顾小灯活到十二岁时,忽然被告知自己不是卖货郎的儿子,而是被掉包的镇北王府公子。
他晕乎乎地到王府认亲,以为会得到血浓于水的亲情,谁知道父母嫌他愚钝蠢笨,大哥嫌他辱没门楣,小弟嫌他粗俗不雅,没人肯认这桩亲。
人人嫌弃顾小灯,都喜欢取代了他十二年身份的顾瑾玉。顾瑾玉美姿容,博学识,聪慧敏捷,文武双全,顾小灯便想如果能像顾瑾玉那样,或许就能获得认可。
于是他努力学习,想向顾瑾玉靠拢两分,可惜他天分有限,反被他人指着鼻子骂学人精。
王府隔年设立私塾,不少贵公子到王府来求学,他们在王府暂住,总是乐于欺他。其中唯有一清贵俊美的公子不嫌弃他,顾小灯一见钟情,小心翼翼暗恋了几年,忍不住常常去拜访。
公子不嫌他黏人,一次次默许他得寸进尺,他说他不嫌顾小灯愚钝粗俗,他还说他喜欢他。
为这一份喜欢,顾小灯飞蛾扑火般扑向了公子。
直到有一天,他不小心在背后听见了贵公子们笑嘻嘻的谈话。
“明雅,你和顾小灯走得那么近,尝了他的滋味了吧?有春风楼的小倌好吗?”
“不如。他哪一点都比不上,不够知情识趣,声不够好听,腰也不够软。”
“真的吗?要不这样,待明雅玩腻味了,把他推给我玩玩可好?”
顾小灯听到苏明雅的“随你”。
他仓皇转身,浑浑噩噩地摔进了深冬的小池塘里,被人捞上来后……
他发现自己穿越到了七年后。
是夜,当朝权倾朝野的定北王顾瑾玉烧了“亡妻山卿”的牌位,而后一手死死抱着顾小灯,一手要喂他汤药。
顾小灯烧得迷糊,脸烧得红扑扑,眼睛刚睁开,一行泪倏忽淌了下来,叮叮咚咚地滴进药碗里。
“我要回家……我要当卖货郎,不当王府公子……”
顾瑾玉双眼通红,胡言乱语:“那我当货物,你先卖了我吧。”
美貌值点满的乐观小太阳&失去太阳后疯球七年的hentai大狗der
#落水后,昔日嫌弃我的人个个成了大佬,争先恐后地爬到我身边#
#我说不至于不至于#
#然后他们哭得更大声了#
#???#
*换攻,二狗苏明雅有追不到的火葬场
*攻是大狗顾瑾玉嗷!
*“山卿”是攻给受取的小名
攻受双c,但受喜欢过二狗,有亲亲抱抱(大狗在一旁捶桌汪汪汪)
内容标签: 宫廷侯爵 情有独钟 青梅竹马 正剧 HE 追爱火葬场
主角视角顾小灯互动顾瑾玉配角一锅翻滚的靓仔
其它:完结文有《杀马特》《小复婚》《小替身》《小废物》《小狐狸》
一句话简介:落水后爷怎么成万人迷了??
