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翳对着那件衣服,额角青筋直跳。
几乎没有一点布料,镂空得不能再镂,擦边得不能再擦,他相信洮溯没别的心思,这应该只是个“清澈”的意外。
而再下一秒,某本漫画出现在他眼前。
原本的两鱼亲嘴被涂涂画画,成了由洮溯改编的最新版本——人和人鱼亲嘴。
不怪白翳多想,他之前实在是看了太多洮溯给他画的画,不出意外,各种奇奇怪怪的线条最终构成的都是他,或者说都有他。
他的神色瞬间变得复杂无比。
本听洮溯说“a ni”,他只当那许是“敬爱”“友爱”,又或者是对方为了转移注意脱口而出的,并没有太深的意义。
可看到这些,白翳忽觉有些心悸。
他很想知道,洮溯为什么要对他说这个。
洮溯显而易见是给不出解释的,连他自己都不懂为什么就这样说出来了,被问得急了,也只会懵懵地表示,要分好吃的给yiyi。
是啊,理应如此。
洮溯根本不理解其在人类社会中代表着什么。
松了一口气的同时,白翳也不知自己还有什么样的心情。假若此刻在同等的理解思维上,他兴许也能很坦然。
“念错了,溯溯。”
“是ai ni。”
洮溯越来越不想学习了。
学习是为了能够工作挣钱, 而工作挣钱是为了还清债务,可他现在已经一步到位了,还成为了超级富翁。
所以为什么还要去上课, 还要去考试?
洮溯不理解, 故而,他俨然成为了在学校混吃混喝、不思进取的二世祖,摆烂是常态,专注是意外, 人前三好学鱼, 背后闲散咸鱼, 每天只管浑水摸鱼。
其中一个突出的表现为,他的上学时间越来越迟, 而放学时间则越来越早,甚至还接连逃课,赖在家中不走。
可白翳不在, 临时负责接送他的机器人也只能干瞪眼。
洮溯半点不觉内疚,虽然没去上课, 但他也不是什么也没做, 同样是很忙的,时间都似乎不够用了。
就比如,最开始时他在为没有合适的代步工具而发愁, 毕竟悬浮车驾驶太难学了, 而且门槛高, 洮溯暂时还达不到入学标准,可他和yiyi都不擅长跑步, 该怎么办才能带他的人类出去兜风呢?
后来,他因跟着白翳去看了一回自行车骑行表演才有了主意, 在这个时代,为数不多的自行车成了老古董级别的观赏品,可说是几乎没有实用性。
但洮溯却不这么认为,他目不转睛地看着车轮转动大半天,相信自己就是用单边鱼尾都能把自行车骑得蹬蹬快,于是大手一挥,花了三百万星币买下了一辆后方宽敞可载人的三轮自行车,坚持每天在家中庭院练习,练得有模有样,吭哧吭哧的仿佛下一秒就能上高速。
白翳心想这样也能锻炼身体,就由着去了,当时却怎么也没想到洮溯学成后的第一件事竟是要载着他去游街。
又比如,洮溯在为了装扮这个家尽心尽力,完全以半个主人自居,在家中的各个角落深深烙下他的痕迹。
于是没多久,花瓶中的花枝被换成了海草条,窗帘被扎染成了水蓝色......家中宛若成了半个海底世界。
折腾了大半天,终于得到满意的成果后,洮溯又回到自己的房间在水床上舒服惬意地躺了一下午,还梦到带他的人类一起回海中畅游,对方满脸崇拜地望着他......
