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伊泽尔如果在皇室的活动上标记了陌生的Omega。”伊莱恩说,“之于民众总归是丑闻。”
“只是,这样,吗?”时声疑惑,“还是,像,之前,一样,有人,想,让,卡洛斯,的,秘密,曝光?”
伊莱恩点点头:“不排除这种可能。”
他垂眸握住时声的手,修长手指与Omega十指相扣。
“策划这件事的人,至少是知道伊泽尔和皇太子有不寻常的关系。”
“若想针对卡洛斯进行下一步动作,自然要先将皇太子拨到与卡洛斯对立的阵营。”
时声心底一沉,抬头看向伊莱恩。
“不用担心。”伊莱恩安慰他,“伊泽尔不会轻易上钩。”
想起伊泽尔为了保持清醒给了自己一刀,时声认同地点点头。
他们这一家兄弟,都是狠人。
宁昭不如从前听话,这一次慢慢洗了个澡,换了身衣服才去见皇帝。
奥利托六世面色阴沉地打量着自己的儿子,“过来。”
宁昭缓缓走上前,人还没站定,皇帝响亮的巴掌就将他打得偏过了头去。
“Omega就是Omega。”皇帝看起来很愤怒,“永远改不掉不知廉耻的下贱本性!”
宁昭勾了勾唇角,“您的消息还是这样灵通啊。”
皇帝气笑,“还需要什么消息,看看你这幅样子!”
“宁昭,我花如此多的力气把你培养成Alpha,不是让你张开腿去伺候另一个Alpha的!”
宁昭抬起头,眼底一片漠然,“您认为,那是培养吗。”
皇帝道:“若不是你的母亲把你生成无用的Omega,我何必费这许多力气。”
宁昭笑:“嫌费力气,您怎么不再生一个Alpha。”
他的视线将自己父亲打量一番,轻笑,“难道您现在已经不行了吗?”
“砰——!”
宁昭被重重踹下台阶,带倒了一旁昂贵的花瓶,碎片破裂一地。
手好像又被划伤了,但宁昭感觉不到痛。
“当年就应该将你掐死!”皇帝气急,“都是你那优柔寡断的母亲,容你大逆不道地活到现在!”
宁昭没有站起来,抬起头冷冷地看着自己盛怒的父亲。
“您又何必提起母亲。”他捡了一片碎片握进手心,“难道在提起她的名字时,您都不感到心虚吗?”
皇帝面色一沉。
宁昭缓缓站起来,刚换过的干净衣服又染上了污渍。
皇帝看了他一会儿,忽地一笑,“我的儿,你难道还在为你母亲的离去而恨我?”
宁昭没有说话。
“也是,这些年为了知道你母亲的死因,忍受了许多吧。”
皇帝的喉头里发出浑浊的笑声,“可你母亲在自杀之前,也没有考虑过你啊。”
宁昭猛地抬起头,用力捏了一下手,用碎片划破手心的疼痛让自己保持冷静。
“事到如今,您还要给她泼脏水吗。”
皇帝知道他不会信,又笑了两声,将一样丢到他面前。
“那不如,你自己看吧。”
宁昭的眼睫剧烈颤抖了一下,许久才弯腰捡起来。
那是很小的一枚芯片。
他什么也没有问,将芯片嵌入手环。
没有时间也没有机会后悔,储存的画面就自动跳出来开始播放。
他甚至来不及思考,为什么堂堂帝国的皇后,寝殿里竟然有监控。
他只能看见他的母亲,用一把消音枪结束了自己的生命。
他苦苦寻找了这么多年的真相。
却原来是母亲主动抛弃了他。
“……你对她做了什么?”宁昭的口腔里满是血腥味,“她不会抛下我。”
宁昭只动摇了一秒。
他漫长又短暂的前半生里,只有母亲会温柔地抱着他,只有母亲给他爱。
若不是被逼到绝路,母亲一定不会想让他独自活在世上受苦。
耳边却响起皇帝冰冷嘲讽的声音。
“她自然是舍不得你,可做出那等丑事,她还有什么颜面活在皇室。”
芯片里的视频变成了照片。
很多很多照片,母亲身边都有一个Alpha。
宁昭浑身僵硬,一瞬不瞬地看着这些画面。
他在帝国的资料册上见过这个Alpha。
论辈分,伊泽尔应该叫对方小叔。
宁昭无法欺骗自己。
这些照片上,甚至有他的母亲,与伊泽尔的亲人亲吻的画面。
“很惊讶吗?”皇帝的声音阴沉,“我当初也如同你一样惊讶,你那贞节圣女一般的母亲,私下竟是个荡妇。”
“……她不是。”宁昭咬紧了牙,“她不是。”
皇帝嘲笑着自己的儿子,“你对她如此念念不忘,她考虑过你吗?”
