藏仙—— by一只猛禽
一只猛禽  发于:2024年07月03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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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胆贼人,休想逃走!”
拍卖师白狐低呵一声,爪下亮起赤色的法阵,叮的一声如有虹光扩散开来,是拍卖场四周的结界得到了加强。
“少主大人您放心!谁也逃不出我的结界!”白狐狸胸有成竹道,殊不知他的结界就在刚刚已经被江御动过了手脚。
蒋玉闻声不禁担心地扯了扯在前面开路的独夏:“他说的是什么结界?我们闯得出去吗?”
独夏面无表情地挥刀捅开了扑上来的虎族侍卫:“不知道,看着感觉是我一脚的事。你跟紧就行了。”
“那就交给你了!太岁胎真的很重要,我们必须要把它带走。”
“知道,你说过很多次了。”
独夏说着又是一刀,墨族引以为傲的尖齿利爪在他的刀下近乎不堪一击。
直到眼前忽然雪光一闪,随着那障眼的法术一同袭来了一根粗壮的豹尾。
独夏两刀挡下了直朝他面门飞来的数只暗器,正蹙眉查看刀上被硌出的凹痕时,低低“咦?”了一声。
只见一根黑白相间的绒尾神不知鬼不觉地缠上了他握着刀柄的手,在手腕处已经勒出红痕,好像这尾巴的主人再稍一用力就能绞下他的右手。
挡住他们二人去路的正是商陆麾下的一员大将,雪豹雪煜。
“把东西给我。”
雪煜勾了勾手,冷冷地看着独夏身后的蒋玉,
“不然下一个被我绞断的就是你们的脖子。”
独夏对他的威胁视若无睹,只垂眸仔细盯着自己的手腕。
他竟完全没有感觉……是最开始攻上来的雪光里藏着麻痹知觉的毒素吗?
“独夏……”
蒋玉有些犹豫地看着独夏如傀儡般被扯起抬高的胳膊,要用强力的咒令把风曲叫来身边吗?还是先用缓兵之计假意把太岁胎还给面前这人,等风曲来汇合了再夺回来?
“干什么,你不会想给他吧?”
独夏瞪了蒋玉一眼,
“那可是我们花功夫抢过来的。”
雪煜听了不觉怒笑道:
“你不仅胆大包天,还无赖至极,看样子你是个惯犯,少主大人掌管的鸦川里可容不得你这种祸乱之徒,我今天就断了你的手…………唔!!”
电光火石之间,紧紧缠在独夏腕上的豹尾忽然失了力,而独夏藏在身后的另一只手上握着的暗器也被卸了去。
雪煜闷哼一声,不可置信地看着那突然出现、将他打飞出去的人在视线中变得越来越远,独夏也怔然地看着自己发麻的左手虎口,半晌才意味深长地抬起头。
他突然皱了皱鼻子,像是在嗅那出现在他和雪煜之间、披着斗篷戴着面具的人身上的味道。
江御透过他随手从人群中摘走的峥骨面具确认了雪煜和独夏都没有受伤。
他不否认雪煜作为商陆的近侍有几分过人的本领,可惜他的对手是独夏,刚刚那情形他若是不出手,独夏一定会以断掉右手为代价一击杀死雪煜,落得个两败俱伤的下场。
独夏垂下握刀的手,似是确认了他身上的气味,揶揄道:
“巧啊,兰时仙尊,没想到在这荒蛮鸦川又见面了。”
蒋玉闻言震惊不已,错愕地看着面前裹得严严实实的人:“兰时仙尊!真的是你吗?你怎么会在这里?季凌纾不在你身边吗?”
“我们暂时分开了,”
江御之所以要戴面具也只是不想让雪煜认出,以免他在拿到莫邪剑之前被鸦川众人给当做瘟神赶出去,
“你们要太岁胎做什么?”
