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玄机在地洞里转了一圈也没有什么新发现, 就带着他们往外走, 一边给他们解释说:“这个布阵之人也是一知半解。首先这个地点选的就不对……”他停顿了一下, 不知想到了什么, 不再细说阵法之事,而是抬起头望向山谷外面那一座陡峭的石壁。
秦时认定了李玄机是可以解开这里的禁制的,但他刚想着要认真观察一下老神仙是如何破解禁制, 就感觉挎包里一动, 然后传来了富有节奏感的振动。
这是水兰因醒了, 又察觉外头的情况比较安全,所以要求出来透透气。
秦时打开包盖, 水兰因十分敏捷地缠上他的手腕。秦时觉得眼花了一下,他怎么感觉一觉睡醒, 小东西好像长大了一圈?
他把手腕举到眼前仔细打量,见小蛇一对黑豆眼亮闪闪的,小尾巴尖儿还在身后僵硬地摇来摆去,显然精神头足得很。
或许真是这一觉睡得太好,于是又长大了一点儿?外皮都要从XS码给撑开,变成S码了,这样看的话,它很快又要蜕皮了吧。
秦时摸摸它的小脑袋,虽然尾巴甩起来没有小狼那么毛茸茸,但幼崽总是可爱的……尤其是自己亲手养大的幼崽。
就这么一分神的功夫,秦时听到魏舟在前面喊他,“小秦!走了!”
秦时抬头,就见那座几乎直立的石壁竟然已经凭空消失了,出现在他们面前的是一座杂草丛生的山坡,坡上间或长着几株矮树,看上去与他们刚刚出来的山谷差不多。
原来石壁本身就是禁制。秦时恍然,如今这个样子才是寨子里本来的模样。
秦时心里多少有点儿遗憾,要不是他分神端详小蛇,他就能看到李神仙是如何破开禁制的了。但换句话说,他大概就没有这个机缘吧,所以不管怎么打算,都会冒出一个原因来干扰他的注意力。
秦时在小蛇的脑袋上轻轻弹了一下,将他放在了肩膀上。这里的位置比较高,能看到的东西也多,对幼崽的大脑发育应该是有好处的。
小蛇盘住秦时肩膀上的一只扣袢,仰着头美滋滋的东张西望,还时不时的吐出信子分辨空气里的气味儿。
秦时记得蛇类的眼神都不怎么好,也不知道这小东西都能看到什么。不过水兰因能够修成人形,能通过人类的眼睛来观察周围的世界,秦时觉得它与普通的野生动物还是有区别的吧。
沿着山路向上走,地势渐高,视野也变得更加清楚。
秦时看到了不远处的两座圆堡,对照记忆中姚家寨的地形图,在心里描摹了一下这里的地形分布。
站在这座山坡上,不仅能看到近处的几座圆堡,更远处的圆堡也都隐约可见。秦时觉得若是站在中心圆堡的最高处,借助一些器具,或者法术的帮忙,将整个寨子收入眼中不是什么不可能的事。
再往上走了一段,他们看到了位于寨子中心位置的那座圆堡。
胡远山曾说中心圆堡没有住人,从外面看,确实也不像是有人住的样子。墙体很多地方都斑驳了,死气沉沉的,甚至没有看到在这里搭窝的鸟雀。
秦时把他从狐狸那里听来的有关中心圆堡的消息都告诉了李玄机,包括以前姚家寨里各个圆堡的长老们协商解决问题的传统,包括寨子里近些年各种习惯的改变,以及他和贺知年在这里的经历。
李玄机若有所思,“他第一次感应到这个地方,我就知道这里不同寻常。”
他这里说的是和庸。
“狐狸们可没提和师兄来过的事。”秦时小声嘀咕,不满狐狸们的厚此薄彼。
魏舟推着他往前走,半真半假的安慰他,“和师兄常年在外面跑,他跟好些人都熟得很,别说你,我们师兄弟都赶不上他呢。”
一大一小两只重明鸟拍打着翅膀从他们头顶上方掠过,箭一般飞向了山巅废弃的圆堡。金色的身影在半空中划过令人愉悦的弧度。
秦时虽然已经看过无数次,仍心驰神往。
就在这时,他听到意识海中一个细小的声音嘤嘤嘤的说道:“想要!”
