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在书房看书。”伊泽尔说,“不用叫少爷,你总是太客气过头了。”
林赛这一次没有反驳,脸上只剩下疲惫。
伊泽尔看了他一会儿,问:“到底发生什么了。”
林赛沉默了许久。
伊泽尔叹气,“不愿意说就算……”
“顾沨是颗定时炸弹。”林赛的脸色有些苍白,说话时没有看着伊泽尔,“我想拜托您两件事。”
伊泽尔的神情也逐渐严肃,“你说。”
“第一件。”林赛顿了顿,“我想在家里闭关一段时间,请帮我派几个靠得住的护卫。”
伊泽尔点点头,“第二件呢?”
“第二件……”林赛像是出了会儿神,“请叫人盯着顾沨,让他……让他别靠近我。”
“就这样?”伊泽尔像是同他确定。
林赛抿了抿唇,又轻声补充,“看看他最近到底在做什么。”
“好,我知道了。”伊泽尔抬手按了一下他的肩,“进去休息。”
林赛没有立刻走,问:“二少爷,如果我永远都没有办法破解卡洛斯的基因实验……”
后面的话他没有说出口。
是不知道该说什么,该如何说。
伊泽尔笑了一下,“那就不破解啊,这不都活得好好的吗。”
林赛静了会儿,抬起头,“痛苦也无所谓吗?”
“习惯了。”伊泽尔耸耸肩。
林赛摇摇头,“可我希望你们都能更幸福。”
一只手轻轻落到头顶,林赛微怔,抬起眼看过去。
伊泽尔的神情依然漫不经心地,很快就将手收了回去。
“想这么多做什么,你是卡洛斯,不是实验机器。”
“这都不是你的责任。”
林赛心底一跳,却依然心事重重。
伊泽尔并不是多话的人,留了空间让林赛自己消化。
但林赛没有先回自己房间,而是去找了时声。
之前与时声相处时,他曾尝试过旁敲侧击问时声关于剧情的事。
在之前时声的心声里,他听见自己是一个故事的反派,会在一场比赛里陷害主角。
而顾沨就是那个主角。
但无论林赛怎么努力,只要是与时声心声有关的话,他都没办法开口,也写不出来。
像是被什么东西困住了一样。
今天顾沨这一闹,林赛的脑子彻底乱了。
顾沨不是会突然发疯的人,一定是发生了什么事,一件大概率不能从顾沨口中知道的事。
“大嫂。”
时声来开门的时候还穿着睡衣,红发乱糟糟的,一脸睡意。
“抱歉打扰您了。”林赛的视线不自然地从Omega敞开的领口下露出的锁骨处挪开,“家主刚离开吗?”
Beta闻不到信息素,但他能看到时声皮肤上的吻痕。
时声还没反应过来林赛看见了什么,只是点点头,将林赛邀请进屋。
“林赛弟弟,找我有事吗?”时声比划了一下,又拿出语音器,“我,让,梅里科,送,点,喝的,过来。”
“不用麻烦的。”林赛轻声说,“大嫂,我……”
时声抬起头看他。
林赛的声音一顿。
这个Omega的眼神实在太干净了,总是这样认真而乖巧地看着人,好像每一个在他面前的人说的话都很重要。
林赛从不觉得自己是多重要的人,这么多年,都是养母的恩情在牵引着他走下去。
可在这一刻,在时声专注甚至称得上温柔的目光里,林赛忽然有了一种依赖感和倾诉欲。
明明这个Omega比他年纪还要小一些。
林赛被时声拉到沙发里坐下,将心底不知为何溢出来的迷茫和淡淡的委屈压下去。
他尽量平静地问:“大嫂,您有心声恶念的时候吗?”
时声愣了一下,最初并没有明白林赛这个问题。
而因为林赛问完这句话后就陷入了沉默,时声也逐渐开始思考。
——难道林赛真的想做坏事?时声之前真的很疑惑温和的林赛怎么会是那种反派来着。
他想了想,轻轻拍拍林赛的手,“是,发生,什么,了,吗?”