立意:战胜怯懦,勇于追求
顾小灯十二岁时得知自己是被掉包的王府公子,好不容易赶到王府认亲,世家冷漠,人人嫌弃他的俗气无知,只看中取代了他的假公子顾瑾玉。隔年王府设私塾,不少贵公子到王府求学,总是结伴欺他,幸好宰相家的苏明雅不嫌弃他,顾小灯一见钟情,飞蛾扑火般扑去。直到有一天,他发现所有人都在骗他,他浑浑噩噩地摔进池塘里,被人捞上来后,竟发现自己一夜穿越到了七年后,而昔日欺负他的人,竟争先恐后地爬到他身边乞求原谅……
本文行文流畅,情节巧妙,草蛇灰线,人物角色性格分明,展现了众人在高压环境中谋求生存与探寻真心的不易,突显了主角顾小灯的赤诚真心和可贵品质。值得一阅。
晋国天铭十二年,六月下旬,盛夏渐远。
十二岁的顾小灯一脸迷茫,被大他两岁的义兄张等晴牵着,站在晋国国都长洛城的城门口。
他还沉浸在养父去世的难受和震惊里。
就在一个月前,养父久病沉疴难愈,到底在药枕上闭目。临死前,他取出一枚玉戒和一个包袱交给亲生儿子张等晴保管,招了顾小灯到身边去抱着,仔细地告诉了他几桩往事。
养父说,他不是他的儿子,他的真正姓氏是顾——晋国三大异姓王,位居国都长洛城的镇北王顾琰的顾。
他说十二年前,一个武功高强的女杀手背叛门派被追杀,一路逃到长洛城,病急乱投医地躲进了镇北王府顾家。她躲了小半年,恰好和镇北王妃同月同日产子,她心念一歪,为了不让自己的骨肉受罪,就胆大包天地将自己的儿子和顾家新生儿调换,得手不久,门派发现她的踪迹,将她连同小孩抓了回去。
这小孩——即顾小灯,七岁以前被养在那门派里,那门主极恨他们母子,不杀而极尽利用压榨,顾小灯被用以歪门邪道喂药、泡药长大,生生被养成个药人,浑身流淌着能治百病的药血。他七岁那年江湖剧变,女杀手准备与门主同归于尽,赴死前将他托付给了友人。
这友人便是养父张康夜。
张康夜是个医人难自医的大夫,一身伤病,不愿也不敢再卷入江湖是非,带着亲儿子张等晴和顾小灯趁乱离开,改头换面成卖货郎,带着两个小孩过起平凡的旅商生活,如此过了五年。
江湖是非不绝,觊觎顾小灯一身药血的知情人仍在搜索他的踪迹,张康夜怕自己一死,无人再掩护两个少年,怕当年那些人循着味儿来对他们不利,因此希望他们带着信物去长洛城,进顾家道清真相,认回顾小灯的身份,得顾家庇护。
张等晴已是个小大人,哑哑一口答应。
顾小灯没有七岁前的记忆,听得久久不能回神。
当年张康夜去救他时,他浸泡在大药缸里,昏昏沉沉地险些溺死在里面,张康夜穷尽医术救醒了他,但他睁开眼就忘记了七岁以前的记忆。一忘,便天真懵懂地乐呵呵长大,以为自己真是卖货郎的小儿子。
他不想琢磨那些复杂的是非,只噙着眼泪问:“爹,你怎么不早说我是个药人,那我的血能救你吗?”
张康夜抱着他的手愈发用力。临死前,太多的丑恶往事,太多的愧疚悔恨、舐犊怜爱压得他喘不过气,他想说的话太多,反而发不出一句,最后只是抱着顾小灯嘶鸣一声“傻孩子”,就此气绝。
张康夜死后,张等晴遵照他的遗嘱,很快将他火葬,骨灰收进玲珑核匣,之后就马不停蹄地带着顾小灯北上。五年来,他们旅居在晋国的东境水乡,北上千里迢迢,一路风餐露宿,现在他们到了。
巍峨国都城,城门三重天,现在他们只是站在第一道外城门前,而顾家在第三重内城门里,住在贵胄权勋遍布的西区。
顾小灯从没见过这么巍峨的城门,仰头看呆了,一旁的张等晴倒是镇定,取出准备好的入城通行令牵着他入城,找了就近的小客栈住下。
入夜,兄弟俩头对脚,颠倒着躺一张床睡觉,顾小灯扒拉着他的腿说话:“哥,长洛城好大好大。”
张等晴拍他膝盖:“怕不?”
