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迢迢—— by牛角弓
牛角弓  发于:2024年07月03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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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一路走来,他们也是见过大漠上的野羊的,运气好还能抓几只打打牙祭,但他们从来没见过能跳起来打人,还能咬人的野羊。
这不对劲。
这些野羊很有可能跟之前的蛊雕族群一样,出了已经成妖的头领,带领族众走上了朝着妖兽进化的道路。
“我们人多,撵走了这些野羊,”军士说:“但是我们还没走远,它们又追上来了!不但有野羊,还有好多叫不出名字的东西……”
樊将军问道:“它们还有多久会追过来?!”
军士忙说:“我们在路上埋了火弹,把它们拦在了水渠的另一边。但看它们集合的速度,只怕……不超过一个时辰,就追上来了!”

秦时亲眼见证了一支古代军队的效率。
他们还完全没反应过来, 就被军士们横拖上马,一路疾驰,在很短的时间里就赶到了城关之外。
巍峨的关城伫立在一望无际的大漠之上, 宛如一尊蹲伏的巨兽, 散发着令人畏惧的肃杀之气。
城楼之上军旗招展,号角声中, 黑色的狼烟笔直升上天空,如同一支巨大的毛笔在半空中画上了特殊的记号。
秦时心头激荡, 忽然觉得自己是一个非常非常幸运的人。
如果有一天,他还能回到自己的世界,一定要跟所有的人吹一遍:你们亲眼见过大唐的阳关关城吗?
哈哈,哥哥我亲眼见过哟!
真正的关城,绝对不是你们跑去西北旅游的时候, 看到的那么几个灰不溜秋的土墩子!
外出巡逻的士兵正陆续赶回来。
秦时猜测他们巡逻的路线应该就是在关城附近,不会走得太远, 才能在看到狼烟报警之后, 很快折返。
快到城关的时候, 秦时和贺知年被骑兵从马上扔了下来, 只留下一句“别跑远”,就急匆匆地随着樊将军到城门外去集合了。
樊将军似乎官职不低,他骑在马上, 不断地给周围的士兵下达命令。一时间, 城门之外士兵打马来来回回, 一片忙碌的景象。
他们赶过来的时候,城门外正排着长长一队人马, 似乎是刚刚到达关城的商队。风尘仆仆的商队头领和守关军士以最快的速度清点人数,核对文书, 办理入关的手续。
关城建在高处,城外就是一片地势稍低,视野却极为开阔的谷地,跟秦时他们一起赶过来的那支规模不大的商队此时此刻正拼劲全力往关城的方向奔跑。
从秦时的角度去观察这支商队,觉得一群普通人,在已经遭受妖兽攻击的情况下,还能在逃命的时候爆发这样的速度,也实在难得。
但现在的问题是,排在他们前方的商队正在办理入关的手续,他们就算赶到城门外,时间够不够给他们办手续?此时此刻,城门上下的军士都处于备战状态,很难说还有没有人继续处理商队的事情……
秦时用目光询问贺知年:我们怎么办?
他此刻正处于一种“千里迢迢回到自己人的地盘上”的激动之中,满心想的都是既然赶上了妖怪袭城,他们总不能袖手旁观,多少也要出一份力的。
樊将军看着挺忙,他们到底要不要找他申请一两件兵器?
贺知年皱着眉头,完全没有注意到他看过来的眼神
秦时顺着他的目光看过去,就见城门外的那支商队大约已经办理好了入关手续,正赶着车马走进城门,但在他们身后,有几个人则被守城的军士反剪双手,按在一边的空地上。
隔着一段距离,秦时听不清那些人都在哭喊什么,但他们脸上那种绝望悲愤的表情他却看得清清楚楚。
秦时,“……”
秦时心里生出一种不祥的预感。
被押解出来的人有两个试图跟士兵们拼命,但他们手无寸铁,很容易就被士兵踹翻在地。士兵们下手狠,也没人再敢往上扑了。
士兵们迅速退回了城里。
商队以极快的速度通过城门之后,樊将军打马朝着城门奔去,他身后的士兵也没有谁多看他们一眼,一队骑兵就这么轰隆隆地冲进了城门。
秦时下意识地跟在他们身后跑了两步。然后他听到远远传来的一把干脆利落的男声,“关城门!”
这是樊将军的声音。
秦时傻眼了,“不是……你们等等!”
但一片轰隆隆的马蹄声中,他的声音并没有被谁听到。或者有人听到了,但是在这样匆忙的、备战的状态之下,谁会留意一个流民的声音?