“阿昭,这些年,你觉得自己都在忍辱负重吧。”
“可在你母亲的不忠面前,你多可笑啊。”
好像担心这一切无法击溃自己的儿子一般,皇帝慢悠悠地起身,从抽屉里拿出一份文件,扔到宁昭面前。
这一次,宁昭根本没有力气弯腰去捡。
“还是看看吧。”皇帝好心劝道,“看看,你的母亲最后留下的字迹。”
太阳神计划的同意书,就这样躺在宁昭的脚边。
他不知道自己是怎么低下头,是怎么翻到了最后一页。
这份绝顶机密的文件,这个不能让众人得知的实验。
由帝国的皇帝与皇后,共同签署。
越发清晰的梦境,会预示着什么呢?
伊莱恩似乎不在房间里,时声刚下床披好外套,房门就被梅里科匆匆敲响。
“夫人,请您去前厅一趟吧!”
时声连忙打开门,“是,伊莱恩,怎么了吗?”
梅里科用手帕不断擦汗,“是二少爷,家主也在,唉……您快去看看吧。”
时声连忙往外跑,梅里科这才发现他没穿鞋,抓起拖鞋在后面忙不迭地追。
晚上入睡前伊莱恩还陪在时声身边,怎么他做了一场梦醒来,伊莱恩和伊泽尔就都跑到前厅去了?明明之前伊泽尔还没苏醒。
时声匆匆赶到,被眼前的场景惊到了。
伊泽尔被几名Alpha侍从控制着,脸上不再是一向懒洋洋的神情,一言不发的样子显得很冰冷。
他的手臂上还缠着绷带,伤口似乎崩开了,隐隐渗出血迹。
在他的不远处,伊莱恩的神色还算平静,只是开口时的语气比平日严厉一些。
“闹够了吗?”
时声察觉到两兄弟之间称得上有些剑拔弩张的气氛,连忙走到伊莱恩身边。
见他来,伊莱恩的语气柔和下来,“怎么醒了,做噩梦了吗?”
Alpha冷淡的视线微微瞥向梅里科,后者连忙溜了。
时声摇了摇头,“怎么,了?”
问完又抓着伊莱恩的手晃了晃,比划,“兄弟之间,不要吵架。”
“大嫂。”伊泽尔忽然开口,“请您帮我。”
他是第一次以这样几乎恳求的语气同时声说话。
“伊泽尔。”伊莱恩冷淡的声音里带着一丝警告。
伊泽尔却只是看着时声,再开口时声音因压抑而显出一丝沙哑,“我找不到他了。”
时声一怔,下意识去看伊莱恩。
伊莱恩却冷着脸没说话。
“我不可能待在这里袖手旁观。”伊泽尔眼底有痛苦的神色,“阿昭的处境并不好,况且他才刚……”
一顿,声音又低下去,“我要找到他。”
“找到他,然后呢?”伊莱恩淡声问,“他想见你吗?一个易感期无法自控的Alpha。”
伊泽尔神色一僵,“至少我要知道他平安。”
时声听得一头雾水,但伊泽尔神情间的落寞和痛苦却具象地传达给了他。
他犹豫一下,轻轻拉住伊莱恩的手。
伊莱恩低头看他,便见到时声缓缓比划。
“伊莱恩,不是说过,伊泽尔有分寸的吗?”
“我知道,伊莱恩担心伊泽尔的身体。”
“但有些事,让他自己去承担,更好,不是吗?”
伊莱恩沉默少许,侧头看向伊泽尔,“你自己想好。”
“我只要确定他平安无事。”伊泽尔被侍从放开,连忙看向时声,“大嫂,我联系不上阿昭,放在他身上的定位被损坏了,能不能请您……”
他的话没说完,时声便明白了。
连忙拿出语音器,“要,查,皇太子,的,位置,吗?我,只,能,试试。”
也不是随便一个人的手环定位都能被入侵的,那也太无法无天了,况且宁昭还是皇室成员。
但见伊泽尔这样着急,时声也来不及去细想他和宁昭到底什么关系,从手环里调出系统开始尝试。
好一会儿,时声的脸色也越来越凝重。
他摇了摇头。
伊泽尔急道,“这是什么意思?”