“还好。哥,我只是想爹了,爹要是还在,咱们没准可以在这里做生意,这儿人这样多,生意一定很好。”顾小灯话痨,即便困意上头,也还是扒拉着人絮絮细语,想象着另一番生活。
张等晴心事重重,越听越不是滋味,末了把他一顿轻拍:“明天哥去打听镇北王府的消息……小灯,等你回顾家,以前那些走商日子最好就不要再提了,江湖草莽,国都贵胄,两码子的事。”
顾小灯乖乖地拱了拱他:“哦,那以后我在心里想,嘴上把门。”
张等晴诶了一声,满腹苦大仇深的忧虑消散了些,嘴上哄他睡觉,心里盘算着各种状况。
他爹临死前对他说的更多更细致,其实不止顾小灯被一堆江湖贼人惦记着,他自己也不安全。张康夜当年也有仇家,江湖人讲究恩必偿仇必报,父债子偿天经地义,他要是被抓到,没准死得比顾小灯还快。
张等晴想想就丧气,爹太坑儿子实属是没办法,包括顾小灯那位养母,太艺高人胆大,也是难捱。
顾小灯很快睡着,小狗一样热乎柔软,梦里是滴答水声,张等晴梦里则是算盘噼啪声。
翌日起来,张等晴就到街上去打听消息,走商的卖货少年郎早早识得人情世故,穿街走巷打听了整三天,走得脚掌起泡,消息收集了一箩筐。
夜里回客栈,顾小灯皱着小脸给他揉腿上药:“哥,我也可以出去打听消息的,你干嘛把事全揽自己身上,你看你鞋子都磨见底了。”
张等晴忧心忡忡,手里记录的小册子翻到快秃噜皮,半晌才整理好了思绪,抓起顾小灯把打听到的顾家情况细说。
顾家以镇北王顾琰为家主,袭父辈爵,现交了兵权领虚衔,在长洛有威望无实权。王妃安氏乃清流书香门第所出,和顾琰伉俪情深,生育了二女三子:
长女已出嫁;二女顾如慧今年十七,正在议婚;三子顾平瀚十六,为世子;五子顾守毅才刚刚七岁。
而名义上的四子,顾瑾玉,正是那个顶替了顾小灯的假公子。
顾小灯哇的一声打断了张等晴的叙述:“他们的名字都好好听!”
张等晴楞了楞:“我的名字难道不好听?”
“哦,你也好,嗯嗯。”
张等晴一巴掌拍在他脑门上:“被你小子打岔了……等我一口气说完再说!”
顾小灯缩缩脖子,眼睛亮晶晶。
“顾家除了五子顾守毅还小没什么名气,其他的个个都是名人。王爷王妃不提,二女现在议亲的是皇室,八字还没一撇,但赢面很大;三子再过两月就要参加秋考,听说他才气很大,八成一考就中;这个顶替了你的四子更有名气——
“三个月前,他以最小的年纪考进了皇室的国子监,才读了俩月,就被当今皇太女挑中做伴读去了!”
张等晴眉头一拧:“他这么厉害,小小年纪就前途无量,也许镇北王不会因为血缘关系放弃他……顾家一家子人听着都不好惹,顾瑾玉更是翘楚,小灯,你又天真又呆笨,也就长得漂亮这个优点,怎么跟顾瑾玉比?”
顾小灯挠挠脑袋,认真道:“我也很厉害啊,哥,我是个药人耶,我的血能治好多病……”
张等晴瞳孔一缩,立即捂住了他的嘴低声呵斥:“傻小子,忘记行走江湖不露财了吗?我爹把这事告诉你,是让你明白卷进了什么是非,是叫你警惕觊觎药血的坏人,你知道归知道,但不能说出来晓得不?此事你知我知,以后不能告诉第三个人,记住了没有!”
顾小灯点头,张等晴再三叮嘱才松手,见他一脸乖巧迷茫,喉头忽然就哽住了。
江湖是虎穴,顾家是龙潭,这小呆子,以后可怎么过活?