两扇高大的城门在秦时的眼前轰然关闭。
秦时有一种兜头挨了一记闷棍的感觉。
他难以置信的转头看看贺知年。
贺知年还站在之前被扔下马的地方没有动,他似乎早已料到了会面对什么样的局面,脸上的表情没有丝毫波动,只在秦时看过来的时候,很是温和的笑了笑,做了一个口型。
“没事。”
秦时晃晃头,脑海里有一种奇异的眩晕感,脑海里好像有一个小人在那里愤怒的咆哮:怎么会没事,怎么能没事?!
这里是大唐的关卡,是他们这些人回家的大门。而这扇大门就这么在他们的面前关闭,把他们挡在了家门之外。
就在这时,城门上的小角门吱呀一声,从里面打开。
秦时心里重新燃起了希望,脚步踉跄地朝着那里跑去。贺知年在他身后追了两步,又停了下来,望着秦时的目光里透出一丝不忍。
小门拉开,几个衣衫褴褛的人被士兵押解着走了出来。他们将这几个人推出角门之后,又快速返回城门里。
这一次,因为离得近了些,秦时听到了一声极清楚的落锁的声音。
回家的门再一次在他面前锁上了。
秦时撞开挡在他前方的人,不顾一切地扑到了城门外。他喘着粗气,不可置信地推了推角门。
即便是角门,这也是巨大城门的一部分,秦时的全力一推,也只是让这扇刚刚落锁的小门轻微地晃动了一下。
怒火在秦时的心底熊熊燃烧。
他用力一脚踹在门上,声嘶力竭地喊道:“开门!你们这些孬种!你们他妈的当兵难道不是为了保卫百姓?!”
城门之内,鸦雀无声,只有军靴急匆匆走过石板路发出的整齐肃杀的声音。
没有人理会他们。
在他身后,那些千辛万苦穿过了峡谷,赶到城门外的商队诸人眼睁睁看着入关的希望被掐灭,一个个面如死灰,也有人不死心地扑上来拍打城门。
城门之下响起一片哭喊声,简直像在出殡。
秦时脑海里嗡嗡直响。
他茫然回头,视线扫过一片如丧考妣的灰败的面孔,落在了远处的那个人影的身上。他直直地看着他,眼神中是秦时看不明白的平静。
所有的人都在哭天抢地,唯有贺知年平静的像一个异类。就好像刚才发生在他眼前的事情不能对他有丝毫的触动。
或者他其实也不是大唐人氏?
秦时这样想的时候,脑海里有一个声音提醒他:你其实才不是大唐人。你是从后世而来,在这里没有身份,没有家人,你是一个完完全全的外来者。
秦时仰起头,望向城墙上方。
陌生的旗帜在蓝天下飘扬,那是不属于秦时的队伍。他们有自己的原则和作战的方式,他们把流民关在城外的举动,在秦时看来不可原谅,但在他们自己看来,或者只是为了让城关之内的士兵做好更加充足的准备。
他们自觉问心无愧。
秦时使出了全部的肺活量,冲着城楼之上怒骂:“姓樊的!我X你姥姥!”
贺知年,“……”
贺知年神情复杂的看着他,不知怎么,他忽然就……有些哭笑不得。
秦时忿忿地啐了一口,才觉得胸膛中熊熊燃烧的那股戾气稍稍平息了些许。
他在心里冷笑,不是不让爷爷入关?那爷爷不稀罕了,不入关了。从此以后,爷爷干脆就在这关外的世界里落草好了。
关外的世界天大地大……呸,见鬼的天大地大,到处都是妖怪,普通人压根就没有活路!
秦时一下就沮丧起来了。
贺知年无声地拍了拍他的肩膀。他们这个情况,之前他也是有心里准备的。秦时压根解释不清楚自己的来历,而他自己几次打断樊将军的话,人家会跟他们客气才怪——这小子从来都不是好说话的人。
再说他们压根也没来得及进行入关的登记,在樊将军这些人眼里,他们还只是身份不明的外来人员,不算大唐子民。
秦时生了会儿气,摸一摸怀里有些被吓到的小黄豆,转头问贺知年,“我听你的意思,你们贺家也算是有些根底的人家,这个姓樊的也不是不知道。他认识你吧?就真的把你这么关在外面?他不怕得罪贺家?”
