皇帝又道:“对他一再纵容,是我做父亲的仁慈,但太阳神计划重启之事不可再拖。”
沉吟一番,他叮嘱顾沨,“你去看看奥维德,想办法从警视厅把人保下来。”
顾沨眉头微挑,垂眸掩去眼底情绪,“好的,陛下。”
特殊监狱。
顾沨拿着奥利托六世给的通行证进来时,奥维德刚从又一次昏迷中醒来。
他的腺体被割掉了一半,威胁到了生命安全,剩下的便也被监狱的医生摘掉了。
过去这几天里,他不断愤怒地想指出伊泽尔是凶手,可是没有用。
所有人好像都聋哑了一般,并不相信他。
顾沨缓缓走进来,轻声关上门。
奥维德睁开眼,好一会儿才辨认出他的模样。
“你是……顾沨?”
“许久不见,博士。”顾沨走上前来,“您怎么样?”
他的语气随和,好像很关心奥维德的情况。
奥维德看着他:“自从你离开生物领域,我们很多人都没再见过你——你来做什么?”
“陛下让我来救您出去。”顾沨笑眯眯地说,“博士,今后我们还要合作的。”
奥维德松了口气,看来顾沨算是自己人。
他打量了顾沨一番,“陛下为何让你救我?”
在海鹰集团和何琏都倒台后,他们剩下的人早已没了利用价值。
而奥维德,还揣着一个用以保命的秘密。
顾沨真诚地说:“陛下重建的实验室,我是负责人,我需要您的帮助,博士。”
奥维德猛地抬起头。
顾沨看着他,笑了笑,“有一些东西,现在只有您知道了。”
对于皇室来说,自己的作用是什么?奥维德想来想去,也只有一个。
“陛下要……”奥维德放低了声音,“重启卡洛斯基因实验?”
顾沨眉头微不可见地动了一下,随后浅笑着点了点头。
“这件事迫在眉睫,可我实在没什么头绪,不知能否请博士先将当年的资料给我。”
奥维德警惕起来:“我凭什么信你?”
顾沨道:“博士认为,我是如何知道这件事的?”
奥维德沉思许久,说了一个地址。
“芯片藏在这里,当年的实验记录一直被秘密保存,何教授接手研究所后到了他的手里,除了他,就只有我看过。”
他抬头看顾沨:“我什么时候能出去?”
顾沨站起身,“您放心。”
高大的身影遮住了一些光,他低下头,含笑的面容在光影间明灭。
“稍安勿躁,很快就解脱了。”
林赛将药剂仔细装好,出了实验室。
正要上车回卡洛斯,手环的通讯就响了一声。
“哥怎么又不在家?”那边顾沨的声音听不出喜怒。
“研究所有正事。”林赛平静地说,“难道我就要时刻待在你家里吗?我又不是你养的宠物。”
顾沨道:“哥怎么会是宠物,哥是我的宝贝。”
林赛懒得理他,又听顾沨说:
“从研究所回来二十分钟够了吧,我很想哥的,不然我去找你好了。”
林赛深呼吸一口气,压下心底的烦躁,“现在回来。”
挂了通讯,林赛出了会儿神,才折回实验室,将装着药剂的盒子仔细放回保险柜里。
回到顾沨的公寓,林赛的手在指纹锁前悬空挺住,最后还是选择了敲门。
顾沨伸手将林赛拉进去,“明明录了指纹,哥还总是敲门。”
林赛闻到了满屋的香味,“你在做饭?”
“嗯哼。”顾沨身上还挂着围裙,让漂亮高大的Alpha看起来有点滑稽,“哥这么忙,我当然要做好贤内助,照顾好哥啊。”
说着一把抱住林赛,像大犬一样闻了闻林赛的脖颈,“狩猎大会才刚完就要回去工作,研究所是否太压榨员工了一些?”
林赛说:“一直都是这么忙的。”
顾沨笑了一声,缓慢地从林赛的后颈吻到下巴,“可我听说——你们刚结束一个项目,很多人都休假了。”
林赛的身体微微一僵。
“哥不诚实。”顾沨的声音还带着笑,听在林赛耳里却冰冷,“对我也撒谎,我不高兴。”
林赛道:“顾沨,我不是事事都必须告诉你。”
顾沨仍然在笑:“没关系,反正哥的所有事我都知道。”
“……你想怎么样?”林赛的指尖陷入手心。
顾沨手下忽地一用力,将林赛整个人抱起来,进了浴室。
“做了好久的饭,身上都是味了。”顾沨一手抱着林赛,一手去放水,“想和哥一起洗澡。”
林赛挣扎了一下,却被顾沨不容反抗地抱进浴缸里。
“顾沨!”