突然梦醒的时候,洮溯还意犹未尽,直到看到外边渐晚的天色才后知后觉意识到什么,忙不迭滚下床。
他得表现得懂事一点,多干些家务,不然yiyi回来后有可能会在一气之下把他赶出家门。
因此,洮溯来到了阳台,主动要包揽洗衣服的重任。
其实在平日里,机器人早就能将此做好了,只是今天的机器人被洮溯带着去做了很多杂七杂八的事情,才耽搁下来了。
虽然是丢进洗衣机里洗,但怎么操作也是个难题。
洮溯又开始打算暗搓搓把这些技能都学会,然后把机器人踢出局,只学了个开头就斗志昂扬,没想到后续进程却不顺利,连机器人也对此意外状况无能为力。
洗衣机陷入了停滞状态,衣服在水里被泡得皱巴巴。
洮溯如临大敌地与洗衣机僵持好一阵,最后认命般地卖力干活,坐在边上用鱼尾带着那堆衣服卷了一个又一个来回,等洗晾都完成后,整条鱼都累得要抽筋了。
可他却不敢休息,本来时间就很赶了,要是再拖拉就没法在yiyi回来之前做好晚饭等他了,懂事的鱼是不会让自己的人类只能喝水(营养液)的。
机器人和洮溯来到厨房捣鼓半晌,决定做起了海带汤,盯着汤水渐渐变色,渐渐冒烟......还十分贴心地装进了白翳平常用的“餐具”里,守在门口等着,打定主意要给对方一个惊喜。
于是白翳刚一回到家,就发现了与家门同在的情绪异常高涨的某鱼。
洮溯对着他,效仿机器人管家先来了个像模像样的九十度鞠躬,再为他亲手献上需要更换的衣物,甚至还试图要给他动手换上......是那件精致却镂空的。
白翳对此敬谢不敏,很有风度地回避,而在他如往常那般喝下机器人端上来的“营养液”后,风度在这刹那间几乎全然粉碎。
而面对“秋后问责”时,洮溯急忙搬出早就准备好的理由——自己有些不舒服,需要请假在家。
甚至在白翳装作打算带他出去玩却不得不搁置计划时,他也堪堪抵制住了诱惑,还很敷衍地就地躺下装晕,弱唧唧要被白翳抱回卧房休息。
白翳:“......”
这样下去不是办法,很快有家庭医生上门来为洮溯检查身体,洮溯一开始很不配合,每到这个时候就提前躲起来,什么犄角旮旯都成了他的藏身之处,被找出来拆穿后也继续大言不惭,甚至还无师自通地学会了用大量的星币施行“贿赂”。
这就导致还真的有人在主教的权与洮溯的钱之间为难不已,鬼迷心窍。
白翳发现此事后被气得不轻,接连好些天都吃不下饭,虽说他本就不吃饭,但洮溯还是能感觉到,yiyi似乎变得更加容色憔悴,又因加班而总是晚归,令他为此担心不已。
终于在洮溯第n次要赶走家庭医生的时候,白翳坚持不住,竟是靠着椅背陷入了昏迷。
洮溯霎时被吓坏了,直接追出去用鱼尾一甩逼得医生留步,提着人就滑溜回来,急吼吼要对方给白翳看诊。
医生也心急不已,主教本就因旧伤而性情阴郁暴虐,要是再出点什么事,都不用陛下问责,自己就得遭殃,忙极为用心地为白翳作检查,结果这一查却发现并无大碍。
不太确定,再查一次,结果依然。
那到底为什么会昏迷过去呢?
想到要被钱权的反噬夹击,医生冒出了一身的冷汗,身边那不讲理的蛮横鱼祖宗还逼视着他,仿佛下一秒就要用星币砸死他。
白翳当然没晕,既然洮溯要装,那他就以其鱼之道还之。
呈现出的就是,这次与上次不同,竟是查不清病因,似乎要严重的多。
在上一刻还气焰嚣张、明晃晃写着你奈我何的耍赖人鱼,在此刻居然是瞬间就坐在地上哭得上气不接下气,跟以往的假哭完全不同,宛若失去了全世界,眼泪珍珠噼里啪啦掉了一地,让医生都无从落脚。
洮溯实在是太伤心了。
整条鱼都被巨大的惶恐所笼罩,难过得无法言喻。
他其实早就知道,人类是既强大却极其脆弱的,寿命不长,又还总要面临各种各样的疾病,特别是他的yiyi,跟其他能跑能跳还能开机甲的人类不同,总是那样安静温柔,就像玻璃罩里边漂亮易碎的紫罗兰花。
他已经打定主意今后要好好照顾对方的,要带对方去打预防针的,可为什么就是会来不及呢?
洮溯哭得声音沙哑,视线模糊,都要看不清眼前的事物了,却在听到白翳轻得不能再轻的一声唤后,立即挤开医生蹦到对方身边,急急忙忙掏出一支海草笔对着自己的手掌,像是强忍悲痛,努力要把对方的“遗言”全部记录下来。
白翳:“......”
再好的演技也要临近破功。
他不想洮溯这么伤心,但到了现在也只能硬着头皮演下去了。
“溯溯,你身体不适,就不要再来照顾我了。”
洮溯一个劲地摇头,还徒手捏爆了一只核桃以作证明。
医生:“......”
