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迢迢—— by牛角弓
牛角弓  发于:2024年07月03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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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天机不可泄露呗……我懂的。”刘都尉十分敬畏地冲着头顶上方的天空拱了拱手,然后又问秦时,“我刚才让人出去传话,喊了大理寺的仵作进宫,将这些骸骨检查一遍,做一份记录。你看……”
秦时点点头,“应该如此。刘大人想的很周到。”
秦时在井底下挖了半天的坑,虽然不至于感到累,但这么多的骸骨,会默默的提醒他,它们也曾经是鲜活的人命,这种无声的提醒是非常折磨人的。因此他也有些萎靡不振,懒洋洋地蹲在院角不想起来,就这么没形象地蹲着跟刘都尉闲聊。
刘都尉行伍出身,平时也没那么多讲究。此刻他们也都在等下一步的指示,除了门口站岗的,其余的人也都三五成群地找了背风地方休息。
“除了找仵作,还要安排车马,”刘都尉叹了口气说:“等仵作验过骸骨,还要运出宫去妥善处理。”
秦时犹豫了一下,问道:“这些……活着的时候应该都是宫里的人,还能查出他们的身份吗?”
刘都尉摇了摇头,没有出声。
进宫做内侍的人,大多都是平民百姓,也有一些是人牙子从遭了天灾的地方买来的孤儿,总之都是没有根基、没有家世背景的人。宫里即便有身份登记,也很难通过这些记录找到他们的家人。
真要这么找,得闹出多大的动静?!再说他的上司可是裴元理,有事情他都要拼命往下压的主儿,怎么可能没事找事?
秦时也知道这些事不好查。这些人都不知死去多久了,而且还不是同一个时间段出事的,就算有心要查,范围也太大了。
“什么时间,有什么人失踪,这样的记录宫里应该有的吧?”秦时问他。如果他们能知道大致在什么时间、什么地点有人频繁的失踪,可以推断出这口井中的大蛇活跃期的活动路线。
刘都尉想了想说:“这个应该有。”
秦时忙说:“如果有消息,还请刘都尉交给钟大人一份。”
刘都尉今天的任务本来就是配合镇妖司行动,因此秦时的要求他一口就答应了。
两人正有一搭没一搭的闲聊天,就听屋顶上的狼王嗷呜嗷呜的叫唤了起来,他是在给秦时报信:有人过来了。
来人是经常跟在钟铉身边跑腿的小青年钟秀。
钟秀大约是一路跑着过来的,大冷天的,他的鬓角却已经汗湿了。见了秦时,他顾不上擦一把额头的汗,忙不迭的喊道:“小秦!我可算找到你了!我家大人喊你过去帮忙!”

一院子的人都被钟秀这一嗓子给惊动了。
刘都尉也吃了一惊, “钟大人不是跟我们大人在一起吗?”
钟秀指了指北边,“他们都在长明殿。”
秦时有点儿懵,“长明殿是在哪里?”
刘都尉解释说:“从这里往北走, 靠近晴元殿的方向, 几乎紧挨着南海池。”
秦时不懂太极宫的详细分布,但大致方位他还是有印象的。晴元殿不就是宫中后妃的住处与冷宫之间的分界线吗?
“他们去那里做什么?”秦时不解。
今晚的行动是李玄机主导, 他亲自将钟铉挑选的人分成两个小队,从北边往南同步搜索, 目的地是太极宫南端的承运门。钟铉和裴元理并没有参与到具体的行动中,秦时只知道钟铉从裴元理的左神策军借了人,守在安福门外等着给他们提供武力支援。
难道他们走后,钟铉又发现了什么特别的情况,于是特意折了回去?
钟秀顶着一脑门子汗珠摇头, “这我就不知道了。我刚从宫外回来,就被钟大人打发来找你……”
钟秀说着, 从身后解下一把用粗布裹着的宽刀递给秦时, “刚从贺大哥家里取来的, 也不知你们用不用得上……要不是有钟大人的腰牌, 险些被把守宫门的羽林卫给扣下!”
秦时连忙接过刀,拆掉外面裹着的粗布,果然就是他刚才还念叨的宝刀。
“多谢啊, 兄弟。”秦时心里对于钟秀的那一点儿疑心都打消了, “另一把刀呢?”
钟秀道:“钟大人也打发人去找贺大哥和魏神仙, 刀给了传信的兄弟,让他给捎过去了。”
秦时拍拍他的肩膀, “等忙完这一摊事儿,请你喝酒啊。”
钟秀忙不迭地拽着他往外走, “喝酒事小,赶紧去救急吧。钟大人交待了,见了面拉着你过去就对了!一句废话不许说!”
