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迢迢—— by牛角弓
牛角弓  发于:2024年07月03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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秦时好奇,“他们供奉什么神?”
按理说西域各国都是信奉佛教的,秦时记得历史上的玄奘法师从长安出发前往印度取经走的就是这条路。
结果吴九郎摇了摇头,“以前应该是供佛,后来么……多少也受到了关内的影响。现在很多地方也不供佛像了,到底拜什么,咱们这些外乡人也说不好。”
秦时愣了一下,总觉得自己好像忘记了什么。直到他走到取水房附近的时候,才从记忆深处搜索到了唐晚期发生的一件大事:武宗灭佛。
这是由唐武宗发起的一场持续了数年的运动,包括大规模拆毁佛寺和强迫僧尼还俗。
佛教寺院占有大量土地,不纳税、不服徭役,而且还蓄养大批奴隶,极大的影响了国家的税收和服役人口。
供养僧侣,国家的负担太大,这是主因。
其次唐武宗这位皇帝信奉的是道教。
这里面的细节秦时知道的不多,只知道经过这一场劫难之后,佛教的影响力大为缩减,但它并没有在中原地区销声匿迹,而是朝着本土化的方向继续迈进。
秦时还在琢磨现在坐在皇帝宝座上的人到底是唐武宗,还是他的后续继承人宣宗,就听吴九郎在前面喊他,“小秦,来帮我一把。”
秦时连忙答应一声,加快了脚步。
金碧辉煌的寺庙旁边是一片开阔的广场,取水房就建在广场的一侧。从外表看它就是一间较为宽敞的砖石砌起的房屋,两扇厚重的大门朝向寺庙的方向,门环上还挂着一幅没来得及锁上的大锁。
“取水的地方还上锁?”秦时对这个时代的生活习惯完全不懂。历史书上不会记载太过于生活化的内容,而且身处时代之中,一些司空见惯的东西,大概也没人会觉得有记载下来的必要。
“取水房每天早晚有固定的时间开放,其他时间都是锁着的。”吴九郎说:“在这里取水的多是平民,为了防止出乱子,取水的时候还有卫兵在附近看守。”
“我还以为大家随便打水,顶多排个队……”秦时抬起手在门上敲了两下,别说,这门修得还挺结实,至少秦时这样的壮小伙不使劲的话是推不开的,“大家都没有意见吗?”
有门,有锁,还有卫兵。这等于是掐住了大家的命脉。
吴九郎不由一笑,“这门也不光是为了挡人。这里风沙大,有门挡着,也能避免沙尘灌进水井里去。再说冬天也冷得很,露天的话水井就该上冻了。取不到水,苦的也还是普通人。”
秦时就明白了,城里的那些有钱人、大贵族,大约家里都有自己的取水房,他们是不会跟平民混在一起打水的——人在掌握了权利和金钱之后,首先改善的就是自己的生活条件。这是很正常的。
秦时放下手里拎着的木桶,刚要抬手去推门,耳边忽然捕捉到了一丝轻微的异响。
秦时的脸色立刻变了。
吴九郎没有听到什么不对劲的声音,但他正对着秦时,秦时脸上的表情他看得一清二楚。因此第一时间他也放下了水桶,抬手握住了刀柄。
秦时抓着刀鞘,极缓慢地抽\出了弯刀。
吴九郎与他对视一眼,点点头,向后退开两步。就见秦时取下挂在门环上的大锁,飞起一脚踹开了取水房的大门。
吱呀一声响,沉重的木门摇摇晃晃的向着室内的方向荡开,伴随着潮湿微腥的水汽一起扑出来的,还有一团迅疾无比的毛茸茸的黑影。
秦时一刀劈下,鲜血在空气中迸散开来。随着耳畔传来的一声尖利的惨叫,一只毛皮棕黄,形如狐狸的小动物啪的一声掉在了两个人之间的空地上。
吴九郎看见从小动物的爪尖探出的乌黑锋利的指甲,下意识的向后退了两步,“这是什么东西?!”