秦时,“……”
秦时内视意识海,扫了一眼团成一团闭目打盹的秦团子。他就知道这种细弱的声音绝不会是这个憨货发出来的。
他转头看了看窝在他肩膀上的水兰因,“小水?”
水兰因的小脑袋转过来,两只黑豆眼盛满了委屈,“想要。”
秦时,“……想要飞?”
秦时一下觉得棘手得不行,该怎么跟孩子说呢?说你别想了,学不会?!还是……你虽然不会飞,但是可以在草丛里出溜?!
傻爸爸逼着自己想办法,然后他摸了摸小蛇的小脑袋,跟它商量,“让李飞天带你飞一圈,但你可要听话,不能松开它。”
水兰因的两只黑豆眼一下就被点亮了。
秦时没办法,只好在心里拼命呼唤李飞天——他总不能让小蛇缠到重明鸟身上去,只能求助不怕被缠住的拂尘。
李飞天慢悠悠的在他们后方盘旋,听到他们的对话,倒也没有特别不耐烦,晃了晃尾巴说:“那你可别松开我!掉下去我可没办法!”
它飞到秦时身前,示意秦时把水兰因给缠上来。
秦时就好像一个第一次带着孩子玩过山车的家长似的,心情又是激动,又有些不放心,叮嘱的话说了一箩筐,到后来李飞天都听不下去了,嚷嚷说:“小秦你就不要啰嗦了!它就算掉下去,我也能接住它!”
说完,嚣张的器灵就带着它的小伙伴飞上了天,去追赶前面的两只重明鸟。
魏舟看的简直无语,“你真当自己是个孩儿爹了?”
秦时摊手,“那能怎么办呢?”
魏舟摇摇头,拉着他往前跑。李玄机都快走到圆堡的台阶下了,他们还跟在后面磨蹭,简直不像话。
圆堡的门外有锁,因为周围有禁制,锁头看上去并没有锈蚀或者灰尘。墙体和木门看上去却实在是有些老旧了,靠近边缘的地方,木门上甚至有两条长短不一的裂缝。
门锁打开,露出里面空无一人的庭院。
似有风声从圆堡深处卷了出来,低沉的呜咽声,仿佛在那无人居住的庭院深处,盘踞着什么可怕的猛兽。
秦时觉得这一趟的任务有些棘手。中心圆堡虽然空无一人,但也毕竟是一个可以容纳一族居住的城堡,房屋加起来至少也有四五百间,难道要一间一间地搜查过去?!
李玄机低着头在院子里走了走,然后问魏舟,“看看。”
秦时没听明白老神仙要魏舟看什么,但魏舟自己显然是明白的。他低下头跟在他师父的身后,亦步亦趋地往前走了一段,点点头说:“至少最外围的这一部分,是一样的。”
跟在他们身后的两个小道士一不知道他们在说什么,表情都有些茫然。
秦时暗暗疑惑,低下头在脚下找线索。他忽然意识到庭院里铺的地砖是有纹路的。他脑海里有什么东西一闪而过。
秦时脑海里闪过这两个字的时候,他想起了他们在阳丰观的藏书楼上看到过的那个由复杂卷曲的纹路组成的阵法。
“是一样的吗?”秦时对阵法一类的东西本来就是个外行,又是只见过一次的阵法。
他只记得阵法大概的纹路,以及藏书楼附近的地面被嵌入了许多灵石,差点儿把秦团子从他的意识海里拽出去。
“几乎一样。”魏舟懂得比他多,看的也更清楚。他知道秦时问的是什么,头也不抬的解释一句,“这里的阵法要比阳丰观的那一个晚几年,自然技巧上也要更成熟一些……简而言之,比阳丰观的那一个更厉害。”
秦时目瞪口呆的看着他。要照魏舟的话来看,这个到处兴风作浪的家伙,原来是从长安城里逃出来的?!
