女装嫁给失忆大佬后by染林岫
染林岫  发于:2024年07月09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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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随手将衣摆扯下一截,草草缠住受伤的位置,又熟练捡起地上一个破头盔,拍拍尘土戴上。
杨元羿欲言又止,见他如今这样,无奈想:罢了,就不跟他计较了。
刚这么想完,就听裴椹吩咐:“其他话等会儿再说,先帮忙把地上这个处理一下。”
他说着指指地上的蒋和。
杨元羿:“……”你继续可怜着吧,没人会再同情你!
这时,十几名玄铁兵也赶到,纷纷下马,听裴椹承认身份,忙要下跪喊“将军”。
裴椹抬手止住,道:“先不要暴露我身份。”
杨元羿走过来,看向地上的蒋和,不由“嘶”一声,道:“这怎么处理?还活着吗?直接埋了?”
裴椹瞥一眼,语气轻描淡写:“先给他止血,能活就活,不能活就埋了。”
杨元羿不由“啧啧”,道:“我说你真是,要留活口就留,不留就直接杀了,干嘛搞得这么血腥?”
瞧瞧这人,一双腿被从膝盖处斩断,血迹拖了一路,肩上还插着一杆长枪,像被死死钉在地上,真是活着比死还痛苦……说不定已经死了。
裴椹此刻已经翻身上马,正要去看张虎等人情况,闻言淡声道:“你要是知道此人都做过什么,也不会客气。”
贪污军饷,私贩官盐,大敌当前给自己人背后捅刀子,无论哪一样,在裴椹眼里都是死罪。如果不是此人嘴里还能撬出点东西,或是当个证人,刚才他就把对方解决了。
不过就算死了也无妨,营里不是还有个吕公公?
裴椹唇角噙起冷笑,随即右手勒紧缰绳,先一步策马离开。七八名玄铁兵忙上马紧随,留下三五名帮杨元羿。
杨元羿忍不住抱怨:“又让我干收尾的活。”
说罢带人生起火,拔刀放在火上烧红后,直接烫向蒋和断肢止血。
蒋和早已彻底昏迷,此刻身体忽然剧烈抽搐痉挛,脸上表情痛苦到扭曲,可依旧没醒。
杨元羿“咦”一声,惊讶道:“居然真还活着?”
裴椹带人赶回张虎他们在的位置时,宣平等人和三十余名玄铁兵刚好将黑衣护卫尽数斩杀。
张虎原本还想留几个活口审问,没想到这帮人见事情失败,当即服毒自尽。
“竟然都是死士。”宣平蹙眉,转头见“裴二”正驾马往这边来,不由心中一松。
等对方到眼前,便拱手高兴道:“裴郎君,还好你没事,这样我回去也好向你娘子交代了。”
话落,裴椹骑在马上的身影好似微僵一下,表情也变得古怪。
但很快,张虎抱拳道:“千夫长,我们的人伤亡不小,还去烧胡人的粮草吗?”
裴椹立刻收回神思,看向受伤的士兵,蹙眉道:“先清点伤亡情况。”
很快,张虎清点完毕,还能跟去烧粮草的士兵只剩不到一半。
宣平也赶忙告诉他们永丰的情况:“胡人二王子率两万人马,正攻打永丰,永丰恐怕危急。”
这时,杨元羿也带着剩余玄铁兵赶来汇合。
裴椹蹙眉片刻,最终决定让杨元羿手下的丁宗带走大半玄铁兵,继续按计划去烧掉胡人粮草。其余人则跟他一起,赶回去支援永丰。
杨元羿来雍州时,带的都是玄铁兵中的精锐,这个丁宗就是校尉,领兵能力足够了。而张虎等人接连经历两场战斗,已经人疲马乏,不便再执行烧粮草计划,继续奔袭作战。
只是这样一来,只有三十名玄铁兵去烧粮草,人手有些少。
正皱眉思索时,宣平观察众人一眼,忽然开口:“裴郎君,我看去烧粮草的人有些少。如果是人手不够,我可以带人一起去帮忙。”
裴椹不由看向他,目光深邃,像是在审度。良久,他终于点头:“好,就麻烦宣义士了。”
宣平闻言朗笑,抱拳道:“裴郎君客气了,之前你跟你娘子帮过我和大哥,这是应当的。”
杨元羿不认识这位宣平,闻言不由转头看一眼裴椹,不知是不是错觉,总感觉裴椹在听到“娘子”两字时,身影好像微僵一下。
决定后,两路人马很快分开。
裴椹换了一匹玄铁兵骑来的骏马,一路策马快奔,往永丰方向赶。
杨元羿几乎和他并行,将其他玄铁兵和张虎等人远远落在后方。
快到永丰驻地时,刚好遇到永定、永胜两个驻地的兵马也赶来支援,带兵的正是之前和裴二一起伏击胡人的钱校尉,及永胜的那名校尉。
原来两人押俘虏时遇到宣平,从宣平口中得知永丰被围的情况,回去后都劝说各自的守将出兵。
本来永定、永胜都不敢轻易出兵,但得知来攻打他们的胡兵已经被裴二带人成功伏击,没有后顾之忧后,这才敢大规模派兵襄助。
“裴二兄弟,我和老梁都听你的,你说怎么打,咱们就怎么打!”钱校尉遇到裴椹十分高兴,当即驾马上前要与他对拳。
裴椹嘴角微抽,握拳跟他对了一下后,随即将两支援兵重新整编,打算分两路,分别由自己和杨元羿率领,从两侧包抄正在攻打城墙的胡兵。
钱校尉看着裴椹随手在沙土上画的进攻路线,不解道:“为何要留个口子,不把他们全部包围?”