在洮溯的监督下,医生只得给白翳打“救命”用的吊针,其实那是葡萄糖,还给白翳开了药方,其实那是维生素。
饶是如此,医生也是心惊胆战,白主教的手修长白皙,脉络分明,可若是扎坏就是灾祸,他简直不敢相信白主教竟会陪着人鱼胡闹。
洮溯紧盯着针水一点点地滴落,提起来的心仿佛也在随之一点点落下。
在这短短的时间内,他明白了很多。
哪怕拥有再多的财富,也换不回yiyi,所以那根本就没什么值得骄傲的。
一直以来,他对于人类社会中的秩序规则都没有太多的认同感,对于那些知识,很多时候也是左耳进右耳出,但他又忽地想到,也许学会了就能帮助到他的人类呢?就像医生那样。
不能再逃课了,更不能再把他的人类气倒了,他得把这些天落下的作业补回来。
因此,洮溯抬手轻轻摸摸白翳的头,还拉拉他后方的黑发小揪,示意对方要乖乖打针别闹腾,随后就在旁桌上提笔埋头苦干,作业翻了一页又一页,时不时还会用余光看看白翳。
人类很坚强,像是不怕疼。
人类还在忙,似乎是在和谁进行视频通讯,看起来有些严肃。
人类......不好!
洮溯火急火燎丢开笔,摁下呼叫铃,怒气冲冲地将白翳的通讯打断,一时间又生气又心疼。
是针水没更换及时,针管出现了些倒流的血液。
白翳抬眸,静静凝视着他。
方才,是江蜇寒费尽心机地与他取得联系,意图为受软禁一事而求情。
原作便有提到二皇子有把柄落在反派主教手中,即他与大皇子曾被星盗绑架一事有关,可以说正因他的懦弱逃避,使得消息未能及时传递出去,才令大皇子未得得到及时的救援,最终才会失踪多年。
而这样严重的事,反派主教都不用提供明确证据,单是似是而非地透露一点风声就足以令二皇子被以调查的名义终身软禁。
白翳并没有打算真要针对对方。
毕竟江蜇寒虽有私心,却也是在文中唯一帮过小人鱼的人了,而且,洮溯是很在意这位第一个交到的人类朋友的,可是现在......
如果他没看错的话,洮溯竟是率先对江蜇寒的虚拟影像露出了凶狠的獠牙,明晃晃表现出不喜与排斥。
洮溯确实不高兴了,对面那只不识好歹的人类在这时打扰,还让yiyi伤到了。
在面对白翳探究的目光时,他也没意识到别的什么。
都说鱼的记忆只有短短几秒,而人鱼对于自己不在意的事物也会很快忘记,可对于真正在意的却会深刻铭记。
洮溯压根不记得江蜇寒是谁了。
下雨天, 对于洮溯来说是很好的。
微风轻轻吹过,带来湿润的气息,空气中到处弥漫着泥土的芬芳, 直到闪电划破天际, 雨声嘀嗒不停,连带着远处的建筑物都只透出隐隐约约的影子。
他喜欢在雨里欢腾,听泥土的呼吸,看花枝的舞动, 或是追逐虫子四处逃窜, 即使是回家时不小心带了泥泞, 得到的也是最温柔的对待。
可洮溯后来就不这么想了。
如果不是因为下雨,流浪猫就不会来到这里躲雨, 也不会被淋得浑身湿透而显得那么狼狈,也不会让洮溯稀里糊涂地就同意了让它们留下来。
或许也不算太稀里糊涂。
他得承认,当看到那些外来猫们非常自来熟地到白翳面前撒娇卖萌, 渴求这位高雅的人类给它们一处庇护所,而他的人类对脏兮兮的猫们没有流露出任何的反感, 态度是包容温和时, 他的心里不知为什么会有些不舒服。
也许是他不想要白翳的衣服被弄脏吧,也许是他不想要那些吵闹声打扰到白翳吧......
