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们目光看向明怀鲤,带着善意的调侃和探究意味。
明怀鲤有些紧张地挺了挺胸膛,准备好社交微笑。他知道这些人应该都是谢望潮的同事,可能也见过他们视频,当然知道自己就是谢望潮的爱人,谢望潮应该也会这么介绍他……
“是我室友。”
沉稳磁性的声音传来,谢望潮带着笑意回答。
明怀鲤彻底顿住,由于太过震惊,他都控制不好自己的表情,睁大眼看向谢望潮。
谢望潮也看向他,神态很平和,只有金丝边眼镜之下,深黑的眼眸中仿佛有暗潮涌动。
他轻声问:
“怎么了?你不是不喜欢我乱说话吗?还是你不喜欢室友这个词?”
明怀鲤咬着牙,半晌说道:
“……不是。我怕医院不允许带‘室友’过来。”
谢望潮微笑:
“允许的,我问过。”
明怀鲤:
“……”
真是叫人无话可说。
“你问过啊……”
明怀鲤有些话梗在喉咙口想说说不出, 谢望潮的意思不就是,之前就已经准备好要把自己当做室友介绍给别人,所以提前问过相关人员了吗?
也就是说, 这家伙早就准备好了今天的说辞!
明怀鲤喉咙口梗得难受, 他脸沉下来,却又不能太明显,因为谢望潮那些同事都在打量他, 还有人大方过来和他握手, 说着“久仰久仰”之类的场面话。
明怀鲤强打起精神,和他们笑着应答,说着自己的名字工作之类。
有个女同事笑着说:
“之前有段时间谢主任和你打电话, 还说你是他老婆, 没想到原来他是开玩笑的啊!没想到谢主任平时挺严肃的, 却还会开这种玩笑。”
明怀鲤点头:
“对啊,就是开玩笑的,我俩只是……室友。”
说到最后,他自己都打了个磕绊, 还是对这个词太过陌生了。
过一会儿, 他一转头, 谢望潮却已经不见了。
白大褂在这里十分常见,谢望潮的发型也不算特殊, 一眼扫过去根本看不清人在哪里。
明怀鲤忽然有点儿心慌,他选了个可能的方向走过去,一路绕过无数白大褂, 在无数纷飞的衣角里寻找谢望潮的脸, 但半晌也找不到。
恰好这个时候,主席台上开始了领导致辞, 院长站上去讲话,所有人都暂时停下动作,静静聆听院长说话。
明怀鲤也不得不站住,心里那股火却越烧越旺,找不见谢望潮,他在这里一个人也不认识,院长讲话和他又有什么关系?
他忽然间有种奇怪的感觉。
就好像天地之大,却没有任何东西与他相关,而他站在万人之中,却是孤立无援的。
他回过头,装作普通家属中的一员,看着院长讲话,心神却早已飞往不知道哪里去了。
院长讲完,大家鼓掌,现场乐队开始演奏舞曲,很快院长和他夫人进入舞池,作为开场主宾,开始翩翩起舞。
现场人们开始互相邀请着相熟的人去舞池,而明怀鲤站在人群中间,在舞曲的节奏里,独自低着头品味他新发现的这份感受。
以前似乎没有这样的感觉,那是从什么时候开始有的呢?
从谢望潮一直陪在他身边开始的……吗?
因为已经一起呆了很久,所以现在他才会感觉……孤单吗?
好奇怪啊。明怀鲤心想,我不是最讨厌他黏我的吗?
这个时候,明怀鲤耳边忽然传来声音:
“你好,可以一起跳舞吗?”