杨元羿闻言哼笑,看见这老兄,就想起他之前骗自己的事,不由抬起胳膊压在他身上,道:“钱校尉是吧?我问你,咱们两个驻地加起来,总共来了多少人?”
钱校尉“呃”一声,有些怵他道:“总共不到五千。”
虽然他不知杨元羿具体身份,但也清楚对方是并州来的厉害人物,起码职位应当比自己高,尤其自己之前还骗过他。
杨元羿点头,又道:“那我再问你,攻城的胡人有多少?”
钱校尉:“……”
杨元羿干脆自问自答:“据说是两万,就假设他们已经伤亡五千,只剩一万五吧,你觉得靠我们这点人,能把他们都围住?”
钱校尉:“……”
最后,杨元羿拍拍他的肩道:“留个缺口,是为了让敌兵有方向可以逃,这样容易溃散。一旦开始溃散,剩下的人就没什么士气了。但如果没有缺口,被围的人不能逃,反会做困兽之斗,会激起他们的士气,跟咱们死拼。咱们兵力充足的话,是可以围而歼之,兵力不足时,围是能围上,但能把对方歼灭?”
裴椹看两人一眼,扔掉画路线的树枝,直接翻身上马,道:“出发。”
杨元羿闻言,赶紧也扔了树枝,快步跟上。
钱校尉抹了抹额上的汗,心想:这人到底是谁啊?居然听裴兄弟的。
而且不知是不是错觉,小半天不见,裴兄弟好像变得更寡言,气势也更吓人了。
杨元羿上马后,特意追上裴椹,跟他并行一段路,期间几次欲言又止。
裴椹皱眉,道:“有话就说。”
杨元羿松一口气,试探道:“马上要回去了,你想不想你娘子?”
裴椹倏地转头,看向他。
“哈哈,当我没说,当我没说!”
杨元羿干笑两声,赶紧驾马追上永胜的梁校尉,带队往另一侧绕去。
永丰关隘口,城墙上下喊杀震天,无数胡兵正借助云梯、攻城器械拼命往城墙上爬。
守城的士兵正不停往下射箭投石,将快爬上来的胡兵挡下去。
下方不远处的胡人同样在用攻城箭弩和投石机,不断往城墙上射箭投石。
不时有守军和被组织来的民兵中箭或被石头砸中倒下,可很快就有其他士兵或民兵赶来堵住缺口,城墙上到处血迹斑斑,战况惨烈。
受伤的士兵、民兵一个接一个地被抬下城墙,李禅秀和胡郎中根本来不及给每个人都医治,只能看见一个救一个,或者先救伤情严重的。
又一个重伤的人被急匆匆抬下来,李禅秀忙快步过去帮忙止血。稳住对方情况后,见这人脸上被血糊住,完全睁不开眼,又拿过一条像是从血盆里捞出的布巾,拧干后帮对方草草擦了下脸。
这一擦干净,他才发现被抬下来的人竟是徐阿婶的儿子——丁成海。
他忙喊正在帮忙削箭杆的徐阿婶来照顾,低头见丁长海好像恢复了些意识,又急声问:“你受的怎么是刀伤?胡人攻上来了?”
丁成海看见是他,喘着气,声音艰难:“已、已经……攻破缺口了,要、要守不住了……”
什么?!