“伊泽尔。”伊莱恩站在时声身后,淡淡的视线带着警告。
伊泽尔微顿,压抑着语气,“大嫂,您也没有办法?”
时声摇了摇头。
伊泽尔转身就往外走。
脑海里如电影闪回般猛地扑来许多画面,时声一愣,随后头疼欲裂。
“声声!”伊莱恩蹲下身将人抱进怀里,“哪里痛?”
时声茫然地摇摇头,想抓住脑海里的画面,却一个也看不清。
【为什么呢……难道是剧情要上演了吗?】
久违的心声让伊莱恩眉头微蹙,门口的伊泽尔也脚步一顿。
【如果是剧情……是和伊泽尔有关的剧情……】
时声全然不知道心里话能被两兄弟听见,还在下意识地抓回忆里的画面。
【该不会是现在吧!】
时声猛地站起来,在原地走了好几圈。
伊泽尔折回来严肃地看着他,“大嫂?”
“我,可,能,知道!”时声用力朝伊泽尔按着语音器。
伊泽尔连忙问,“在哪儿?”
他急得想抓着时声追问,但伊莱恩的警告视线落在身上,又硬生生控制住了双手。
可时声根本不知道梦里的那个地方具体是哪里,他回忆了半天,叫梅里科拿来纸笔,打算画下来。
“……房子?”看清他画的什么的伊泽尔十分迟疑。
时声沉默住了,尴尬地抓抓头发。
一只手握住他的手,从手心里抽出画笔。
“你来说。”伊莱恩神色还是清冷,但与时声说话时永远温柔,“我来画。”
时声有些意外,还是努力比划着表述了几个关键词。
他描绘得颠三倒四,又是手语,伊泽尔根本看不懂。
但伊莱恩很快就画了一个画面出来,“是这里吗?”
时声眼睛一亮,连忙点点头。
伊莱恩不仅准确地画出了他所描述的地点,而且画得简直栩栩如生。
伊莱恩将画纸推给伊泽尔,语气依然平淡,“珍宝楼,楼顶。”
“多谢。”伊泽尔认真看时声一眼,转身就走。
时声却忽然反应过来什么,连忙想叫住他。
但伊泽尔已经快步走出去了。
——糟糕!
时声急得丢下伊莱恩就往外跑。
【刚才只顾着替伊泽尔着急了,忘记了这地方去了没什么好事啊!】
【那是宁昭用枪指着伊泽尔的地方!】
手腕被握住,时声被拉进熟悉的怀里。
“别急。”伊莱恩低头替他自己系好外套,“我派人跟过去。”
乌云隐藏在漆黑的夜空里,只有远处隐隐的雷声预示着即将到来的大雨。
宁昭却什么都听不见,楼顶剧烈的晚风吹起他宽大的衬衣下摆,整个人像一只单薄的鸟。
折去了翅膀,轻易就能从空中坠落。
眼前一片模糊,只有母亲在决策书上的签名格外清晰。
宁昭想起小的时候,母亲总是让他穿裙子,将他打扮成一个女孩子。
如今他才明白,庄园里的朝朝越像女孩子,越符合一个Omega的形象。
就与回到皇宫的Alpha宁昭越不像。
朝朝不能被世人所知,他只能做宁昭。
一路走过来时,宁昭回忆了很多,却发现他这二十几年的人生,好像没有一处如意。
他不是真正的Alpha,也做不回Omega。
他喜欢的人,他却连让对方离开痛苦都做不到。
这个世界上,还有任何需要宁昭的人、需要宁昭的地方吗?
没有了,母亲抛下他走了,而伊泽尔……
伊泽尔还能有别的高匹配度的Omega,他们可以拥抱,不会有互斥的信息素,不会连亲吻都只能鲜血淋漓。
身为卡洛斯的成员,伊泽尔已经够可怜了。
他能给伊泽尔什么呢,他不过是一个废物,一个骗子,一个帮凶。
寒风让宁昭的整个身体都冷得僵硬了,但他还是用了很多的力气,握住了手中的枪柄。
这把消音枪,和母亲自杀时的那把一模一样。
宁昭想,他不愧是母亲的孩子。
就这样结束吧,不用再忍受疼痛,不用日复一日地从噩梦中醒来,再睁眼看着似乎永不结束的长夜。
他拥有过伊泽尔的爱护,拥有过一次并不那么美好的夜晚。
也足够了。
这样一了百了,再也不用在数不清的日子里,靠自残带来的疼痛保持求生的清醒。
“伊泽尔……”
颤抖的呢喃从唇中溢出,宁昭闭上眼,缓缓抬起握着枪的手。
就不说再见了吧。
[咔哒——]
“朝朝!”