高大的身躯压下来,顾沨的唇拂过林赛的脸颊,手下解这林赛的衬衣扣子。
林赛伸手推他没有推动,便抬脚去踢顾沨,被顾沨一只手按住。
“哥就不能乖一点吗?”顾沨的声音很低,林赛看不清他的神情。
“乖乖地待在我身边,乖乖地爱我吧。”
“不然……”
他低低地笑起来,“算了,哥在为卡洛斯研究基因药的事,我不会说出去的。”
林赛在温热的水中,心下却一半冰冷,一半被愤怒的火焰灼烧。
“你就只会威胁我是吗?”
“是啊。”顾沨一口承认,“反正哥要这样想,我也没办法。”
“我原本是有惊喜要给哥的,可我现在不高兴。”
“我不高兴,哥得哄哄我才行。”
说着,不等林赛反抗,他紧攥住林赛的手腕,压着人吻了下去。
林赛心下逐渐绝望。
顾沨是个疯子,这个疯子还知道他至关重要的秘密。
伊莱恩的试药就要进到关键阶段,不能出任何问题。
皮肤被炙热的吻灼烧着。
林赛却起了一个冰冷的念头。
自从对抗赛上赢了那把刀后,时声时不时就要拿出来看一下。
“小心些。”伊莱恩伸手过来,将刀鞘装回去,“这把刀开过刃。”
时声点点头,“我会,小心,的。”
伊莱恩垂眸看着时声玩刀,见他实在喜欢,便问,“要学吗?”
时声抬起头看向他。
“我教你用刀。”伊莱恩说,“声声要不要学?”
时声连忙用力点头,双手捧着刀塞进伊莱恩怀里。
伊莱恩轻笑,又放回时声手里,“你拿着,我教你怎么用。”
宽厚的手掌将时声的手包裹进手心,伊莱恩从后环住时声,放缓了语气教他。
“先学抽刀和握刀,其他的慢慢来。”
“声声,刀既然到了你的手里,就不再只是观赏的作用。”
时声听得认真,有一种很新奇的感觉。
忽然,伊莱恩的手环响了一下,阿尔里德发了通讯。
“元帅。”那边的声音有些严肃。
“奥维德死了。”
伊莱恩停下动作,眸光微暗。
伊莱恩走后,时声自己玩了一会儿就独自入睡。
不知道是不是因为伊莱恩不在,这一觉睡得不算安稳。
梦境也光怪陆离,一会儿梦到以前见过无数次的剧情,一会儿又梦到新的画面。
准确地说,又好像是对从前剧情的补充。
时声在做梦时会像观影一样产生一些疑问,比如在伊泽尔的故事里,他一直很疑惑伊泽尔怎么会从深情男二变成反派的。
这些细节都像是被故事作者略过了的回忆。
时声只知道诺亚做了什么事,导致了伊泽尔的黑化。
可是,到底是什么事?梦里的他却全然不知。
梦境画面虚虚实实,时声看见主角攻宁昭收到了一封信,随后历经千辛万苦找到诺亚。
诺亚哭着告诉他,自己在伊泽尔身边受到了怎样非人的折磨。
故事的最后,宁昭开了枪。
——这是原本的剧情。
可是不对,到底哪里不对……
时声还没来得及想明白,就被一只手猛地扯入了下一个场景。
还是宁昭和伊泽尔,诺亚消失了。
宁昭向伊泽尔举起了枪。
但他的眼底没有故事里主角攻对反派的仇恨和厌恶。
甚至,宁昭似乎在哭。
伊泽尔呢,伊泽尔是什么表情?
时声看不见。
皇帝又在大发雷霆。
宁昭知道是怎么回事。
一个顾沨满足不了皇帝重启太阳神计划的野心,他仍然更相信何琏的人。
但奥维德死了,何琏的研究所彻底没了漏网之鱼。
只是,奥维德人在特殊监狱,怎么突然就死了?
