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走员工通道带你们过去吧,不过出什么事情啦?”他迟疑地看了一眼陆崇身边的人,嘀咕道,“我爸今天怎么怪怪的。”
他因林雪河而成为血族,虽然没有继承伴生能力,但有血脉上的感应。
见到眼前的这个林雪河,他直觉就不太对劲。
“这个不是你爸。”陆崇说,“如果一切顺利,今晚说不定能把你爸给换回来。”
“这是他转化的人类?”平行林雪河嗅了嗅。“为什么你要叫他爸爸。”
楚河不拘小节,“他喜欢嘛,叫一下又没什么。”
陆崇倒是在林雪河的回忆里看到过,他小时候养阿拉斯加的时候就自称爸爸。但没忍心说出真相,“只是恶趣味。”
穿过员工通道,陆崇把手机调成静音,屏幕上有好几个未接电话,还有没读的短信。
平行林雪河瞥到一眼,“你爸。”
“嗯。”昨晚这个时候,他还跟林雪河还在家里等陆明灯,顺便被两个安妮拉去做那要命的选择题。
他毫无疑问地再次想起自己的发情期被林雪河看光了,内心的羞耻感又无声地碎了一次。
“你爸在找你啊。你明明可以用家族资源,为什么不用?”
他在装什么啊。平行林雪河说,“这就是你二十岁了还没追到老婆的原因。”
“……”
“我们认识没那么早!”陆崇勉强挽尊,“情况跟你们不一样。”
“不懂你们。”
平行林雪河说,“我只知道,在这个世界里,我会被人认作是无家可归的流浪血族林雪河。没有家族庇护,还主动来当送上门的肥肉。”
“如果里面有猎人冲出来追杀我,你不会丢下我就跑吧?”
“不会。”陆崇肯定道。
“你最好是。”
他虽然这么说,但显然没对身边的陆崇抱太大指望,出门时在厨房找的剔骨刀还别在后腰里,时刻警惕。
陆崇看着他,恍惚间觉得他性格其实跟林雪河很像。
在这种危难关头,真正的林雪河大概也不会信任他。
“前面就是了。”楚河拉起衣领上的小麦克风,“领班在找我,我得赶紧回工位去。陆师兄你们这里真的没问题吗?还有什么是我能做的。”
“没事了,你去忙吧。”陆崇已经看到仓库门,转头朝身后示意。
平行林雪河一只手握住腰后的刀柄,无声地点头。
沉重的仓库门猛地被推开。蓦然出现在眼前的,是一段通往地下的台阶。
灯光映照在石壁上晃动,有音乐和酒气传来。他们顺着台阶往下走,在酒吧掩护的地下空间里,还有另一番热闹。
台阶尽头,他们停住了脚步。
地下空间开阔,和地上的店面积相同。乍一眼看上去也是酒馆模样,只是没有舞池。
卡座上几乎没有空位,是和上面不同的热闹,这里是猎人交易的据点,也是后院酒吧名字的真正来由。
“她在那边。”平行林雪河一眼瞧见。
冯喜坐在角落的位置,半个身体被沙发挡住,对面的空位上还放着一杯热可可。
“她好像约了人。”
陆崇正要往前走,余光中察觉身边的林雪河脚步迟疑,“怎么了?”
“感觉怪怪的。”平行林雪河说,“这里好像被监视着。”
他抬头望向酒馆天花板的各个角落,并没有在常规的位置发现摄像头。
倒是眼前的影像扑朔起来。三两成群喝酒的猎人在座位上变换了位置和装束。
陆崇明明站在他身旁,倏忽间却又出现在吧台边。
他心生不详的预感,立刻去摸口袋里的镜子,指腹被玻璃片锋利的边缘划破了一道。
“是空间重叠……”他被疼痛刺激得皱起眉毛。
“他们两个怎么也下来了?”