又过了八天,时间步入七月初七,这日子不仅是七夕节,更是有重大意义的纪念日,晋国百年前的皇帝在七月七这天立了史上第一位男后、封了第一个皇太女,此后男可君后、女可称帝,比如当今东宫就是皇长女入主。
七月七成了意义非凡的节日,长洛沸腾了似地张灯结彩,张等晴就挑着这个盛大节日,收拾好了东西,晌午牵着顾小灯再进两重城门,借着人潮掩护来到了顾家门口。
张等晴先是背着小包袱到大门口去求顾家的门房,自称是顾家远门亲戚来投靠,信物玉戒还没取出来,那门房就大骂他是来行骗的乞丐,一脚毫不留情地踹去。
张等晴自小习武,虽然躲过了一脚却不小心摔下台阶,趔趄两步回来了。他早打听到了,顾家一家人今天肯定会在傍晚前出府赴宴,实在不行,到时当街拦马展示信物玉戒,好歹还能有机会面见镇北王夫妇。
往来热闹,张等晴耐心地带着顾小灯躲在街道隐蔽处,看着顾家大门口来拜会的车马络绎不绝,看贵人如云,华衣如虹。不时顾家门口来了两辆马车,车上走下的人里有个和他们年纪相仿的少年,远远一看都能感受到气度不凡,清贵优雅。
张等晴扭头看一眼顾小灯,今天来,他花了钱给他捯饬了一通,光看顾小灯的脸,眉目精致,但捏他的手,小手掌粗糙还有茧子,这两个月更是因为赶路而晒黑了。
顾小灯看起来呆头呆脑的,心疼地看他那摔了一跤的腿:“哥,你腿疼不?”
张等晴故作无事地拍拍:“能有什么事,富贵人家养的人肥肉多,踹人动作迟缓的,我轻盈地一跳就避开他了。”
顾小灯跟着养父学过医术,眼力还是有的:“你哄谁不好来哄我,我看你走回来的时候把路走歪了,没准被踢到脚筋了,要不咱们回去吧,我给你揉揉。”
“笨蛋,真没事,今天可是好机会,怎么能错过!”
张等晴顾着今天给他捯饬了,没有像平时一样搓拍他脑袋或脊背,顾小灯则如常,小狗一样摸摸他的腿,既呆又灵:“哥,这亲非认不可么?”
张等晴喉头一哽,一时说不出话来。
正要说些什么,张等晴余光看到顾家那个踹了他的门房匆匆走下台阶,冲一辆不太起眼、缓慢驶来的小马车而去。
张等晴耳朵一竖,听见了门房嘴里念的:
“四公子。”
张等晴眉毛一拧,拉住顾小灯的手嘘声:“小灯,那顾瑾玉就坐在那车上,他回来了!”
顾小灯从他身后探出脑袋,看到那辆悠悠的小马车,再看一眼左腿不自觉歪着的张等晴,想了想,蓄势待发,准备代替老哥碰瓷。
小马车慢吞吞地走着,车内的少年顾瑾玉垂着眼,车窗外的门房一句句细说着讨好的话,他听着,不吭声,犹如一截木头。
忽然车外传来一阵骚动,马夫和门房都在沉声呵斥,一道轻灵灵的声音穿过成年人的世界扎了进来。
“顾瑾玉,顾瑾玉,你出来一下,我想看看你!我是——”
顾瑾玉掀起眼皮,静静地听着外面喧嚣声渐大,直到轻灵的呼唤变成闷闷的痛哼。
他面无表情地打开一扇车窗,侧出脑袋时唇角浮起温润的惯性微笑:“发生何事了?”
他看见马车外蹲着两个少年,大点的生气地骂门房踢人,小点的抱着肚子蹲成一小团,圆脑袋上的短马尾细微地抖动。听见声音,他仰起白里透红的小脸,亮晶晶的眼睛朝他灿烂地弯起来。
“顾瑾、瑾玉!”他疼得结巴,仍笑着冲他打招呼,“你好,我是和你同年同月同日生的小灯!”