听见这话,不止李禅秀,旁边先被抬下来的伤兵也都惶然。胡郎中更是脸色煞白,一时呆立,忘了要给伤兵缝合。
李禅秀只怔神一瞬,回神后,他忽然扔下布巾,转身快步往城墙上走。
“哎,沈……你、你不能上去啊。”胡郎中忙急喊。
李禅秀恍若未闻,一脸凝重地快步爬上城墙的台阶。
刚走一半,上方忽然又传来振奋人心的大喊:“援兵来了!有援兵来了!”
霎时如沸水入油锅,城墙上一片沸腾喜悦,原本快要颓丧的士兵一时士气大振——
“兄弟们,快顶住!援兵来了!”
“快把缺口堵住,把攻上来的胡人推下去,都坚持住!”
李禅秀爬台阶的脚步一顿,不觉松一口气,紧绷的心神也跟着稍松。随即抬手擦了擦前额,发现竟出了一层冷汗。
他摇头轻笑,接着走上最后几级台阶。
到了城墙上,更多激动喊声传来——
“援兵来了,是裴千夫长带着援兵赶来了。”
“好像是永定、永胜的士兵!”
“裴千夫长他们把胡人围住了!”
“快!射箭,不要省着用,都给我拼命射,配合下面援兵夹击他们!”这是一脸疲惫,但仍挥着刀怒吼的陈将军。
李禅秀目光不由望向下方,正看见裴二骑着一匹棕黑骏马,身影如电,率领一支骑兵冲杀进胡人阵中。外围两支队伍则像包饺子,借助城墙合围住攻城的胡兵,偏偏在后方又留一缺口。
正在攻城的胡兵一听有援兵来,正惊疑不定,忽又被冲来的骑兵砍杀,一时惊慌,攻不是,退也不是。
没多久,缺口位置就有胡兵开始溃散。
李禅秀看着下方骑在马上,身影冷峻,正率兵纵横冲杀的裴二,不觉抿起唇角,露出一丝自己没察觉的笑。
“哎,俭之,快看城墙上。”杨元羿刚好和裴椹汇合,手中长刀一转,砍杀数名敌兵后,忽然对裴椹说。
裴椹下意识抬头,没看到什么特别之处,不由转头,黑眸凉凉看他。
杨元羿:“……”
他咳了一声:“那什么,我刚才看见你娘子在上面。”
裴椹:“……”
李禅秀看过一眼,见形势已经逆转,不需自己再想办法后,便转身回去,继续救治伤兵了。
城墙外,裴椹刚好错过这一幕,面无表情对杨元羿道:“现在不是分心的时候。”
说罢策马持枪,转头又去战胡人一员将领,几招便将其刺于马下。
胡人连失将领,一时溃散得更厉害。
半个时辰后,眼看大势已去,胡人二王子咬牙暗恨,只得带人从缺口处突围奔逃。
见下方敌军大举溃逃,城墙上顿时响起震声欢呼。
裴椹和杨元羿率兵乘胜追击,直至三十里方还,杀得胡兵残军七零八落,一度险些生擒胡人二王子。
回程路上,杨元羿神情亢奋,难掩喜悦道:“实在可惜,没捉住那个二王子。不过这一仗打得真是痛快,自从你领并……咳,总之,咱们是好久没这样一起在战场上畅快冲杀了。”
尤其他们领的还是一群不那么厉害的边军,不仅以少胜多,大败二王子亲自领的兵,还打得这么酣畅,实在难得。
虽然这一战跟他们这些年打的那些大战没法比,但却少有地让杨元羿想起他和裴椹刚领兵的那段意气风发的岁月。
然而裴椹面上却没什么波澜,只“嗯”一声,回应得有些漫不经心。
虽然自老燕王走后,他一贯这样,沉默冷淡。但杨元羿还是敏锐发觉,他此刻的沉默与往日有些不同,像是……有心事。
至于什么心事,杨元羿想来想去,只能想到刚才曾短暂出现在城墙上的沈姑娘。毕竟,马上就要回去,和对方见面了。
说实在的,杨元羿不是不好奇裴椹恢复记忆后,怎么看待失忆时娶了小娘子这件事,他简直抓心挠肺地好奇。
但想到裴椹之前头疼,一时记不起昨晚他们就见过面,还打过一架的事,他又觉得对方的情况有点不对劲。
再想到裴椹失忆时,对沈姑娘那种不容别人说一句不好的在意程度,他实在摸不清对方现在到底是什么态度,一时也沉默下来,不敢多说什么。
哪知裴椹忽然驾马快奔,并把他也叫上。
杨元羿只好快马紧跟。
距离后方队伍有些远后,裴椹终于开口,语气斟酌,竟主动问:“你对……我那位娘子怎么看?”