宁昭心底有不好的预感,他站在原地出了会儿神,还是给伊泽尔拨通了视频通讯。
自从回到皇宫,他们见面并不频繁。
伊泽尔几乎是第一秒就接了起来,“阿昭。”
“你在哪儿?”宁昭问,想通过通讯画面观察伊泽尔的神情。
“外面。”伊泽尔回了一句废话,比起其他任何事,他都更关心宁昭每时每刻的状态,“你今天怎么样?”
宁昭叹了口气:“我很好,伊泽尔,我有事情想问你。”
宁昭愣了愣,才道,“我以为你去找过他。”
“我是找过他。”伊泽尔笑了一下,“也不算亏,让他尝了尝割掉腺体的滋味。”
宁昭一惊,“什么?”
不等伊泽尔说话,他有些着急,“伊泽尔,我不希望你为了我冒险。”
“别担心,阿昭。”伊泽尔看着他,眼底只剩下温柔,“我不会做多余的事让你为难。”
“我只是……怕你被牵扯进来。”宁昭张了张口,“伊泽尔,你就站在圈外,好不好?”
伊泽尔没有说话。
“求你。”宁昭的神情落寞下来,“我不想你有事。”
自从说出真相后,他一直担心着伊泽尔的状态。
他知道伊泽尔一定会陷入深深的自责里,一定会迫不及待地想让宁昭从现状的泥沼中挣脱出来。
可这一切从来都不是伊泽尔的错,也不是他的责任。
皇室害了卡洛斯三代人,他又怎么能再讲伊泽尔拖进地狱。
可宁昭阻止不了伊泽尔,他感到绝望。
看着宁昭眼底似乎有情绪在翻涌,伊泽尔脑海中闪过他从前自残的画面,心下骤然一沉,连忙叫他。
“阿昭。”
宁昭抬起眼,“伊泽尔,我……”
“我答应你。”伊泽尔说,“但你也要答应我,不要再伤害自己。”
“阿昭,你疼的时候,我也会疼。”
宁昭有些呆愣。
他迟钝地反应过来,刚才自己心底有升起了不好的情绪。
努力将那种彷徨压下去,他轻轻点了点头。
艾尔急匆匆地找到何之染,将躺在地毯上的人拉起来。
“阿诺!你怎么了?”
何之染像看到救星一般,一把抓住艾尔。
“艾尔,救救我,我只有你了……”
艾尔心下一沉,“发生什么事了?”
何之染六神无主,“奥维德死了,一定是他们杀了他……”
“谁?”艾尔皱眉,“奥维德,是你说的能帮你重做腺体手术的人?他死了?”
何之染:“是,他死了,我也要玩了。”
艾尔道:“你不会有事的,阿诺,你还有我。”
“再不重新更换腺体,我的身份迟早会被发现。”何之染不甘地抓着艾尔。
艾尔沉思一番,“你别怕,我想办法,送你去别的星球。”
“不能走!”何之染忽然大喊,“我已经走到这一步了,我千辛万苦换脸整容,顶替何之染的身份,你知道我吃了多少苦吗!”
“可你现在很危险!”艾尔道,“军部最近在查你,以他们的速度,我们没有时间犹豫了。”
“军部……卡洛斯……”
何之染喃喃着,眼底充满仇恨。
“为什么一定要逼我!”
一定还有人能救他。
他一定还能拿出什么筹码。
即使没人能救他,即使要死,他也要先拉卡洛斯垫背。
这样想着,何之染混乱的脑海中竟真的生出一个计划来。
“艾尔。”他转头看过去,“你还记得,我让你背的资料吗?”
艾尔不知道他突然问这个做什么,但还是点点头,“记得,卡洛斯每一个人的弱点。”
“你一定要牢牢记住。”何之染的眼底闪着光,“如果我死了,你记得帮我报仇。”
艾尔劝说何之染离开首都无果,只好先回了皇宫。
他走后,何之染紧紧关上窗帘,在黑暗中坐了很久。
这间屋子里没有镜子。
何之染已经很久没有照过镜子了——在他成为“何之染”之后。
他低下头,看着自己的手,疯狂一笑。
有多少人能只凭一双手辨认一个人的身份呢?脸才是最重要的。
为了活下来报仇,他亲手毁掉了自己的脸。
就像当年家破人亡,从此他不能再用原来的名字一样,现在,他也不能再是诺亚了。
他只能是何之染。
杀掉真正的何之染,顶替了他的身份,利用奥维德回到首都,利用艾尔让自己有一个藏身之所。
明明他计划得很好,为什么无形之中就像总有一只手在阻止着他!