顾瑾玉垂着眼,心无波澜,俯视他,蔑视他。
然而数年后……
他固执地认为,旁人常说不求同日生但求同日死,而他和顾小灯求得了同年同月同日生的缘,再求同年同月同日死的份——该是理所当然的。
顾小灯碰瓷拦了马车,肚子虽挨了一脚,好在没白挨,那顾瑾玉下车来扶起他,和风细雨地问情况,张等晴在一旁厉声说他们是顾家远亲云云,顾瑾玉温文尔雅问两句,就痛快地把他们带进了顾家。
顾小灯内心呼了口气,也不觉肚子疼了,开心地拉了满脸脏话的张等晴的手,安抚地晃两下,耳语絮絮:“哥,我肚子没事,装的装的。”
张等晴那眉头才松了松。
待真进去了,顾小灯发现镇北王府大得超乎想象,仆婢像棋盘上的棋子一样井然有序地飘来飘去,顾瑾玉所到之处都是齐整的“四公子”尊称,直到他们绕过前院走小路,往来人少空气才流畅了些。
进来得容易,张等晴心里打鼓,顾小灯却是泰然自若。
他认真地看着走在前面的顾瑾玉,他们明明同岁,顾瑾玉的个头却和张等晴一样高,看筋骨和行止没准是常年习武的,气质却是小书生的和煦,声音和说话腔调都很好听,长相还如其名,好看得很。
上天待他是极其眷顾的。
顾小灯酸溜溜地想。
大约是察觉到了背后的视线,顾瑾玉侧首扫过来,温和轻问:“身上可还疼?”
“我不疼。”顾小灯看向眉心愁得打结的张等晴,“但我哥疼,他左腿被踹着摔了一跤,走路走不直……”
张等晴揽住顾小灯肩膀打断他的话,轻蹙着眉看顾瑾玉:“敢问阁下,可是要带我们去见镇北王夫妇?”
“我先带你们安顿下来。父王今天忙于应酬,最快也只能明天得空。”顾瑾玉笑了笑,“这位远亲表兄,怎么称呼?”
顾小灯也揽住张等晴,嘿嘿地截他的话头:“我哥名字顶顶好听,叫张等晴!”
“确实好听。”顾瑾玉淡淡笑着,“那你便是张小灯了?”
顾小灯笑着摸摸耳垂:“嗯哪。”
张等晴一下子语塞,只得做势捏捏顾小灯的耳朵,顾小灯以为他在告诫自己不要话痨,便笑眯眯地竖指比了个噤声,摇头晃脑地点头。
他们勾肩搭背、眼色乱飞,并不知道这处贵胄家的手足骨肉都恪守规矩,端肃有礼,在顾家的规矩下,他们兄弟的亲密是登不上台面的粗俗形骸。
走了好一会,顾瑾玉在带他们拐弯时忽然停下。
顾小灯看见迎面走来一列人,为首三个衣着华丽,中间那个十六七岁,右手牵着个七八岁的男孩,左手边并肩走着个十二三岁的清贵少年,脸色较常人苍白,一眼就能看出是个天生不足的病弱美少年。
他的眼睛不由自主地黏在他身上。
“三哥。”
“四哥!”
顾瑾玉和小男孩同时出声、同时行礼,顾小灯便知道前方有镇北王府的世子顾平瀚、幼子顾守毅。
张等晴也心里一紧,觑了那仙鹤似的顾平瀚一眼,被对方冷漠地扫视回来,不知怎的脊背发毛。
“瑾玉,你回得迟了。”顾平瀚脸上也是温和笑着,但声音无甚波澜,一股冷冷淡淡的疏离味,“今日府里忙碌,处理完琐事,早点过来。”
“是。”
顾平瀚手里牵着的顾守毅眼神雀跃,光顾着看顾瑾玉,倒没有在意两个陌生人,但饶是兴奋,他也规矩地站着:“四哥,苏家三姐姐、四哥哥来我们府上了,父王要在未时四刻带我们去苏家回访,你要是不累,就和我们一块去吧?”
“好。”顾瑾玉微笑着看向了那病弱少年,“明雅,许久不见,不知你身体可好些?”