天台门被用力撞开,狂风吹散宁昭额前的发。
熟悉的声音几乎是向他奔来,带着急促到失去章法的脚步声。
“……朝朝。”
伊泽尔是跑来的,不太平稳的呼吸让Alpha根本没有了往日的优雅。
可他却不敢靠近宁昭了,只能缓缓停下脚步,用震惊而急切的眼神看向他。
“伊泽尔。”宁昭的枪口还对着自己的太阳穴,脸上却笑起来,“你的表情好奇怪。”
伊泽尔张了张口,却发现自己根本发不出一点声音。
宁昭额前的发随着夜风起落,一双眼中微弱的光明明灭灭。
“回去吧,伊泽尔。”他轻声说,“别管我了。”
“……你要丢下我吗?”伊泽尔艰难地问。
宁昭愣了愣,好像没有听懂。
伊泽尔谨慎地往前走了一步,宁昭下意识后退。
“阿昭!”伊泽尔连忙又退回去,“我不靠近,你……你先下来。”
[轰隆——]
宁昭在闷雷声中摇了摇头。
“伊泽尔,我好累了。”
他看着眼前这个自己想念了许多年的Alpha,眼泪落入扬起的唇角。
“累了就……就回家。”
伊泽尔的眼眶也红了,“阿昭,我带你走,我给你家,好吗?”
好像多年前的哭泣终于得到了回应,可宁昭已经高兴不起来了。
“我和你走,然后呢?”宁昭轻声问,“两个Alpha能做什么呢,我甚至不能让你不再痛苦。”
伊泽尔的心脏如撕裂一般疼。
“这不是你的错。”他哑声说,“还有昨晚,我……朝朝,我没有觉得痛苦。”
“可是我有。”宁昭还在笑,眼泪却已经模糊了视线。
他看着伊泽尔微微挪动的双脚,手臂猛地换了方向。
漆黑的枪口指向了伊泽尔的眉心。
大雨倾盆而下,皇宫在天空下颠倒。
雨水混淆着宁昭脸上的泪,他握着枪的手在颤抖,却仍然威胁一般地指向伊泽尔。
“……别过来了。”他只喃喃重复着,“别靠近我,伊泽尔。”
被世间最好的枪指着,伊泽尔脸上却没有一丝害怕的神情。
他只是看着宁昭,大雨同样模糊了他的神情。
反而是举枪的宁昭,颤抖得不成样子。
在时光洪流中错过了太多年的两人,如今也同当年那场雨里一样缄默。
“朝朝。”
许久之后,伊泽尔的声音仿佛从天边传来。
“你要抛下我吗。”
惊雷在宁昭耳边炸开,他猛地愣住。
一切感官好像都失灵了,灵魂不断下坠,耳边有无法挣脱的嗡鸣声。
眼前的伊泽尔好像又动了,宁昭连忙用力握住枪。
“别过来!我……”
话音消失在Alpha鬼魅般靠近的身影里。
宁昭从来都不是伊泽尔的对手。
手腕一痛,宁昭条件反射地去抓从手中脱出的枪,却被伊泽尔抢了先。
他执拗地去抢,却被伊泽尔顺势从高台上拉了下来,整个人失去重心往前跌。
伊泽尔也被他带倒,没有握枪的手在这一瞬间护在他的腰后。
[咔哒。]
手枪重新上膛的声音。
宁昭的手被伊泽尔捉住,枪再次回到他手里,这一次却是伊泽尔将他的手整个握住,枪口抵在了Alpha的心口。
“开枪吧。”伊泽尔的声音沙哑,神情却平静,“朝朝,带我一起走。”
宁昭整个人都僵住了,“……什么。”
伊泽尔依然用温柔的目光看着他。
“你不是想离开吗?反正活着也没什么意思,我们到地下再在一起。”
说着,又用力握着宁昭的手,枪口往前送了一分。
宁昭整个人被惊恐淹没了,用尽所有力气去挣脱,又怕不小心就那样按下扳机,真的打中伊泽尔。
“你看。”伊泽尔笑起来,“既然舍不得我死,又为什么舍得抛下我。”
宁昭忽然崩溃了。
他的手卸了力,撑着伊泽尔被大雨淋湿的胸膛,哭得浑身颤抖。
“对不起……”
雨水模糊了他绝望的声音。
“可我真的……真的好痛。”
“伊泽尔,我好痛……”
伊泽尔扔了枪,小心地去触碰宁昭,“我知道。”
冰凉的手捧起全是雨水与泪水的脸。
宁昭不断摇头,“你不知道,伊泽尔……我……”
他是被母亲独自留在世间的孩子,他爱上的是母亲出轨对象的侄子。