明怀鲤猛地浑身一震,还以为是……但他马上反应过来,这是女人的声音。
他回过神,正是之前和他聊过天的那位女同事,此刻女同事身穿一件轻盈的红色小裙子,正朝他伸出手,脸颊微红。
明怀鲤尴尬地笑了一下,礼貌拒绝:
“谢谢邀请,不过我……”
“他只和我跳舞。”
伴随谢望潮充满磁性的声音,一只大手将明怀鲤拉入怀中。
音乐陡然如同浪潮般升高音调,一连串波浪一般越升越高,华丽悠扬的小提琴音骤然突破大提琴的云层,宛如飞鸟轻快地飞上蓝天。
明怀鲤看向身旁。白衣墨发,深邃轮廓,金丝边眼镜下涌动暗面的黑眸,熟悉的、强大的胸膛。
不是谢望潮还能是谁?
女同事张口结舌,半晌冒出一句:
“谢主任?你从哪儿冒出来的?”
谢望潮点头,答非所问地重复了一遍:
“是的,他只和我跳舞。”
他一只手握住明怀鲤的手腕,都没有和明怀鲤商量,直接一道巧劲,拉着他滑入舞池中央。
绚烂的聚光灯下,世界宛如梦幻般随着舞步旋转,视线所及都是衣香鬓影,模糊的人脸和低低的密语……音乐环绕,身体似乎不由自主就想要舞动。
谢望潮忽然微微弯腰,右手在前左手在后,这是男方邀请女方跳舞的标准姿态。他抬起那双眼睛,眸光黑暗复杂:
“小鲤鱼,你愿意和我跳舞吗?”
都到舞池中间了,来来往往旋转的男女都看过来,明怀鲤虽然对于这个姿势颇有微词,但也没办法拒绝,伸出手送入他手中:
“我不会跳女步。”
闻言,谢望潮立即十分丝滑地换了个姿势,反过来将手塞入明怀鲤手中,轻笑一声,明媚迷人地说:
“那我跳女步。”
他果然跳着女步,却是引领主导的一方,旋转、对视、跳跃和轻笑,伴随丝滑的舞步围绕着明怀鲤一一放出,丝滑流畅,游刃有余。
明怀鲤有些为难,他本就只在大学学过一些基础华尔兹,现在忘了好多,浑身紧张得发硬,手臂和腿都简直僵住。
谢望潮旋转两圈,落入他的手臂怀抱里,带着点儿霸道的轻笑:
“宝贝,放松点,试着享受它。”
明怀鲤抿着干涩的嘴唇,听了这话,也确实逐渐放松下来。谢望潮每个动作都引导着他,时不时低声提醒他:
“左转。”
“下腰,我要来了。”
“乖,松手。”
这样细腻的指导之下,明怀鲤还真的逐渐记起一些东西,开始享受舞台。
在一对对男女共舞的舞池之中,他们是唯一的一对同性。但很快,在他们的榜样之下,好几对同性携手进入舞池,共同享受音乐和舞蹈的美好。
明怀鲤几乎不看任何人,只紧盯谢望潮,注意着他接下来的动作,意外发现白大褂衣摆飞扬起来,居然不输那些华丽的舞裙。
谢望潮嘴角扬起,动作轻盈愉快,视线也一直落在明怀鲤脸上,金丝边眼镜掩盖了他眼眸中的无尽情绪,嘴角只保留下微笑的弧度,面庞十分柔和。
他旋转几圈,再次落入明怀鲤的臂弯之内,很大只地深深靠了一下,忽然间低声说:
“不问我刚才去哪里了吗?”
明怀鲤用力将他甩出去,闻言看他一眼:
“去哪儿了?”
谢望潮借着力道转出去,接上新的动作,一只手错过明怀鲤的脸,目光跟随那只手,也同样落在明怀鲤的面庞上,深深地看着:
“我去杀怪物了。”
明怀鲤手一抖,差点儿没抓住谢望潮的手,这回答实在出乎意料,他脚下踏出几步,凑近,弯腰看着谢望潮的脸,震撼道:
“怎么哪里都有怪物啊?”