独夏用下巴朝蒋玉点了点:“他说要锻造把什么能弑神的剑,要以太岁胎为锻材。你知道的吧,我们都看那个星君可不爽了。”
“你们都?”江御声音很轻,同时不动声色地看了眼在远处和商陆缠斗的银发男子。
那位的打斗方式和所驾驭的神雾看起来可是深得明宵星君的衣钵,不知到底是什么身份。
“莫邪剑是上古神器,锻造图谱不仅不完整,全天下也仅存一份,你们从何处得到消息说太岁胎是重要材料的?”江御又问。
独夏耸了耸肩,侧身看向蒋玉。
蒋玉不禁语塞起来,他也不知道该怎么向江御解释,他确实没见过图谱,知道莫邪剑和太岁胎也都是因为在来到这个世界之前曾经在这款游戏的策划案中读到过并有幸记得……而且之前风曲和独夏也从来没问过他这个问题。
风曲唯他马首是瞻,独夏则是因为对圣神的杀意已经到了把死马当活马医的地步,说实话他对于能不能成功铸剑也没有把握,只是想尽可能多地帮上江御……
对了,反正他们造出莫邪剑也是为了给江御用的。
蒋玉眨了眨眼,正绞尽脑汁思考着要如何说服江御用莫邪剑,却听见江御先一步开口问他道:
“寻找太岁胎,还有锻造莫邪剑,都是你的主意?”
“嗯。”蒋玉点点头。
江御展眉,“难以解释的话就不必说了,我记得你身上也有限制,勘破天机不是会失去意识吗。除了太岁胎之外,你还知道有哪些铸剑所需的材料吗?”
蒋玉睁大眼睛:“仙尊你、你愿意信我?!说起来你为什么会在这拍卖场里……难道你也在为了铸剑收集材料?”
江御点了点头。
虽然不相信他身边突然出现的那个银发男人就是了。
他答道:“那边那只白虎是刚即位的鸦川少主,我和他做了约定,他正在帮我铸剑。”
蒋玉心口一酸,见到江御时他情不自禁地就觉得浑身安心,他们的初心就是想要打造出这样一个让人可以肆意依靠的角色。
同时他还觉得十分对不起江御。因为他们在那个世界里太软弱太没用,害得江御要从神坛跌落谷底,沦为承接那些贪婪欲望的容器。
好在目前看来,一切都还有转圜的余地。
而且江御孤身一人在这个世界里还坚强地和天道做着抗争,蒋玉心里大概有数,现在包围着他们的扭曲天道极有可能就是他那些抢夺走这款游戏的同事们的贪欲化身,或者至少是受到了那些人的影响。
哪怕杯水车薪,他也想助江御一臂之力。
“我能想起一些,在这里,我怕我哪天会突然忘记,就都写了下来。”蒋玉边说边从胸口处的荷包里掏出一只香囊,香囊里装着数枚被叠成指甲盖大小的墨纸,他从里面找出了一枚递给了江御。
反正目的都是为了铸剑屠神,交给财大气粗的鸦川少主和见多识广的兰时仙尊不是更加事半功倍吗。
江御小心翼翼地展开,纸面上密密麻麻地写着大约十几种材料,有些他见过,有些他也闻所未闻。
“其实前段时间我和独夏他们已经四处游历收集了一些。”
蒋玉顿了顿,看向独夏,征求着他的同意。
独夏双手枕在脑后,“我只会用刀,不擅长用剑。”
这就是同意了。
蒋玉欣然朝他道了谢,又取下了挂在脖子上的储物玉牌交予江御:
“虽然不多,还请你一定要收下,”他顿了顿,状似无意地扫了眼远处的风曲,见风曲正在酣战中,才压低了声音提醒江御道:“仙尊,一定要尽快,还有……如果到了某种境地时,你一定要独善其身,只要你不倒牌,一切就都还有希望。”
“某种境地?”江御微微蹙起眉,能听出蒋玉语气的沉重,知道他并不是在危言耸听。
蒋玉只朝他摇了摇头,“仙尊,我相信你。”
他不想让那被人乱改的游戏结局玷污江御的耳朵,但却又不得不忧心于那可能出现的情形。
他记得的,在扭曲的结局里,季凌纾在失去痛觉后相继又丧失了人伦、道心,甚至同理心,变成无恶不作的魔头,疯狂地将江御束缚在了不见天日的黑暗之中。
而哪怕在如此境地中的江御,其实也是有机会逃走的。
甚至不知是出于他本人意志的反抗,还是出于那些游戏策划者的恶趣味,在结局的故事中,江御曾经成功逃出过季凌纾的魔爪。
但很快,他又被抓了回来。
因为季凌纾装作乖顺,装作可怜,装作是迫不得已才变得疯魔,他太懂如何戳中江御的软肋,逃走的江御终究是放不下他,再次回到了泥潭之中。
而随后季凌纾对他的凌辱也开始变本加厉。
他甚至伏在江御的耳畔,笑意盈盈地威胁他说,
“师尊啊,你只要敢反抗一下,我就多杀一个金霞宗的弟子,等杀完了那些骂过我野种的人,就该杀那些可怜的无辜之人了。”
蒋玉因此一直畏惧着季凌纾,甚至先入为主地觉得他天生恶劣、生性薄凉。
直到他切身和他们相处过,方才胸口发闷地顿悟过来——季凌纾的纵欲和疯魔,无情和残暴都是那些身居上位的“创造者”强加给他的意图。
而他祈求江御不要离他而去时“装出来”的可怜和绝望,才是那被他人欲望给凌驾甚至掩埋的本心。
才是真正的他。

第136章 合辅
“对了,江仙尊,你刚刚说那边那位白虎墨族是……?”蒋玉忽然想起内场之中还有二人在交缠互搏,打得你死我活。
“是新上任的鸦川少主。”江御回答道。
“不,不是这句,你刚刚后面那句是怎么说的来着?”