“你说呢?”贺知年觉得这小子这会儿真是气糊涂了,这么简单的道理都想不到。
秦时愣了一下,叹了口气,不再谈论这个话题了。
他想他这问题问的实在是傻。贺知年如今被关在城门之外,要是在这一战之中侥幸没死,姓樊的自然可以从战事的角度去为自己辩解。贺知年要是死了……那就更简单,姓樊的绝对不会多说一个字,谁也不知道曾有过这么一个姓贺的年轻人被他拦在了关外。
秦时憋屈地撸了撸毛茸茸的小黄豆,在它的小脑门上亲了一口,突然又觉得自己刚才的反应特别幼稚。
“妈的,老子才不死。”他对小黄豆说:“我家小乖豆才这么大一点儿,我要是死了,谁养你,天天给你抓肉吃……是不是?”
小黄豆捧场地啾啾叫,小圆豆眼水汪汪的,看着特别乖巧。
秦时叹了口气,要是早知道到了关城也并不是就到了家,他早该做好准备的。比如说这一路过来,费心思多找点儿公主螺。
遗憾的是,他找了不少公主螺,但是能催发它药性的灰矿却没找到太多。
秦时觉得眼下的处境还不如当初在石雀城外呢,那时候周围有一道院墙,好歹也能挡一挡,哪像现在,除了身后的城墙,前方就是一片开阔向下的谷地,无论往那边跑,敌人都能一眼看见。
更别说,想跑都不一定能跑掉。

第48章 我的秘密
周围的人有的哭, 有的扯着嗓子哀求城门里的人给他们开门,吵吵嚷嚷,闹得秦时脑袋疼。他干脆拉着贺知年走远了一些。
贺知年问他, “有什么想法?”
秦时叹气, 拍了拍挂在腰上的宽刀,“还能有啥想法, 拼呗。”
贺知年莞尔。
秦时盘着腿在沙地上坐下,解开包袱, 取出饼子和肉干,撕下一块喂给小黄豆,“来,来,咱们先别想那些糟心事儿, 饱饱地吃一顿再说。”
小黄豆是没有忧心事的,欢快的在秦时手心里啄食, 还时不时蹭蹭秦时的手掌, 啾啾叫两声。
贺知年也坐了下来, 从他手里接过一块干饼子开始默默啃。
秦时也咬了一块饼子, 仿佛发泄怒火一般死命地嚼。
在他们身后,那些人还处在一种绝望激动的状态之中,吵吵嚷嚷。还有几个人不知因为什么, 竟然起了内讧, 互相撕打起来。
秦时听了一耳朵, 这些人似乎在抱怨队伍里的两个人因为什么事儿耽误了大家的行程,导致商队没能及时地赶到关城。那两个人似乎是一对兄弟, 都是二十出头的样子,一个护着另一个, 被其他人推推搡搡,强忍着没有还手。
质问他们的几个人与兄弟俩年龄相仿,应该也都是商队的伙计。领头的一个人长着两道乱糟糟的浓眉,皮肤黝黑,面相显得非常暴躁。这几个人里头,就属他的嗓门最大。
“要不是你们俩,大家早就进城了……”
“这么多人的命,你们怎么赔……”
“扫把星……”
秦时听的心烦,随手摸了一块小石头扔了过去。
戈壁滩上石头多,而且大多都被风吹日晒磨圆了棱角。这样的石头,只要分量合适,拿在手里跟硬币的手感相差并不算大。
石头在半空中划过一道弧线,准确地击中了黑脸青年的脑门。这小子哎呦一声,捂着脑门连连后退了几步,一脸火气的转头寻找石头的来源。
“谁他妈的打老子?”
秦时又扔了一块石头。
石头飞得快,黑脸青年哪怕看见了秦时的动作,也硬是没躲过,被这一记暗器砸得后退两步,一屁股坐倒在地。
围着兄弟俩吵吵嚷嚷的那伙人哗啦一下都散开了。
“你他妈……”黑脸青年一下火了。
秦时掂了掂手里的第三块小石头,眼含威胁的盯着黑脸青年,“你再逼逼一个字,狗牙就别想要了……不信你就试试。”
黑脸青年僵坐在地,敢怒不敢言,一张黑脸硬生生憋成了黑红。
秦时的一腔子怒火总算找到了发泄的对象,他从地上爬了起来,恨铁不成钢的指着他骂道:“这帮守城的王八羔子都把咱们给关在门外了,妖怪都要来了,你还忙着窝里横……你他妈的脑子是不是有毛病?!有这个劲儿,你留着打妖怪不好吗?!”