谢望潮脖颈后仰,喉结微微动了一下,声音仿佛从咽喉深处发出:
“这里人多。不过时间紧急,我没来得及杀光,逃了几只。”
明怀鲤:
“还有几只?那它们现在在哪儿,会不会过来?”
谢望潮抬头,深深看进明怀鲤的眼睛,轻声说:
“别怕,就算来了,也有我在。”
明怀鲤还想再问点什么,音乐声陡然变成刺耳的噪音,下一秒,整个空间忽然彻底黑掉!
“啊?这是怎么了!”
“停电了吗?怎么回事?”
“医院都有备用电源,怎么没自动启动啊?”
“啊啊啊什么声音!”
砰,砰砰,砰砰砰。
音乐早已停止,低语声响彻整个礼堂,但比惶惶的低语声更高的,是某种非常强烈又很可怖的声响。
就好像有数十只独腿却又沉重的人,正在走廊上一跳一跳,靠近大礼堂。
“什么声音……好可怕……”
“病房没关好吗……”
“这一层没有病房也没有病人啊!有的只有……”
“实验室,大体老师……啊啊啊啊别吓我!”
人群已经开始恐慌,谁也不知道到底是什么正在靠近,那种动静完全不是人类能发出的。
声音越来越近。
明怀鲤不由得往前靠,握紧谢望潮的一只手,他自己手心都出汗了,谢望潮还是干燥温暖的。
谢望潮反手握住他的手,声音在黑暗中简直听不清:
“小鲤鱼,没事的。”
太黑了,什么都看不清,仿佛光芒一下子全被诡异东西吸走,明怀鲤额头渗出冷汗,很想靠谢望潮更近一些,却还是没有动。
这个时候,某种昏黄的光芒照射进屋。
像是蜡烛,又好像是老旧游乐场里,那些不断闪烁的各色彩灯,五颜六色的照在所有人惊恐的脸上。
有几个诡谲古怪、听不出男女的声音响起,沙哑的嗓音唱起歌谣:
“好孩子坏孩子~美孩子丑孩子~我们都爱跳舞!我们都要去——”
更多的声音集合起来,一起怀着欢喜唱着:
“游乐园!游乐园!我们都爱!游乐园!我们唱歌!我们跳舞!在我们的游乐园~”
大礼堂的门很小,大家也不敢打开门,所有人挤在里面,就像被塞进罐头里的沙丁鱼,只能睁大眼睛,惶恐不安地等候着。
这个时候,白大褂简直就像恐怖片中必备的氛围神器,不少人连身边人都不敢看,被映成各种颜色的白大褂,配上这诡异难听的儿歌,有的人直接吓得瘫坐在地。
“嘎吱”一声响,大礼堂的门被打开,一个又一个脑袋探了进来,嘻嘻笑着,继续唱着儿歌。
那些脑袋极大,仿佛一个个巨大的罐子,顶在极其瘦小的躯体上。那些躯体只有一只手和一条腿,怪不得刚才发出那种声音,原来都是跳过来的。
这些脑袋上仿佛是小孩子涂鸦一样,非常混乱地长着眼睛嘴巴,有的脑袋上五只眼睛一张嘴,有的则是一只眼睛十来张嘴,还有的只有眼睛或者嘴其中一种,却密密麻麻长满了脑袋各处。
人群看见这些诡异的东西,立刻疯狂惊叫,四散奔逃,全都朝着另一个后门涌过去,但……后门也很快被打开,那些脑袋探入进来,带着天真灿烂的表情,唱着儿歌。
这些大脑袋玩偶对着人们,发出纯真的邀约:
“我们一起唱歌呀!我们一起跳舞呀!”
人群炸锅了。
明怀鲤瞪大眼睛去看,浑身彻底冰凉。
这就是谢望潮说的“逃了几只”?
这简直……加起来有上百只啊!