平行世界里,林雪河和平行陆崇原本并不打算露面,招惹额外的麻烦。
他们这里没有冯喜的存在,没必要进入猎人据点捣乱,只在地面上的吧台边点了软饮等待消息。
林雪河甚至还趁机打听了一下,确认这个世界的后院酒吧里没有楚河,莫名失望。
“这里是独立的世界,又不是按照你的世界复制过来的。当然也不会谁都能找到个平行版本。”
平行陆崇有些坐不住,点了威士忌强压焦虑,“不知道他们现在到哪了,找到人没有。”
林雪河一只手肘支着吧台,另一只手上匀速转动着那块碎玻璃,“急什么。”
酒吧渐渐到了每天的营业高峰时段,从入口进来的客人越来越多。
刚坐下没几分钟,一张熟面孔的出现吸引了林雪河的注意。
秦卡西成为了家主。他本以为这里没有秦宴的存在,原来是换了个身份。
拎着保险箱走进来的男人苍白高挑,一身皮衣皮裤,睥睨高傲的眼神跟他认识的秦宴倒是很像。身后还跟着两个手下,也是差不多的装束。
平行陆崇注意到他的视线,一看之下不由得坐直了些,“那就是吸血鬼猎人。”
林雪河意味深长地哦了一声,尾调拖得很长。
在这个世界里,秦宴是猎人耶。
最讨厌人类的吸血鬼,在这个世界里却自己就是人类。
“他们手里的保险箱看上去是特制的,”林雪河感兴趣道,“里面装着什么特别的东西吗?”
平行陆崇打量着那保险箱的规格,推测,“可能是血族血清。”
“有些资源丰富的猎人会收集有伴生能力的血族血清。那种血清造价高昂,但每注射一针剂,就能使用一次相应的血族伴生能力。”
“悬赏很高的血族通常也会很难抓,他们用这种外挂来增加行动成功的概率。”
玩的就是一手师夷长技以制夷。
这消息很新鲜,林雪河意外道,“怎么还有这种东西?我以前从没听说过。”
“我也是听我宝贝说了才知道的。”
这个世界里的林雪河很早就被作为下一任家主培养,获取消息的渠道比他都丰富很多,“这种稀罕东西明面上不流通,也只有家族里的管理员才有接触,通常都会销毁掉……诶?”
他们忽然对视一眼,异口同声,“那里面会不会有[观测者]的血清?”
如果能得到[观测者]的伴生能力,能不能找到冯喜本人就不那么重要了。
“他们要去酒吧后面偷偷交易吗?”林雪河欣然起身,“跟上去看看。”
平行陆崇迅速斟酌后按住他的肩膀,自己站起来,“你待着别动,我去。”
血族血清的交易,一部分时候是以物易物,更普遍的情况还是现款现结。
如果只是钱的事,哪怕天价他也拿得出来。但看眼前这几个猎人拎着保险箱进来的模样,很像是已经有了买主,他要斟酌的是从别的猎人手里截货的风险。
“那里面不一定有[观测者]的血清。”平行陆崇说,“不过即使没有,他们至少也会知道其他伴生能力血清的下落。”
他倾向于和平解决。
“如果有就抢过来喽。”林雪河比他乐观一些,“我可以帮你把个子最高的那个男人杀掉。”
“……”
这里的秦宴只是个猎人,杀掉也没什么的吧。
他也不用担心被家主责骂了!
林雪河这时才发现,自己明明已经和家族断绝关系,连伴生火种都毁掉了,心里却还是在把家主当家长看待。
他突然很不爽快,把手上的玻璃片放进口袋,说,“我也要去。”
昨晚去陆崇家之前他才打过阻断剂,身上并没有血族的气味。即使把他放在人堆里,也没那么容易认出来。
再加上,[祝福]之名在猎人中家喻户晓,但真正见过林雪河样貌的人凤毛麟角。
平行陆崇只好答应,“那你跟紧我,别跑丢了。”
他实在是多虑了。去地下隐藏的猎人酒吧就一条路,想跑丢都很难。
甚至因为去隐藏空间的人数少之又少,他们两个的跟踪从一开始就被发现了。
秦宴并未让手下声张,任由他们跟着。直到进入地下酒吧,他才兀地截住脚步转身。
“新朋友。”
他看着平行陆崇说了一句,微笑的眼神里却带着阴森的寒意,目光很快地转移到林雪河脸上。
“想买哪个吸血鬼的命吗?想要头颅还是心脏?只要说出名字就够了。价格公道,童叟无欺。”
他说出“吸血鬼”三个字时,流露出无法隐藏的厌恶。
身为吸血鬼时看不上人类,当人类时又看不上吸血鬼。
某种意义上说还挺合理的,林雪河想,难怪会来干猎人这行。
“都不要,我对那些残骸没兴趣。”平行陆崇说,“血族血清,最好今天就能拿到。”
秦宴挑眉,“要哪一种?”
