但无论怎样猜测,在那个世界里,他的确让林雅伤心了。至于大家安慰他说,并不是他的错,何况这一次一定不会发生同样的事,他还是觉得愧疚,觉得林雅这个小姑娘过得太辛苦了。
至于二表哥说的,大家都能听见小表哥的心声,只有他听不到这件事,他也反思了一下。
他怎么可能不把小表哥当家人呢?小表哥就是他最好的家人和朋友啊,知道小表哥为了他的事四处奔忙,他都感动得快哭了。假如小表哥有了什么困难,他一定拼尽全力帮小表哥渡过难关。当然在此之前,他要赶紧长大,要变得更聪明,更坚定,不能再被别人利用、引诱了!
至于听不到小表哥的心声这件事,他才不会觉得遗憾呢。小表哥心里想了什么,为什么要让大家听到啊?就比如他还整天在心里骂人呢,如果也被大家听到了,岂不是很社死?
小表哥应该不会像他一样骂人,但愿小表哥有一天知道其他人能听见他的心声,不会觉得社死吧。
季予惜吃完了粥,荀鹤把餐盘送走后,又回来坐下。
不等季予惜问,荀鹤主动告诉他:“法医说郑理先的身体很虚弱,昨天如果没有出那场事故,顶多也只能撑三个月。你不要有压力,这是他自己的选择。”
这一点季予惜已经猜到了,因为他和郑理先看到的那个世界里,郑理先就是很快去世了的。根本不可能按照他自己的想法,通过和主脑做交易,再苟上几年。
荀鹤又说:“说来也是奇怪,本来曾巧已经下了病危通知了,昨天傍晚突然奇迹般地醒了过来。只是她这次昏迷好像伤到大脑了,听说智力可能只有七八岁。”
这倒是季予惜没有想到的。
荀鹤继续说:“昨天青白姑姑和予安回来的时候,予安差点出了意外。本来他们很小心地过马路,一辆失控的小轿车和他擦肩而过。虽然惊险,幸好没出意外。”
季予惜顿时明白了。
【郑理先、曾巧、单予安三个人是一条任务链。郑理先的死亡破坏了他和曾巧的合作,导致曾巧没能如愿去往新的世界,所以她在这个世界里清醒了。而曾巧以生命为代价,针对单予安的安排也就失败了,所以单予安有惊无险。】
荀鹤默默点头,其实他也是这么想的。
“还有一件事,是关于周志城的,你要听吗?”他又问。
季予惜:“听。”
荀鹤便说:“我舅舅那个朋友告诉我的,周志城这次算是栽了。他不知道从哪里搞来了一种新型毒/品的制作方法,通过那天那个男人捣鼓出来,准备在市场上试用。那天被搜到的那一包是他们的第一批成品,那个男人一直以为周志城制作的一种刺激神经的兴奋剂,就是床上助兴用的,根本不知道是毒/品。听说他涉嫌制/毒后,自己都吓懵了。”
【估计是周志城从未来世界学会的,他果然没学好,早点寄了是造福社会。】
荀鹤:“他还有点疯了,一直对着墙壁自言自语,说什么你快出来啊,不是说好要带我去新世界之类的话。但是警方给他安排做智力检测,又检测出他是正常人。”
【他在找系统呢,郑理先取消任务以后,系统就抛弃他们了,他还不知道呢。】
季予惜想到这里,忽然问荀鹤:“汪度有什么异常吗?”
荀鹤:“这我倒是没关注过。”
季予惜嗯了一声,摸出手机给汪度发了条信息。
季予惜:[你没事吧?]
汪度:[我妈没死。]
季予惜:[?]
汪度:[她婚外情被抓了。]
季予惜:[!!!]
汪度:[我完了啊,系统不见了,我妈也出事了,我哥还不得把我弄死。]
季予惜从他这一行字里就能察觉到他的绝望。
季予惜:[你知道曾巧醒了但智力只有七八岁的事吗?还有周志城进去的事吗?]
汪度沉默了好一会儿,才回他一句知道。
季予惜:[你和你哥不是多大的仇怨,既然系统抛弃你了,你不如讨好一下你哥,当个废材弟弟也挺好的。]
汪度:[士可杀不可辱,让我去讨好他,那不可能!]