黑脸青年被骂懵了。
秦时指了指他们身后的城墙,“这些狗东西欺负我们手无寸铁的老百姓,你一身力气就拿来欺负自己的同伴,你跟他们有啥区别?!”
黑脸青年的脑袋耷拉下来。之前跟他一起欺负人的青年们也都露出悻悻的神色。
贺知年跟了过来,拍拍秦时的肩膀,揽着他往回走,“行了,抓紧时间把干粮吃了。管别人的闲事做什么。这种只知道欺负自己人的窝囊废,看不过眼杀了就是了。”
他淡淡扫了一眼黑脸青年,冰冷的目光让黑脸青年忍不住瑟缩了一下,觉得他说的“杀了就是”似乎并不是随口说说。
秦时抱着小黄豆又坐了回去,骂了人,他自己心里并没有好过多少。因为眼前的困境依然存在,并没有丝毫改变。
他问贺知年,“我们要死在这里了吧?”
“这谁说得准。”贺知年不由一笑,“我们也不是没有遇到过危险。昌马城那一次,从那么高的地方掉进地下河里,后面还有毒\蛇追着,咱们不也化险为夷了?”
他对秦时说:“天无绝人之路。”
秦时摇摇头,没有说话。
他心里其实是不相信这句话的。如果老天爷真有慈悲心肠,他就没看见楼兰城里那些遭灾的百姓?这些人当中或许有大奸大恶之徒,但也一定有善良的人,他们就活该被妖怪祸害死?!
“走一步看一步吧,”秦时叹了口气,他摸摸小黄豆的脑袋,“你说它是瑞祥,妖怪应该不敢吃了它吧?”
贺知年忙说:“你可别这么想。瑞祥,没有自保的能力之前,就是其他妖怪眼里的一道大菜,还是大补的那种。”
秦时愣了一下,“对哦。”
唐僧还是天神下凡呢,妖怪还不是一个个排着队等着吃他?
秦时把小黄豆抱起来蹭了蹭,“唉,为了你,爸爸……爹爹我也得拼命啊。”
小黄豆快被他压扁了,拍拍短翅膀,不满的啾啾叫。
贺知年哑然失笑。
秦时把小黄豆放在地上,让它自己在附近蹦跶,然后他冲着贺知年抬起了一只手,“贺哥,咱们这一次遇到的情况比石雀城还要危险,说不定咱们就交代在这里了。我呢,肯定是要拼全力的……我的秘密怕是要藏不住了。”
这是秦时刚刚才想到的。
城门外这些人,除了他和贺知年,就是一个规模不大的商队,再加上之前从城门里押出来的几个像是囚犯身份的人,也不足百人。
这其中囚犯们自成一伙儿,商队自成一伙儿,哪怕秦时这会儿突然变身成了邪\教教主,也很难给他们洗脑,让大家拧成一股绳。
在成群结队的妖兽面前,一盘散沙的他们就跟一盘菜也没区别。
在这样的情况下,秦时哪怕拼尽全力也未必能给自己和小黄豆拼出一条生路。什么底牌、秘密,在生死危机面前,啥都不是。
贺知年若有所思的看一眼他的掌心,“你不是捡了好多那个药石?”
秦时摇头,“药石能起的作用有限。如果这一次袭城的妖兽里有上次接触过药石的蛊雕,药效会大打折扣。”
贺知年思索了一下,“药效……是指能够干扰它们的神智,让它们失去战斗力?”
秦时点点头,“接触过药石之后,妖兽身体里会产生一定的抵抗力,再一次接触的时候,干扰的效果就没那么强了。”
贺知年点点头,表示自己明白了。
“当然,等下我还是要配一些药水的。有就比没有强。”秦时说:“不过我要说的不是哪个,你看。”
秦时左右看了看,他们俩距离其他人都有一段距离,至于城墙上方的人,离得就更远了。他也不怕他们能看到什么。
秦时放出了团子。
从楼兰城遇到云家商队,一路走来秦时都处在吃饱喝足的状态。没有遇见过什么能打的妖怪,商队值夜班也都是轮着来。因此他休息的也不错,体能差不多维持在鼎盛状态时的七八分的状态,因此团子也是精神饱满的模样,一得到自由就跟疯了似的在秦时的掌心里来回打滚,都忘了自己还在跟他赌气了。
这一路上之所以压着团子,主要原因还是在于不想引来别人的怀疑。毕竟团子一露面,人还好说,马儿都会表现得惊恐不安。
贺知年一下站了起来,他紧盯着秦时手心里那个猫崽大小的小东西,甚至不由自主的后腿了两步。
“它叫团子。”秦时有些抱歉自己吓到了朋友,“是我的……嗯,我们那里叫精神体。”
团子疯够了,也抬起头开始打量周围的环境,嘴里还嘀嘀咕咕的问个不停,“又是一座城门楼……这是哪里啊?这么些人,怎么都不进去?”