“[观测者]。”
“呵。真是巧,今天我这里就有。”
他提起手中的保险箱,曲起指节敲了敲,发出两声闷响,“我的雇主为它出价两个亿,你呢?”
林雪河很给面子地哇了一声,转头看身边的人。
“再加一个亿。”平行陆崇笃定道。“今晚就要。”
“还算合理。”秦宴玩味地说。
沉重的保险箱在他手中旋转一圈,像把枪被轻松地收了起来,“但是不够,我还要他。”
他伸出一根骨节嶙峋的手指,隔空点了点林雪河的鼻尖,诡异的亲昵。“让你的未婚妻陪我一晚,价格还可以更优惠。怎么样?”
“……”
林雪河露出期待的表情。
“现在我可以杀他了吧?”
亲眼见过林雪河的人类很少。但太不凑巧,面前的男人就是其中之一。
秦宴突然笑了,低下头肩膀微微颤抖,“你们还真是……可爱。”
不识人间疾苦的两位少爷,在千万宠爱中长大,从出生以来就走着平坦的道路,才会以为什么地方都能随便光顾。
“如果只遇到我,或许你们还能逃得了,可你们已经走进了这里。”
他怜爱地看着林雪河,“听说你们婚礼的入场券很难弄到呢。可惜了。这里的猎人,每人一口也够把你分着吃了,[祝福]小点心。”
林雪河眨了一下眼,“我又不……呜呜喔喔喔!”
平行陆崇及时打断他暴露身份的话,捂住他的脸拉到身后,强压着被冒犯的火气,“别说那些没用的了,要多少,你开个价。”
另一个世界里的林雪河也正身处于危机四伏的猎人酒吧中。论自保能力,[祝福]比他们弱得多。
他现在心浮气躁,连坐下喝一杯正常谈判的情绪都不够。只想早点拿到血清,就能早点让他宝贝脱离危险。
“怎么能这样说呢?我已经开出了我的价码。”秦宴笑道。“你不会以为我只是在开什么无聊的玩笑吧。把他给我,至少还能再度过一个愉快的夜晚。可要比留在你身边活得更久一点。”
随着他的话音落下,大半个酒馆的猎人都转身看过来。一双双幽深嗜血的眼睛,像在盯两只闯入恶狼巢穴的小羊羔。
如果是某一个猎人对他们下手,那自诩高贵的血族或许会不择手段,让不知天高地厚的猎人付出代价。
但他们主动进入了猎人据点。今夜被几十个猎人围杀,别说身体,他们连气味都难以保存太久,如同人间蒸发。根本无法追究。
对两个必死的猎物,有什么谈判的必要呢?
他根本就没想交易血清。
平行陆崇猛地明白过来,但已经晚了。
难怪林雪河的反应……原来从一开始就看出了,这是根本不可能和平解决的处境。
“嗯?稍等一下,我要接个电话。”
林雪河忽然出声打破气氛,众目睽睽之下,从口袋里掏出一片碎玻璃,煞有介事地贴在耳边,“怎么啦。”
“……”
“我们是来拿[观测者]血清的。”他旁若无人地对着一块玻璃说话,“是哦,可能是我们这边比较快。”
“……”
眼前的空气扭曲变形,他能看到酒馆里的人群变来变去。在两条世界线的交点,他眼前看到的景象和另一个林雪河重合。同一位置,两个世界的情节同时发生。
但其他所有人,包括两个陆崇都只能看到他无实物表演了一番。
“挂掉电话”之后,他友好地对身边的平行陆崇说,“你未婚夫很担心你死在这呢。”
“……”
“所以他说,暴露身份也没关系,我可以用诅咒。”
忽略兴奋的语气,林雪河一脸“没给任何人添麻烦”的乖孩子表情,“动手吧?”
动手吧。
像是约定俗成的开战讯号。这句话落地,第一声枪响爆破空气。
“快去抢!”
秦宴脸色忽变,躲过子弹拔/枪回击。枪声接连响起,地下酒馆里瞬间陷入混乱。
“等等……他们在干什么!”
平行陆崇眼疾手快地拉住他,翻起一张酒桌当掩体,观察情况,这混乱更像两边人火拼抢东西,似乎并不是冲着误入歧途的小羊羔。
对他们而言,正是趁乱撤离的好时机,“快走!”