野猫有这么凶吗?
但这个问题秦时已经顾不上回答他了,取水房的门被他踹开了一条缝隙,毛茸茸的小动物一个挤着一个从门缝里窜了出来。
它们也不知在取水房里关了多久,一放出来就疯了似的往人身上扑,爪子又尖又利,在阳光下闪着寒光,掉落在地的尸体竟然丝毫也不能影响它们,反而像是被空气里的血腥气激发了凶性。
“娘的,”吴九郎手忙脚乱地一刀劈飞了一头小怪兽,怒道:“这些东西都不知被关了多久了,怎么还这么凶?!”
这也是秦时疑惑的点。
取水房的大门又厚又重,而且是从外向里推的,锁环上还挂着锁头,这些小怪兽从里面是打不开的。但楼兰城的百姓都不知跑了多久了,这些小东西竟然还活着,而且还活的这般精神百倍,这就不能不让人感到惊讶了。
这个时候,就算有再多的疑惑,他们也顾不上琢磨,只顾着手忙脚乱地应付它们的攻击。小怪兽也并没有感谢他们打开了大门的意思,反而不要命地往上扑。秦时一刀劈落了扑到眼前的一只怪兽,眼角余光瞥见另外一只怪兽飞快从他身旁窜过,朝着吴九郎扑了过去。
“吴哥!”秦时厉声喝道:“往左!”
吴九郎下意识的向左侧一偏,小怪兽的爪子紧擦着他的脸颊抓了过去,落在他的肩膀上。尖利的爪尖勾住了吴九郎的领口,刺啦一声,将他的半幅衣袖给撕开了。
小怪兽飞扑的太猛,这一下抓了个空,整个身体都顺着惯性从吴九郎的身侧扑了出去。身体尚未落地,秦时一刀劈了下来,将它拦腰劈成两半。
小怪兽发出一声尖厉的嘶鸣,尸身落在灰尘之中,顺着广场的地面滑了出去。
吴九郎被惊出了一身冷汗,若不是秦时提醒的及时,这一爪子就要抓到他的眼睛上了。从它使出的力道来看,他的半张脸怕是要保不住。
从取水房里冲出来的小怪兽数量并不多,打眼看去也只有十多只。但奇怪的是,获得自由的它们并不急着逃走,反而把跟他们拼命当成了首选的目标。
它们的体型虽然不大,但不顾死活地往上扑还是给秦时和吴九郎造成了很大的麻烦。秦时这个时候就品出了弯刀的好处:出刀更快,也更适合眼下这种近身搏斗。
很快,最后的几头小怪兽丢下满地的同伴的尸骸,一边吱吱哇哇叫唤着,一边掉头朝着城门的方向跑了。
这些小东西虽然凶悍,但动物都有趋利避害的本能。面对比自己一方更加强大的敌人,它们首先要做的还是保住自己的性命。
吴九郎警觉地提着刀,没有察觉自己的手臂仍在微微颤抖。取水房的门半开着,再没有什么东西跑出来,但他却有些迟疑了,不知道该不该进去。
秦时却在他身边蹲了下来,用刀尖拨动一头怪兽的尸体,翻来覆去的检查,越看他的表情就越是古怪。
这东西他认识。但是……
他抬头扫一眼神情紧张的吴九郎,他要怎么跟他们说呢?
秦时犹豫了一会儿,决定还是什么都别说了。毕竟知道这东西叫什么名字,对他们的处境并没有什么帮助。他们只要知道这东西动作灵敏,牙齿和爪子都异常锋利,而且还会彼此打配合战就够了。
秦时用刀尖挑开一头怪兽的嘴巴,对吴九郎说:“看它们的嘴型、牙齿,那些尸体上撕咬的痕迹应该就是它们留下的。”
吴九郎呆了一下,脸色有些发白,“吃……吃人?!”