秦时顾不上回答它,他这会儿在意的,是贺知年的反应。
他不知道在这个时代,要怎么给团子的存在下一个定义。不过他早就怀疑贺知年跟沐夜摇光都是缉妖师的身份,按理说,看到团子贺知年不该这么惊奇才对。
书上不是一直在说,古时候天地间灵气充沛,更适合修行吗?按理说,这个时代精神体强大的缉妖师应该比后世更多才对。
但贺知年竟然摆出这么一副没见过世面的样子,秦时也傻眼了。
贺知年的目光慢慢地移到了秦时的脸上,两个人面面相觑,都不知道说什么才好。
良久之后,贺知年抿了抿嘴角,重新坐了下来。
团子在秦时的掌心里艰难地转了个身,好奇地望向贺知年。一段时间没露面,秦时发现这小货吃得好睡得好,又长胖了一圈。
秦时伸出一根手指戳了戳团子的胖屁股,“来,跟爸爸的朋友打个招呼。”
团子不耐烦的翻了个白眼,“你真幼稚。”
它与秦时意识相通,但却无法通过语言来表达自己的意思。不论是吐槽秦时,还是跟贺知年打招呼,在外人听来,都是幼兽嗷呜嗷呜的叫声。不凶,反倒带着几分稚嫩可爱的小奶音。
贺知年不由一笑,他握了握团子友好地伸过来的小毛爪,神情和缓下来,“你是缉妖师?”
秦时想了想,对他说:“在我们那里,不叫这个名字,但做的事情差不多吧。”
贺知年果然知道精神体是怎么一回事儿。秦时心想,要换了普通人,哪里会立刻联想到缉妖师的血统问题。
小黄豆正在不远处蹦跶,一转头见秦时怀里多了一个毛茸茸的家伙,一下就愣住了。它好奇地走近两步,歪着脑袋打量这个凭空出现的毛团子,甚至还想凑过去用尖嘴啄一啄,试试它的口感。
但还没等它凑过去啄它,毛团子打了个滚儿又不见了。
小黄豆顿时蒙了,“啾?”
秦时伸手将它捞进怀里,安抚地摸摸它的小脑袋,“别急,有机会再见到它的,到时候你们再一起玩。”
小黄豆得到了一个亲亲,很快忽略了这个小插曲。它从秦时怀里挣扎下地,跑到一边去挖石子去了。
贺知年回忆起了初见时他那一身怪异的装束,“你的衣服、水囊还有兵器……”
秦时点点头,“都是统一配发的。”
贺知年想了想,摇摇头,“你们的工匠,技术很好。”
秦时露出骄傲的神色,但很快这表情就变成了沮丧,“也不知道我还能不能回去……我说这些,是想告诉你,等下妖怪赶过来,我们估计要拼命了……到时候我肯定要放出这个小东西来帮忙。我不想瞒着你,提前给你说一声,打个预防针,免得到时候惊到你。”
“预防针?”贺知年脸上流露出茫然的神色,“那是何物?”

太阳朝着西边的地平线缓缓落下, 天光开始变得暗淡。
嚷嚷累了的商队诸人和之前被士兵从城里押解出来的囚犯都精疲力尽,被迫安静下来,他们各自围成小圈, 有的一脸颓丧的等死, 有的则交头接耳,不知道在谈论些什么。
秦时也难得的放松下来, 枕着自己的手臂躺在地上,出神地凝望天空中渐渐绚烂起来的晚霞。
城外的地面大约是经过了军士们的整理, 更平坦一些,也没有那么多硌人的大石头。但就这么躺着依然不会舒服到哪里去。秦时却管不了那么多了,白天的时候他们赶路也是很辛苦的,他们一定得抓紧时间好好休息。
等下夜幕降临,妖怪们就要来了, 他们这些人还得拼命呢。
小黄豆像个没心没肺的小娃娃,欢快地在秦时身上跳来跳去, 偶尔还在秦时的胸前摔一跤, 然后用尖尖的小爪子抓着秦时的脖子和下巴借力让自己爬起来。它的劲儿不大, 抓着秦时的时候有点儿痒, 但是并不疼。
贺知年看的想笑,“你对它倒是很纵容。”
秦时懒洋洋的笑了笑说:“养孩子嘛,养过一个就有经验了。团子刚出现的时候, 比它还淘气呢。还话唠, 从早到晚小嘴叭叭的说个不停, 我恨不得把它嘴给堵上。跟它比,小黄豆简直乖死了。”
秦时说着伸手摸了摸在他身上跑酷的小黄豆, 玩游戏被打断的小黄豆不满地啾啾叫,在他手臂上浅浅地啄了一口。
贺知年摇摇头, “你实在出乎我的意料。我以前还猜你是西域哪一个小国秘密培养的缉妖师。”
秦时诧异地挑眉,“怎么可能,你没看我一副中原人的长相?”