季予惜看了一眼,就把手机扔一边去了,他还懒得管呢。只是觉得他是和他哥相争,也没有危害到别人,何况这一世他还什么都没做呢,还算有救,才提点一句。但汪度要是一意孤行自己找死,那就算了。
荀鹤看他聊完了,才说:“最近你也累了,要不要跟我去C城玩几天。”
“C城?”季予惜怔了怔,他还没去过外地呢。
“C城好吃好玩的地方多着呢,你相信我。”荀鹤拼命邀请。
“好啊,那就去吧。”季予惜答应了。
“那说定了,我去安排。”荀鹤立刻喜上眉梢。
荀家在C城也是大户人家,荀鹤过年就没有回家,今年都过去一半了,他还没回去过,家里长辈已经催了好几次。尤其是他妈,把电话都打到王导那里了,问是不是王导不让荀鹤回去。王导无奈,也拼命地劝说荀鹤趁现在不忙,赶紧回家一趟。
眼看这个家是非回不可了,荀鹤这才动了心思想带季予惜一起去玩一段时间。
他其实也有目的,觉得季予惜的预知能力在他家可能会派上用场。就算季予惜到时候什么也没说,那就当做是去散心了。这次小惜为了单予安的事,累得昏睡这么久,跟着他放松一下也挺好的。
荀鹤很快安排好了行程,并在当天告知了季父季母。
季父季母都有些不舍得小儿子离开家,但季予惜的疲惫他们也看在眼里,这次为了单予安的事,他是真的累了,荀鹤也是想让他放松一下。
所以他们虽然不舍,最后还是同意了。
季予慎本身还要上班,要不然他都想跟着去呢。季予慷倒是说他能一起去,可是他的暑假班草草结束,他和沈栖也准备回学校了,毕竟再开学就是大四,不论是保研还是考研,都要更努力才是。
最后还是季予惜和荀鹤两个人走的。
走之前,季予惜特意去看了林雅。她还在王安华家里,季予惜也想问问她未来有什么打算,如果她没有去处,季家可以照顾她,他也可以,以哥哥的名义。
王安华和郭宁没有离婚。对,就是安述青。
但安述青不愿意当安述青了,就经原子夕的手(安家那边现在是她在管),把安述青的身份信息报了个失踪。从此以后,世界上只有郭宁。
处理完那些以后,王安华要和他离婚。当初他们结婚的时候,说好是协议结婚,王安华只想拿回她母亲留给她的东西。但是郭宁不愿意离婚,两个人你逃我追了一个多月吧,郭宁真的成了她的赘婿。王安华说她不生孩子,正好郭宁也不想要。他说他好不容易过上安生日子,不愿意再有别的变故。两个人一拍即合,倒是过了一段逍遥日子。
没想到王安华和林雅挺投缘的。
那天把林雅接回家的时候,她是真的吓了一跳。这个小姑娘呆呆愣愣的,也不说话,她就守了她一夜。结果半夜不小心睡着了,睁开眼看见她踩在窗户上,窗户大开。
王安华吓得心脏都要骤停。扑过去紧紧抓着她,说:“这里是二楼,跳下去只会骨折。”林雅这才下来。
她在心里不是没有埋怨过礼清给她找了个大麻烦,可看到小姑娘可怜巴巴的眼睛,心就软了。
到第二天,林雅开口说话了,说的第一句话是:“我爸爸死了。”
王安华听得很清楚,却不知道怎么接话。
然后林雅又说:“我不明白,明明是我时常觉得撑不下去了,为什么是他先死。”
这个王安华可以解释,她说:“你爸爸很爱你的,他是因为身体生病了,不想成为你的负担,才选择了那种方式,他希望你能轻松自由的活着。”
林雅就开始落泪。
她很小的时候,母亲意外过世。父亲把对母亲的感情全部倾注在她的身上,每时每刻都要知道她在哪里,在干什么才会觉得安心。从她小时候直到长大,她没有一个朋友。因为没有人能忍受,两个女生玩耍、逛街的时候,身后总是跟着一个家长。
有一次林雅生气了,说她爸爸这样,就没有人愿意和她玩了。
那次她出门,她爸爸的确没有跟着。但她回家的时候,发现她爸爸还站在送她走的位置上等她回来。她在外面和朋友玩了一天,她爸爸就站了一天。因为长时间站立,他的腿甚至不能弯曲走路。可他等待的时候,根本没有意识到。他说他很紧张,很担心他女儿像妻子一样,发生什么意外。
林雅此后再也没有和朋友们出门玩过,比起她自己,她更爱她的爸爸。
她本以为这样的日子至少还要再过三年,等她考上大学说不定就好了的时候,她爸爸却先放开了勒紧她的绳子。是不是她爸爸发现她其实一直在忍耐,他选择死亡的那一刻,是不是对他的女儿特别失望?