“好了许多,多谢瑾玉挂念。”
顾小灯悄悄看那病弱公子,咂摸咂摸,知道了他的名字,苏、明、雅。
默念在唇齿间,温温柔柔的三个字。
苏明雅的音色极其好听,然而气弱,虚疲得磨灭了少年人本该有的朝气,听得他心弦直颤。
四个少幼公子彬彬有礼地来往几句,两拨人就擦肩而过,顾小灯亮晶晶的眼睛忍不住凝固在苏明雅身上,但那列人目不斜视地直接离去。
不止顾平瀚等公子无视他和张等晴这两个显眼包,他们身后跟着的仆婢长尾巴也全程文雅又肃穆,一眼都没看他们。事实上,从踏进顾府,除了顾瑾玉,其他人似乎都把他们当成了空气。
顾小灯觉得哪怕现在大叫一声也不会得到注目。
顾瑾玉也再没出声,安静地带着他们穿过眼花缭乱的数条小路,来到一座院子,把他们交代给一个二十几岁的祝管事,三句讲明,最后一句含笑的“等我一晌”,四句话说完转身就走了。
祝管事点头后什么也没问他们,直截了当地把他们带到一间客房,两句话就完事了:
“两位请休息,有事摇桌铃。”
“祝弥暂退。”
门哐当一声被关上,留下张等晴和顾小灯两脸懵逼。
张等晴皱眉:“这就把我们打发了?”
顾小灯好奇地张望:“哥,这里真挺森严的,你不喜欢拘束,感觉还好吗?”
张等晴欲骂又止,叹了口气:“先不提了,肚子怎么样?给哥看看。”
顾小灯脱了上衣,腹部一块脚掌印子的红,大有发展成淤血的端倪,张等晴横眉竖眼地骂那门房,顾小灯捏着小拳头一本正经地跟着点头:“哥,咱礼尚往来嘛,我也看看你的腿。”
两人随意地坐在实而不华的桌子上,张等晴高高卷起裤管,顾小灯敞着上身,都认真地看着对方的伤处。
张等晴打开了随身背着的小包袱,从里头摸出上好的金疮药。早前当卖货三宝的五年生活让他们积攒了好一笔钱,和普通人比,他们哥俩有的是钱,但是年少无势。
无势还怀璧,看不见的危险就更多了。
张等晴先给顾小灯上药,老气横秋地叹息:“顾家是挺森严,但那些恶意都是看得着的,比在江湖上当没头苍蝇强一点,好歹我知道,这里不会有人冲出来抓你去当药引子。”
“哥你大胆松口气,我也跟着安心。”顾小灯刮刮鼻子,聊些别的分散他的忧愁,“哥,我们不是在来的路上碰到三个公子吗?那个苏明雅,他长得好秀气哦。”
“我知道他,他爹可是当朝宰相。”张等晴揉揉那鞋印子,“苏家和顾家有连襟关系,那苏宰相有三个女儿一个儿子,大女儿是皇妃,二女儿和你亲娘的弟弟安震文成亲了,那安震文就是你血缘上的小舅舅,也是个厉害人,去年科考中了探花。”
顾小灯肚子疼起来,龇牙咧嘴地故作无事:“那确实厉害!”
“苏家是名门望族,比顾家更有底蕴,顾家是两代将帅才顶出现在的门面,苏家是百年士族了,代代都有高官能人的。那苏明雅是宰相的老来子,还是个独子,妥妥的投胎赢家,但他娘胎里带了不足,天生有哮症,羸弱得跟什么似的。苏家每年都会大行好事,说是给他这个幼子积攒功德,恳求上天再留他几年。”
张等晴腾出手给了他额头一个弹指:“怎的,你看人家病歪歪的,上心了?”
顾小灯此时还没有意识到自己的独特审美,也许是天生的,也许是后天养成的,甚至可能是爱怜自己的投影——他对病弱美人毫无抵抗力。
他摸摸额头回想那个病弱身影,稚薄的保护欲萦绕心间:“我就是看他长得好看。”
“小孩子家家,就喜欢看脸。你就没看那两个亲兄弟,还有那个假冒你的?”
“他们?”顾小灯呆了呆,刮着鼻子笑,张罗着去看张等晴的腿,“他们都是很漂亮的,长得漂亮活得也漂亮,我觉得他们很好,也很陌生。”
张等晴喉头忽然就哽住,不过是几句简单话,可这话就是对着他的肺腑一击即中,惹得他心疼又悲哀。
这时顾小灯忽然摁到了他腿上一处穴位,痒得他差点蹦起来:“!!”