“啧,有点麻烦,帮我拿一下。”
明怀鲤肩膀被拍了拍。
他转头,谢望潮正脱下白大褂,塞到他手中,触手迅速从他身上穿透衣服长出来。
走进人群之前,谢望潮回头看了眼明怀鲤,笑得温暖迷人:
“宝贝,乖乖的,等我回来。”
第41章 礼堂
大礼堂里人都疯了一样尖叫、狂奔, 左冲右突,摸不着门口,一连串地摔倒在地上, 手脚被其他人踩着, 不停痛呼。
那些怪物甚至还没发动攻击,人群自己就先乱了,内部的人挤在一起成了一大堆, 外部面对怪物的人还在疯狂往后退, 只想离怪物远一点。
有人想要维持秩序,竭力喊话,拉着身旁人让不要乱跑, 然而没人听他的, 人类在绝对恐惧面前, 都是失去理智的状态,只会按照本能胡乱往外冲。
前门和后门都挤满了那些怪物,诡异的光芒从怪物们眼睛里散发出来,歌谣乱七八糟, 但从未停止, 然而怪物们头太大了, 要一起挤进来也需要时间。
恐慌之下,没有人看见:一道庞大可怖、无数线条缠绕一起的黑影, 正在天花板之上缓缓成型。
门口的一个女孩,是某个医生的女朋友,穿着一件亮闪闪的派对裙子, 漂亮极了, 却被男友扔在门前,正彻底僵直在一只巨头怪物面前, 惊恐到完全动弹不得,甚至连尖叫都发不出来。
那只巨头怪物伸出仅有的一只手,对着女孩咧开了巨大的嘴,涎水从嘴角流下来。
它抓住了那女孩的手。女孩儿这时候才放声惊叫出来:
“啊啊啊啊啊!!!”
她拼命甩手,但那只手却像是被什么东西吸住,尖锐的疼痛传来,她睁大眼睛,意识到那怪物正通过接触吸收她的皮肤!
她绝望地对着面前拥挤的人群求助:
“救救我!快,它在吸我的血肉!救救我啊,把我拉回去啊……”
好几个人转过头想要救她,却在看见巨头怪的时候吓得半死,全都跑了。
女孩在巨大的恐惧中,模糊意识到,自己大概是要死在这里了。
没有人能救她,连男友都弃她而去,面前怪物发出满足的诡异叫声,似乎对她的血肉很喜欢,眼看小臂整个都灰白了……
就在这时,一根强硬粗壮的触手朝女孩飞来。
女孩下意识反应:卧槽又来一个怪物!
但那根触手却猛冲过去,对着那只巨头怪物的脖颈用力一卷。
巨头怪的脑袋“嘎嘣”就掉了下去,落在地上,大脑袋在地上滚来滚去,发出愤怒的尖叫。
触手又是轻松地一拧,没怎么看清楚,那细瘦的躯体就已经被彻底拧成了好几节,落在地上流出漆黑的血迹。
女孩的手臂重获自由,她惊恐又震撼地看向那根触手的源头。
黑暗之中,两扇门附近,有许多只触手正在用同样的动作救下巨头怪手中或口中的人类。
这些被救下的人类全都在惶恐中抬头,看向触手的来源,也全都看见了——
漂浮在天花板附近,上半身是人类身躯,下半身全是触手和血肉的男人。不,不是人,是另一只怪物!
人们再次开始惊叫:
“啊啊啊啊!除了大头娃娃居然还有触手怪!”
“卧槽!我们医院是来了多少怪物啊!”
“不是,那个触手怪是吃了一个人吗!为什么上面有人身啊!”
更多人陷入更强烈的恐惧中,两种怪物都挤在这小小的礼堂里,这是要瓜分吃掉所有人吗!