贺知年笑着说:“西域各国都有与中原通婚的事,长相算不得什么。不过你的实力确实超出了我的预期。”
“你是说团子?”秦时想了想,说:“我的老师曾经告诉过我,等我自己能力提升了,团子也会变得更厉害,到那时,它就可以在战斗中与我打配合。”
贺知年脸上并没有流露出特别惊讶的神色。
秦时就明白了,贺知年之前的惊讶的并不是看到了团子,也不在团子本身,而是……秦时竟然拥有精神体这个事实。
“精神体,或者在这里叫别的什么名字,”秦时问他,“这种事你是知道的,对吗?”
“很多人都知道,只是很少有谁亲眼见过。”贺知年看着秦时,目光中隐含深意,“你其实也猜过我们的身份,对吗?”
秦时点点头,“我听赵百福商队里的人说过,镇妖司的人跟妖族之间爆发大战,镇妖司四分五裂……所以在遇见你们的时候,也猜过你们会不会是缉妖师。”
“我们确实是。”贺知年没有隐瞒,坦坦荡荡的承认了,“镇妖司也确实面临四分五裂的局面,很多同袍都不知逃亡到了哪里。”
秦时疑惑的也正是这一点,“据我所知,初唐年间,袁天罡亲自出马,在各地设下封妖大阵。这个时候才过去百多年,妖怪怎么会这么猖狂?”
贺知年英挺的浓眉微微皱起,似乎在思索要怎么回答这个问题,然后他说:“你知道达官贵人给自己修建的陵墓吗?”
秦时挠挠头,觉得这个问题有些不好回答。前世他上学的时候也参观过这个陵那个陵的,但那能算是“见过”吗?
贺知年说:“身家丰厚的墓主,会在陵墓中放置不少金银财宝。为了防止被贼人盗墓,封住陵墓的山石都非常厚重。”
秦时点点头,表示明白他说的意思。
“这块石头,一般要有数名、甚至数十名壮年汉子才能推动,最终令它合拢。”贺知年说:“封妖大阵也是如此,阵法设立、开始运转,最终起效……都是需要时间的。就好比封墓的最后一块石头,需要时间去推动它合拢。”
秦时愣住,“你的意思,现在的封妖大阵,还没有完全合拢?”
贺知年微微颌首,“所有的人都知道,待大阵完全合拢,就能够彻底阻断那些被封印的大妖们的能力,它们也无法再对人界施加影响。但在大阵的封墓石合拢的这一段时间里,妖族的反抗也是最为疯狂的。”
秦时呆住了。
“我们就处在最危险的一个阶段,”贺知年目光如水,沉淀了无数的汹涌的过往,“没人算得准这个阶段到底还有多长时间,但只有我们熬过去,子孙后代才能免受同样的辛苦。”
秦时想想自己在后世时的生活,那些与妖族之间的战斗,简直想拍拍贺知年的肩膀说一句,“兄弟,你想得太美了,那些大妖都被封起来了也没死心啊。千百年下来,一直没有停止作妖。我就是个活证据!”
秦时不知道说什么好了,闷闷的出了半天神,才又问道:“那么,你们应该有不少战友,缉妖师扎堆的地方,精神体这种东西应该不会太罕见吧?”
贺知年摇摇头,反驳他的话,“战宠可遇而不可求。怎可能会常见?”
秦时这样说,是因为团子刚出现的时候,队里的老顾问胡老曾说这种能力跟血统有关。千百年来,在半妖的后代当中,妖族的血统被不断的稀释,拥有强大的血脉力量的后代也就越来越少。而现在是千年之前,按理说,妖族的血脉更精纯才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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