“小雅。”王安华抱了抱她,“可能有些家长不爱孩子,但是你爸爸是爱你的,你肯定知道他有多爱你。他离开你,是希望你能过更好的生活。你还小,一定可以把生活过得很精彩。”
王安华觉得她的安慰很苍白,但是林雅还是在她怀里哭了一场,哭累后又睡了一觉。再次醒来状态看着就正常多了。
王安华真心喜欢这个小姑娘,乖巧又体贴。她本来一直没有生孩子的打算,但是看了林雅,又觉得要是有这么一个女儿真的挺好。她自己就和母亲不亲近,她从小是在王家老宅长大的,几乎算是没有机会感受过母爱。到了林雅这里,她就开始疑惑,怎么会有人不爱女孩子呢。
她对郭宁说:“要是我能生一个女儿,不用养,一眨眼就像林雅这么大就好了。”
郭宁奇怪地看她一眼,“那你可以收养林雅啊,女儿又不是非得自己生的才是女儿。”
王安华:“!!!”
之后她就真的开始考虑收养林雅的事。首先林雅没有其他亲人了,现在算是孤儿,她自己也符合条件,只要林雅愿意,应该是可以办到的。
但在和林雅商量之前,她想先和林雅多相处一段日子。等他们之间有感情了,说不定她一提起来林雅就会同意。
可惜这个计划被季予惜打破了。
季予惜和荀鹤进门没多久,就主动问林雅:“你今后有什么打算?”
王安华张了张嘴,想阻止已经来不及了。
林雅倒是镇定许多,她认真想了想,说:“我想把我爸爸送回老家,和我妈妈葬在一起。之后……”她有些犹豫,“我一个人生活应该可以,只是担心学校或者什么单位会送我去福利院。”
她有些黯然。她是未成年的孤儿,很可能不能自己一个人生活。
季予惜便说:“你愿意跟我到季家生活吗?我父母俱在,有两个哥哥。你来了之后,就当我妹妹。我们家没有女孩子,我妈妈一直想要一个女儿,她会对你非常好的,我们都会照顾你,保护你。”
王安华一下子就急了,好你个礼清,你自己一堆孩子了,还想和我抢女儿。
她笑着开口:“小雅,你觉得阿姨这里可以吗?我们不去福利院,你就一直住阿姨家里好吗?咱们家只有你一个孩子,不比他们季家一群孩子强啊,阿姨也可以照顾你,肯定不比他们季家差。”
季予惜愣了愣,疑惑地问:“华姨,你想收养林雅?”
王安华看了眼林雅,说:“我是想收养林雅,也要看林雅的意思。”
她看林雅有些不知所措,立刻说:“不着急啊,小雅。在你想清楚之前,我们不谈这个话题。你什么时候回老家,阿姨陪你一起回去。”
季予惜就明白王安华是真心喜欢林雅,想收养林雅的。如果林雅能被王安华收养,那当然很好。王安华自己是个恣意洒脱的人,林雅和她在一起,一定会比以前快乐。
又聊了一会儿,季予惜和荀鹤准备告辞离开。得知荀鹤要回C城老家,王安华还让他替自己给表姐问好。
荀鹤都答应了。
出了门,就带着季予惜直奔机场。
一路上荀鹤都有些兴奋,他给季予惜讲他们家的情况,免得季予惜到了之后发现他们家很多人,再觉得不适应。
荀鹤说,他爷爷兄弟三个,他爷爷是老大,有两个弟弟。他奶奶也是老大,只是早些年过世了。他爸爸还是老大,有亲弟弟一个,亲妹妹两个。不过他的这两个姑姑都在外地,季予惜这次来看不到。但是他的叔叔在C城——这个叔叔就是荀鹤请季予惜过来的目的之一。
他爸爸只有他一个孩子,他叔叔家有两个孩子,一个是他堂哥,一个是他堂姐。
季予惜奇道:“你叔叔的孩子怎么都比你大。”
荀鹤:“他结婚早。我爸妈是自由恋爱,这个不能比。”
季予惜点点头,荀鹤又说:“我们家的老宅,比我外公家的可能还要大一些,我爷爷请了他的两个弟弟同住,只有他的两个弟弟和弟媳,子侄辈是不在的。”
季予惜忙问:“那你怎么称呼他们?”