但很快人们就发现:
那些黑红相间、带着恐怖棘皮和吸盘的触手,看起来宛如地狱恶魔,但做的事情却还挺……正常的。
在巨头怪即将接触到人之前,触手会冲上去灵活地割掉巨头怪的脑袋,偶尔还会转头将人卷起来,直接往后一丢,让那人立刻逃进人群之中。
很快,巨大脑袋和断成几节的矮小身体,滚得满地都是,在人们脚底下滚来滚去,还试图张开嘴去咬人。
但失去身体的巨头怪明显攻击力小了很多,无法瞄准也不能蹦跳,已经造不成太大威胁了,人们也开始了自己的自救。
明怀鲤站在人群后方角落里,背靠着墙壁,看不见太多东西,只能看见满天飞的触手,还有头顶上空控制着触手的谢望潮。
明怀鲤一直看着谢望潮,脖子高高扬起,这一刻,他愿意、也只能把希望寄托在谢望潮身上。
谢望潮也时不时朝他看一眼,虽然很黑,但在视线交汇的刹那,两人都会有所感应,产生某种奇妙的联系。
明怀鲤很快感觉到周围气氛变了,他移开视线看向四周,之前还在彼此踩踏的人们,现在都变得冷静下来。
这些人本来就是医生群体,见过的诡异东西太多,都是有胆量的,之前只是世界观遭受冲击所以没反应过来,一旦有这触手怪在后面兜底,他们攻击性也上来了。
明怀鲤看见,一个健壮的骨科医生随手抓起酒瓶当武器,大喊:
“受死!”
然后一酒瓶子砸在巨大脑袋上,专门冲着疑似太阳穴的地方砸,那脑袋“咔擦”一声,跟西瓜似的脆开一道缝,流出黑色黏稠的液体。
好几个医生凑过来看稀奇,忍不住说:
“这玩意儿……这么好开的?”
“手感还挺脆的哈……”
脑科医生忍不住了,抓起酒瓶碎片当手术刀,现场开始做开颅手术,从咧开的嘴巴开始割下去,甚至产生了一些研究兴趣,打开手机手电筒去看里面的构造。
外科医生们抓住那些细瘦的躯体,把独手独脚都割下来,一点点剖开来看,惊叹:
“这手脚跟人类的一点都不一样!不像哺乳动物啊!”
内科医生们更是五花八门地大显神通,甚至有人舀了一勺怪物流出的黑色液体,准备等之后去做检验。
甚至医生们带来的家属也都不是善茬,明怀鲤偶然看到一个少年往后退去,然后姿势标准地助跑,冲到一个满地打滚的大脑袋跟前,狠狠踢出一脚!
那颗大脑袋就像一个巨大的皮球,在空中划了个完美的抛物线,最后“砰”地一声撞在墙上爆开,搞得满墙都是黑色黏液。
那少年母亲非常骄傲地对旁边人说:
“哎呀,我家孩子是市青少年足球队的。”
明怀鲤看着这一切,忍不住露出微笑,他就知道,大家真的是好样的。
这个踢足球的少年似乎给大家带去了灵感,大家都开始发挥体育特长。
有人拿巨大脑袋踢足球,有人提起来拍几下然后做篮球投篮动作,还有人抓起怪物的手和腿当做球拍用。
整个大礼堂气氛彻底变了,恐怖和死亡的阴影消失了,大家开始积极对抗,肾上腺素飙升,想尽办法开始杀怪物,仿佛不加入其中就亏了似的,好几个人瓜分一个怪物脑袋。
穿着礼服裙的美丽女士们,用鞋跟狠狠刺入怪物的眼睛;
白大褂染血的男人们,拿酒瓶砸碎怪物的身躯;
年纪大的老人不甘示弱,提起拖把,甚至有人提起轮椅,撴怪物脑袋;
少年少女们尖叫着,把怪物当皮球踢着玩。
触手专注在门口收割脑袋,分割身体,把脑袋和残肢送进人堆,让人类自己解决。人类们好几个人围攻一个怪物头,倒也还能对付。
这样一来,整个大礼堂成了流水线工作,明怀鲤看着这场面,简直有点哭笑不得。
又欣慰,又感觉太奇怪了,什么时候人类跟怪物也能这样和谐作战了?