反正洮溯就是暗暗地不高兴了。
白翳并没有对它们予取予求,而是道:“家中还有另一位主人, 你们还需征得他的同意。”
洮溯一下就绷直了身体。
在下一刻, 外来猫们纷纷向他投来了目光。
猫鱼注定是冤家, 故而在一般情况下,猫眼中显出的情绪不会太友善, 甚至会带着种对食物的挑剔与打量。
但人鱼不是它们能惹得起的,更何况是在有求于鱼的情况下。
流浪猫们此时都表现得很老实, 纷纷向洮溯发出了请求。
洮溯的“虚荣心”瞬间得到了极大的满足。
从来没有像这一刻这样清楚地意识到,他和白翳一样,都是这个家的主人,他有着最独特的地位。
因此,洮溯最终还是傲娇地同意了。
他心想雨很快就会停,到时候它们也就得走了,就算停留在这一阵,那也得听他管,绝对不能让它们太亲近白翳。
可事实却不会如想的那般简单。
洮溯很快就为自己那时的同意而感到后悔了,他虽然不能理解所谓的“占有欲”,但这种负面情绪却是真切的。
有了一次,就有了接下来的无数次,猫们总会因为这样或那样的小事就成群结队地来,而离开的时间则越来越晚,哪怕大部队走了,也还会有几只留守的。
它们无一例外,对白翳似乎是有着一种难被理解的狂热,正如无数的海中生物对于传说中的海神那样虔诚炙烈的追逐。
从前那道只会落在自己身上的视线,落在了猫猫们的身上,还有好几次洮溯都被隔绝在猫堆以外,连人影都看不到了。
它们会温顺地趴在白翳脚边,特别不矜持地露出圆乎乎的肚皮,会亮出打理好的毛发,期待被抚摸。
白翳在大多的时候都不会对此多关注,却也不是全然无动于衷,而只要得到他的丁点回应,猫咪们就会欣喜不已,慵懒惬意,更加靠近,再看向洮溯时的神情仿佛带了挑衅。
洮溯撇撇嘴,不知道为何会觉得眼前这幕这么刺眼,但自己可是主人,不想跟客人计较。
可后来他的专属软枕被猫用了,他的植物被叼走了,就连他为白翳准备的海带汤也被打翻了,偏偏猫们还总是和白翳挨得很近,同时喵来喵去,像是在说悄悄话。
洮溯请机器人帮忙翻译一下。
猫语即:“鱼肥,可烹食也,不烹待何?”
洮溯又查了各种资料才理解这句话的意思,实实在在地被气到了。
这些猫们怎么这么没有礼貌,居然在背后诋毁人鱼的身材,而且哪里就......好吧,他是有那么一丢丢的圆润,但这是由于临近蜕变,必须要汲取大量营养的缘故。
洮溯最近的饭量大得惊人,加餐也十分频繁,校服尺码不断更换,比雨后春笋的更新速度还快,不需要蜷起来就是一团大鱼球,就连走起路来都没以前跳脱灵活了,蹒跚的步伐很容易就引得猫咪暗中笑话。
就在几天前,洮溯在睡梦中就把自己的水床给压爆了,水流得地面全是。
他着急忙慌地用鱼尾卷着毛巾擦了一遍又一遍,终于看不出端倪了,却没想到自己去外面给毛巾拧水浇花的时候被一只留守橘猫看到了,而橘猫在白翳回来的第一时间就去告了密。
洮溯之前一直在试图向白翳证明自己没有变胖,可这回连狡辩都不知该如何狡辩。
他的心情越来越低落,他吃的多,用的也多,想过要控制却控制不住,也节省不了,yiyi会不会因此而嫌弃他?
可白翳并没有为此而责怪他,反而是为他准备了更为抗压的加强版水床,还吩咐机器人多给洮溯准备些风味更好的营养餐。
洮溯感动之余又有些愧疚,心想他的人类还是宠他的,没想到猫们却不以为然,坚定地认为此刻不宰鱼只是因为鱼还能再肥。
而事实是,洮溯很快又再次把加强版水床压爆了。
围观猫群都对此唏嘘不已,在洮溯面前毫不避讳地讨论着烹鱼十法、如何让鱼自动烧起来、怎么做才能使鱼肉储藏的时间最久?甚至还从外面带来一些精致的鱼香罐头,像是要留着献给白翳。
这落在洮溯眼中,它们就是要进谗言,撺掇yiyi改变进食习惯,最终目的就是要让yiyi亲自把他给解决掉,简直太恶毒了。
洮溯是真的委屈。
这里明明是自己的家啊,体型有这么大的变化也不是他的错,连yiyi回来后都不会指责他,怎么尽是这些外来猫们的奚落?而且这些猫真装,对着白翳就卖萌装乖,趁着白翳不在就变本加厉。
太讨厌了,鱼鱼最不喜欢猫。
他可是家的主人,要得到yiyi的偏爱,还要把猫猫“请”走,反正有的是钱,能给知情识趣的猫们提供优渥的物质支持。
于是接下来,洮溯开始了他的“反击”。
在晚上故意迟了一分钟入睡,在进食时故意少吃了一只虾米,在写作文时故意多写了一个字,在整理发型时故意把一根头发弄断......就等着白翳发现他的异样,关切地来询问时,他就好顺理成章地哭诉起猫们的坏。
但,一天过去了,白翳没有如他预想的那般,第二天,第三天都是如此。
对方实在是太忙了,在为新的研究忙碌着,回到家也不能好好地休息,总是在为难题而思考。
洮溯不敢主动去打扰白翳,但又很想他能抽出点时间来关注自己,于是决定干票大的,偷溜出门找地方躲起来,等对方回家发现他不在一定会焦急地出来寻找。
他想着yiyi毕竟行动不方便,自己还是不要藏太远了,就藏在距离门侧几步远的花圃那吧。
就这样,花圃多了一个显眼大包,鱼尾撅得老高,树叶遮挡住了洮溯闭着的眼睛,“藏”得不可谓不严实。他原本做好了要等很久的准备,却没想到很快就被发现了。
好吧,谁让他的yiyi这么黏鱼呢?