没关系,他还有筹码。
何之染的手摸上自己的后颈。
随后,他拿笔写下了一张纸条。
自从那天生气回了卡洛斯后,尤弥安就在家里闷了好几天。
怕他仍然不开心,时声好说歹说,终于劝动了人一起出去喝下午茶。
两人刚出了门,就见到大门附近有个陌生的小孩,探头探脑地不知在看什么。
“你干嘛呢?”尤弥安一转头看见了人,没好气地问。
小孩一见到他金色的头发就跑了过来,上下打量一番又犹豫起来。
尤弥安被他看得不爽,“看什么看?”
小孩吓得后退一步,有点想跑,又犹犹豫豫地看向他的头发。
时声拿出语音器问:“小,朋,友,你,是,有,什么,事,吗?”
小孩犹豫了一下,小声说,“有东西,要给这个房子里金色头发的人。”
时声一愣,看向尤弥安。
尤弥安伸手指了指自己:“我?”
小孩害怕地看看他,又摇摇头,“我看不出来……”
说着嘴巴一瘪,竟然哭了,“大哥哥说给高高的、金色头发的人,我认不出来!”
“你不知道这里是什么地方吗也敢来,信不信把你抓去吃了。”尤弥安被他哭得心烦,“我不是金色头发的人吗?什么东西,给我看看。”
小孩却只是一个劲儿哭。
时声蹲下来,轻轻抱着小孩拍了拍。
心底升起一种猜测,他从手环里找了几责以前的新闻,翻到伊泽尔的照片。
“是,给,这个,人,吗?”
小孩擦着眼睛看了看,也不知道到底看清了没有,哭着点点头。
等小孩子走了,时声和尤弥安坐进飞行器里,时声直接打开了信封。
“真能看啊?”尤弥安道,“开得这么干脆,不像你的作风。”
时声却看着纸条没有说话。
尤弥安凑过去看了一眼,却是一愣,“谁写的?”
纸条上只有两句话。
[想要回你心上人的腺体就来见我。]
后面的是时间和一个地址。
很明显,果然是给伊泽尔的。
时声久久地没有反应。
尤弥安看看他:“你在想什么?”
时声转过头,“不,能,让,伊泽尔,去。”
在原本的剧情里,诺亚是给宁昭写了一封信,随后宁昭来救他,杀了伊泽尔。
时声不知道信的内容和如今这张纸条有没有关系。
但它能证明,诺亚的确还活着,并且找上了伊泽尔。
或许是要求生,但以他的作风,更可能是要害伊泽尔,或者说害他背后的卡洛斯。
时声罕见地有些愤怒。
明明早已向他证明过,卡洛斯跟他的家破人亡没有关系。
可有些人一旦疯魔了,是什么都听不进去的。
时声现在也是卡洛斯的一员,他不能让人伤害他的家人。
呼出一口气,时声对尤弥安比划。
“抱歉,尤弥,暂时不能去吃下午茶了。”
“我要,去找,伊莱恩。”
小巷尽头的拐角处,何之染拉高了口罩,整个人藏在阴影里。
如果纸条顺利送到,伊泽尔一定会来。
远处传来了很轻的脚步声。
何之染骤然警惕,竖着耳朵听了听,脸色猛地一变,拔腿就跑。
却被人拦住了去路。
“诺亚。”为首的Alpha面无表情地亮了一下自己的证件,“畏罪潜逃,你被逮捕了。”
伊莱恩踩着晚霞回了卡洛斯,还没走进卧室所在的小楼,就听到头顶传来一阵声音。
他抬起头,就见到时声趴在露台上,笑眯眯地敲着栏杆。
见伊莱恩看见自己,他立刻用力挥挥手,像只摇尾巴的红毛小狗。
伊莱恩干脆直接翻上了露台。
时声震惊地看着他三两下就从楼下上来,随后扑进伊莱恩张开手臂的怀里。
“事情,解决,了,吗?”
伊莱恩“嗯”一声,“让霍维斯调了警视厅的人去逮捕了。”
时声连忙比划着问,“是,他,吗?”
“还在做DNA比对。”伊莱恩道,“很快就会有结果,他不承认也没用。”
“结果,出来,后,他会,怎么样?”