他甚至听见不少人都在兴奋地呐喊,还有人发出笑声,仿佛这不是生死存亡的战场,而是真正的游乐园一般。
还有人说:
“快踢!怕什么,触手会帮你的!”
有人不慎被咬住或者抓住,就有人喊:
“求求触手救命啊!”
触手每次都有求必应,每次都在事态无法挽回之前迅速将人救下。
明怀鲤不由得看向天空中的谢望潮,心想他会不会累啊?保证战斗就算了,还要听着所有人的声音,及时过去帮忙,也不能因为眼睛长得多,就要看住所有人啊。
怪物的数量比明怀鲤一开始以为的还要多,可能有两三百只,一开始彻底拥堵在前后门之外,几乎把整个走廊都堵满了。
但现在,经过大概半小时的清理,后门之外只剩下零星几个怪物还堵着。
这个时候,一根触手忽然深入人群之中,绕过许多人,来到明怀鲤面前。
明怀鲤抿嘴笑着,摸了摸触手尖端。那根触手乖巧地往下弯,像人一样对他鞠躬,随后卷起他的腰,将他带上高空。
“你这是……”
明怀鲤被带到和谢望潮一样的高度,俯瞰整个礼堂。他转过脸,看向谢望潮,对方也正看着他,对他微笑着眨了眨眼。
另一根触手卷着麦克风凑近,谢望潮凑近他,声音充满磁性:
“小鲤鱼,你来指挥大家出去,我帮大家清理路线。”
明怀鲤恍然,不由得又笑起来,轻声问:
“这算什么?并肩作战吗?”
谢望潮却笑着摇头:
“不是的,我是为你而战。”
明怀鲤心悸了一下,仿佛湖水悠悠荡起碧波,他带着笑拿起麦克风,对着下方的人大声说:
“请大家安静,从后门有序撤离!”
下面人们正打得投入,忽然听见泉水一样清朗好听的声音从上方传来,全都愣了一下抬头看去。
一个身穿西装的清秀青年站在空中,看着下方的人,带着盈盈笑意说着话。他身材修直,面庞带着慈悲与善意,声音非常舒展。
而他身后,粗壮强大的触手半隐在黑暗中,只露出一部分可怖的轮廓,却安静地蜷缩着一动不动。
这一刻,哪怕这是最不信神的一群人,哪怕是正在对怪物进行解剖实验的一群人,也都有一种共同的感觉,就好像……
他是触手怪的主人,也是人类的救世主,他会在合适的时候,像神明一样出现在战场上,拯救每一个人。
而那只极强的触手怪,在他面前,全然只有臣服。
天花板上方,是清脆好听的青年声音。
混乱之中, 这道声音是唯一的定海神针, 所有人全都跟着声音指示行动,人群中的有识之士也不少,迅速组织起了两道长长的队伍, 把老幼妇孺夹在中间, 一起从后门往外走。
好几根粗壮触手就在队伍旁边保驾护航,把所有怪物全都掐头去尾,堆积在触手形成的隔离带里, 任凭那些怪物如何吼叫, 也完全碰不到一点儿人类的衣角。
人类们刚才在礼堂也并肩战斗过了, 看见怪物虽然还是害怕,但都早有心理准备,甚至还能再上去快速踢一脚再快速跑开。
“请大家不要恋战,不能乘坐电梯, 走安全通道!”
明怀鲤在天花板上拿着麦克风喊话。
而他身旁, 触手沉默又迅捷地解决所有怪物, 顺带化成细长的藤蔓形态,一路延伸到安全通道内, 沿着楼梯往下继续延伸,护送所有人出去。
前门处的怪物也几乎全都被彻底清洗干净。
过了好久,目送最后一个人走出礼堂, 明怀鲤终于放下麦克风, 干咳了几声。
谢望潮在他身后冒出一个毛茸茸大脑袋:
“终于没人了。”
明怀鲤:
“是啊……你辛苦了,这次真是多亏了你。”
谢望潮轻声说:
“嗯, 是的,很辛苦。所以……你要怎么回报我?”