林赛却忽然好像有些崩溃了,脸深深地埋入手心里。
“大嫂,有时候我真的有点恨他。”
时声茫然地眨了眨眼。
林赛的声音很闷,带着轻微的颤抖,“总是嘴上说爱我,却总是不顾我的意愿,什么都做得出来,我也想相信的,可我做不到。”
“他知道……他什么都知道,我怎么能让他就这么知道了呢。”
他说得颠三倒四,时声听得云里雾里,却没有机会插嘴。
林赛的声音听起来很痛苦,“他什么都做得出来,为了让我听话,他真的什么都会做……他就是个疯子。”
“可我是个懦夫,没用的废物,我连下定决心恨他都不敢。”
“有时候半夜醒来,真的想杀了他算了……一了百了,可我下不了手。”
“不该叫他回来的,有没有办法……”
林赛愣了好一会儿,“要是有办法让他永远离开首都就好了。”
顾沨始终是埋在林赛心里的一根刺,一颗不受控制的定时炸弹。
他完全相信,若是能更好地控制自己,顾沨一定会向皇帝揭发他在为卡洛斯做实验的事。
以顾沨的作风,他多半有办法保下林赛——利益交换,或者甚至假死,都有可能,为了把他留在身边顾沨什么都做得出来。
可林赛不能让卡洛斯给他陪葬。
既然无法狠下心,就只能无用地祈求顾沨可以离开,远离这一切。
在林赛沉默的时间里,时声的脑子却猛然转过来了。
——难道,故事里的林赛就是因为卡洛斯的实验,才下手陷害主角的吗?!
时声握住林赛的手,示意他看自己。
“不要,自己,难过。”他很慢地比划着,“不要,太,勉强,自己。”
又怕林赛看不懂,低头去拿语音器。
林赛正为自己突然爆发的情绪感到有些不自在,努力笑了笑,“没关系,慢一些我能看懂。”
于是时声又拍拍他,“别害怕,伊莱恩,会保护你的。”
“我也,会,保护你。”时声笑起来,“弟弟。”
他在努力地告诉林赛,就算被皇室知道了什么,伊莱恩和卡洛斯也都不会让他有事的。
被年龄比自己小的大嫂叫弟弟,林赛觉得有些奇怪,心底又暖呼呼的。
他笑笑,又摇摇头,“这不是我一个人的事,要是被发现,皇室不会放过卡洛斯的。”
时声有些生气,“皇室,真坏。”
林赛没有说话,眉间始终有散不去的愁绪。
时声还在想着故事里林赛会害顾沨的事,如果真如他猜测的那样,那林赛也太傻、太可怜了。
卡洛斯的每一个人,都太可怜了。
时声猛地又抓住林赛的手。
林赛吓了一跳,平日里稳重的模样消失了,眼睛都睁圆了一些,看着有些呆。
“不能。”时声用力比划,“坐以待毙!”
林赛:?
没看懂。
林赛走后,时声给时意拨了通讯。
那边却没接,前几天时意说要去度假,也不知道军校哪里来那么多假期,大概又逃课了。
时声只好先自己想办法,有些东西星网上并不能轻易查到,现阶段要是入侵皇室的资料系统也是打草惊蛇。
他决定再去一趟藏书室。
在他之前得知的信息里,卡洛斯是在帝国开国后不久就被进行了基因实验,从伊莱恩的爷爷那一辈开始有部分显露。
那时的实验结果是很不稳定的,记载得也不多。
到伊莱恩的父亲这一代,记下来的更少,只说伊莱恩的父亲显露出类似反社会人格的特征,还有严重不受控的兽化。
伊莱恩还有两个姑姑,记载下一个十六岁就去世了,去世前身体极弱,患有狂躁症。
另一个二十四岁时亲手掐死了自己刚出生一个月的孩子,随后自杀。
而她们最小的弟弟,也就是伊莱恩的小叔,没有关于基因遗传的记载,只说早已失踪了。
是到了伊莱恩三兄弟身上,基因带来的性格缺陷没有上一代那么明显,看起来似乎也很健康。
但兽化比上一代更普遍和严重,只是相对来说可以控制。
在卡洛斯的族史里,上一代很多长辈的去向都没有记载,包括伊莱恩和伊泽尔的母亲。
像尤弥安的母亲这样“病逝”的记载都已经算相对来说比较具体的了。
皇室会这样对待卡洛斯,时声隐隐能猜到原因,却想不通最初的卡洛斯家主为什么会同意这样的实验。
赔上卡洛斯一代又一代,是自愿,还是被迫?