杨元羿眼皮一跳,暗想:这是在考我呢?还是在钓我?
他不由看对方一眼,语气小心:“沈……你娘子自然是冰雪出尘,聪慧灵秀,温柔善良,治病救人,心怀大义。我之前不了解,都是胡说八道,你别在意,哈哈。”
最后还干笑两声。
裴椹:“……”
“我记得你之前说,她身份有疑,并非是沈太医的孙女?”裴椹这次没再拐弯,语气沉着。
杨元羿:“……”这次可是你自己说的,我没说。
裴椹半晌不见他反应,皱眉问:“怎么不说话?”
杨元羿:……我不敢说。
不过——
“那你……现在怎么看待她?”他迟疑一下,还是先试探问。
裴椹瞬间陷入沉默。
恢复记忆后,发现自己失忆期间竟然娶了小娘子,他第一反应是茫然,不敢相信。
之后发现自己不但已经成家,还没出息地贪恋美人乡,心中更是自惭,羞愧。
毫无疑问,他的妻子非常貌美,虽然他此刻想不起对方的具体容貌,可仍记得在伤兵营醒来,第一眼看见对方时,那种心神动荡的感觉。
之后每次见对方,他都心慌意乱,手足无措,却又努力表现得镇定。可见不到对方,又心神不宁,日日期盼。
裴椹一度无地自容,自己竟是个贪恋美色的好色之徒?
不止如此,恢复记忆后,他发现自己不但每天满脑子美色,像犯了相思似的,天天想人家,脑袋也变得不再灵光。
以裴椹如今的视角来看,那位“沈秀”身上疑点颇多,不论是擅医术,还是懂兵法,甚至是对胡人的了解程度,都不是一个此前一直生活在洛阳的闺阁柔弱女子所能为。
而且对方身上明显藏着秘密,像有目的地在做什么,但自己就像睁眼瞎,看不见一样,被对方哄得团团转。
譬如他的箭毒早就痊愈,但他的小妻子拿他的箭毒做借口,要去县城时,他被对方戳了戳心口,就晕乎乎地相信自己的箭毒真没解。
再譬如招安陆骘他们,也是被小妻子一哄,软声恳求几句,他就答应放陆骘等人离开。
其实招安没什么,即便是现在的他去攻打山寨,也会选择招安陆骘。但他不会轻易放陆骘等人离开,可他的小妻子好像知道什么,又或者说,是对陆骘等人很了解,格外帮助他们。
而陆骘这伙人又明显不寻常,尤其今天宣平能带这么多人马来,也证实了这点。方才他一眼就看出,宣平手下那些骑马的所谓镖师,都被按士兵标准训练过,水平恐怕不比守军差到哪。
山寨才被剿几天,他们就有这样的能力,迅速又集结这么多人?目的又为何?
自然,宣平今天是来帮他,他暂时不愿把事情往坏的方向想。
但他的小妻子……是否知道陆骘这些人不寻常?
还有那天在酒楼,他的小妻子要和陆骘私下谈话,他也是被哄了两句,就完全晕了头,不仅主动到外面守门,离开时,又只被小妻子牵一牵手,就晕乎乎地完全不问对方跟陆骘在“密谋”什么。
想到这些,裴椹头疼地按了按额角。
以前他最不屑色令智昏之徒,也从不觉得自己是个见色起意的肤浅之辈,但失忆这段时间,他发现自己好像……确实……
总之,他实在无法为自己辩驳。
他大为困惑,十分不解。只是一个……长得好看些的小娘子,何以将他迷到这种地步?
杨元羿见他迟迟不答,又忽然抬手按头,以为他又头疼,生怕他被问出什么毛病,赶紧道:“那个,我随便问问,你别在意。”
但裴椹此时放下手指,神情好像也恢复,语气平常:“此女身份有疑,先派人去洛阳调查核实。”
杨元羿:……怎么忽然……此女了?早上还沈姑娘冰雪出尘呢。
他不由看对方一眼,小心试探:“那要是查出来……有问题怎么办?”
裴椹忽然沉默。
杨元羿见状,又小心翼翼道:“你失忆时,不是很喜欢她吗?”
