着拖鞋转身出去,一路回到楼上。
谢望潮顿了顿,把那只表随手扔进垃圾桶,快步跟上去。
老婆不要的东西,他也不留。
楼上的主卧,还是昨天晚上那样,满地破碎的物件,地上满是恶心的黏液。明怀鲤看了一眼,转身走进旁边的客房。
谢望潮正要跟进去,“砰”的一声巨响,房门直接砸在他高挺的鼻梁上,关得紧紧的。
谢望潮站在门前,摸摸鼻子,半晌,他伸出一只手指,贴在门缝处。手指化为一根极其纤细、宛如头发丝一样粗细的触手,沿着门缝钻进去,扫过屋内地毯。
触手上带着一只很小的眼睛,好像摄像头一般,将屋内状况忠实地传给它们的主人。
空荡的客房里,明怀鲤一个人呆坐在床上,双手抱住胸口,瘦削薄弱的肩背微弓,脑袋低垂,睫毛轻轻颤抖,看起来……非常难过。
谢望潮心头跟着翻腾起来,那是一种好像触手被割断一般的疼痛感,可是他的触手明明没问题。是他的心有问题,他的心和明怀鲤的表情一起难过,而难过就是一种刀割一样的痛。
他在痛,因为明怀鲤的痛而痛。是因为对方怀了自己的蛋吗?
谢望潮第一次恋爱,他什么都不懂,只觉得痛。
“宝贝,你是不是生气了?”
谢望潮问。
客房里没有回答,明怀鲤甚至连动作都没有变化,依旧这样呆坐着。
谢望潮更痛了,一阵一阵的痛,不知从哪里泛起来的痛意像潮水一般将他淹没。
他痛得不知所措,本能逐渐占据上风,那根细小的、充当摄像头的触手忽然抬起来,对着明怀鲤低垂的面庞扑过去。
那根触手猛然变成手指粗细,牢牢缠住明怀鲤的脖颈,攀爬、攀爬!直到爬上脸颊和耳畔!
它本能地渴望着爱人的皮肉,吸盘扣在爱人的脸庞表面,贪婪地留下一个一个个小小的红印。
明怀鲤刚才倒是没有难过,只是在沉思,思考之前所有的线索,冷不防被什么东西缠住脖子,还凑到脸上来了,吓得他惊叫一声:
“卧槽什么东西!”
他手指扣住那东西往下拉拽,却发现那东西死死吸住自己皮肤,怎么拽都拽不下去,反而把他自己也拽得生疼!
“谢望潮!你他妈把……呃……这玩意儿弄走!你不想要蛋了吗!”
话音刚落,那触手骤然间停止动作,随后飞快松开他,从后方缩回去,消失在门缝之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