荀鹤:“二爷爷、二奶奶,三爷爷、三奶奶这样。”
季予惜又点点头。
荀鹤接着说:“我爸妈也住在老宅,我叔叔婶婶一家也是,包括我堂哥堂嫂、堂姐和堂姐夫。”
“那你们家挺大的,我去了也是住你们家老宅吗?”季予惜听着就有些头疼,他大致数了下,加一起十几口人,也不知道季母帮他准备的礼物够不够分。如果早知道是这么复杂的亲戚关系,他一定不来了。
荀鹤忙说:“不用,我们就在老宅住两天,然后就住我家好不好?”
“你家?”
“我自己买的别墅,我平常回C城,就是自己一个人住在那里的。”
季予惜奇怪地问:“你不喜欢住老宅吗?可是你父母都在老宅住啊。”
荀鹤苦笑,“等你见了我的家人就知道了。”
听起来像是有故事一样,季予惜终于有点期待了。
到了C城后,荀母还给他们安排了车。司机一接到他们两个,就站直朝着荀鹤喊了一句:“鹤少爷。”
季予惜立刻转过头看他,荀鹤十分不自在,介绍说:“这是季家的小少爷。”
司机又朝季予惜端正站立,喊了一句“季小少爷”。
季予惜:“……”荀鹤一定是故意的。
接着司机快速把他们的行李装车,然后打开车门请两个人进去。整个过程一板一眼的,一看就是训练有素的样子。季予惜心道:【你们荀家的规矩好大啊,该不会见长辈还要磕头吧?】
荀鹤偷偷笑了,见长辈不会,但是拜年是真的要磕头啊。这个他也是真的受不了,从他长大以后,每次过年都拼命找理由不回去。
等到了荀家老宅,入眼就是电视上的那种老式大门。然后……大门没开,他们是从大门旁边的侧门进去的。
【这大门估计只有荀鹤娶妻那天才会打开了。】季予惜如是吐槽。
荀鹤:“……”
进去后,才更让人意外,入眼是一座假山。假山两侧各有通道,也有房子,但显然不是他们要去的地方。
季予惜顿住脚步,“你们家到底多大啊,总不会还得来个电瓶车来接我们吧?”
他话音未落,真的开过来一辆电瓶车,就像是景区里常见的那种。
季予惜:“……”
荀鹤小声说:“你这下知道我为什么不愿意住老宅了吧?”
季予惜默默点头。
电瓶车开到他们面前,司机下车又朝两人一行礼,然后来:“老爷在厅堂等着了,大爷和夫人也在,鹤少爷我们直接过去吧。”
季予惜被他几个“爷”说的发懵,荀鹤也有点社死,赶紧拉着季予惜上了车,立刻有人帮他们把行李放上去。
这一路,荀鹤也没有说话,季予惜倒是观察了两边的风景。果然是以前大户人家的宅院,保存的比较好,可能花了心思修葺过。
几分钟后,电瓶车停下,荀鹤和季予惜下车。季予惜小声说:“我还以为要开半个小时呢。”
荀鹤:“……”
他领着季予惜进去,季予惜看到厅堂正中坐着一个老人,头发白了,胡子也不少,看着很威严。但他似乎挺和善的,一看见荀鹤就哈哈大笑,“我乖孙儿总算回来了!”
他伸手去拉荀鹤,荀鹤走上前,被他一把抓住,在身上拍了拍。“不错,越发精神了。”
接着他把目光移到季予惜身上,“这就是小鹤的朋友吧。”他又朝着季予惜伸手。
荀鹤的心一下子提到嗓子眼,他害怕季予惜不喜欢他爷爷这种打招呼方式。
季予惜笑着走过去,喊了一声“爷爷”,任由老爷子打量。老爷子哈哈大笑,抓着也拍了两下,说:“不错,也是个好孩子。”
荀鹤又拉着季予惜去见他的父母。荀父是个寡言的男人,和荀鹤长得八分像。看着他,就像是看到荀鹤中年之后的样子,季予惜发自内心地觉得亲切。荀母是一个长相很大气的女人,用现在网络上的流行语,叫国泰民安脸,季予惜对她也很有好感。
在荀鹤的引荐下,季予惜挨个喊人,莫名幻视新媳妇给长辈敬茶的场景,他立刻吓得抖了抖。
“是不是有点冷?”荀母关切地问他。
季予惜忙摇头说不冷。
荀母则说:“老房子是这样的,怕冷的人在夏天连空调都不必开。”
她又对荀鹤说:“这是你朋友,你负责照顾好,别让小惜冻感冒了。”
荀鹤答应了,又问:“我二叔呢?”