秦时点点头。这东西不但吃人,还吃的极度凶残,就跟行军蚁似的,所过之处,片甲不留。
不仅如此,这些小东西还懂得跟其他的野兽联合行动。
从古至今,它们的名字始终高悬在镇妖司的黑名单上,时刻提醒着所有的缉妖师:但凡遇见,格杀勿论。
沙漠上干热的风卷起细碎的尘沙从广场的另一端扑了过来。
秦时丢下动物的尸体,站起身对吴九郎说:“咱们晚上得小心点。”
虽然逃走的小怪兽数量并不多,但谁也不能确定它们会不会找到同伴,然后杀他们一个回马枪。
原本对于在楼兰城留宿的决定还抱有疑虑的秦时,这个时候也放弃了出城的念头。遇到小怪兽这样成群结队出来活动的对手,留在房屋里,有屋顶和院墙略作抵挡,总比宿在荒郊野地里要安全一些。
秦时跟吴九郎商量了一下,一个留在取水房门口接应,一个进去取水。为了方便他们看清楚取水房里的情形,两个人还齐心协力把两扇大门都推开了。
然后他们就明白了为什么这一群小怪兽会被关在取水房里这么久还活着了,因为从地面往下走的台阶上,七零八落的,都是人类的尸体——被啃食得干干净净,甚至连骨骼都被咬碎的尸体。
唯有散落一地的,被撕碎的人类的衣服鞋帽,还昭示着他们曾经出现在这里的痕迹。
将近五六米宽的台阶下方,就是一间大约有十余平方的小屋,井台就建在小屋中央。还好为了防止杂物掉落,井口盖着一块厚重的木板。而且这块木板并没有被人移动过的痕迹。
小屋的角落里还有一扇门,门上挂着大锁,看样子有一段时间没有打开过了。从木门的后面隐隐传来了地下河汩汩流动的声音。
秦时猜测这一群小怪兽当初就是追着这些人钻进了取水房,然后被困在了里面。当然也不排除有人为了保护家人或者同伴,以身做饵,故意把它们引到了这里来困死。
真相到底任何,谁也不知道了。
曾经在这里发生过的惊心动魄的故事,情与义、生与死,所有的挣扎与哀嚎,都已经随着生命的流逝而消失。而这座城,也终将和它曾经孕育的生命一样,慢慢的被黄沙湮没,被岁月遗忘在烟尘里。

第7章 同伙
秦时把取水房里的残骸收拾出来,找了一件还算完好的外袍抱起来,埋在了取水房附近的土地里。
谁是谁已经分不清楚了,但让亡者入土为安,也算是一件积功德的事吧。
秦时把土坑掩埋起来的时候,还回忆了一下古时候西域各国都有什么丧葬传统。后世有学者研究丝绸之路,研究被掩埋的古城,也有楼兰贵女的墓葬被发掘,想来他们的习俗也是土葬吧。
秦时用一块捡来的木板把土坑填好。没有趁手的工具,土坑挖的并不深,但他也只能做到这个地步了。
或者该念个往生经什么的……
但他一个没有什么宗教信仰的现代青年,满脑子搜索也只记得一句“唵嘛呢叭咪吽”。而且关内都没人敢在明面上信佛了,谁知道这里的人都信奉什么。
算了,就算是走一个流程吧。
秦时虔诚地念了一遍六字真言,把手里的木板子立在土坑前。
吴九郎很快带着另外两个同伴赶了回来。
在取水房这里扎营,是他和秦时两个人商量之后做出的决定。一是取水房修建得比较结实,取水也方便。二是外面就是广场,刚好可以供他们停靠车马。而且这一带比较宽敞,真有什么事,也不至于施展不开。
秦时还带着同伴到附近的人家里搜罗了一些柴火,包括木质的桌椅、门板这些东西,预备着天黑之后点起火堆来。
之前在取水房遇见的小怪兽给他们提了个醒,万一这些东西还有同伙,又趁着夜色跑来袭击他们的话,有了火堆,多少也能起点儿警示的作用。动物的天性都怕火,万一它们不怕,有火光照亮,他们也不至于两眼一抹黑,被动挨打。
吴九郎已经派人回去报信了,按照车队的脚程来算,赵百福带领车队大约要在黄昏时分才能进城。