伊莱恩道:“死刑。”
时声松了口气。
【没有让他害到伊泽尔就好。】
【不知道我这样算不算阻止了剧情?】
【烦死了,怎么打都打不死。】
听着小爱人久违的心声,伊莱恩摸了摸他的头,没有说话。
时声抓住伊莱恩的手,摸到一手冰凉。
“伊莱恩最近还是很忙。”他担忧地比划,“要,好好吃饭,好好休息。”
“我会的。”伊莱恩眸色温柔,“你也是。”
时声有些不舍,“还要,忙多久呢?”
伊莱恩静了静,“说不好,最近边境有些动荡,可能又会起战事。”
时声顿时有些急,“又是,伊莱恩,去?”
“没事,只是有可能。”伊莱恩拉住他的手,轻声安慰,“不用担心。”
时声轻轻点点头,额头抵上伊莱恩的胸口。
当彻底失去与何之染的联系后,艾尔就知道对方的事情一定败露了。
年轻的Alpha站在皇宫花园中,心中仇恨滋生。
他是寒冷的地区野蛮生长的孤儿,靠打猎为生,天寒地冻里练出一身本事。
当年,是诺亚救了他。
那时诺亚漂泊无依,却给了他前所未有的温暖。
为此,他可以为诺亚做任何事。
来到这个只在别人口中听说过的首都后,他才发现原来这个世界上还有人过着与他们不一样的生活。
他们拥有一切,却还害得他最依赖的诺亚居无定所。
诺亚的仇恨,就是他的仇恨。
艾尔握紧了拳,想起诺亚曾经交待过他的话。
传闻中的卡洛斯很可怕。
但只要是人就有弱点。
他知道卡洛斯的弱点。
他要为诺亚报仇,不惜一切手段。
狩猎大会结束后,皇室举行了庆功宴会。
所有项目的冠军都能参加,而时声既是对抗赛的挑战成功者,又是元帅家属,自然也会和伊莱恩一起出席。
早上出发之前,时声又梦见了伊泽尔和宁昭。
一样的画面,一样对峙的两人。
只是这一次,宁昭的脸上有泪。
可时声仍然没有在梦中看懂他们的神情。
时声睁开眼,望着天花板发了一会儿呆。
平日里伊莱恩一早就要去军部,起床时并不会惊醒他,也不会让人来打扰时声。
而若是两人有什么要一起出门,都是伊莱恩先醒来,再叫时声起床。
此刻身后的伊莱恩还睡着,时声便以为时间还早。
谁知没一会儿,梅里科就来敲门了。
伊莱恩是睡梦中也很警觉的人,这次却没有反应。
时声推了推伊莱恩的手臂,又轻轻去推他的肩。
Alpha的面色平静,完全不像陷入梦魇的模样,可就是对时声的动作没有反应。
手心下的肌肤透出一种不正常的冰冷,时声有些急了,四肢并用地想爬下床去叫人。
一只手轻轻将他的腰拦住,熟悉而有些沙哑的声音在耳后响起。
“怎么了?”
时声松了口气,回头比划,“伊莱恩,叫不醒,我以为你生病了。”
伊莱恩抱着时声轻轻压进怀里,脸轻贴在纤细的脖颈里闭了会儿神。
“抱歉,睡得有些沉,吓到你了吗。”
时声摇摇头,“伊莱恩的身体好凉。”
“嗯,那声声检讨一下是不是抢了我的被子。”伊莱恩轻笑着。
“我才没有。”时声比划着反驳,昨晚他一直被伊莱恩抱在怀里,两人根本就是连体婴。
伊莱恩吻吻时声的眼角,“没事,时间不早了,起床吧。”
时声还有些疑惑和担忧,但知道就算问也不能从伊莱恩这里问出什么。
出席庆功宴会的礼服依然是伊莱恩为时声准备的,深酒红色的暗纹衬衣配有带着荷叶边的小灯笼袖,长长的金属链条勾勒出纤细的腰身。
时声的皮肤白,这样一穿仿佛刚经历过初拥的血族小王子。
修长有力的手指熟练地帮时声扣着袖扣,时声低下头,鬼使神差地伸手摸了摸Alpha的发顶。
伊莱恩抬起头,静静地看过来。
时声弯起了眼,笑得有些傻气。
伊莱恩便也被他逗笑,将人拉起来,递过去胳膊,“走吧。”
“声声宝贝!”