明怀鲤有些错愕,转头看他。
黑暗之中,谢望潮深邃的眸光宛如黑洞,简直要将他的眼神彻底吸引住,却又不透出分毫情绪。
明怀鲤张口想说什么,转念想起之前,忽然客气地冷笑一声:
“有什么好回报的呢,既然我只是你的室友,那最多我回家多做点家务好了。”
他说着,斜睨一眼谢望潮的脸。
谢望潮似乎勾了下嘴角,黑暗中看不清楚,却能感觉到对方近在咫尺的气流,撒在他耳后,是温热又生动的。
窸窸窣窣的声响传入耳中,半晌明怀鲤才意识到,这是那些触手在他衣服上行进的声响。
黑暗里,一切行为都变得暧昧又古怪,身体和皮肤的感觉被放到最大,世界好似只剩下他们两人……不是,一人一怪。
明明下方还有巨头怪在苟延残喘的声音,诡异渗人的儿歌环绕着礼堂内外,绵延不绝:
“我们……都爱……游乐园……我们……唱歌……我们……跳……舞……”
触手在明怀鲤身上同样绵延不绝。明怀鲤又痒,又觉得难受,有点儿呼吸不过来了,他双手推拒着往衣服里伸的触手:
“别碰……我们是室友!”
谢望潮的轻笑声听起来像浓稠的甜羹汤。
“所以……你很在意这个吗?”
明怀鲤沉默了,感觉自己好像走了一步臭棋。
谢望潮的一只大手伸过来,将明怀鲤拉入自己怀里,轻轻抚摸他的脸颊,带着爱怜地问:
“那你说,我们到底……是什么关系?”
明怀鲤:
“……”
他真的想回到几分钟以前,让自己闭嘴,这不是在送吗!
他不回答,扭动身体:
“算了,你放我下去,我也要出去。”
忽然间,他身子猛然一转,落在半空中,被谢望潮揽在怀里。
某一根触手点开了音响,轻柔明媚的华尔兹舞曲流泻而出,一束灯光“咔”地一声亮起,正好照亮一人一怪的身影。
谢望潮伸开触手,露出下方穿着西装裤的人类双腿,站在空中,握住明怀鲤的手,另一只手揽上他的腰:
“刚才那支舞,还没跳完呢。”
明怀鲤愣住,身子却已经被触手推动,旋转起来,衣角在白色追光之下旋转飞扬。
这一次,明怀鲤跳的是女步。
音乐温柔流泻,灯光被触手操控着追着明怀鲤的脚步,他是绝对美丽的主角,也是舞伴眼里那唯一的美人。
谢望潮眸光闪亮,看着跟随触手指引,忽而转圈、忽而轻跳的明怀鲤,充满了不再掩饰分毫的野心。
这么久以来的忍耐……就是为了这一刻。
为了让明怀鲤意识到他感情的这一刻。
明怀鲤满脸尴尬,简直无语极了,地上铺着满满一层黑色黏液,还有无数只巨大脑袋和身体残肢,整个礼堂一片狼藉,他却在半空中和触手怪跳舞!
还跳的都是女步!很不熟练啊!
他被触手携着腰际,每次旋转都觉得自己就要掉进下面的泥沼里去了,心跳微微加速,但每次又都被触手稳稳地拉扯回来,甚至连衣角都不会脏。
谢望潮看着他,眼神逐渐变得充满野性的占有欲。
明怀鲤丝毫不知道,自己现在身上带着脏污、衣服有些破损,面容毫无矫饰甚至有点脏的样子。
非常能引发怪物的兽.欲。
优雅的小提琴乐声里,触手微微用力,按在明怀鲤腰间,将他压入谢望潮怀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