“我和他做了约定,劳他帮我铸剑。”
“……也就是说他现在和你,不,和我们是站在一边的了!”
蒋玉猛地一拍脑袋。
他潜意识里总以为江御只会和季凌纾这一个墨族产生纠葛,可这世界远远比他所知晓的更加复杂且瞬息万变,这一路上所识的仝从鹤也好,独夏也罢,还有刚刚那突然冒出来的墨族少主,他之前都是不认识的。
而且据他所知,原本的游戏剧情设定中,季凌纾到终末结局都是以墨族少主的身份堕落成魔的,现在却突然冒出来了一个什么新上任的白虎少主,不管是好是坏,至少说明事情的发展正在缓缓偏离设定。
“有什么问题吗?”见蒋玉眉头紧蹙,江御不免问道。
“我把他当成敌人了!风曲会杀了他的!”蒋玉回想起风曲那嗜血冷情的眼神,心里登时一顿发虚,按照江御所说这白虎少主有钱有闲的,要是被风曲给刀了,可是要耽误铸剑的。
“无妨,商陆修为不低,没那么容易死。”
江御清楚商陆的实力,至少在金霞宗的羡阳以上,临门一脚就是飞升破境。
见蒋玉依旧面露焦急之色,江御又补充道:“他马上就能够到飞升成圣之劫,琉璃海下除了我没人是他的对手,不过你也无需担忧你那位朋友的性命,只是抢个东西而已,不至于痛下杀手。”
“不行不行,抱歉了江仙尊,我得先去让风曲住手。”
蒋玉焦急地摇了摇头,左顾右盼起来,像是在混乱的人群中寻找着往里深入的道路。
没想到蒋玉在知晓了商陆的修为即将高至飞升后仍然忧心忡忡,江御见状不免又在心里对那叫风曲的人多了几分留意。
蒋玉茫然四顾一番后没走远半步,江御看他面露难色,又看一旁的独夏依旧抱着手无动于衷,叹了口气后好心问道:
“要我带你去找他们吗?”
“不劳烦仙尊你了,”
蒋玉一低头,忽然看见江御手里提着的不知从谁手里悄悄抢来的铁剑,不由得眼里一亮:
“仙尊把这个借给我就好!”
独夏的刀上镶有简遐州的头骨,被他宝贝得紧,决不会借给蒋玉用。
而江御手里这把反正也是趁乱劫来的,不会不借。
他正以为蒋玉是掌握了御剑飞行之术打算从众人头顶上开路时,却突然见蒋玉抽出剑身就朝着自己脖颈狠狠刎去。
“你……!”
江御一愣。
饶是他也没料到刚刚还聊得好好的人转头就要自刎,蒋玉的力度足以让他自己血溅三尺,江御反应再快,也来不及按住他的手腕……!
“噔——!”
“嘶……”
只听一声无奈的低叹传来。
“想要我出现的时候喊我的名字就好了,不必拿命来召唤我的。”
只见是风曲恰时地出现在了蒋玉身后,一手扼住了他的胳膊,另一手挡在他的脖颈前,替他挡住了那锋利的剑刃。
一连串滚烫的血滴淌湿了蒋玉的衣襟。他回头看向风曲,挑了挑眉:
“你架打得太兴奋了,我叫你你没听见。”
风曲无奈笑笑,夺去他手中的剑后才去擦拭胳膊上被蒋玉剐出的伤口,“定是您没有诚心喊我,否则我不会听不见的。”
他舔了舔唇又道,
“许久没有碰上过这么强的对手了,不过拜您所赐,太岁胎在最后又被他给抢回去了。”
“不用再抢那太岁胎了。”
“哦?来的时候您不是说特别想要吗,怎么突然改了主意?”
“反正就是不想要了,你什么时候开始喜欢问为什么了?”