时意跑过来大力抱住时声,“我要跟你坐一辆车!”
随后他似乎才看到时声今日的打扮,吹了个长长的口哨,“我们声声嫁人后又变好看了哦?”
时声被他抱得差点背过气去,甩了甩毛茸茸的头发从哥哥怀里溜出来。
“哥哥,怎么过来了?”
“别提了。”时意翻了个白眼,“烦人的家伙非要去家里接我,这我不赶紧溜到你这儿来。”
说着又悄悄看伊莱恩一眼,有点害怕地缩了缩脖子,小声问时声,“你家元帅不会把我扔下车吧?”
时声摇摇头,“怎么会,伊莱恩,那么温柔。”
时意沉默了一下,叹着气拍拍时声的肩。
正说着话,林赛和伊泽尔各自从自己房间的方向走来。
伊莱恩只看了伊泽尔一眼,淡声道:“你今日不必去。”
伊泽尔微怔,摸摸脖子,“很明显吗?”
说着又有些疲倦地揉了揉额头,“没事,我打了抑制剂。”
“您易感期又提前了?”一旁的林赛皱起眉,“脸色确实不太好,不然别去了吧。”
伊泽尔只是勾了勾唇角,没有要在家休息的日子。
以他平时的作风,能偷懒就一定不会特意去什么交际场合,今天却即使易感期也要去,时声莫名只能联想到一个人。
这样的庆功宴会,皇太子是一定会代表皇室出席的。
时声悄悄问林赛,“伊泽尔,这样,没事吗?”
林赛叹了口气,有些犹豫,“二少爷应该有分寸的。”
除了易感期,他其实更担心伊泽尔会在这样的情况下引发兽化。
卡洛斯三兄弟里,伊莱恩长期在战场接触不稳定因素,尤弥安年纪太小,反而是伊泽尔失控的次数最少,对兽化的控制最稳定。
但易感期,对他们来说都很危险。
林赛不动声色地看向伊莱恩,见伊莱恩微微点头,他便自然地将伊泽尔拉到了另一辆车上。
上车后伊泽尔看林赛一眼,笑道:“你这么严肃,搞得我都有点怀疑自己。”
林赛摇摇头,有些烦恼,“其实我觉得您和家主都不应该出席这次宴会。”
伊泽尔沉默一瞬,“大哥情况不好?”
“也不算不好,正常的试药副作用。”林赛道,“但理论上来说试药期都不应该外出。”
“大哥怎么会放时声自己去宴会。”伊泽尔漫声说。
林赛只是叹气。
伊泽尔靠着椅背,斜看他一眼,“你今天怎么没有和你那个师弟一起。”
林赛一顿,心情瞬间更不好了。
伊泽尔笑:“研究很不顺利?”
“您不是知道?奥维德死了。”林赛罕见地露出了有些冰冷的神情,“关于当年实验的线索又断了。”
“总有办法的。”伊泽尔懒洋洋地拍拍他的肩,“放轻松,我们都不着急,你何必给自己那么大压力。”
林赛看着自己的手,“尤弥结婚了,我想在他怀孕之前将事情解决,不然……”
他后面的话没有说出口,但伊泽尔知道是什么意思。
如果现状无法解决,那么这所谓的诅咒就会延续到下一代,世世代代,卡洛斯都会是这样一个怪物家族。
车厢中弥漫着漫长的沉默。
微笑着听身边的几名Omega说着话,宁昭的思绪却已经不知飘向了哪里。
皇帝仍然不放弃重启太阳神计划,每天都让侍从给宁昭送来药,要人看着他吃下。
宁昭并不反抗,反而带着一种嘲讽的心情,平静地服下每一只药剂。
反正一点药也吃不死人,或者说,反正死了也无所谓。
——无所谓吗。
宁昭的睫毛轻颤,想起熟悉的面孔。
总归还是会舍不得的。
心底升起一丝思念,宁昭抬起头,还不等他四下寻觅,就正正对上了一双熟悉的、多情的桃花眼。
伊泽尔站在自家兄长身旁,视线穿过觥筹交错的大厅,就这样专注地看向了宁昭。
四周的一切声音似乎都消失了,宁昭好像又活了过来。
他抬起酒杯,对伊泽尔微微颔首。
伊泽尔勾起唇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