“哎呀我按到你笑穴了!”
两人齐齐大笑起来,顾小灯乐的,张等晴气的。
是夜,两兄弟在这顾家的一隅之地睡了个好觉,自张康夜病逝,今夜他们总算睡了一个没有杂梦的饱觉。
顾小灯睡得尤其香甜,睡姿乖巧地抱着被子,暖暖软软地想睡到地老天荒……然后他就被一声大叫惊醒了。
他睡眼惺忪地抱着被子,结结巴巴地爬起来:“怎怎怎磨了?哥你鬼叫什么?”
他和张等晴是头对脚颠倒睡的,爬起来刚好看到头发乱糟糟的张等晴在眼前,乍然先觉得好笑:“叽叽叽喳,是谁头上顶着个鸟窝啊,哦是你啊?”
他眯缝着笑眼往后倒,窗外阳光还不刺目,他抱着被子还想再睡个回笼觉。
“小灯!”张等晴一把抓住了粽子似的他,紧张地晃他,“别睡了,睁大眼睛看看——你爹娘在这里!”
顾小灯弯弯的笑眼瞬间瞪成滚圆的大眼,茫然紧张地伸长脖子往外探。
只见客房的桌子上,坐着一个高大威严的英俊男人,和一个雍容闲雅的冷艳妇人,两人的容貌气度把客房衬成了宫殿似的。
张等晴那绑了活结的小包袱摊在桌面上,张康夜留下的遗物大喇喇地敞着,书信被男人展在手里看,信物玉戒捻在妇人指尖端详。
两人高贵冷艳又霸道淡漠,容貌气度相得益彰,无怪乎张等晴下意识就觉得他们是镇北王夫妇。
他们也确实是。
镇北王顾琰捏着信件,抬眼扫视他们:“顾家远亲?”
床上的两个少年半醒不醒地紧挨着,身体几乎是在颤栗,不敢说话了。
一旁的王妃安若仪则放下玉戒,轻轻招手:“孩子,过来。”
话是对顾小灯说的,顾小灯没由来的一阵害怕、欣喜,脑子像一团浆糊,裹着被子就下了床,像一只圆滚滚的粽子奔向了他们。
他今年十二岁,只有七到十二之间的五年记忆,年纪尚小,渴爱颇重,孺慕盖过了惧怕。
他奔到桌子前,圆滚明亮的双眼看看王妃,再看看镇北王,眼泪汪汪地弯起来。
他就这么兜着被子傻笑着,什么话也说不出来——
失声,即是他进入顾家的长久状态。
顾小灯的到来,在镇北王夫妇之间引发了一场不动声色的海啸。
顾家上下都是本着今日事今日毕的做事效率,昨天顾瑾玉见缝插针地把“顾家远亲”一事上报,王妃安若仪便记下了。
顾家的旁支少得可怜,至于安家的她了如指掌,突然蹦出两个失孤少年,怎么看都是行骗,但他们又自称有信物玉戒,瞬间引起了安若仪的注意。
她的确丢过一枚玉戒,那是多年前顾琰赠给她的定亲信物,他亲手磨的,质轻情重,独一无二,她一直慎重藏在小库房里,然而不知怎的丢失了,到如今已经丢了十来年。
七夕夜应酬完数家高门,安若仪一回府就直奔“远亲”下榻的客房,顾琰和她心有灵犀,推开其他事跟着她一块前来。
房里两个少年香甜酣睡着,他们却是一夜无眠。
他们直接挑开了张等晴的小包袱,解开了机关匣,不问自取地拿出了书信和玉戒检查。
那沓泛黄的书信将真假公子偷梁换柱的事全部告知,为免他们不信,信上描绘了安若仪十二年前产子的细致琐事,其中不乏一些顾家秘辛,信上还提到女杀手潜藏在顾家时把佩剑埋在某个偏僻地方,不信可去掘地取剑,剑必生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