留在城里的四个人就分成两组,轮流在附近巡逻。
从广场的位置可以看到大半个皇宫,宫墙巍峨,秦时走几步瞄一眼,忍不住对顺子说:“我想去那里看看。”
顺子转头扫一眼他示意的方向,不在意的说:“行。”
说着率先朝着皇宫的方向走了过去。
秦时反倒愣了一下,然后反应过来他们只是一个商队,并不是纪律部队,彼此之间也没有那么严格的要求。对顺子来说,满足一下队友的小要求并不是什么了不得的大事儿,无非就是延长了一段巡逻的路线。
再说取水房周围没有什么危险,扩大巡逻范围也是非常正常的选择。
秦时又惊又喜,连忙跟了上去。
顺子也听吴九郎说了他们在取水房里遇到的小怪兽,因此一路上都非常警觉,遇到有谁家院子没锁,还会走进去查看一圈,然后很仔细地把大门给阖上。
秦时发现越是靠近皇宫,街边的尸首就越少,街道也更宽敞干净,路边的房屋也要比其他街区的更为气派——能居住在皇宫附近的,必然也都是权贵之家。
这一带的房屋多一半儿都上了锁。楼兰城出事的时候,皇族和居住在这一带的权贵们应该是最早离开的一批——还有精力考虑到锁门的问题,可见这些人撤走的时候还较为从容。
皇宫的两扇大门自然也上了锁。
秦时无意去做一个破坏者,也没有翻墙去满足自己的窥探欲的想法。在他看来,这座城市此时此刻还没有死去,它只是被迫陷入了休眠。等这一场灾难彻底过去,城里的居民说不定还会回来。
他仰望巍峨的宫墙,遗憾自己穿过来的时候没有带着手机。等他到了安全的地方,他一定要找些纸笔,把这些景色都画下来。
黄昏时分,赵百福带着车队进了城,马车就停在广场上,正好将取水房包围了起来。
入夜之后,广场上点起了两个火堆,商队里的人有的躺在取水房门口休息,有的坐在火堆旁边守夜。
秦时枕着手臂躺在火堆旁边,只觉得夜色静谧,风声都轻柔得如同耳语。满天星辰如同璀璨的宝石,闪闪烁烁,仿佛触手可及。
这么美的夜,秦时却无法放松心情去欣赏,满脑子想的还是白天在取水房遇到那群小怪兽。
那是一种擅长集体行动的妖兽,生性凶残,而且非常会用脑子。它们的凶名曾被收录《山海经》之中。
“蛊雕,其状如雕而有角,其音如婴儿之音,,是食人。”
这就是《山海经·南山经》对它的记载。
在镇妖司的档案中,历史上成规模的妖兽都有自己固定的领地,蛊雕的领地在极北之地,雪峰环绕的谷地之中。
秦时穿越之前,它们一族的首领还被封印在尧洲的封妖阵里。但他不记得这位首领具体是什么时候被封印起来的了。而它之所以会被封印起来,就是因为它带领它的族众离开了领地,一路扫荡来到了中原地区。
秦时完全能想象到它们是如何一路走一路收割生命,如何将“杀过”的本性残忍地发挥到极致。最要命的是,在它们行军途中遇到的实力较弱的动物会成为它们的食物,而那些需要花费体力去对抗的野兽,则会被它们煽动,加入到蛊雕的捕猎队伍中去。
它们的头领像一个PUA高手,能言善辩,很善于把潜在的对手变成自己的同盟。
它们最擅长的狩猎方式就是前后夹击,协同作案,像秦时和吴九郎遇到的这种只有十几头的情况是非常罕见的。大约它们自己也急于追上大部队,跟自己的族众汇合,所以在跟他们厮杀的时候并没有全力以赴。
但他们不可能一直这么幸运,如果离开楼兰之后他们遇到了蛊雕的大部队……
秦时头皮一阵发麻,不敢往下想了。
意识海中,团子打了个滚,悄悄跟秦时嘀咕,“有东西过来了。”
秦时警觉地坐了起来,留神倾听周围的动静:远处的荒原上传来的风声、火焰发出的哔啵声、周围的人压着嗓子的低语,除此之外并没有什么特别的声音。
秦时忍不住问团子,“是什么?”