蒋玉反问风曲道。
锻造莫邪剑一事他只暗地里告诉了独夏,因为这上古神剑最终是要指向明宵星君的,风曲嘴上说过再多次唯蒋玉马首是瞻,也终究是明宵星君降下来的“神颂”,蒋玉不敢让他知道他们在谋划什么。
风曲只弯了弯眼:“你不想要便不要了呗,怪我多嘴了。”
他落下话音后,目光深讳地瞥向了站在他们二人身后的江御,可惜江御早已用篷羽将自己裹得严严实实,暗色的薄绢垂至颈部,让人看不清他的面容。
“这位是?”风曲问道。
“我的一位旧识。”蒋玉许是看出了江御不想暴露身份,便替他开口回答道。
“没想到您在鸦川还有人脉呢。”
“少揶揄我了,”蒋玉懒得搭理他,“惹出这么大骚乱,鸦川以后怕是要命令禁止我们入内了,还不快撤?”
风曲拿下巴点了点独夏所在的方向:“骚乱是他惹的。当然您如果非要怪在我头上的话,我也只好认错了。”
独夏半耷拉着眼皮,似乎只把风曲当做蒋玉手下一把会说话的刀,指了指不远处:“啊,大老虎要追过来找我们麻烦咯。”
风曲一脸无所谓地看着蒋玉道:“您下命令的话,管他老虎还是狮子,我都能帮您料理干净。”
蒋玉顺口挑衅道:“那要是圣神呢?你能料理吗?”
风曲脸上的神色肉眼可见地僵硬了一瞬。但他很快又展开了笑颜:“我是被赠予您的物品,随您想怎么使用都可以。”
蒋玉闻言悄然垂眼看向自己的手背,原本三道整齐的咒令此刻已经褪去了一迹,看来那白虎少主果然本事了得,能让他消耗掉一次使用风曲这神颂的机会。
他叹了口气,命令风曲道:“现在先撤出这里。别被那老虎抓住了。”
二人说话间江御已经神不知鬼不觉地从风曲身后绕过,给蒋玉打了手势,示意他来拦住商陆。
虽这一面见的短暂,但蒋玉一直悬着的心终于落下了几分。
他们和江御擦肩而过时,江御用轻到只有他才能听见的声音拜托他道,
“古剑的事交给我,但有另一件神器想烦请你帮忙。”
“另一件神器?”蒋玉讶然地眨了眨眼。
“嗯,”江御点点头,“独夏那里应该也有线索,简遐州生前帮我调查过许久。是一件名为无极山海图的上古神器。”
蒋玉听到这名字便立刻想起,他刚来到这世界里,被带回金霞宗里的那段时间就在江御的花坞里见到过有关这无极山海图的古籍。
只是他没想到江御也会如此信任他……竟然把这事委托给他。
“只有你能读得懂那些上古铭文,”江御顿了顿,“重铸神器这种天方夜谭的事,如果没有你,几乎就不可能完成。”
“我知道了,交给我吧!”
蒋玉了然。胸有成竹地朝着江御点了点头。
那些晦涩难懂的远古铭文在他眼里看起来就和寻常的简体字没什么不同,他想这大概是他唯一能帮得上忙的地方。
可莫邪剑能斩圣神,那无极山海图又能做什么呢?
据他在花坞里读的那些籍卷,无极山海图似乎只是一条能凭空开出花来的帕子。
江御要花做什么呢?他已经有满满一花坞的花了不是吗?
蒋玉被风曲扛在肩上,独夏跟在他们身后,风声呼啸着从他们耳畔穿过。
他们有一搭没一搭地聊着。
“既然不要那太岁胎了,您下一步想去哪里玩闹呢?”风曲问。
“回平玉原,”蒋玉悄悄看向独夏,“独夏,我想去你和漱冰仙尊曾经一起生活过的地方看看,可以吗?”
“我无所谓,”独夏耸了耸肩,“想去就去,刚好我攒了一堆衣服要烧给他。”
独夏热衷于在衣服上绣各种纹样的花式,然后再烧给简遐州,一起收集铸剑材料的这些天里,蒋玉亲眼看着独夏绣过各式各样的花纹。
虫鱼鸟兽,竹云星月……
……咦?
蒋玉眉心忽然一跳,像有一簇闪电穿过脊椎直劈而下。
独夏从来没有绣过任何一种花。
不,甚至在他来到这个世界以来,除了在江御的花坞里,他没有在任何地方再见到过……花。
作者有话说:
小狼下一章赶到现场和师尊见面!让大家久等了!