秦时喊狼王下来。
这个时候,小黄豆还没睡醒,被狼王叼着从屋顶上跳了下来。秦时从它嘴里把小黄豆接了过来,收进了随身带着的挎包里。
大约周围都是熟人的气息,小黄豆踢了踢小爪,并没有醒。秦时看着它睡得迷迷糊糊的样子,心酸的想,这世界上大概没有谁家的幼崽像他儿子这样,还没出生就开始逃难,小小年纪就适应了颠沛流离的生活。不管是在大野地里还是在什么奇怪的地方,它都能睡得香喷喷。
秦时在它身上摸了一把,扣好包盖,带着狼王走出了小院。
刘都尉把他们送到了院门口,有一眼没一眼的偷瞟狼王。以前他只觉得出门打猎的时候带一群大狗威风得很,现在才发现出门办事带着它们更威风。看狼王在屋顶上放哨,那个聪明机警的样子,刘都尉简直都要流口水了。
狼王懒洋洋的回头扫了一眼偷偷摸它的刘都尉,不怎么在意的晃了晃尾巴。它不是很乐意别人伸手摸它,但人类的情绪它还是能感觉到的,这人对它没有什么恶意,它也就懒得计较什么了。
秦时跟刘都尉道别,叮嘱他有了什么报告都记得给钟大人送一份,然后就被钟秀催促着,一路朝着晴元殿的方向跑去。
秦时忍不住就想多打听一些消息,“钟大人让你来找我的时候,都说什么了?”
钟秀刚才就是跑着来的,这会儿又跟着秦时跑,就有些气喘,“我拿着钟大人的腰牌出宫去取刀,回来在安福门遇见了赵谦。钟大人让他在那里接应我,大约是担心这两把刀进不了宫门。”
赵谦这个人,秦时是有印象的。他是章宪那个组里的人,据说摔跤的技巧要比章宪还厉害一些。人长得高高大大,话不多,是个很敦厚的汉子。
之前钟铉去营地里点名的时候,点了这个人的名字,但后面在北海池边分组的时候,秦时并没有看到他,心里还有些纳闷来着。
原来是被钟铉叫走跑腿去了。
钟秀又道:“我跟着赵谦从晴元殿外面穿过去,就见钟大人跟裴大人站在长明殿外不知在商量什么。我走到近处,听见裴大人说‘这件事你我都做不了,赶紧把魏神仙喊回来吧’,然后钟大人就打发我过来找你。”
秦时怀疑裴元理是不是知道什么消息,但没打算跟镇妖司共享。一直到拖到今天,他捂不住也搞不定了,才不得不找钟铉寻求合作——钟铉之前要是知情,他们在北海池边分组的时候,他就该说点儿什么了。
也就是说,钟铉也是临时收到了什么消息,才不得不把他们喊到长明殿来。
但有没有一种可能性,这是有人在故布疑阵,调虎离山呢?!
秦时迟疑了一下,在意识之中悄悄告诉狼王,“等下别跟我跟得太紧,保持距离。你给我做个接应。”
狼王一口答应了,略有些不解的问他,“你怀疑钟秀?”
“说不上怀疑。”秦时说:“就是这事儿有些蹊跷。”
狼王从自己的角度给秦时分析情况,“这个人是钟秀没错,我记得他的味道。而且他身上也没沾着妖气。”
秦时点点头,表示自己知道了。他这会儿疑心的并不是钟秀被人掉包了,而是整件事都给他不对劲的感觉。
“我是觉得,按照正确的流程,钟大人应该会等我们两个小组在承运门碰头之后,再返回来处理长明殿的事情。”秦时心想,就这么半路上折回来,李玄机师徒这一整天的工作岂不是前功尽弃了?
“总之,我们都小心点。”秦时不放心的提醒狼王,“如果有什么陷阱,咱们得保证外面留一个给老贺他们报信的。”
狼王不情不愿的答应了。
它其实不怎么愿意秦时把它当成小黄豆这样的小崽子来照顾,但眼下除了它,秦时又确实找不到另外一个在外面接应他的战友了。
狼王有些泄气的从鼻子里喷了一口气。
秦时像是猜到它的想法,安慰它说:“小琮,老贺他们现在都不在,除了你,我身边没有更信任的人了。”
狼王闷闷的说:“我记住了。”
在他们的上方,天空渐渐显出了亮色。但在苍穹之下,连绵的殿宇反而沉进了夜色的更深处。
这是清晨来临之前的至暗时刻,传说中夜行的怪物们不得不放弃棘手的猎物,怀着不甘与愤怒返回巢穴的时间。
长明殿外,赵谦和另外一个瞧着有些面熟的缉妖师正守在院门外,看见他们顺着甬道跑过来,都露出松了一口气的表情。
钟秀忙问:“大人呢?”