裴椹这次没沉默太久,很快道:“我不是会被私情左右的人。”
说罢扬鞭,策马飞奔而去。
杨元羿:“……”完了。
他赶紧驾马追上。
永丰关隘,残阳铺照,映着满地折断的兵器和血迹,一片苍凉冷寂。
忽然,城墙上有人看远方烟尘,激动大喊:“回来了!裴千夫长他们回来了!”
霎时,无数人涌过去往下看。一时城墙边人头攒动,张张脸上都映着兴奋和激动。
李禅秀在塔楼下帮伤兵包扎,很快也听见动静。
得知是裴二回来了,他蓦然抬起头,神情一时微怔。
紧张和压力都不在后,他骤然又想起那件被他刻意忽略的事——裴二说等回来后,有重要的事要告诉他。
究竟是什么事?会不会是……说喜欢他?如果对方真说了,他该如何应对?确切说,他该如何拒绝?
李禅秀顿时又陷入心乱。
徐阿婶和胡郎中这时都一脸高兴,忙催促他道:“哎呀,你快别忙了,赶紧也去迎你夫君吧,他现在指定迫不及待想见到你。”
李禅秀表情微僵,但还没反应过来,就被胡郎中抢走手中的活,接着被徐阿婶半拉半拽,一起拉到路边迎接的人群里。
陈将军也在迎接的人中,见他来了,赶紧示意他旁边的士兵让开些,让李禅秀站的位置忽然显眼起来。
李禅秀有些不自然,想往人群中挤挤,可不远处,脚步声已经传来。
裴椹进了城墙后,就已经下马,此刻正和杨元羿一起大步走来。
方经历一场大战,他周身带着冷意和肃杀,面容冷峻,身影被残阳拉得很长。
忽然,他脚步一顿,目光穿过人群,看见一个今天反复在他脑海出现,但此前一直看不清面容的女子。
残阳的橘光,照在对方出尘秀丽的容颜,眉目如水墨描绘,目光清湛,含着浅浅笑意。
像是心脏被什么击中,裴椹怔然,目光牢牢锁在“她”身上。
忽然,一阵寒风吹来,李禅秀冷得打了个颤。
沈姑娘畏寒。一个念头忽然闪过。
裴椹反应过来时,发现自己已经匆匆解下披风,迅速将对方裹紧,动作仔细小心,甚至伸出手臂,欲将对方环住。
裴椹:……

裴椹举起的手微僵, 神情也闪过一丝异样,像是不明显的狼狈和尴尬。
他不自然地想偏开头,可目光不期然, 又落在面前人清冷秀丽的面容, 乌发间露出的白皙耳朵,还有因微微仰头看他,暴露在冷风中的一截纤瘦颈项。
破旧不堪的大红披风正紧紧包裹对方,粗糙的红布在领口处收束, 正好贴着对方颈侧白皙纤薄的皮肤, 最后被自己抓紧。
裴椹抓着披风布料的手指不自觉轻颤了一下, 目光微紧,忽然觉得这破披风跟面前女子实在不搭, 布料粗糙不说,还被自己披了那么久,在战场上摸爬滚打, 也不知是不是沾了血渍和尘土。
可骤然,他又回神, 惊觉自己怎么跟失忆时一样, 一见到此女,脑子就变糊涂?
他脸色不由微僵,余光下意识瞥一眼身旁的杨元羿。
杨元羿一双眼睛正炯炯有神, 饶有兴味地盯着他们看。见他余光忽然瞥过来, 对方忙收回视线, 假装四处看风景。
裴椹:“……”
他不由收回余光,虽然面前“女子”正微仰起苍白秀美的面容, 怔怔看他,像是妻子见到出征的丈夫归来时, 惊喜到忘了反应的神情,可他仍狠狠心,动作粗中带细地帮对方系好披风。
接着语气硬邦邦道:“天冷,外面风大,你到屋里等我就行。”
李禅秀蓦地攥紧藏在披风下的手,微微垂下眼睫。
裴二上次出征回来,也不过是当着陈将军的面,目光有些直白地看他而已。这次竟无视陈将军,当着这么多人的面,就先来给他披披风,动作仔细小心不说,还让他到屋里等……
等什么?
联想到对方出征前,突如其来的那一下拥抱,还有那句“等他回来”,莫非他没猜错,对方真的喜欢他?要表明心意?
李禅秀一时心乱无比,匆忙避开他的视线,仓促道:“我……还有事,先去给伤兵换药。”
说完不看对方,转身便脚步匆匆离开。
裴椹一时怔住,望着他的背影,心头忽然涌起失落和不安。
是因为自己刚才系披风的动作不够温柔,语气太僵硬,对方生气了?