荀母道:“他不在家,你明天再去拜他们吧,先带小惜休息一会儿,等会儿开饭。”
荀鹤应了声好,带着季予惜先去休息。
季予惜心想:【这不是挺正常的?之前听荀鹤说的,还以为是龙潭虎穴呢。】
荀鹤欲言又止。
荀鹤把季予惜带到二楼——原来这种老式的房子也是有二楼的。荀鹤说:“一楼会比较潮,二楼好一点,反正有空调,嫌热我们开空调。”
“我们?”季予惜愣了一下。
荀鹤解释说:“我们住一个房间,中间有隔断的。”说完,他又莫名心虚,补了一句,“可以吗?”
季予惜入乡随俗,既然有隔断,那就算两个房间了,没什么不可以的。
荀鹤解释说:“虽然看着房子挺多,但常年不住人的房间是不能住的。不光是收拾起来也很麻烦,指不定哪里有问题就需要修葺,我爷爷每年都请维修队过来检查。”
季予惜好奇地问:“那这种老式的房子是不是还有保护义务啊?”
“对。现在很少私人有这样的老宅了,条条框框限制太多。这房子虽然贵,住进来也不怎么方便,有时候还真不如上交了搬出去住楼房。”他说完,又心虚地看了看后面,“这话要是让我爷爷听见,肯定要骂我不肖子孙。”
荀鹤当然清楚,除非他们荀家破产了,一毛钱拿不出来的时候,老宅才有可能易主。
“你这叫身在福中不知福,多少人羡慕嫉妒恨呢,你倒好,觉得不方便。”季予惜调侃他。
说话间,两个人已经进到房间里,行李箱已经送进来了,荀鹤打开箱子开始整理,季予惜则在房间里四处转悠。
房间用屏风做了隔断,进门的地方有一个多宝阁,上面摆放了一些瓶瓶罐罐和木制盒子。季予惜看不懂真假,但想着荀家这么大的手笔,应该不至于放假的东西。他没敢动,只站着欣赏了一下。
多宝阁一侧,靠墙有一张八仙桌,两侧各放了一张八仙椅。挨着屏风外边这侧有一张三屏罗汉床,尺寸很大,睡一个成年人绰绰有余。床上的小桌子挪走了,换上了新的被褥。季予惜猜测,晚上他可能要睡这里。
于是他走过去仔细端详,罗汉床的围屏还雕刻了几个小人,好像在讲故事一样。反正晚上是他睡的,那、他躺一下也可以吧,主要是想看看这几个小人讲的什么故事。
“你干嘛?”
荀鹤看他鬼鬼祟祟准备往罗汉床上坐,立刻制止。
“这是我的床吧?”季予惜有些尴尬。
“你想什么呢,我能让你睡外面?你的床在后面。”荀鹤往屏风后面一指。
季予惜狐疑地绕过屏风,然后呆住,这一刻他总算对荀家的富贵有了具象化的了解。屏风后面,竟然是一张拔步床,虽然不是古代的样式,但也是床中床的设计,非常震撼。
荀鹤立刻跟过来,警惕地看着季予惜:“你别又笑话我。”
“我哪敢呀!”季予惜忍不住看向荀鹤,想问问他们家到底多有钱。
荀鹤立刻解释:“这就是普通的床,是我出生我爷爷给我打的,不是古董。”
“我怕我晚上睡这张床会睡不着。”季予惜说。
荀鹤有些犹豫,“可是外面那张太小了,我怕你掉下去。”
季予惜噎住,还真有可能。
荀鹤看他没意见了就催他去洗澡换衣服,幸好浴室的设计很现代。季予惜欠兮兮地对着荀鹤说:“我还以为卫生间是以前那种马桶呢,用完立刻有人撒香灰,再拿出去刷呢。”
“你!”荀鹤气得想揍他。
季予惜立刻关上浴室的门。
等季予惜洗好出来,房间里多了个小人,一个五六岁的男孩子,围着荀鹤小叔长小叔短的叫。季予惜愣了愣,然后又看见荀鹤手里捏着两个二十公分长的娃娃,这个小男孩就是盯上了这两个娃娃才缠着他。
荀鹤一本正经地说:“男孩子不可以玩娃娃,要不然晚上会尿床的。”
小男孩就说:“那小叔怎么能玩,难道小叔不怕尿床吗?”