而且阳丰观藏书楼的地下室里有蛇皮,宫里的那口枯井里也有……这个养着大蛇的家伙,竟然还曾在天下最富贵权威的地方生活过?!
秦时不知道若是宫里的贵人们知道这件事,以后还会不会睡着觉。危险曾经相隔那么近,他们竟然毫无察觉。
“这里也有灵石。”魏舟用脚尖踢了踢脚下铺满碎石的小路,“不过也是废石。”
秦时凑近一些,果然在碎石拼起来的花纹里看到了零零星星排布其中的灰白色的圆石头。要不是石头的质地与他们在山谷里见到的那些骸骨一样,恐怕他也不会注意到它们。
第255章 亮灯
在秦时的意识海中, 熟睡的秦团子像做了噩梦似的,圆滚滚的身体哆嗦了两下,后腿抽搐着睁开了眼睛。它疑惑的左右看了看, 对秦时说:“这是什么地方?好奇怪啊。”
秦时正在留神打量脚下碎石的纹路, 听到秦团子的话,也有些警觉, “什么奇怪?”
他知道秦团子是纯精神体,对外界灵力变化的感应要比他这个肉体凡胎要灵敏得多。
秦团子一下跳了起来, “有什么东西过来了!好大的东西……像海边卷起来的那种海浪一样……快走!快走!”
秦时吃了一惊,连忙喊住走在前面的李玄机和魏舟,“这里不对!先退出去!”
李玄机的眉头也皱了起来,作为在场这几个人当中修行程度最深的一个,他的感觉也非常的不舒服。
但他在走进圆堡之前明明掐算过, 圆堡里应该是没有危险的……
不等他再次掐算,就见半空中, 几个小萌物几乎是紧贴着房顶, 火烧尾巴似的飞掠过来。明成岩护着小黄豆飞在后面一点儿, 李飞天带着水兰因冲在前面, 还离得老远就扯着脖子喊道:“离开这里!”
李玄机当机立断,带着身边的人往回走。还好他们走进圆堡没多久,都停在大门附近研究地面的纹路, 这会儿掉头出去也不会特别困难。
就在这时, 脚下传来一阵震动, 伴随这震动一起传来的,还有一种低沉的啸叫, 像冬夜里寒风乍起,卷起了荒野里的积雪, 一路呼啸着越过田野、穿过树林、冲进了人类居住的村庄和城池。
它们扑掉廊檐下倒挂的冰柱,掀起屋顶的茅草和瓦砾,将熟睡的生灵尽数唤醒,恣意的向他们展示天地之间骇人的威力。
就在秦时还什么都没有看到的时候,内心已经生出了一种面对大自然的威力时,与生俱来的敬畏感。
在他的头顶上方,李飞天十分流畅地画了一个八字,然后喊了起来,“它要下去!”
秦时拒绝的话还没说出口,就见水兰因细细一条,从半空中掉了下来。细细小小的一条,尚在半空中时,便有意识地游动起来,仿佛在试探空气这种陌生的载体。
秦时连忙上前两步,捞住了从半空中掉下来的水兰因。他暗骂这小东西简直就是胆大包天!但他通过意识感应到从它身上传来的兴奋愉悦是如此的鲜明,又不忍心呵斥它了,只好在它小脑门上弹了一下,警告它下次不可以这么乱跳。
秦时心里发愁的不行。它明明是一条蛇,结果跟着狼王学会了摇尾巴,又跟着小黄豆学会了在半空中瞎扑腾……
这么一算下来,周围的坏榜样可真不少……这孩子还能正常成长么?!