定然是的。
任谁满心欢喜地来迎接丈夫,却被对方不冷不热地对待,心里都不会好受。
裴椹面色微僵,觉得自己有些不应该。
身份的事可以等慢慢核实,无论如何,对方现在是他的妻子,他既娶了人家,就该负责。
这般想着,他下意识抬步欲追上。
杨元羿这时忽然拽他一下,眼神提醒:陈将军还在呢,你不想暴露身份,起码走个过场吧。
裴椹脚步一顿,像是瞬间又冷静。
陈将军倒是不介意,或者说习惯了。他挥退士兵,问完裴椹追击胡人的情况,便彻底放下心,接着就忍不住拍拍他的肩,笑呵呵道:“行了,知道你着急有事,我也不多留你,赶快去见你媳妇吧。”
裴椹:“……”
杨元羿:“……”
两人一起离开时,杨元羿摇头“啧啧”,忽然感叹:“我不是会被私情左右的——”
还没说完,忽然被一道冰凉视线盯上。
杨元羿忙轻咳:“我说我自己,说我自己呢。”
裴椹面无表情,收回视线后,快步去他和李禅秀在这边的临时住处。
然而进了屋,却一个人影都没见到——他的小妻子并没回来。
“什么情况,人不在?”杨元羿在他身后探头问。
裴椹忽然转身,面无表情问:“你很闲?”
杨元羿:“呃。”是不怎么忙。
裴椹:“很闲就去帮忙拿些吃的来,另外派人给武定关送信,把最新军情告诉他们。”
说完便关门大步离开,去伤兵那边找李禅秀。
杨元羿:“……”
李禅秀没想到自己都刻意躲避了,却还被裴二找到,带回了城墙脚下的临时住处。
而且裴二不知怎么回事,莫名冷着一张脸,气势也比往日吓人,好像谁招惹他似的。
李禅秀倒不怕他这样,但确实有些害怕他忽然表白心意,说什么喜欢之类。
万一真是那样,他需隐瞒身份,必不可能接受对方。而且裴二不知他其实是男子,他又不能说出实情。
何况对方就算真喜欢,也是喜欢女子的他,并非男子的他……唉,这实在是混乱。
他只能祈祷,最好是自己猜错了,裴二要说的“重要事”是别的事,这样就什么麻烦都没有。
可万一裴二真是表白……自己也该及时拒绝,这样对自己和裴二都好。
这般想着,李禅秀尽量让自己面色冷静,藏在袖中的手紧紧攥着,像是绷紧神经,随时准备应对。
忽然,攥紧的手被一只干燥温暖的手掌握住,指尖被一点点抻开。
李禅秀倏地抬头,清丽眸中掩盖错愕和僵硬。
——所以是真的?裴二真的……喜欢他?
一时他心更乱。
裴椹见他僵硬看着自己,一直不说话,好像还在生气,不由轻咳一声。
他面色有些不自然,回想每次母亲生气时,父亲是如何哄的后,终于开口,声音有些低道:“刚才外面人多,我不是故意那般。”
说着,他握着李禅秀的手又紧了紧。
小妻子定是生气他方才冷落,自己好好道歉,再与对方亲近一些,应当能哄好?
总归,不能露出破绽。
李禅秀闻言一怔,很快也“明白”他的话意——裴二刚才不是与他亲近,只是人多,需要假装一下恩爱,才像夫妻?
这么说,对方不是喜欢他?不是要表白?
想到这种可能,他紧绷的神情不觉稍松。
裴椹察觉,也微松一口气,低头问:“不生气了?”
声音莫名像在哄人。
李禅秀闻言失笑:“我怎会生气?我只是……”
他顿了顿,决定还是提醒对方:“以后不要再这样了。”实在引人误会。
裴椹没想到“妻子”这么好哄,因自己一些亲近,就原谅自己,想来十分爱重依恋自己。
想必他们平时相处,都是这般亲密,所以今日自己稍一疏离,对方就生气了。看来妻子不仅漂亮柔弱,还很黏他。
虽然记忆中,自己像今日这般亲近对方的举动不多,但他连昨日见过杨元羿的事都一时不记得,想必是有些记忆不全,把和妻子相处的许多亲近事都忘了,只记得仅有的几件。
不然,自己给对方披披风、牵对方手的动作何以如此熟练?定是平时就经常这样哄对方。
这般想着,他又牵李禅秀一起先坐到桌旁。
李禅秀心中狐疑,怎么解释之后,还牵着他的手?莫非自己又误会,想错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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