林雪河还在扒着桌沿往外看。
这些人打起来毫无规则可言,到处鲜血溅成花,连桌上的酒杯也被拿起来飞掷,啤酒的泡沫在半空中被灯光照亮。
他都看得有点着迷了,一只胳膊被平行陆崇强行拉住,躲开掉落的天花板往外跑。
匆忙中,手表的腕带松开,出乎意料地掉了下来。他猛地刹住脚步,转头刚要回去捡,就看到被秦宴一脚踩碎。
“啊。”他很欠地说了句,“不好意思,没有看到。”
林雪河看着他百忙之中还用脚尖把手表残骸碾得更碎,脸色顿时阴沉下来,目光冷若凝霜。
“别发呆了!”
见他还愣着不走,平行陆崇着急地将他一把拽到身上,直接扛到肩上往外跑。
“……”
林雪河被头朝下颠得胃痛,一句话都说不出来。
更生气了!
酒馆很快就被闹了个稀巴烂,流淌的酒液在火花中烧起来,又点燃了窗帘和桌椅,火势越烧越旺。
很快开在地面上当掩体的酒吧也受到了波及。里面大多数人还在热火朝天地蹦迪拼酒,只有小部分闻到烟味,不安地往外走,“出什么事了?”
秦宴也不得不提着保险箱撤离。身后一伙猎人盯死了他,在街道上穷追不舍。
来接应的车辆朝酒吧门前飞驰。从酒吧里向外张皇逃窜的人群几乎把街道堵死,连累经过的普通路人都无法正常穿行,交通状况一片瘫痪。
“放……我……下来!”林雪河挣扎着抗议,“我要吐了!”
子弹很快耗尽,秦宴丢下一把废枪,仅有的两名手下也在嘈杂熙攘中跑丢,寻不到踪迹。
回头的瞬间,他判断形势把手里的保险箱扔了出去,准确地砸到林雪河面前!
林雪河毫不犹豫地闪身躲开。身旁的人刚空出双手,立刻替他接住了保险箱,沉得胳膊往下重重一坠。
人群中围捕的猎人同时调转方向,重新确定追杀目标,锁定在他身上。
他们成了新的靶子。
千钧一发之际,林雪河劈手夺过保险箱,直接用诅咒强行破坏。
箱子被打开了。但里面根本没有血清,只有一些看不懂的道具。大概在猎人中是值得争抢的稀有资源,但对他们而言根本用不上。
林雪河感到被欺骗,愤怒更加深一层。
果然,每个世界里的秦宴都这么叫他讨厌!
“他们在干什么?是在拍戏吗?”
“快躲开……卧槽!躲开!”
视线被严重干扰。引擎咆哮的轰鸣声中,跑车直接冲进人群,撞开了一条血路!
“不要!!”
酒吧里发出巨大的爆炸声。热浪掀翻了街道上的行人和车辆,林雪河下意识抬手遮挡,被爆炸的冲击力撞得往后飞了好几米,后背砸上路对面小吃街的牌坊,才被拦停下来摔到地上。
尖锐的耳鸣持续了好几秒。
这种伤势,换林卡西来也不至于被硬控在地上爬不起来。但他是万里挑一的脆皮吸血鬼,已经痛到灵魂出窍。
喉咙里热辣的疼痛混着爆炸的烟尘和腥味,林雪河咳了几声,缓慢地撑着地面坐起身。骨簪掉在身边,松开的长发也狼狈地散落到胸前。
意识被撞出身体,游魂般飘忽在头顶。有一瞬间,他怀疑自己已经死了。
因为他看见不远处,陆崇正抱着他,仿佛抱着一件失而复得的珍宝,肩膀颤抖,喜极而泣。
林雪河用力眨了一下眼睛,脑袋随着模糊的视线逐渐清晰。
那不是他……
陆崇也不是他的陆崇。
好好好。
小情侣莫名其妙团聚了。
苟延残喘的就剩他自己。
二十分钟前的原本世界里。
酒馆入口处,陆崇忍不住催促,“走吧,她可能不会待在这里太久。”
短暂的通讯更加令人心绪不宁。
林雪河那边有了新进展。血族血清是他从未了解过的东西,但不用想也知道,一定不会那么容易拿到。
冯喜就在眼前。最好他们这边先解决,林雪河就不用再冒险。
加热过的红酒还有余温。冯喜安稳地坐在原位,看着他们走近,拿起杯子一饮而尽,轻轻叹了口气。
比她以为的速度要快很多。
“又见面了。”陆崇在她对面坐下,移开那杯散发出甜腻香气的热可可。
他对这个女人的观感有种很微妙的矛盾感。
昨晚她一身黑色行装行动迅捷,是透出些许锋利肃杀的意味。但追楚河时很明显并没有使出全力,把他置之死地。否则楚河肯定等不到他们去救。
今天在这猎人聚堆的地方,她身上格格不入的气氛更加明显了。
“除了承认自己做过的事,”冯喜道,“其余我无话可说。”
“你为什么要把他们交换世界?”陆崇沉声问,“这对你有什么好处?”