小蛇可不知道秦时心里都在纠结什么,欢快的通过意识向他表达自己的开心,“我记住了,爸爸!”
秦时脚下一个趔趄。他想起了初见时水兰因那副仙人一般的模样,有一种“不会被他宰了灭口吧”这样的苦逼感。
但这事儿又能怪谁呢?他们身边有一个天天爸爸长、爸爸短的小黄豆,作为家里的另外一只幼崽,会跟着它学说话,实在是太正常了!难道秦时还能对它说“它可以叫爸爸,但你不能叫”?
秦时仰天长叹,这算是送命题吧?!
但他能怎么办呢?小蛇现在还是个幼崽啊。
秦时点了点它的小脑门,把它放在手腕上缠好,破罐子破摔的想,想叫就叫吧,至于以后……还是再说吧。
明成岩带着小黄豆很快追了过来,小黄豆一边奋力拍打翅膀,一边叽叽喳喳的跟它爹通风报信,“城堡中心突然间出现了一团黑乎乎的东西!然后就开始刮旋风了!”
秦时眼角的余光瞥见远处出现了一团灰蒙蒙的东西,连忙喊明成岩,“带着豆子赶紧走!到外面去等我们!”
明成岩深深看了他一眼,一个俯冲托起了小侄子,如离弦之箭一般冲向了圆堡的外面。
秦时松了一口气,转头望向身旁搀扶着李玄机往外走的魏舟,问道:“是地震了?”
“不是地动。”魏舟摇头,“应当是事先布下的阵法。”
说话间,旋风已经掠到了他们身边。砂砾灰土被旋风卷了起来,几乎就在眨眼之间,周围的世界就变成了雾蒙蒙的一团。秦时回头,却只看见圆堡深处腾起的漫天尘土,好像那里刚刚破开了神秘的封印,释放出了一头凶性大发的猛兽。
李玄机周围有护体结界,倒是没有被突如其来的大风破坏了形象。他一边催促身后的两名徒孙加快脚步,一边给他们解释,“外面的禁制与圆堡里的阵法是相关联的,禁制解除,触动了圆堡里的阵法……这是不想让人发现布阵之人留下的痕迹。”
一行人匆匆忙忙跑到了圆堡的门外,就听身后地动山摇一般,黑漆漆的风柱已经旋转着,追到了他们身后。
地面上出现了大大小小的裂纹。它们从风暴的中心延伸出来,像一只诞生在风暴里的怪兽,探出无数条触手朝着圆堡的四面八方延伸出去,追逐着一切可疑的活物。但奇怪的是,在他们迈出了圆堡的大门时,这些裂纹也停止了追逐,就好像有人给它们下了命令,告诉它们那里存在一道边界,而它们不可越界。
秦时心有余悸。但圆堡里的风柱也的的确确,没有无限扩大的迹象了。它只是围着整座圆堡不停地旋转,任由灰尘将风柱染成了脏污的灰黑色。然后在他们的眼皮底下,风柱开始向内收缩。
圆堡的外墙和大门屹立不倒,但地底的震动却在不断的传来。这样的动静也引起了附近几座圆堡里居民的注意。很快,就有好奇的居民三三两两地赶了过来,有的干脆站到李玄机他们身旁,跟他们聊了起来。
“你们看着面生,是刚从外头来的吧?”一个有些自来熟的中年人跟他们闲聊,“中心城堡好些年没有打开过了。早年的时候,各个圆堡的长老会来这里开会,商讨寨子里的事,后来不知怎么的,长老们也不走动了,各圆堡里出了什么事,都是自己关起门来解决。这里也就没人来了……大约是里头的房子年久失修,塌了吧?”
他身旁一位书生模样的男子摇了摇头,反驳这种说法,“这动静可不像是房子塌了,倒像是地动……肯定有人加固了围墙周围的结界,所以地动没有影响到外面。”
先前的中年人对他的说法嗤之以鼻,“啥阵法能挡住地动?那么大能耐,得是天神下凡了吧?!我看啊,就是有人做了什么手脚,不想让人进去。这里头还不知道藏着什么鬼祟呢。”
书生倒也没有生气,犹豫了一下问周围的人,“不是都说这里头没住人吗?我怎么记得看到过这里头亮灯?”