赵谦指了指身后虚掩的院门,“他和裴大人先进去了,让我们守在院门外。还说等魏神仙带着人过来了,直接进去。”
钟秀有些殷切的秦时,“你先进去?还是等着魏神仙?”
他心里是希望秦时赶紧进去,说不定他家大人正着急的等着帮手呢。谁知道魏神仙还要过多久才能过来?他们等得起,里头的钟大人未必等得起。
秦时从他眼睛里看出了这一层意思,他自己也是这样想的,不管两位大人到底遇到了什么蹊跷事儿,他主动了解情况,总好过被动的等消息。
秦时解下身上大氅,随手搭在院门外的石兽上,挎包也解下来,调短了背带,挂在了狼王的脖子上。
一人一狼交换了一个心照不宣的眼神。狼王后退几步,朝着甬道尽头跑去。
“别跑太远。”秦时装模作样的嘱咐它,“免得我喊你听不见!”
嘴上这样说,他却通过意识再一次提醒它,“别跟我进去,不管有什么情况,记得给魏舟和老贺传消息。”
狼王嗷呜一声,表示自己记住了。
钟秀不明所以,随口说道:“我们还在外头呢,你放心。”
他知道秦时身边这两个走到哪里都带着的小伙伴是非常聪明的。他还曾偷偷问过钟铉,这两只到底算不算妖?
结果钟大人笑着回他一句,“是不是妖有什么关系?只要它们跟我们是站一边的就足够了。”
从那之后,钟秀再也没问过这种蠢问题。

守在院门外的缉妖师嘱咐他多加小心。秦时点点头, 伸手推开了院门。
从长明殿的位置也可以知道这里应该还不算是冷宫。即便没有人住,荒废的时间也必然不会太长。秦时进门之后,触目所及, 更是加深了这种印象。
庭院虽然堆满了未清除的积雪, 但门窗廊柱却都擦拭的干干净净,也没有油漆剥落的痕迹, 甚至窗纸都是完整的。整个庭院给人的感觉还残留着脂粉香,仿佛主人只是带着随从出去串个门, 随时都有可能回来。
秦时走下台阶,就听身后的院门吱呀一声阖上了。
秦时停下脚步。他发现自己只是进了一道门,但钟秀赵谦他们的说话声,甚至是呼啸着穿过甬道的风声,很突然的, 竟完全听不到了。
在他面前的雪地上,象征着钟铉和裴元理曾从这里走进去的脚印, 也开始以一种肉眼可见的速度慢慢的消失, 仿佛一段录像被人按下了回放键。
秦时在意识中呼唤狼王, 但这种神奇的联通也仿佛被掐断了。他伸手去拉门栓, 发现自己的手果然被一层无形无质的东西隔开了。
大约在院门阖上的同时,结界就打开了。
这个结界给他的感觉有些奇特。秦时试探它的属性,发现那是对他而言最富有亲和力的金灵力。
秦时嘲讽的一笑, 看来跟秦团子说过的戏言应验了, 真的有人把他当成了木属性的修行者, 妄想用金克木的这一套把戏来对付他。
秦时在试探结界属性的时候,很谨慎的没有释放自己的精神力。他到底是什么属性的修行者, 暂时还不到让敌人知道的时候。
这也算是他隐藏的一张牌吧。
秦时从台阶上走下来的时候,庭院中雪地上的脚印只剩下浅浅的一层, 吹口气都会消失的样子。这大约也是一种精神暗示,让看见这脚印的人觉得这是一条随时会消失的线索,所以更为迫切的想追上去抓住它。
浅浅的脚印一直通向了主殿的台阶下。
风声又起,虚掩的殿门发出轻微的吱呀声。秦时在这突如其来的风里闻到了一股细细的甜香。刹那间,这肃穆的宫室也变得灵动起来,仿佛从沉睡中挣开了眼睛。
秦时踏上台阶,见门缝里透出了暖色的光,仔细听似乎还有女子娇软的说笑声。
意识海中,秦团子有些兴奋地扑腾了两下,“会是盘丝洞吗?”