“小的,满地爬的,”团子有些苦恼地挠了挠尾巴。它的年纪还小,认识的东西有限,过于复杂的描述对它来说是一件很麻烦的事,“身上有毛,还有一条细细的长尾巴。”
秦时觉得它说的好像是老鼠。
这个时候已经过了子时,夜色正浓,火光照亮的范围之外暗影憧憧。只靠自己的眼睛,哪怕团子已经给他指出方向,秦时也看不出哪里躲着老鼠。
“好多个,”团子嘀咕,“这里、这里、这里也有……”
秦时的双眼也终于捕捉到了一团蠕蠕而动的小小黑影。它们隐藏在夜色里,一点一点朝着火堆旁边的人靠近。商队的马匹感应到了它们的接近,不安地踏着蹄子,发出有些焦躁的嘶鸣。
商队的人也都警觉起来。
秦时听到了从广场外围传来的窸窸窣窣的声音。他从火堆里抽出了一根点燃的木柴,朝着声音发出的方向扔了过去。
火光从半空中划过,落进了广场边缘的黑暗中,落地的瞬间溅开一团细碎的火花。在它周围,黑影如潮水般退开,被砸中的几只惊跳起来,发出吱吱的惨叫。
商队里有人惊叫,“是沙鼠!”
秦时茫然,“沙鼠是啥?”
顺子站在他身旁,手里还拎着一把宽刀,一边警觉的东张西望,一边抽空回答了一下这个问题,“戈壁滩上到处乱跑的一种大耗子,体型比家里能见到的那种灰不溜秋的耗子要大一圈,凶得很,敢抓蛇。”
秦时,“……”
还能抓蛇,果然够凶。
他们白天的时候刚刚遇见过蛊雕,这会儿就有耗子围过来,秦时很难不去怀疑它们会不会是一伙儿的。
秦时没见过沙鼠,但他知道有一种生活在森林里的鼠类,被称为地鼠。它们的外形像土拨鼠,但是要比土拨鼠略小一些。
它们属于低等妖族,没有太深的修为,平时最爱干的事儿就是替其他妖族跑跑腿、倒卖消息,也接一些不那么危险的小任务,比如跟踪、监视,或者试探一下目标人物的实力。
如果沙鼠与地鼠同族,秦时觉得,它们搞不好就是受了蛊雕的委托来监视他们的。
秦时吃过这方面的亏,哪怕只是不能化形的小妖怪,他也不敢小瞧。真要是让沙鼠把他们的底细摸了个透,再把这些消息传递给蛊雕,那他们这些人怕是没活路了。
对付这种试探,最好的办法不是跟它们硬碰硬,而是耍一些花招,既能把它们赶走,又不至于让它们摸清楚自己一方的实力。
秦时转身跑到了取水房的门口,他们白天的时候也考虑到了夜晚的安全问题,把附近人家里的柴火,包括桌子椅子都给搬来了。
秦时拣出粗一些的木棍,点燃了分给商队里的小伙子。动物都怕火,而且火光会营造出一种先声夺人的声势,吓唬住一群耗子还是绰绰有余的。
团子好热闹,再说大猫的天性就是追逐、捕猎小动物。它打滚撒泼的想出来玩,被秦时强势地给按了回去。
它虽然是白虎,是纯净的精神体,但在妖怪的世界里永远都是靠着实力说话的——吸收掉敌人的精神体,尤其还是神兽血脉的精神体,对妖怪们来说,跟过年也差不多了。
何况对于秦时来说,团子的存在是他隐藏最深的秘密。他不可能这么轻易就泄露自己的底牌——无论是妖怪一方,还是其他的什么人。

火把一亮起来,耗子们果然开始往后退。
这些小东西虽然没有猛兽的牙齿和爪子,但胜在数量多,黑漆漆的一片涌上来,还是挺能吓唬人的。
但火把一停下来,这些不怕死的耗子又开始聚集,并且开始试探着往前涌。等他们举着火把往前走,它们又开始往后退——这就是明晃晃的骚扰,但却让人拿它们没办法。
赵百福站在火堆旁边看着这一幕也直摇头,“这哪儿行……”
难道他的人就这么跟耗子你来我往地玩一晚上?还能有时间休息吗?明天赶路再遇见什么东西可怎么办?!