这话一说出口,立刻就有一个老太太叫了起来,“哎哟,我也看到过!但我家七郎非说我是看花眼了!”
说着,她伸手去推身旁的一位老先生。
老先生看上去性格颇为温和,也不恼,笑呵呵的解释说:“老夫确实未曾亲眼见过,只是听邻居们说过……路家的大郎不是也说看到过?”
被点名的路大郎是个外貌十分敦厚的青年汉子,他挠挠头,很老实的说:“确实看见了。年前最后一个月圆之夜……日子特殊,所以记得清楚。”
秦时正想问问魏舟月圆之夜有啥特殊之处,就听先前自来熟的中年人小声嘀咕一句,“可不是么,他们猿族修炼,每到月圆之夜都要拜月的。”
秦时头一次知道猿族还有这样特殊的修炼形式。他忙问中年人,“这位大叔,中心城堡里有人,这种事你们里长知道吗?”
中年人还没说话,旁边的书生就十分不屑的哼了一声,“他?他屁事都不管的。要不是先前的几位长老推举他,谁会选这么一个窝囊的里长……还不如直接选他婆娘出来好了!”
秦时颇无语,心想原来风娘子这般厉害,不管是原来的风有司,还是被夺舍之后的风有司,都被她掌控在手心里。这样一想,这女妖就很可疑了。作为风有司的娘子,她真的没看出来丈夫的躯壳里换了一个灵魂?
还是说,风有司换成了另外一个人,正是她的手笔?!
刚才在狐狸堡,到处都兵荒马乱的,秦时也没顾上特别提醒贺知年有关风娘子的事,不知他还记不记得寨子里有这位一位运筹帷幄的女妖。
秦时觉得这女妖八成已经跑了。
就在众人不着边际的议论声中,中心城堡里的震动终于平息了下来,城堡上空的旋风也开始减弱。灰土没有了旋风的牵引,开始朝着四面八方弥漫开来,不少感官敏锐的妖族都被呛得只打喷嚏。
自来熟的中年人和路大郎都跑到前面去看热闹,但他们还没迈进大门,又一脸惊悚的向后退开,路大郎更是直接掉头跑了回来。
“不得了!”路大郎一边跑一边比划,“啥都没了!就那么老大的一个坑,直接把后墙都震没了!”
待秦时跑到近处,才发现他们说的“什么都没了”并没有丝毫夸张的意思。圆堡里确实什么都没有了。
在圆堡的大门之内,出现了一个巨大的坑洞,下方黑漆漆的,还弥漫着未散开的尘烟。之前存在过的街道房屋,此时此刻都成为了坑中的瓦砾。而靠近山谷一侧的围墙也不见了,深坑从圆堡之中延伸出去,一直延伸到了外面的山谷里。
而此刻,正有不停歇的余震从那里传来。
李玄机望着山谷的方向, 似乎对这种局面丝毫也不觉得意外。
“圆堡里的阵法与山下的禁制是相互关联的,包括山谷。”李玄机指着山谷的方向对他们说:“一旦有人破坏了山下的禁制,这里的阵法就会被触动, 圆堡、山谷里的痕迹都会被清除掉。”
换言之, 要想进来寻找线索,就必须要破坏掉禁制。但禁制一旦破解, 圆堡里的阵法就会被触发,布阵之人留下的所有痕迹都会被清除干净。
秦时觉得, 若是按照寻常人的心理来判断,走到这里看到有禁制,大概率会想法子破开禁制。像他们这样掉头去山谷的,恐怕也是少数。如此一来,山谷里那个稀奇古怪的生祭阵法也不会被人看到了。
此时此刻, 圆堡和山谷里所有与阵法相关的痕迹都已经被掩埋,只有付良的玉佩算是一条与古墓相关的线索。
秦时蹲在坑边, 嘴里吊儿郎当的叼着一根干草茎, 满脑子都是报告要怎么写。还有关外的古墓, 这么多的事情都与那里有了牵扯, 按理说他们应该马上去那里看看才行。但古墓凶险,镇妖司也不知道能派出多少人手。若是有追云观的人跟着……
秦时刚把主意打到老神仙的头上,就见魏舟溜达过来, 学着他的样子在坑边蹲了下来, 还随手揪了一根草, 很没形象的叼在嘴里。
秦时觉得他好像有心事,便问他, “老神仙怎么说?”