荀鹤:“小叔也不玩,这是给别人的。”
季予惜突然觉得不妙,不会是给他的吧。
正想着,荀鹤抬头看见他,立刻像扔烫手山芋一样,把两个娃娃递给了季予惜,然后对小男孩说:“这个哥哥认床,没有娃娃晚上会睡不着的。”
小男孩幽怨地看着季予惜,季予惜差点就答应把娃娃送给他了,他居然说了句好吧。
他走后,荀鹤才说:“这是我堂哥的孩子。”
季予惜又吃一惊,“你堂哥的孩子都这么大了?”
荀鹤:“怎么,他结婚早,自然生孩子就早啊。你是觉得我给我们这一脉拖后腿了吗?”
季予惜有些头疼,“你之前没说还有小孩子,我没有给他带礼物。”
“不用送,你送了也会后悔。”荀鹤意味深长地说。
季予惜本来还不明白是什么意思,等到了晚上见到了荀鹤的二叔一家,顿时明白了荀鹤的意思。
之前荀母说过,荀鹤的二叔不在家,让他们明天再去拜会。结果晚饭时间,荀鹤二叔一家全都出现了。从大到小七口人,一起进来的。
季予惜看到餐厅摆了两张餐桌,一张确实坐不下。
荀鹤带着季予惜认人,季予惜各打了一遍招呼,就把季母替他准备的礼物拿出来分。
荀二婶立刻说:“多谢小惜了,你送的礼物自然都是好的,我们在家没什么见识,就当开眼了。”
这话说的奇怪,季予惜不自觉就皱着眉。他都说了是不值钱的小东西,这个二婶还这样,是觉得他送的不好吗?
荀鹤立刻说:“二婶谦虚了,你们家连从我这里拿到的明星签名照和周边能高价倒卖都知道,还说没见识。”
季予惜:“!”
一个年轻女孩子立刻说:“荀鹤,是我妈不知道才误卖的,这件事你就不要总是提了吧。”
荀二婶表情讪讪地,说:“对,我那时候不知道。难怪你后来再不给我们明星的签名照了,是还记恨二婶吗?”
“谁敢再送啊,再来一次粉丝能生吃了我。”荀鹤冷笑。
季予惜悄看荀鹤,荀鹤挑眉安抚他。
然后,那个一直没说话的荀鹤的堂哥,突然暴怒跳起来:“我就说早点搬出去,你们受得了他们的奚落,我可受不了!你们不搬我自己搬!”
荀鹤的二叔也腾地站起来,说:“搬什么搬!这里就是我们的家!你是这一辈的长孙,凭什么不能住!”
这句话说的微妙,荀鹤的父母对视一眼,都没有说话。荀鹤也微微偏过头,冲季予惜挤眼。
一时大家都没有说话。不久,荀老爷子出来,扫视一圈,淡淡地说:“闹完了就开饭。”
刚才的事揭过去了,大家陆续入座,像是什么都没发生一样,只看得季予惜大睁两只眼。荀鹤又悄悄给他使眼色,意思是等会回房间再说。
接着,荀老爷子坐定后,对着荀鹤的二叔说:“荀续,自己封的长孙①天天挂在嘴边很得意是吗?可惜你生的晚了,你要是比你哥早生两年,荀鸿就是名正言顺的长孙,还用你一直强调吗?”
荀续的脸色爆红,“爸,我没有那个意思!”
“你有什么意思你心里清楚。”旬老爷子淡淡看他一眼,又说,“开饭。”
大家都动筷子了,只有季予惜还在发愣。
荀鹤悄悄碰了碰季予惜,季予惜如梦如醒一般,在心里咆哮:【荀续,这名字这么奇特我竟然没和荀鹤联系起来!循序渐进的荀续,他和自己的儿媳妇有一个私生子啊!】
荀鹤:“!!!”
他吓得筷子都掉地上了。
荀母立刻让人重新送过来一双筷子,拿给荀鹤。
荀鹤这一桌坐的都是他们同辈人,他的堂哥堂嫂,堂姐堂姐夫,还有他五岁的小侄子,小名叫泡泡。泡泡是荀鸿唯一的孩子,荀鹤确信这个孩子是他堂嫂亲生的,当时堂嫂生孩子住院的时候,他妈妈带他去医院探望过。
该不会泡泡就是小惜说的私生子吧?
荀鹤的眼睛一直停留在泡泡身上,偶尔还会看向隔壁桌的二叔。
荀老爷子吃着吃着,突然说:“荀鹤,你想来这桌就来吧,老是偷瞄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