在帝国成为如今的帝国之前,卡洛斯就已经是一个很古老的家族了。
曾经卡洛斯的某位家主,还与成为国王前的奥利托一世是当时有名的挚友,在艺术和科学领域上都很有成就。
后来到底发生了什么?
时声觉得,要想知道更多关于基因实验的事,恐怕不能依赖于卡洛斯的藏书室。
皇室才是储藏着最多秘密的地方。
时声走出藏书室,心里盘算着。
目前为止奇怪的地方还是有很多。
比如他一直很在意的——自己从来没有在梦里的剧情里见过伊莱恩。
因为梦不到剧情,所以反而让时声有些恐慌。
正想着,一只手从后面伸来,贴上时声的脸颊。
“在想什么?”
熟悉的气息顿时将自己包裹,时声像陷入了软软的棉花里,顿时将这些事抛到脑后,眼睛亮亮地回头。
伊莱恩的灰发是束起来的,出门前时声认真而笨拙地帮他绑起来的头发。
Alpha的军装穿得一丝不苟,连脸上的止咬器都没有摘下,但露出来的金眸中有明显温柔的目光。
时声察觉到奇怪,犹豫了一下才抬头,“今天,怎么,这么快,回来?”
时声并没有在藏书室待太久,在林赛来找他之前,伊莱恩才刚去军部没多久。
伊莱恩沉默了一下,没有立刻说话。
微凉的手心擦过时声前额,帮他理了理有点凌乱的额发。
时声心下有了猜测,“又要,走了吗?”
“嗯。”伊莱恩低声说,“刚收到的紧急军情。”
实在有些突然,时声顿时有些难过,“要去,多久呢?”
伊莱恩说,“目前还无法断定,但我会尽快回来。”
时声连忙摇摇头,“不要尽快,要平安。”
伊莱恩垂眸笑了笑,“好。”
时声看了他一会儿,略微垫脚,伸手摘下伊莱恩的止咬器。
手腕被伊莱恩握住了,Alpha垂着眼,轻柔的吻从手心开始,到指尖,到手腕。
时声不舍地看着他。
伊莱恩将人拉近一些,低头又从额头,吻到时声不自觉向下的唇角。
时声的睫毛轻颤,乖巧地让伊莱恩吻着,又嫌Alpha实在过于温柔小心。
他主动伸出手勾住伊莱恩的脖子,用力咬了一下Alpha的唇。
“是小狗吗。”伊莱恩低声笑起来,气息从时声的唇边拂过,“学会咬人了。”
时声没说话,只眼睛一眨也不眨地看着伊莱恩。
于是伊莱恩吻得更用力了一些,揽着时声的腰,像要把人钳进自己的身体里。
手环的震动将时声猛地拉回思绪。
身体反射性地抽搐了一下,他推推伊莱恩。
耳边传来Alpha的轻叹,伊莱恩吻吻时声的眉心,“我走了。”
“要,平安。”时声又重复着比划了一遍。
“我会的。”伊莱恩将人放开,深深地又看了时声一会儿,“有任何事,找梅里科,或者伊泽尔,不要自己乱想。”
时声点点头。
“回来给你带礼物。”伊莱恩垂下眼笑,“乖一点,好吗?”
时声佯装有些生气,“我,一直,很乖。”
“嗯。”伊莱恩又俯身抱了时声一下,“我们声声最乖了。”
说完便放开了手。
伊莱恩转身的时候,时声下意识伸手抓了一下他在空中微微晃起的发尾。
太滑了,发丝从时声的手心溜走。
时声张了张口,没有发出声音。
伊莱恩走后,时声上星网查了一下最近的新闻。
这才发现这次伊莱恩去的不是北边的边境,而是更远的星球。
如今帝国占领了星际大部分版图,但在别的星球,还有不少独立国家和联邦政体。
因为一些历史遗留问题,这一次伊莱恩去的这颗星球,是帝国和莱联邦一直都有争端的地方。
原本它隶属于帝国的前身——新铎王朝,但在王朝的后期被莱联邦占领,是在帝国开国后收复回来的。
只是帝国经历了三代国王,仍然没有解决它的历史遗留为题。
莱联邦因着比帝国更先进的政体,发展迅速,这些年也成了不容小觑的对手,在领土的问题上就更加咄咄逼人。
在伊莱恩成为元帅之后,是并不主张武力收复的。
但从星网的消息来看,近日莱联邦又在背后做小动作,如果不解决,恐怕会后患无穷。
每当这种关键时刻,帝国就需要伊莱恩出马。
时声叹了口气,心底有隐隐的担忧。
这一次更之前邻国侵扰、伊莱恩去边境不一样。
出了边境,打的都是敌人。
可这次这颗星球,对于伊莱恩来说,上面的都是同胞。
帝国的元帅雷厉风行,有凶残的死神塔纳托斯之名,但时声知道,那都只是对真正的敌人而已。
因此,这一次时声更加地忐忑。
伊莱恩走得这样匆忙,一定是因为那边发生了什么。
他在走廊下来回踱步,梅里科过来问了好几次要不要吃东西,都被时声摇头拒绝了。
他总有不好的预感。
尤弥安也正好在上网,看清页面上的消息,他又仔细读了一遍,扔了手里的面包就要出门。
“夫人,您要去哪儿?”