伊泽尔的小叔曾经也是名动首都的Alpha,却在一夕之间失踪了。
如今宁昭好像知道了真相。
他已经不再只是皇室迫害卡洛斯的帮凶了,他是让伊泽尔变得不幸的罪人。
宁昭想道歉,却茫然得不知如何开口。
而下一秒,伊泽尔捧起他的脸,温柔地吻去他眼角的泪。
“不是你的错。”
Alpha往日里如低音提琴一般优雅的声线,在他面前总是蕴含着更复杂的情绪。
“你太看得起我了,朝朝。”
“没有你,我怎么独自过完后半生。”
否则怎么会寻找这么多年。
宁昭用力摇头,痛苦得下意思蜷缩起来。
伊泽尔却温柔而不容反抗地禁锢着他的腰,让他直面他此刻的眼神。
“你不是一向知道吗?我也吃过很多苦。”
这一刻伊泽尔竟然还能笑起来,在他摇摇欲坠的爱人面前卖着惨。
“卡洛斯是什么,疯子、变态、杀戮机器。”
“我也不是第一次觉得活着没什么意思。”
“既然如此痛苦……”
Alpha的声音低下去,捏着宁昭的下巴,轻轻吻住他冰凉的唇。
“不如我们一起下地狱。”
天已经快亮了。
时声靠在伊莱恩怀里迷迷糊糊地醒来,之前他担心伊泽尔,不肯去睡觉,却还是不知不觉睡着了。
抬起头,伊泽尔似乎也在撑着头小憩。
又好像是睡着了,因为平时时声一点点动作伊莱恩都会察觉,此刻却仍闭着眼。
时声想到什么,小心地拍了拍伊莱恩。
伊莱恩没有反应。
第二次了。
时声的心往下沉去。
这是第二次,他叫不醒伊莱恩。
就是这个Alpha对他说过,巧合太多之后就不再是巧合。
“啊……”时声的喉头发出徒劳的音节。
颤抖的手指点开手环。
林赛,林赛一定知道是怎么回事。
浑身湿透的伊泽尔抱着昏迷的宁昭回到卡洛斯,把梅里科吓了一跳。
“身经百战”的老管家连忙叫护卫守住庄园各处大门,又叫人去请医生。
“别叫医生。”伊泽尔的声音很沉,“林赛在哪儿?”
梅里科连忙打开手环,“林赛少爷今日不在家……”
一则通讯还没发出去,就看到时声鞋也没穿,急急忙忙地跑过来。
“梅,里,科!”时声一边跑还一边按着语音器,“林赛,请,帮,我,联系,林,赛!”
一向内敛的Omega此刻脸上全是惊慌。
“他,不,回,消,息……”
而此刻林赛根本不知道过去的一夜里,卡洛斯都发生了什么。
他眼前的黑布滑落了一些,但室内厚重的窗帘紧闭着,即使睁眼看见的也仍是满室黑暗。
被铐在床头的手腕已经红了,他不适地偏了偏头。
“……手环。”下意识喘气,只能用脚无力地碰了碰身上的人,“我的手环在响。”
那人却仿佛没听见一般。
“顾沨!”林赛用力挣扎了一下。
漂亮的男人不满地抬起头,伸手看也没看一眼,将扔在床头的林赛的手环关了。
“哥怎么不专心。”他用力咬林赛的耳垂,“我好不高兴。”
林赛心底一跳,“你……”
顾沨用行动表达着他的不高兴。
林赛浑身颤抖,理智彻底脱离之前仍然在挣扎,“我有重要的事。”
“哥能有什么事。”顾沨埋头咬他的脖颈,“忙来忙去还不都是卡洛斯。”
“……至少让我看一眼消息。”林赛的语气软下来,“今天实验室还有正事。”
顾沨用舌尖舔了一下林赛并不存在腺体的后颈,才直起身去捞一边的手环。
动作到一半,他自己的手环又响了一声。
于是林赛看见他又收回了手,垂眸打开了消息。
在林赛的角度看不到顾沨的消息界面,却能看见他瞬间变化的表情。
很多时候,顾沨都是笑眯眯的,林赛称之为不怀好意的阴险笑容。
但此刻男人的脸色沉了下去,少见的冰冷。
林赛张了张口,关心的话差点就脱口而出。
这下顾沨连自己的手环也一起摘下来扔了。
“让我看消息。”林赛皱着眉提醒。
顾沨回过头,双手重新承载林赛身体两侧,“没什么好看的,哥一定要去实验室吗?”