魏舟的眉头皱了起来,清秀的面容透出了一丝烦恼的神色, “他说要尽快去古墓。”
秦时心头一跳,一刹间脑子里冒出的念头是:刚才心里的那点儿小算计,莫非被老神仙给看出来了?!
魏舟没有注意到他古怪的表情,垂眸望着坑底黑沉沉的烟雾,叹了口气说:“镇妖司人手不够,还远未从两年前的重创之中恢复元气。要我说,准备的还不够。”
但他们彼此都清楚,古墓之中布阵之人不停的做各种生祭的尝试,兴风作浪,如今又引得整个陇右道的妖族蠢蠢欲动。这不是什么好事。难道他们还坐视他不断地发展壮大自己的实力,反复去尝试那个凶险的生祭阵法?!
秦时也发愁,“那怎么做才好?”
这个问题魏舟也无法回答。无论是镇妖司,还是追云观,都不可能在短时间里大幅提高实力,若是召集其他宗门的修行者、或者其他道观的道士们来援助……说实话,想一想水月观和阳丰观,这想法就难以实现。
谁知道哪些道观是真正的修行之地,哪些又是这古墓中布阵之人的手下、甚至是盟友呢?
“还是要去吧。”魏舟叹了口气,“给自己一方充分的准备时间,同样也是给了对方准备的时间。”
“这话说的有理。”秦时忙说:“事情哪有可能完全按照你我的意愿来发展?情况也是在不停变化的。说不定我们以为的准备充足,上了战场也未必就真的是万无一失了。”
魏舟的眼神有些空洞,“既然现在让我们撞破了这些事,或许现在就是最好的时机吧。”
魏舟见李玄机带着徒孙往山下走,连忙拉着秦时起来,“走吧,回去跟老贺好好商量一下。若是刺史派来的人到了就更好了。咱们西行去寻找古墓,也是需要官府的援助的。”
秦时对这种说法产生了一点儿迟疑。古墓这种对修行者来说尚且非常危险的幻境,寻常士兵去那种地方,真的合适吗?
魏舟回头看了他一眼,摇摇头,“你想什么呢,不会让他们进古墓的。放心吧。”
秦时稍稍有些心虚,他也就是这么想了一下,并不是质疑其他人的决定。事实上,他对这个时代的战争几乎还一无所知,也不清楚打前锋的士兵们跟后勤的工作人员之间到底是怎么配合的。
魏舟所说的这些援兵,应该就是后勤的意思吧?!
魏舟倒没说那么多,只是提醒他说:“我师父可是修行的人,道家也是讲因果的,我师父不会罔顾人命,徒造杀孽。放心吧。”
秦时讪讪的不吭声了。
看热闹的人还围着中心圆堡,研究那个因为突然间发生的地动而产生的坑洞,秦时和魏舟则跟着李玄机,快步走下了山坡。不知道是不是他的错觉,再一次从山谷旁边经过的时候,他觉得山谷上空弥漫的黑雾似乎散开了些许。
秦时心头一动,“禁锢这些怨灵的阵法都被地动给破坏了,是吗?”