问话的是霍家的年轻管家,有个很敷衍的名字,叫小白。
尤弥安并不十分喜欢这个管家,闻言道,“回家你也要管?”
“这里不是夫人的家吗?”小白微笑着说,“家主出门前吩咐过,您如果要出门的话,让我通知他。”
尤弥安皱了一下眉,“怎么,我出门还得向你打报告,等你审批吗?要不要我写一张申请书?”
小白道:“我不是这个意思,是家主吩咐……”
“霍维斯都管不了我。”尤弥安冷笑了一声,“你算什么东西。”
小白静了一下,居然抬起头回事了过来,脸上带着笑意,说话却并不恭敬。
“我当然不能管夫人。”
“但如果卡洛斯就是这样教导您的话,那我只能觉得传闻的确如此了。”
尤弥安的面色一沉,“你什么意思?”
“夫人,我是站在霍家的立场提醒您的。”小白笑眯眯地说,“您现在已经不是卡洛斯了,不是吗?”
放在从前,尤弥安大概已经给面前的人一耳光了。
但此刻他只是缓缓抱起手臂,带着卡洛斯特有的、带着一丝冷漠的矜贵神情看向对方。
“对,你说得没错。”尤弥安弯起眼睛笑了一下,“那你说,我现在是什么人?”
小白全然没察觉到不对,“您是霍家的夫人。”
“答对了。”尤弥安慢悠悠地说,“也就是说,我现在是你的雇主。”
预感到了什么,小白脸上的笑容僵硬了一瞬。
“我的雇主是家主。”
“按照帝国的婚姻法——”尤弥安不急不忙地说,“婚内他的一切财产都有我的一份,包括雇佣的管家,是吧?”
小白勉强笑着,“是的,夫人。”
尤弥安将他打量一番,“你最近工作不太上心,这个月奖金扣了吧。”
“您没有理由扣我的薪水。”小白皱眉说。
“我的话你听不明白吗?”尤弥安却懒得理他了,挥挥手就往门口走去,“如果你有异议,就让霍维斯跟我离婚吧,那样我们就互相都管不着了。”
直到回到卡洛斯,尤弥安还在回想小白当时的表情。
“早就看他不顺眼了。”尤弥安趴在花园里用来喝下午茶的桌子上,百无聊赖地叉起一块水果。
“我刚去霍家的时候,天天拿着什么家规挑我的刺。”
时声的重点放在了别的地方,“霍,家,还有,家规?”
卡洛斯都没这种东西,他记得霍家也不是什么家风特别严格的家族。
“哪儿有啊。”尤弥安说起来就不爽,“都是那个小白自己搞出来的,说什么既然他管家就要有规矩——他是在演八点档连续剧吗?”