冯喜双手放在膝盖上,安静地低着头,面对质问不言不语。
她的脚昨天刚被折断,正该是痛苦的时候。但脱下那身猎人行装,她表现得包容而安详,没有任何攻击性,仿佛对林雪河得手之后,就再无遗憾了。无论是质问,疼痛,还是死亡,都威胁不了她。
无论她是为了什么,平行林雪河无辜受到波及,火气很难压。但视线落在她断掉的双脚上,疑惑也很明显。
“你已经发现了那个林雪河的行踪,要靠近他,对他下手,明明有很多别的选择。为什么一定要在他面前出现,给他诅咒你的机会?”
他敏锐地说,“除非,你是为别人做的这件事,本身并不情愿。付出这样的代价,会让你的愧疚心里好过一些吗?”
冯喜平静地看了一眼自己的断肢,“那是[观测者]发动的必要条件。我必须和他有伴生力量的交互。”
怪不得。陆崇想起当时他们出现,冯喜突然就停了下来。现在才明白,那是要主动接下林雪河的诅咒。
“所以,你要用[观测者]把我送回家的话,我们也必须先有伴生能力的交互。”
平行林雪河顺理成章道,“不过这很简单,我可以给你祝福,让你的双脚恢复正常。但你要怎么保证不会立刻逃跑呢?”
“那你想怎么样?”冯喜问。
他看了眼陆崇,声音淡淡地说,“断掉她的双手。”
陆崇:“……”
他根本就不是什么甜美的小娇花。真要打比方,也该是朵食人花才对。
“她也没说被祝福之后就送你回去啊。”陆崇提醒道。
冯喜低头寻思着,不知想到什么,忽然改变了主意,“我可以把你送回去,也可以不要双脚。你能把[祝福]给我的女儿吗?”
“能。”平行林雪河干脆地说。“你想为她请求什么?”
“祝福她……”冯喜顿了顿,声音轻且认真,“永远不会被[诅咒]伤害。可以吗?”
平行林雪河愣了一下,认真地说,“我不能答应这个请求。即使我想,也做不到。”
即使在这种紧要的时候,受过的教育也不允许他违背天赋撒谎,“祝福和诅咒是共生的,一次祝福抵消一句诅咒,仅此而已。没有谁能一句话就彻底毁灭另一个,除非……你是想让我杀了他吗?”
陆崇不由自主地坐直了,神情也严肃起来,目光灼灼地看着她。
“我没有想要杀任何人。”冯喜一副早知如此的表情,失落又无奈,轻声说,“我只是希望她能幸福,所有人都幸福。不可以吗?”
“我看过无数个平行世界,把你们两个交换是最合适的。他在你的世界里会过得很好,你留在这里,也能过得很好……这样对所有人都好,为什么不愿意留下呢?”
她沉浸在自顾自的安排里,全知圣母的语气把对面两位都给气笑了。
“好不好不是你说了算的!”
无缘无故把他扔到陌生世界里,还有脸说什么对大家都好。
平行林雪河牙根发痒,第一次生出了“为什么我不是诅咒”的想法,正要说把她带回血族去刑逼算了,忽地肩膀一矮,几乎钻进桌子底下。
“……”
陆崇看着他平地下蹲,仿佛在躲避什么,警惕地转头望了一圈,这个角落并没有被其他猎人注意。
“他们那边打起来了。”平行林雪河拿出镜子,但彼端世界的混战之中,无暇跟他联络。
也有可能已经摔掉了。空间重合的间隙里,他看到血肉横飞,吊灯被子弹击中,摇晃着朝他砸下来。
重合的最后一秒,他看见彼端的陆崇拉着林雪河往外冲,霎时间又消失了踪影。
未婚夫有危险!他坐不住了,揣着镜子直接跟着冲出去,“带上她!”