在江御的掩护下,独夏一行人顺利溜出了一片混乱的竞卖场。
商陆本欲继续追捕,看到江御手中的储物玉牌后不解地顿住了脚步,待召出玉牌中储存的物料查看后才讶然道:
“这些都是铸莫邪剑所需的材料?你怎么突然得到了这么多?”
江御便简洁地向他说明了蒋玉他们此行的目的。
商陆听完挑了挑眉:“虽然是误会一场,但刚刚与我交手那人修为高深,神秘莫测,我不能放任这样的人在我鸦川内横行。”
江御本也留意着风曲,闻言问道:“你和他过了多少招式?觉得他实力究竟如何?能看出来门派源系吗?”
商陆摇了摇头:“我对琉璃海中的仙宗本也了解不多,看不出他的来历。我和他对战时感觉十分不好……就像是在照镜子一样,我若出手狠厉,他便也猛烈追击,我如果柔劲防御,他的攻势就也变得绵软。”
他边说边垂眼看着自己的手,在江御身旁时他已经收敛起野兽的形态,但在刚刚他的虎爪可是能凭空撕碎铜墙铁壁,甚至能击碎神雾。
可和风曲对垒时,拳头砸在风曲的神雾上就像打进了泥沼里,一星半点的水花都击不起来不说,反倒陷进去了一般被迫化了力。
感觉就像他的力量和神雾都在被源源不断地汲取似的。让人十分不爽。
“我看他似乎受了伤,这么说还是你占了上风。”江御淡淡道。依稀记得风曲赶到蒋玉身边时衣衫上沾着点点血迹。
商陆却自嘲地笑了一声,掀开了他胸腹前的铁甲给江御看,只见壮硕紧实的肌肉上横亘着一道触目惊心的淤紫,不断有血色从皮下渗出,
“我伤他的同时他也伤到了我,虽然不怎么严重,但我可是墨族。”
商陆没把话说透,江御却已经紧蹙起眉心。
墨族的自愈能力非同小可,但商陆身上这道连皮都没破的伤却迟迟不见有愈合之势。这都是拜风曲的神雾所赐。
“你觉得他是冲墨族来的?”江御问。
“我们墨族本就难以掌控神雾,靠强悍的身体力量和恢复能力才能有一席之地,而现在却有人的神雾能抑制我们独有的自愈能力,我不可能不重视。”
商陆将太岁胎存入了玉牌交还给江御,四处张望了一番,又问道:“怎么不见雪煜?我分明交待了他要贴身侍护你。”
江御面无表情,状似随便指了个方向道:“没看见,许是刚刚人群混乱被撞飞了出去。”
商陆:“……”真不是被你打飞的吗。
江御无情地忽略过有关雪煜的话题:“那你打算怎么做?要去追那个用神雾的白发男吗?”
“此刻再追也是追不上了,我自有安排。现在以你为重,别让节外之枝耽误你的要事。”
商陆吩咐手下的人去找回雪煜,顺便也把处理竞卖场里烂摊子的任务交给了他,让人传话给他记得把金子房里的鱼僧带回来方便江御调查於菟。
二人则先一步返回了铜雀阁,一方面是把铸剑材料护送给阁中的炼剑师,另一方面则是商陆身上那道伤无法自愈,需要阁中巫医施法敷药。
他那道瘀伤离心脉太近,疗愈之前不可再大肆动用神雾。
江御念及他到底是为了帮自己铸剑才受的伤,再者也好奇墨族内自成一派的巫医会如何施法,因而也跟着去到了少主殿内。
商陆休憩居住之处,属于他的气息自然强烈,还没进殿那一直匍匐在江御肩头的小狼毛球就龇牙咧嘴地炸了毛,江御发现它在不知不觉已经不再是最初那简陋敷衍的圆球形,而是越来越像一只真正的小狼。
不过因为太小只了,其实看起来更像小狗小狐狸一类的,没有半点猛兽的样子。
也不知季凌纾现在在哪,什么时候能赶到鸦川来。
他原本是想一个人在鸦川处理好一切,明宵星君他没把握能立刻除掉,但至少要找到於菟阻止季凌纾再度被反噬蚕食。
那天他也不是突然想通,更不是因为一时兴起改了主意才要召季凌纾尽快回到他身边,而是因为季凌纾通过玄星秘境的时间比他所想的要短太多。
这让他缓然地意识到,身边人早已不是只能活在他庇佑下、手无缚鸡之力的可怜幼狼。就像不知不觉间季凌纾已经比他个头要高了一样,被他养大的不是人畜无害的徒弟,而是货真价实的野兽。
很多事情,已经瞒不住季凌纾。
小毛狼在江御肩上不停地嚎叫着,甚至在商陆因为廊壁变窄而不得不和江御靠得近了些的时候还嘎吱狠狠咬了他一口。
江御倒是手快,一把将它捞了回来,正欲开口教训,谁知那前一秒还满脸狰狞的小毛狼下一秒就变了脸,泪眼汪汪地望着江御:
“呜……”
这一点简直和季凌纾一模一样。
“……”
江御叹了口气,把他塞进了袖间,朝商陆道,“我手里有许多疗伤用的灵草,都是金霞宗里上乘的品质,不知对你的伤有没有作用。”
商陆只笑:“季凌纾小时候如果闯了祸,你便这样代他表达歉意吗?”