糯鱼团刚睁开眼就欣喜地转身要贴上去,却在刚挪半步后就戛然顿住了......来人不是白翳。
没穿军装的御墨很低调,显出几分随性与沉稳,仿佛只是凑巧路过,却没想会被一位人鱼Omega这般蛮横地闯入视野。
他在和洮溯目光相对时明显是诧异了一瞬,连带着把手中的鱼香罐头都攥得紧了紧,脑海中忽然生出一个既荒谬又强烈的想法来——要抓这肥鱼回去做罐头。
洮溯有种不妙的预感,神情立即收敛,本能地退远些并做好敌对准备。
在剧情自动纠正的机制下,主角Omega和攻三Alpha的相遇是不可避免的,毕竟在后续的虐身虐心任务中,攻三Alpha的占比较大。
只是如今看来,这条发展线圆得半残不缺,就出现了这样诡异的一幕。
但御墨最终还是没有顺着那奇异念头的推动而对人鱼下手,他仅仅是往旁边的建筑窗口看了一眼就离开了。
好似除了那一眼外,再做什么都是多余。
因他嗅到了洮溯身上的印记气息。
代表着这条人鱼被家中的那位Alpha所认可,所庇护。
而御墨恰对此熟悉。
计划没能如愿进行,洮溯只能气鼓鼓地回家了,他明明觉得猫猫们的说法不可信,却在这段时间里忍不住地胡思乱想。
yiyi曾经很明确地说过不把他当宠物,那到底把他当什么呢?
洮溯随后又去更深入地了解人类社会的消息,发现还真有许多这样的例子,就比如,某种性格单纯的动物天天都很悠闲,吃喝不愁,但体重一合格就得被宰......
洮溯被吓到了,将此与自己的情况一对比,发现当真是很类似!原来是这样吗,他只是yiyi存放着的食物吗?
他有亿点伤心了,过得战战兢兢,以前对yiyi那样亲昵大胆的行为也不敢再做了,不敢再凑上前要贴贴抱抱,也不敢再找机会偷偷拉一下对方脑后的黑发小揪,毕竟食物要有食物的自觉,他又怎么配呢?
洮溯在晚上静静地哭了一场,把眼泪珍珠全给藏起来,暗暗下定了决心。
于是第二天,白翳回到家后不久就发现了在厨房案台上躺着、姿势“妖娆”的某鱼。
洮溯明显是搬了五张石制凳子借力才勉勉强强上到案台,其下半身大部分不知是因为太重还是太滑,只能别扭地垂搭在凳上,他浑身都洗得很干净,却有一些葱花酱料在其上。
他其实很紧张,在心里不断安慰自己。
应该没事的,献身一次而已,不会很痛的吧,毕竟yiyi平常都是那么温柔。
想着韭菜被割掉都能生回来,那他失去的肉应该也很快会长回来吧,要是他的人类喜欢,那么他是愿意的。
如果等对方进餐完毕,他也不是那么痛,那还可以帮着机器人一起洗碗。
洮溯已经准备好了。
可白翳的反应却是出鱼意料。
衣服一脱一盖,他不顾洮溯那过载的体重,干脆利落地将其整个抱走。
原文好像没有这样的play,所以当今的青少鱼到底怎么能想出这样一些奇奇怪怪又不正经的?