尤弥安在自己家都自由自在惯了,自然受不了有人事事都管着自己。
但他不喜欢这个管家,其实也不全是这个原因。
“我总觉得他怪怪的。”尤弥安说,“说话夹枪带棒,总用审视的目光看我——非常别扭。”
他眉头一皱,凑到时声旁边,“要不是年纪看起来不大,我还以为他是霍维斯的爸爸,看我这个闪婚的对象不顺眼。”
时声没忍住笑起来,笑完又去按语音器,“尤弥,不要,委屈,自己。”
“我才不会呢。”尤弥安撑着脸说,“霍维斯都管不了我,他凭什么,就算是霍维斯的父母来了……”
说到这里他却顿住了。
在此之前,尤弥安没有想过这个问题。
因为霍维斯的父母也已经逝去很多年了。
尤弥安成长的轨迹中很少出现什么长辈,他最怕的人只有大哥伊莱恩。
所以他也没有想过,如果霍维斯的父母还在,他会怎么与他们相处。
他刚才下意识是想说,就算是霍维斯的父母也管不着他。
但这真是对长辈不算尊敬的想法。
没有人会赞同他这样的态度。
尤弥安想,或许不用面临这样的问题,是他的一种幸运,否则他在霍维斯心里的缺点又要多一条了。
“反正我就是这种人,改也改不了。”尤弥安的情绪忽然有些低落,“我也不指望霍维斯身边的人喜欢我。”
时声忍不住想叹气。
他也不知道该怎么安慰尤弥安。
幸好尤弥安也没有失落太久,捉着勺子无聊地四处看看,忽然看见一张熟悉的脸。
小少爷猛地一愣,眨了眨眼,又伸手揉了揉。
时声顺着他的视线看过去,正好见到在屋里关了多日的宁昭。
这天阳光很温暖,宁昭只穿了一件宽松的薄毛衣和浅色长裤,栗色的头发垂在肩头,整个人在阳光下发着光。
对上两个Omega的视线,宁昭躲也躲不了,只好走过来打招呼。
“我想出来透透气,打扰到你们了吗?”
他也没想到刚踏出小楼就能看到卡洛斯们在这儿喝下午茶。
“殿……殿下?”尤弥安震惊得连平时的称呼都忘了,“您怎么在这儿?”
时声这才想起来尤弥安还不知道皇太子在他们家呢。
宁昭也有点尴尬。“我……”
“阿昭,在,家里,暂住。”时声连忙按语音器,“伊泽尔,说,保密。”
尤弥安震惊地看了好一会儿——他可不是完全不上星网的人。
“所以皇室说你在养病,是跑到我们家来养了?”
说完尤弥安自己好像就消化了,冲到宁昭面前有些不高兴地问:“那你怎么都不告诉我啊?早知道我就早几天回来找你玩了。你该不会在躲我吧?我又不是真的要当你的皇太子妃,我都结婚了……”
“怎么会呢。”宁昭下意识像以前一样摸了摸他的头顶,“是我……嗯,前几天在病着,对不起,下次送你礼物好吗?”
尤弥安想了想,“别总想着用礼物打发我,但还是可以原谅你的。”
“谢谢。”宁昭笑着说,“我们尤弥最大度。”
尤弥安“嗯哼”一声,叫宁昭一起坐下。
宁昭先看向时声,“打扰了,大嫂。”
时声弯着眼睛笑了笑。
尤弥安忽觉不对,“你为什么叫他大嫂?你跟我大哥结义了?”
宁昭和时声都沉默了一瞬。
之前偶尔在家里碰见,宁昭原本是叫时声卡洛斯夫人的,但听着实在别扭,时声提议直接叫名字。
宁昭不经意跟伊泽尔提起,伊泽尔漫不经心地说叫大嫂不就行了。
后来也不知怎么就叫出了口,时声和宁昭也都习惯了。
但对内情一无所知的尤弥安想破脑袋都不知道为什么。
宁昭的耳垂有些红,轻咳一声,自以为很自然地转移话题,“今天的下午茶是红茶和抹茶蛋糕吗?尤弥,你的口味好像有些变了。”
“没有啊。”尤弥安看了一眼桌上的蛋糕,“这是芥末小糕。”
“这样啊。”宁昭的笑容有些僵硬。
幸好尤弥安的思绪总是发散得很快,“阿昭,你是真的病了吗?现在好些没?生什么病了啊?”
他一连好几个问题,宁昭松了一口气的同时想也没想就回答:
“只是有些发烧而已,伊泽尔说……”
声音突然消失。
尤弥安狐疑:“伊泽尔?你什么时候跟他关系这么好了?”
说着想到什么,猛地一拍桌子,捉住宁昭的肩膀,“该死的伊泽尔不会来撩你了吧?他对Alpha也下手?阿昭你清醒一点啊!”