吴九郎带着手下往沙鼠密集的地方抛掷火把,起初这种做法确实吓退了一部分沙鼠,但它们的数量实在太多,哪怕有毛皮着火的,其他沙鼠会向旁边让开,越过它们继续前进。
吴九郎正发愁,一转头见秦时正蹲在广场旁边的地上捡什么东西,忍不住喊了一声,“小秦!”
秦时回头看了他一眼,起身跑了过来。
吴九郎这才发现他手里捧着的是一把碎石头,大的有鸽子蛋那么大,小的也有手指肚大小,都是堆积在广场外面土坑里的。之前秦时从取水房里收敛出来的碎骨头就埋在这里。他挖坑的时候,吴九郎在一边都看见了。
远的不说,这一路走来吴九郎就看到了不少尸体,还都是被撕咬得破破烂烂的,按理说也该看习惯了。但一想到土坑里埋着碎骨头,他胸口还是有点儿闷闷的。
“你捡石头干什么?”
秦时手里捏着最大的那块石头掂了掂,对吴九郎说:“不知道这些耗子里头有没有头领。你说,擒贼先擒王的道理对它们适用不?”
吴九郎摇摇头,他对沙鼠的习性也不了解。在戈壁滩上赶路的时候倒是遇见过几次,但哪一次不是想着赶紧躲开啊,谁还吃饱了撑的跑去了解它们的习性……
秦时一笑,“试试吧。”
秦时的眉眼都沉在阴影里,眼睛里却跳跃着火光,略显锋锐的五官一瞬间竟像是多了一股无法言喻的妖异。
吴九郎无意识的后退了一步,就见秦时捧着碎石头爬上了马车的车辕。
火堆就在马车的旁边,如此一来,这个位置要算是视野最好的了。秦时站在车夫驾车时常坐的那个位置,开始朝火堆后面的鼠群里扔石头。
吴九郎起初以为秦时是随便扔的,但过了一会儿,他发现紧挨着火堆的沙鼠似乎……往后退开了一段距离。
吴九郎揉了揉眼睛,怀疑自己看错了。
秦时已经喊了起来,“吴哥!帮忙捡石头啊!”