不等林赛回答,他忽然俯下身,几乎贴着林赛的唇角。
“别去了。”他的声音淡淡的,带着危险的警告,“也别再为卡洛斯做基因研究。”
“我是为了哥好。”
梅里科帮忙安顿好了宁昭,后者一直在昏迷,体温有些高。
一直联系不上林赛,只好先喂了一些退烧药。
“我让侍从来帮殿下换身衣服吧。”梅里科擦擦汗。
“不用。”伊泽尔始终让宁昭靠在自己怀里,“我来就好。”
梅里科“啊这”一声,“您的伤口也重新包扎一下吧。”
被雨淋过,伊泽尔受伤的那只手臂已经称得上吓人。
他却说,“没事,调一台医疗机器人过来就行。”
梅里科连忙转身安排去了。
伊泽尔仔细地用热水冲去宁昭身上的污渍,又帮他擦干头发。
房里只有他的衣服,穿在宁昭身上有些宽大,伊泽尔用柔软的毛毯将人裹好,抱在怀里轻轻地拍着背。
宁昭在昏睡中也并不安稳。
伊泽尔用指腹一点点抚去他眉间的褶皱。
“没事了。”伊泽尔的声音低得几不可闻,“不会再做噩梦了,朝朝。”
一直联系不上林赛,时声急得团团转,正想叫上梅里科出去找人,身后却传来熟悉的声音。
“声声?”
时声连忙回过头,抓着伊莱恩上上下下仔细地看。
“怎么了?”伊莱恩摸摸时声的脸,带着安抚的意味,“我没事,别担心。”
时声一动也不动地看他。
伊莱恩敏锐地察觉到了小Omega与平日不同的情绪。
他轻叹一口气,语气更加柔和了一些,“在生气吗?抱歉,最近事务繁忙,可能睡得沉了一些……”
时声却轻轻甩开了伊莱恩的手。
伊莱恩的动作一顿,低声,“声声。”
时声看了伊莱恩好一会儿,才缓缓比划,“伊莱恩有事,瞒着我,对吗?”
伊莱恩没有回答。
时声少见地激动起来,琥珀色的眸子里有明显生气的痕迹。
“伊莱恩,对我撒谎!”时声的动作很用力,“我不是,什么都不知道,伊莱恩最近,根本不正常。”
“声声。”伊莱恩低声叫他,想去拉时声的手。
时声却还在用力比划,有些颠三倒四,“伊莱恩,瞒着我,我知道是为我好。但是,难道我,不会担心吗?”
原本生气的人比划着比划着,竟将自己说委屈了,眼眶微微泛红。
“我只是,真的,不想,伊莱恩,有事。”
伊莱恩的心脏好像被一只手捏住了。
有一点疼,更多的是柔软的酸涩。
“对不起。”他对时声说,尝试着伸手,“不会再瞒着你了,别哭了好吗。”
第095章 诅咒的真相
林赛疲惫地打开实验室的门,手环里有许多未读信息,但他并不想立刻回复。
他知道顾沨一定已经在停车场等他了。
自从那天说出让他不要再给卡洛斯做研究之后,顾沨就一步不离地看着他,甚至想把他关在家里,不让他出门。
林赛终于第一次发了很大的脾气,顾沨才松了口放他出门。
但一定要车接车送,时时刻刻都要林赛立刻回消息。
林赛感到疲惫。
他知道顾沨一定在皇室做着什么,可他从来没有过问。
但顾沨却寸步不离地管着他。
林赛不知道自己和曾经的爱人为什么会走到如今这步。
许多东西,已经不是林赛可以左右的了。
“林,赛,弟,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