“盘什么洞啊,”秦时唾弃它的品味,“你又不是唐僧!”
秦团子不服气,“我是纯精神体好不好?!比唐僧还好吃呢!有眼光的妖怪见了我,一定比见了唐僧还亲!”
秦时哑然失笑,“那我更舍不得让你被妖怪吃掉了。”
秦团子傲娇的哼唧两声,毛脸上露出得意的表情。
秦时一手握刀,另外一只手按在了打磨得光滑如水的殿门上轻轻一推。厚重的殿门微微一晃,朝着殿内的方向滑开了。
前方有镜子的光晃了过来,明亮得刺眼,秦时下意识的闭上眼,再挣开的时候,却见眼前一片如烟如霞的桃花林,仿佛他在眨眼之间被神秘的力量瞬移到了另外的一个空间。
外面的黑夜、积雪、安静的宫室、附近的晴元殿、南海池……全部都消失不见了,唯有眼前的十里桃花在温暖的春风里灼灼生辉。
此刻的秦时正行走在山林之间安静的小路上。远处薄雾如纱,挡住了层层叠叠的山峰。
他沉浸在了无边无际的桃花香里。
哪怕他知道这只是幻象,却也找不出这幻象的丝毫破绽。他试着踢了一下脚边的石块,拳头大小的石块骨碌碌顺着山坡滚下去,其运动轨迹完全符合正常的物理规律。
秦时叹了口气,心想哪怕是幻境,这美景也是让人愉快的。他在香暖的微风里惬意地眯起眼睛,觉得这光景如同他后世去看全息电影。明知道眼前所见的美景、人物、生离死别都是假的,也不妨碍他短暂地代入一下自己的感情,体味体味别人的喜怒哀乐。
山路尽头传来潺潺水声,随着水声一起传来的,还有女人的娇笑声。
“来了!”秦时笑着提醒秦团子,“你期待的盘丝洞来了。”
“什么叫我期待的?!”秦团子不肯背这个锅,“我一个纯精神体,我要盘丝洞干什么?刚才就是那么一说!就是那个意思!”
“我懂,我懂。”秦时其实不懂团子说的“意思”,到底是什么意思。但他还是习惯成自然,第一时间就忙着安抚自己炸毛的精神体,“你最纯洁了,品德高尚!脱离了世俗的欲\望和低级趣味!”
秦团子,“……”
虽然都是赞美的话,但听起来好像哪里不大对?!
秦团子正要跟秦时好好理论一下思想品德的问题,就听秦时问它,“你说,我们要是站在这里不动,会怎么样?”
秦团子的思路顿时从思想品德的问题上转移开来,很肯定的说:“山不来就我,我去就山嘛……肯定是妖怪们穿着泳衣跑来找你了。”
秦时,“……”
行吧,从水声联想到盘丝洞的女妖戏水……这思路真是直白得一点儿不打弯。
真有妖怪跑过来,肯定就得打起来了。秦时就有些遗憾的想,哪怕是假景,破坏了也是很可惜的。
他抬手从枝头摘下了一朵桃花,细细感受它所蕴含的精纯的金灵力,心想这制造幻境的人也当真是心思缜密,连细节都考虑得这样周到。他要真是木属性的修行者,被困在这样一个完全由金灵力编织起来的牢笼里,还真是很麻烦。
秦时以往遇到的陷阱还没有这种形式的。它们都是直接调取了游离在空气中的五行能量。如此一来,抽取结界能量的时候,他会将其他属性的灵力释放到空气中,或者传递给相应属性的同伴。
能够熟练使用金属性的灵力,这布下结界的人很可能是一个金属性的修行者。或者这人手里有什么特殊的法器,能够抽取某种特定属性的能量。
不论哪一种情况,这个人都不好对付。但这种布结界的方式,却又给秦时上了一课……原来精神力这种东西还能这么用?!
秦时开始思索如果是他,要用自己的精神力来布下同样的结界要怎么做?
精神力的本质是能量,是一粒一粒细小到肉眼看不见的能量微粒。他要怎么做才能把它们组合成一个面?难道要先组合成一根线,然后再把一根一根的细线像织毛衣那样编织成网?
秦时想的入神,手里还捏着那朵盛开的桃花。他心里冒出一个新的想法,如果他能把这里所有的东西都拆一遍,也许……肯定……就能把这其中的原理搞清楚了吧?!