站在高处,看的自然要清楚一些,秦时也进一步印证了自己的猜想:这些耗子确实是有组织的。它们虽然一个挤着一个地扑过来,但仔细看就能看出它们其实是分小团体的,每一个小团体大约十到二十只的样子。而且每一个小团体当中,又有一只耗子个头似乎要比其他的耗子都更大一些。
秦时瞄准的就是每一个小团体当中的大耗子。
秦时用石头砸东西的本事可是专门练过的,中学时期中二病发作,一天到晚幻想自己是闯荡江湖的大侠,还特意在楼顶的露台上立了靶子,每天放学抱着自己的存钱罐去练飞镖。
没错,他练手艺用的就是硬币。
因为文具店里卖的那种磁铁的飞镖他看不上,别的东西他也找不到,秦爸秦妈也不可能搞来真的小刀给他玩,只好哄着他说这叫金钱镖,古代大侠都是用这个——反正硬币扔完了扫回来还是自己家的,不吃亏。
后来秦时血脉觉醒,身体各方面的能力都飞窜了一大截,金钱镖使得就更加惊人。直到这个时候,秦时才认真起来,将暗器当成了自己护身保命的一项技能。
当然了,到了这个时候普普通通的硬币已经不能满足他的需求了。秦时后来随身携带的是第六组的研发所给他定制的一种形似硬币,但边缘锋利,分量也更重一些的暗器。可惜他穿过来的时候,身上的武\器都没了,只留给他一把藏在靴筒里的匕\首和一个破水壶。
即使是在夜里,秦时一颗石头扔过去也能砸翻一只大耗子。而失去了小队长的沙鼠小团体在最初的慌乱之后,不约而同的选择了后退。
有的退,有的进,沙鼠的队伍看上去就有些乱了。
但问题也来了,广场边上哪有那么多石头可以捡,他们又不敢跑远,总不能这会儿去拆房子吧?!
赵百福也看出了门道,知道这个半路捡回来的护卫不是在瞎胡闹。听吴九郎嘀咕没有石头,连忙扯着嗓子喊,“都看看自己身边,有没有什么零碎东西?”
一边吆喝,赵百福一边摸了摸自己的手。他手上倒是带着一个刻有护身符的银戒,但祖上传下来的东西,他实在不舍得交给秦时去打耗子。
给他管账的老陈头也急的直跳脚,“哪有什么零碎东西……铜板行吗?!”
他可是全队的钱袋子,平时过路吃饭喝水打尖住店,都是他出面去操持,因此除了赵百福,整个商队也就他一个人身上带着较多的铜钱。
铜钱当然是可以的。
这个时代的铜钱要比后世的硬币略大一些,也更厚重,对秦时来说这是更加趁手的暗器,货真价实的……金钱镖。趁手、使用方便、还容易得到补充。看来古时候的大侠爱用金钱镖的传闻肯定是真的。
他爸妈真的没有骗他。
黑暗是沙鼠最好的掩护,但反过来,黑暗也扩大了火光所营造的效果。火堆、火把、火光里的人影憧憧,人和马发出的喧哗,以及莫名其妙就让冲锋小团体失去领导的暗器……
这一切的因素叠加起来,终于让沙鼠群萌生了一点儿危机意识。
它们开始谨慎地后退。
秦时直到这个时候才紧张了起来。他能感觉到,这些小东西不是打算撤退了,而是打算发动攻击了。
“东西先别管了!”秦时回身抓住了吴九郎的肩膀,压低嗓子急切的说道:“人赶紧躲进取水房!快!快!快!”
吴九郎头皮一麻,忙不迭地去安排了。
赵百福还有些舍不得马车里的东西,被吴九郎拽着胳膊硬往里拖,“放心吧,耗子不吃你的香料!”
商队的人往取水房里跑,这么大的动静再鬼祟也终于还是引起了鼠群的注意。它们像是经过了整队,重新朝着广场的方向窜了过来。
顺子和秦时落在最后,两个人一边倒退一边挥动火把,逼退飞扑到近处的沙鼠。
这个时候,大约是所有的人都已经躲进取水房的原因,广场上更加安静一些,鼠群前进时发出的动静就更加明显了,沙沙的,像是有密集的雨点落下来,敲打在层层叠叠的树叶上。
第一拨赶过来的沙鼠兵分两路绕开了火堆,又在火堆的另一端汇合,快速朝着人群扑了过来,这样的距离,足够让秦时看清楚它们的长相:灰黄色的皮毛,尖嘴,小小一对尖耳朵以及一个不合比例的大肚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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