“……”宁昭感觉自己已经石化了。
一旁的时声左看右看看,也不知道该拉开尤弥安还是该帮宁昭想点借口。
主要是伊泽尔和宁昭什么也没说,但这些日子伊泽尔只要在家就跟宁昭形影不离,关心备至,时声不想猜都只能往那种关系上猜了。
可是他又没问过,也不敢随便断定。
有天晚上他忍不住问了伊莱恩,Alpha正把他按在怀里亲,说那是伊泽尔他们自己的事,让他们自己解决。
“这么热闹啊。”
温和的声音响起,把宁昭从尤弥安的摇晃中解救了出来。
林赛缓缓走过来,将一管药剂递给尤弥安,“尤弥,新研究出来的保健品。”
“保,健,品?”尤弥安狐疑地看看,“我需要吃这种东西?”
林赛悄悄和时声对视一眼,笑着说,“你都结婚了,总要吃点调理身体的东西,对腺体好。”
尤弥安脸红了一下,也不知道想到哪儿去了,别别扭扭地乖乖把药剂喝了。
“最近有没有什么不舒服?”
林赛在最后一张空着的椅子里坐下,碍于宁昭在,他不便问得太具体。
“你年纪还小,如果标记后处理不当的话可能会生病,要多注意一些。”
尤弥安的动作顿了一下,轻轻将空了的药管放到桌上。
“那就不用担心了,没有标记。”
其他三人都微微一怔。
尤弥安瘪瘪嘴不再说话了,他不是很想把结婚后就没有再和霍维斯近距离接触过的事跟家人和朋友讲。
宁昭闻言却先皱了眉,“婚后不进行标记,Omega会很辛苦吧。”
尤弥安微微一僵——旁边的时声也一样。
时声端起茶杯喝了一口,犹豫了半天还是去拿语音器,“为,为,什么?”
宁昭没察觉到他的不对,轻声解释:“心理学上有一种说法,婚后的Omega长期与伴侣Alpha相处,会更依赖和渴求对方的信息素,有一定概率引起发情期紊乱,而且——”
还没结婚的皇太子脸上有些疑惑,“没有被Alpha终生标记的Omega很容易受到Alpha信息素的影响,双方都单身还好说,已婚的Omega出去很危险的。”
“……”尤弥安和时声都沉默了。
时声其实还好,伊莱恩一直在叫医生为他调理身体,而且时常会用信息素对他进行安抚。
尤弥安的脸色就有些难看了。
他年纪小,在卡洛斯很多事都没人教他,只有结婚前梅里科给他恶补了一些尝试。
这种事他当然隐隐知道,但霍维斯本来就是被迫和他结婚的,他从来没有奢求过什么终生标记。
一直婚姻已经束缚着霍维斯了,那样的Alpha怎么会愿意用更麻烦的终生标记困住自己。
见尤弥安脸色不好看,宁昭也愣了愣,顿时有些无措,“对不起,我是不是说错了什么?”
他觉得自己大概真的是之前发烧把脑子烧坏了。
以前在皇宫的时候,明明还能演好体贴入微的Alpha。
怎么在卡洛斯养了几天,就变得这样不会说话。
一只手轻轻拍了拍他的手背。
宁昭抬起眼,对上时声笑眯眯的脸。
红发Omega将新泡好的红茶推到他面前,拿起语音器。
机械的电子音却好像让宁昭听出了很热情的声音。
“阿昭,没关系,喝,这个,好喝。”
宁昭忽然想起来。
很久很久以前,伊泽尔说。
朝朝,我给你一个家。
伊泽尔回到卡洛斯时,见到的就是一派其乐融融的场面。
宁昭安静地坐在阳光下,尤弥安不知道在对他说什么,手还用力地拍了宁昭好几下。
“做什么呢?”伊泽尔施施然走过去,敲了一下尤弥安的头,“没大没小。”
尤弥安“啊”一声,捂着脑袋瞪过来,“干嘛呢伊泽尔?!”
伊泽尔道,“远看你手舞足蹈像个猴儿。”
说完俯下身,自然地拿起宁昭面前的茶杯喝了一口,“什么红茶这么涩,尤弥安选的吧。”
尤弥安根本顾不上气他骂自己是猴子,也无暇在意品味被质疑——因为他被伊泽尔的动作震惊了。
“你恶不恶心啊,喝别人的茶。”
伊泽尔随意地低头看了一眼,转头问宁昭:“我可以喝吗?”
宁昭的笑容有点微妙的无语,“你都喝了。”
尤弥安更加震惊了。
他左看右看,这下是真的琢磨出这两人可能是有点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