随着时日的增长, 洮溯迎来了他的第一次蜕变期。
这是对于人鱼来说非常重要的时期,历时一个月,不但是外形会有较大的改变, 觉醒的伴生技能也会得到进一步强化, 经此便算是在生理上完全达到成熟,还有可能成功化形,现出双腿来。
但洮溯对于那些所谓的“好处”并没有多少期待,他心心念念的是, 在自己不时刻在家看管着的情况下, 外来猫猫很有可能会越发嚣张, 直至把他的位置完全占据。
为此,洮溯无精打采了好一阵, 后来实在是没法再拖延了,只得在白翳面前怒刷了一波存在感,还哀哀切切地嘱托他的人类不许把他忘记, 再对守在门口的猫猫们警告了一通,最后才依依不舍地收拾东西, 跟着洛娅去到了研究所的温养舱。
舱内的环境很好, 各类设备都是顶级,二十四小时都有专护人员看守,白翳也会时常过来探望。
故而洮溯非常顺利地度过了这个阶段, 还比预计耗时要更短些。
而当再次看到洮溯时, 饶是熟知原文设定的白翳也不禁微微讶异。
原文中, 人鱼Omega经此变得更加精致夺目,娇软漂亮, 宛若是最上好的艺术品,让人疯狂地想要占有珍藏。
但现在, 眼前的洮溯与这样的描述实在是有很大的出入。
他的各方面都趋向于人类中的青年,但还是能让人一眼就看出区别,因那周身的气质实在是不似在凡尘中。
银发直直倾泻到腰际,脸部轮廓较之先前更为立体分明,粉眸愈淡,连同目光都清冷,宛若不带丝毫感情的神祗,圣洁而极具有距离感。
原本的圆滚鱼球在此时已然完全舒展开来,薄肌明显,身材比例可称完美,匀称流畅,从鱼尾算起来总长超过两米,独属于海族的威势毫不掩饰,全然不亚于任何一位高级Alpha。
在场者无不为此内心震动,态度都变得恭敬。
也许,人鱼当真是海中不容挑衅的神。
也许,洮溯本来就该是这个样子,而不是像小说里描述的那样,如菟丝花一般的玩物,只得逆来顺受。
虽然还没有化形,但那也应只是时间问题。
白翳感到很是欣慰,也有思索其与原文描述产生区别的原因,最终只能得出结论:大概是小人鱼之前吃的太多,营养过剩。
反正现在结果很好就是了。
他静静移开目光,并未上前,给洮溯留出更多休息和适应的时间,只让机器人稍后将合尺寸的新衣服送过去。
洮溯在完全调整好状态后立即就想要去寻找他的人类,他必须要确认一下对方的身上没有猫的气味才能放心。
但是,周围热心的研究人员在发现他要有所动作时,上前来关切询问他的身体状况。
在经过这么长一段时间在人类社会中的学习,洮溯是懂得礼貌的,故而只得先按捺下来,留在原处。
研究人员像是唯恐冒犯到他,与之保持了较为合适的距离,这才动用仪器为他做包括Omega信息素在内的全方面生理机能检查,并将数据记录下来。
按以往的记录来看,人鱼通常只需要一次蜕变就能达到身心的双重成熟。
但洮溯先前接受过非常规性AO分化诱导,在分化成Omega后生理较之心理有了更快的发展。故而,现在的洮溯还未能达到心理成熟的标准,后期或要经历二次蜕变。
为了解洮溯的记忆力和思维能力发展水平,他们先是根据相关问卷向他问了一些问题。
“请问洮溯......先生,您是否记得在吃饭之前要先把饭盒打开?”
洮溯的眉梢几不可察地挑了一下,他回想起了以往的很多事情,那时他对人类社会的许多常识都一窍不通,闹了不少笑话。
不就是有一回吃午饭“不小心”把打包用的饭盒都给咬烂了吗,那都是多久之前的事了,至于记到现在?
总之现在断不能再这样了。
洮溯很敏锐地发现,在他生理蜕变过后,人们看待他的神情变得不一样,总算不再是那种对什么事都不懂的幼崽的“关爱”,会尊敬地称呼他为“先生”,还带着那种隐隐的崇拜与信服。
因他现在的外形确实很有迷惑性。
对比起来,问出的问题就显得太低级了。
要是真的答错,形象崩塌是一回事,连他自己都觉得很丢鱼。
洮溯现在的包袱重得可怕,故而,他学着白翳平时的样子,不轻不重地点了下头,仿佛对于回答这样的问题很是无奈,却又很有风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