魏舟点点头,“怨气没有阵法的补充,很快就会散掉。这里以后不会再有怨灵聚集了。寨子里的风水也会变好一点儿。”
“这些怨灵,应该不止是胡老先生发现了吧?”秦时想了想说:“其他的妖族,或者能力有限,或者跟狐狸们一样,抱着多一事不如少一事的想法,不敢多管闲事。于是这些在寨子里兴风作浪的家伙,就越来越猖狂。”
魏舟摇摇头,“人和妖,有时候也没什么差别。对于普通的妖族来说,没有能力,也没有地位财势,想管闲事……拿命去管吗?!”
秦时没有出声。
他想的是,或许这就是镇妖司存在的意义吧。
往山下走的时候,秦时才发现已经是黄昏时分了。金乌西坠,彩霞满天,正是一天之中最为静谧美好的时刻,空气都仿佛被染成了淡淡暖暖的金色。
而在这流淌着蜜糖似的光线里,两只金灿灿的重明鸟正在尽情翱翔,旁边还陪伴着一根闪闪发光的拂尘。它们像是吸饱了太阳的辉光,全身上下每一根线条都闪着光,飞翔的姿态傲然又自得。
秦时眯着眼睛看了一会儿,问缠在手腕上的水兰因,“小水要跟它们一起玩吗?”
水兰因晃了晃脑袋,乖巧的在他手腕上蹭了蹭,“我陪爸爸。”
秦时听到小东西喊爸爸的感觉,就像过了电似的,又愉悦,又心惊,最后仍以“孩子就是孩子”这样的话轻轻松松的麻痹了自己。
他摸了摸水兰因的小脑袋,“你以后会有自己的本领,或许不能飞得很高,但可以在山野间御风而行,你会成长起来,成为令人望而生畏的王者。”
水兰因听的似懂非懂,但也知道这是在夸赞它,夸它长大以后会很厉害。于是小东西骄傲地扬起了头。
秦时看看它,再看看远处飞来飞去的小重明鸟,终于下定了决心,他要把它们都交给明成岩带走。明家的族长算是欠了他一个人情,看在他把小黄豆带回来的份儿上,请他们照顾一下水兰因,这应该不算什么非分要求吧。
而且水兰因跟明明成峰之间还有私交。秦时之前也是想到水兰因没有之前的记忆,若是带着这样的水兰因去见明成峰,总有一点儿硬攀交情的味道,所以才一直没让他们见面。如今大敌当前,这些小心思自然也都要放下了。
不管怎么说,孩子们平安成长才是最重要的。
下山之后,秦时他们发现金州刺史派来的人已经到了。贺知年带着领头的冯成贤冯都尉去见风有司,并且分派人手统计各个城堡里的居民信息。
胡远山请了追云观的道士们在狐狸堡小住。秦时作为官府的人,这个时候就只能跟着冯成贤的手下去了军士们扎营的地方。
这些军士们都是行军布阵的老手,短短一会儿功夫,已经有条不紊的忙碌开了。巡逻的巡逻,搭帐篷的搭帐篷,还有人专门挖了土灶,烧火做饭。秦时就着热水吃完一块干饼子,就看见明成岩风度翩翩的从狐狸堡的方向走了过来。
小黄豆大约也被他提醒过,知道有些事情不能不分场合的大声嚷嚷,于是鬼鬼祟祟地落到它爹的肩膀上,通过意识告诉它爹,“胡爷爷家里的肉肉可好吃啦!我要给你带,小叔不让,他说在别人家里做客,不能那样做。”
秦时亲亲这个暖心的宝贝,拉着明成岩到一边商量,让他把孩子们都带回长安去。
明成岩跟了他们一路,也下过山谷,上过圆堡,对之前贺知年去古墓的事也有了一定的了解,知道秦时这是拿定主意要去古墓了,所以不想让孩子们涉险。
小黄豆听了半天,就听懂了一句,它爹想让它跟着小叔离开这里!它立刻跳着脚嚷嚷起来,“不行!我不走!我要跟着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