秦时跃跃欲试,也不耐烦看戏了,跟秦团子商量,“咱们上去看一眼,看看这人到底想干什么,然后就开始拆迁……成吗?”
秦团子自然满口答应。
秦时将手里的桃花别在耳朵上,哼着小曲往前走。秦团子听了一耳朵,发现他哼哼的是:路边的野花~你不要采~哎嗨~哎嗨哟~
秦团子,“……”
峰回路转,桃花林的尽头出现了一处蓝汪汪的水潭,远处一道瀑布如银练一般飞流直下,在水潭里溅开一片薄雾似的飞沫,将整个水潭都笼罩了起来。
雾气缥缈,给这场景增添了几许欲语还休的意味儿。
几块巨石错落有致地点缀在水潭边上,其中一块巨石上还凌乱地堆着女子的裙衫、绣鞋等物品。
再往里看,就见五六个妙龄女子正在池水中游来游去,肩上披着的细纱随着水流飘来荡去,宛如生活在潭水深处的美人鱼浮出了水面。
接下来就是秦时做导演也可以编出来的情节了:美人回眸,发现了偷看的登徒子,于是花容失色,惊叫着一个挤着一个,躲到了巨石的后面。她们躲的也很有技巧,娇美的面容、肩膀恰好都露了出来,还有湿漉漉的发丝粘在白嫩嫩的脸颊上。
确实娇媚。
秦时噗嗤一声笑了出来,“小姑娘家家的,不好一直泡在冷水里……对身体不好。听说小姑娘家要是经常受凉,以后会生不出孩子。”
一众美女,“……”

第198章 谈判
秦时看着眼前堪称幽默的场景, 心想自己白激动了……就这?!这还不如海边度假的小姑娘小伙子露的多呢。
看来唐代再民风开放也是有底线的。至少这个布下结界的人,开放程度就远远没有达到后世海滩上的程度。
秦时和颜悦色的冲着一众面色不虞的美女NPC摆了摆手,“你们家主子呢?我觉得大家敞开了说话比较好, 这些试探啊什么的小把戏没什么意思。”
别说他一个在海滩上见过比基尼的后世之人, 就是钟秀这种镇妖司的编外人员,或者随便从镇妖司抓出来一个缉妖师, 恐怕也不会见了几个女人就晕头晕脑的背叛组织。
秦时摸着下巴,想到了“以己度人”四个大字。莫非这个布下结界的人是个色胚?见了美女就走不动路的那种?
水潭边上, 一个美女气鼓鼓地扯过了巨石上的披风裹在身上,一言不发地转身走了。其余的几个小娘子你看看我,我看看你,其中一个披着红纱的小娘子鼓起勇气看着秦时,声音软绵绵的说:“这位郎君可否转过身去, 容我等穿衣?”
秦时摇摇头,很是遗憾的看着她说:“这可不行哟。”
让他把自己的后背交给一群来历不明的女人?武侠小说里都不敢这么编好吗?!
美女们又气又急。
秦时不以为然, “别拿君子小人那一套来威胁人……我不吃那一套。”
他握在刀柄上的那只手动了动, 一寸一寸的将宽刀抽了出来。宝刀映着日光, 比女子身后的潭水还要寒气逼人。
秦时刀尖朝下, 露出一个几乎是嘲讽的浅笑,“这位大姐,换一招吧。”
一众美女目光灼灼, 仿佛在判断秦时会为美色动摇的可能性。片刻之后, 披着红纱的那一位抬了抬手, 围绕在她身边的小娘子们一个一个地朝着她扑了过去……融进了她的身体里。
秦时,“……”
合着盘丝洞只是个障眼法?!
一朵桃花都要用灵力精雕细琢, 秦时心想,NPC上场却这么敷衍……差评!
美女肌肤莹白, 眉眼如画,不像那个教跳舞的女妖如娘那般媚态横生,却别有一种出水芙蓉似的清艳。她一双妙目盯住了秦时,伸手抓起巨石上的衣衫,慢条斯理地穿好——这会儿她也不提让人回避的事儿了。
美女樱唇微启,呢喃一般吐出两个字,“秦时?”
秦时微微一笑,“正是在下。不知大姐怎么称呼?”
美女缓缓从巨石后面走了出来,长长的裙摆拖在水潭边的石滩上,有一种恍若天人般的出尘之气。
“我是谁不要紧。”美女说:“有人托我问你一句话:你心中可有什么心愿?”