江御正色道:“季凌纾比它乖多了,从来没给我闯过祸。”
商陆脸上写满了不信,侃笑道:“恐怕是因为他做什么在你眼里都是对的。”
江御没再答话,二人抵达少主殿,商陆在前推门走了进去,殿内已经有位巫医恭候着他们。
那巫医拖着蛇尾带着眼纱,始终低垂着双眼,似乎很是畏惧商陆。
她看了眼商陆身旁跟进来的江御,面露犹豫。
商陆淡淡道:“无妨。你只管看伤。”
蛇医又悄悄瞥了江御一眼,不敢多言,低眉顺目地端来了药杵,替商陆查看着前胸的伤痕。
江御留意到,商陆似乎一直在观察着她见到自己时的表情,看那蛇医没什么反应,他眼里似乎流淌而过了几许淡到难以捕捉的失落。
蛇医从面前经过时,江御才看清她尾巴上拴着一条小臂粗细的锁链,锁链自宫殿的最深处延伸而出,已是锈迹斑斑,不知锁了她多少年。
他不禁有疑,商陆打回这铜雀阁并没有多久,这蛇医却好像已经在这里守了许多年,而且眼神浑浊呆滞,像是一具只会行医的空壳。
没等他细想,蛇医已经调配好了一方药泥,用手里的玉杵将药泥抹上了帕子,“啪”的一声盖在了商陆的伤处。
“嘶。”
商陆闷哼一声,疼得皱起了眉心。
江御的目光随之落在了他身上,上下打量了一番后,问:
“我看你的部下们,包括那位雪煜,身上无不都挂着各种各样的旧疤,只有商少主身上光洁无暇,白虎一脉的恢复能力竟如此强大,连疤痕都不会留下吗?”
他在季凌纾身上见识过墨族的自愈力,但饶是季凌纾变回原形狼身,伤口也只是能尽快止血愈合,留下的疤痕却要许久才能消去。
他这话问出口后,一旁的蛇医不觉浑身绷紧起来——她怎么没来由地就觉得面前这人这是看上了她们少主身上的好东西想抢走给别的谁去呢?
商陆倒是习以为常,对江御也向来有问必答,
“你说的没错。只不过我强于他人的自愈能力并非源自白虎血脉,而是遗传自我们的母亲,上一任鸦川的主人。”
他顿了顿,又道,
“因为我的父亲所属的白虎一族当年并不得势,我刚出生就被流放至了大河那头的苦寒之地,自有记忆以来我身边便没有任何血亲家人,这能力是母亲留给我的唯一一样东西。”
“你找到我,除了想要我护你飞升,也是想问我有关你母亲的事吧。”
江御叹了口气。季凌纾和商陆共同的母亲季娅确实是在他面前死去的,但有关那时的记忆他却迟迟未能回想起来。
商陆轻轻点了点头,转而继续道,
“你刚刚说我身上不见任何伤疤,就连此刻也不过是一点小伤就急着来医治,肯定会觉得我小题大做吧。”
江御没有言语,商陆便自顾自又道,
“这也是没办法的事,想要统一鸦川,就必须要向母亲那样拥有能够服人的强悍本领。我继承到的自愈力便是部下服从于我的根源,如果我的身上出现伤口,便不再是一个能够服众的君主,而是变成一个谁都能取而代之的猎物。”
“……短短数百年你能有此修为,天赋是一回事,更多的则是来自你的将士们对你的信仰。”
江御在心里冷笑。
怪不得商陆总预感他的飞升是一场劫,原来是明宵星君感觉到了威胁,是怕鸦川里再生出第二个於菟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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