陆崇张了一下嘴巴,连句话都来不及问,只得拉起冯喜背在背上,跟着往外跑。
他要循着另一个世界里林雪河的路径,才能捕捉到不断闪现重合的视野。
两个世界的酒吧构造并不完全相同。摇晃的世界中,他甚至闻到浓烈的烟味,焦急更甚,分不清眼前的景象切换到了哪一边,磕磕绊绊地往酒吧出口跑,几次差点撞上障碍。
陆崇不得不换了个背法,把冯喜扛在一边肩膀扶着,腾出一只手来,在他要撞墙时好及时地拉住他。
这样艰难跑到街道边,平行林雪河喘着粗气立在原地,看到了令他胆战心惊的一幕。
眼前街道上还在正常行驶的车流和行人,下一秒便被火势冲散。猎人堂而皇之地在人群中开枪,瞄准的靶子是——他的未婚夫!
街道对面,平行世界的陆崇被爆炸的冲击力撞倒在地上,同时被数把猎枪的枪口锁定。以普通人的血肉之躯,必死无疑。
“不,不要……不要!!”他分不清那是现实还是虚影,被本能驱使着,义无反顾地往前冲了出去。
“林雪河!!”
陆崇用力抓住他,却只抓破一片衣角,眼睁睁看着他冲进了行驶的车流里。
刺耳的刹车声响彻街道。
千钧一发之际,冯喜终究无法视而不见,头朝下对着道路张开手指。
无数肉眼看不见的光流从她手指尖溢出,触角般延伸。在车祸惨剧发生的前一瞬,团团包裹住道路中间的身影,下一秒便不见了踪迹。
街道上发生了一连串的追尾。最前面的司机已然吓傻了,下车后却发现车轮下空无一人。被后面的司机追上来骂,更是一脸懵。
陆崇:“……”
好好好,都走了剩他一个。
他有些脱力地放下冯喜,坐在路边深呼吸,目睹刚才那一幕的冷汗浸透了他的后背,“你这不还是不忍心么,图什么啊?你……等一下。”
他兀地反应过来,“你还没有跟[祝福]交互,是怎么把人送回去的?触发条件是你杜撰出来的?还是……”
“我没有撒谎。”冯喜肯定地说。
陆崇看着她平静的脸,脑袋被一道灵光穿过,手臂上激起了细小的疙瘩。
“你不是这个世界的人。”
一切都说得通了。她就是平行世界里,那个已经失踪了很久的冯喜。因为三年前请求[祝福]变成人类,她和自己世界里的林雪河已经有过了伴生能力的交互。所以根本不用再来一次。
三年前……她难道在三年前就已经计划好了?
“不对,那时候你明明已经被祝福变成人类了。”陆崇头脑混乱,“为什么你现在还能使用伴生能力?”
“我有自己的办法。”冯喜双手撑着地面,吃力地挪动身体,肩膀又被他握住。
“你都已经把他送回去了!就不能把林雪河也送回来吗?”
冯喜摇了摇头,继续挪动身体,说着叫人听不懂的话,“都走了也好。他们都去另一个世界,这里也能好好的。”
“好什么好!”
看刚才那情形,林雪河在平行世界里一定正在遭遇危险。
陆崇实在搞不懂这女人在想什么,握住她肩膀的手控制不住地用力,几乎要将她捏碎。
“只要不在这个世界里,就是好的吗。”他注视冯喜的狼眸凝得极黑,语气阴沉可怖。
“那就把我也丢过去。”
爆炸的背景里,苦命小情侣还在紧紧地拥抱。
被迫旁观的林雪河:“……”
多大点事,搞得像是世界末日一样。
本来活着就烦,一个平行世界的陆崇他都嫌吵,现在可好,两个合体要一起烦他了。
他扶着推车自力更生地站起来,环视一圈,发现秦宴躺在数米开外的地方,腹背被一根粗壮的钢筋穿透,钉在地上动弹不得。
找到出气筒了。
林雪河慢吞吞地朝他走过去。
这个世界的秦宴体质只是普通人类。甚至不用诅咒他,这种贯穿伤放着不管必死无疑。
“那个……就是那个棍子,”林雪河回头问年糕店的老板,“那个东西可以借我用一下吗?”
他说的是打年糕的槌杵。老板惊慌失措地给了他,“送,送你了。不用还。”还了也不敢再用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