秦时心头一动。
美女似乎察觉了他内心这一下细微的触动,眼里流露出一丝笑意,“上天入地,只要你想,他都能满足你。”
这话说得又娇气,又妩媚,偏偏又带着一种深信不疑的笃定。
反而是秦时愣了一下,“什么都行?”
美女嫣然一笑,带着一种仿佛是鼓励的神色看着他,静静的等他开口。
秦时深吸一口气,“我毕生所愿,就是希望三界清明,各有边界。像你们这种大模大样闯进人类世界里的家伙,都给老子痛痛快快地滚回老巢里去!”
美女面色一沉。
“人类的麻烦,自己可以解决。”秦时说道:“你们非要来偷、来抢,这我也能理解。但拜托,别用这种仿佛你们高人一等、人类想过点儿好日子都要靠你们施舍的嘴脸来说话行吗?!搞清楚,这里是人类的地盘!”
美女眸色冰冷,“你自己是人类吗?!”
秦时已经过了为自己是谁而感到困扰的年龄了,洒脱一笑,说道:“我是谁,不劳烦大姐你操心了。你将我困在这里,总有个目的吧?不会只是为了说几句废话吧?”
美女侧耳倾听,似乎听到了什么不同寻常的声音,语速微微加快,“秦时,你要知道,人、妖、半妖,都是不同的。既然人有自己的领地,妖也有自己领地,那么半妖也该有自己的领地,而不是靠人类的脸色过日子。”
她将秦时的话原样送回。
秦时就笑了,“你到底干了啥?会让人类给你脸色看呢?我倒觉得人族都挺友善的,也不会多管别人的闲事。”
人族这两个字可真够别扭的,他想。好像自己真的从人类当中分离出去了似的。
美女眉头微蹙,“人族过安稳日子,降妖除魔的活儿都交给了半妖来做,死的也都是半妖,这不公平。”
“公平。”秦时冷静的反驳她,“每一个人都要用自身的能力回报这个社会。读书人教书育人,传播知识;军人保家卫国;农夫耕种……半妖承担缉妖师的工作,有何不可?!”
美女一噎。
秦时倒不是为了耍嘴皮子,他只是想缩短一下你来我往互相试探的过程,直白地表明自己的态度,好让这女人亮出目的,以及……最后的条件。
美女见他一副油盐不进的架势,果然有些急躁了,“你自己也清楚,这是不同的。军人的后代有可能去做农夫、做读书人。但缉妖师的后代却没得选,你们被老祖宗出卖给了人族,压根没有别的路可以走。”
秦时,“……”
这女妖当真是个扎心小能手。
“你说的或许是有道理的,”秦时认真的纠正她,“但这件事的根本,不在于缉妖师的后代能做什么样的选择,而是你们不想付出,只想获取。做缉妖师也只是付出的一种形式。”
秦时在此时此刻,终于承认了年少时的烦恼大都来源于此。他知道有很多人在为这个社会付出,自己却不想成为其中的一员。
他想追求自己的岁月静好,忽视了其他人的负重前行。
秦时有些遗憾的看着她,“你这番话,在这个时候,是打动不了我的。大姐。”
如果是在他穿越之前,或者他刚刚高考完的时候,很有可能就被说动了,甚至把她当成了知音也不一定。
美女与他对视片刻,露出些许失望的神色,一咬牙,将搭在手臂上的披帛握在手里,像握着一条鞭子似的,朝着秦时的脖子绞了过来。
艳丽的绸缎在阳光下闪闪发亮,如灵蛇一般。
秦时手中的宽刀缠住了披帛。他听到了一声宛如金属相碰撞的声音,仿佛这披帛并不是绸缎,而是另外的一把刀。
秦时在绸缎漫天飞舞的残影里捕捉到了他熟悉的金灵力的气息,对他而言,这又是新的一课。他是否也可以用自己的精神力凝出最适合自己使用习惯的武器呢?
比如……宽刀,或者一把冲\锋\枪?
刺啦一声,裂帛声响起,美女的披帛在半空中被宽刀一分为二,飘飘荡荡地落了下来,尚未沾地便在半空中化作了无数细碎的光点,慢慢消失了。
美女后退一步,警觉的盯着秦时。
秦时绅士地收刀,“姑娘,还是请你家主子出来说话吧。”
美女在“继续打”和“认输后退”两个选项之间摇摆不定,就听身后一个男人沉稳的嗓音说道:“婉娘退下。”
美女咬唇,不甘心的向后退开。
秦时没有看见人,却有一种说话之人就站在婉娘身前的微妙感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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