比起现在的谢总——他那个喜欢男人的同性恋表弟,这个侄子不知稳重了多少倍。
“好好好,伯父现在看见你这么优秀啊,这一整颗心呐可就落地了!”
郑启源意有所指地瞟了眼谢忱。
谢忱和谢逢歌两人都是清贵的长相,身高腿长气度不凡。
但不同于谢逢歌的冷淡疏离,谢忱着一身禁欲西装,清贵典雅间却透出几分玩世不恭的风流,仔细端详下来使人不经意想到流连花丛的情场高手。
但事实相反,谢忱从年少时就有一个从一而终的恋人——是个男画家。
近两年,谢忱一直计划和恋人移民荷兰。那是个同性婚姻合法的国家,背靠欧洲也正是块适合艺术疯狂生长的土壤。
这也是谢忱如此急切地培养谢逢歌独当一面的重要原因之一。
见郑启源这种目光,谢忱也是不愠不恼。
慢悠悠品茶笑道:“虎父无犬子,我大哥大嫂的孩子,聪明、机警、有胆量、有魄力,以后整个谢氏交到他手上自然放心。哦对了,听说我那大侄子最近在欧洲又惹了什么事情,这倒是不省心了。”
郑家的那个败家子,比谢忱小不了几岁,仗着背后家大业大可劲儿地在国外造,性取向是比谢忱正常了,但正经谈的没几个,整天尽和外i围模特们瞎混。
最近又惹了欧洲大客户的情人,搅和了间豪门丑闻出来,搞得郑氏一笔大生意泡汤,国内国外地焦头烂额。
谢忱说“虎父无犬子”,这也是在骂郑启源生的儿子差劲自己也好不到哪里去了。
郑启源一口热茶气得差点喷出,原本还在小辈跟前端着长辈架子,这会儿又红着脸去看郑老太太。
“这这这……姑母你看看这可是谢忱说出来的话??”
“行了,你家那小子是该说。过两年谢忱也去欧洲,正好让他教教,逢歌也是他教出来的,好得很。”
郑老太太言语嫌弃,七十多岁依旧精神矍铄,唯独身下坐着的轮椅,显示着她腿脚的不便。
她目光落到谢逢歌身上,立马又和蔼下来,好像是透过谢逢歌的脸看到了故人。
老太太深深叹口气:“不说了罢,谢训和江娱如果当年那趟飞机没有失事,逢歌也不用我来带,谢训自己教也比谢忱要教得周到。”
“是要周到多了。”郑启源语气古怪道:“喜欢谁不好,偏要喜欢个男人,不能传宗接代就算了,还几次把姑姑您气进医院,这种人要来干嘛?”
谢忱微一挑眉,正要说什么,老太太就已经神色不虞地摆了手:“好了好了,不说了。”
早些年郑老太太因为谢忱性取向的事,没少和谢忱这老来子起争执。
大儿子夫妻俩出事后,她一直把唯一的小儿子当继承人培养,没想到最后还是要走。
现在她年纪大了,谢氏也有了新的继承人,老太太也不愿意再在谢忱的婚事上浪费情绪。
郑启源知道自己说错了话,忙不迭多陪小心,谢逢歌站在轮椅背后,眸色愈发深沉。
谢逢歌正是因为从小被老太太拉扯大,所以对谢忱的整段恋情,从学生时代地下恋、到走出校园双双出柜、到和家里不断争吵、再到最几次把老太太气进医院……
最严重的时候老太太险些没抢救过来,脑梗瘫痪了数月,最后落下腿脚不便的毛病,只能坐着轮椅。
谢忱大概也是心存愧疚,这才没有直接带着伴侣出国定居,而是答应老太太等帮着把新的继承人培养出来后再退位让贤。
这些年,谢逢歌把所有的一切都看在眼里。作为谢家唯一的孙辈,他自然而然地被选作成为唯一的继承者。
几千亿的资产转移到他身上,同时巨大的责任和迫切的期待也如洪潮般朝他裹挟而来。
谢逢歌向来沉闷,他有自己的主见,也需要这样一个位置去施展能力和抱负——
至少在确定自己是喜欢兰笙之前,他对接任谢氏集团一事,对伴随这件事而来的压力、挑战以及种种风险,都从未感到过不妥和难以处置。
更何况他从小就是由郑老太太一手带大,在感情上,他大概也是要依着老人家的。
谢逢歌从来不是外人描述中那样性情冷淡、无情无爱的高岭之花。
对亲手抚养自己长大的祖母如此,对年少时一瞥惊鸿的兰笙,也是如此。
谢逢歌全程陪观,老一辈人的话题从集团业务聊到家事,再到郑家家事。
这时候就算是老太太和娘家人那边的私密对话了,谢忱就带着谢逢歌离开了老宅。
车上,两人坐在后座。谢忱先朝老宅的方向挤了个眉头,俊雅的脸上多有烦躁。
他深黑色西装裤包裹下的两条腿修长而随意地岔开,定制皮鞋擦得锃亮,典雅又凌厉,寻常人光是看一眼就要闪开目光。
“郑家那边来了人,你奶奶叫你过来见见,她想以后你接手也多和郑家娘家那边相互照拂,这个意思你懂吧?”
谢逢歌余光照着谢忱,表情始终无波,但自带地也是副拒人千里的威势,存而不露。
“听出来了。”
谢逢歌淡淡道:“郑宇那边在欧洲出了乱子,这次祖母能帮,以后次次再来,祖母多半也不愿再帮了。”
“这件事你也可以装不懂。”
谢忱向后枕在椅背上,抬手按了按太阳穴,一副头疼的样子。
“郑氏前些年还算对我们有点价值,近年来频频出现纰漏,未来只会越拖越垮。老太太帮着母家那是讲究一个情面。但商场上哪有这么多情面可讲,该断则断,别被老太太一时心软带沟里了。”
这话即便谢忱不说,谢逢歌也是这样想。
对此,谢逢歌并未表达什么看法,只是对司机淡淡开口道:“前面岔路口停车,我去另一个方向。”
谢忱一挑眉,视线落到谢逢歌身上:“回学校?见你家那位小朋友?”
谢逢歌没说话,该知道的谢忱都知道。谢忱知道谢逢歌什么时候喜欢的兰笙,就像当初谢逢歌知道谢忱什么时候喜欢的男人一样具体。
谢忱看了眼手表:“怪了,之前不是说为了老太太身体考虑,先按着喜欢,不去招惹小朋友的?现在是怎么了,藏不住了?”
谢逢歌:“他主动来找我了。”
哦懂了,心上人主动找过来,再不面对就不礼貌了。
谢忱一副果然如此的表情,但还是好奇:“小朋友先找你做什么?总不是单纯想和你秋游?”
谢逢歌没搭话,兰笙找他做什么,其实他大概猜到一点,不是为了邀请他帮忙拍照,那就是去帮忙演了角色了。
上一场《伟大艺术家》排练结束后就一直没有下一场,赫蒙洛夫选角迟迟没最终拍板,兰笙作为副导兼赫蒙洛夫对手,不慌不忙甚至有闲情逸致找人秋游。
多半,是兰笙想找他去帮忙演赫蒙洛夫。
青春期的情情爱爱谢忱已经是经历过的过来人,一看谢逢歌的态度,就知道对面那位小朋友待会儿就是说想要天上的星星,谢逢歌都能想方设法去帮人摘下来。
魔怔了。
俗称,恋爱脑长出来了。
岔路口马上到,司机已经减速慢性。这时,谢逢歌手机收到消息。
兰笙:【睡一觉起来还是陪社员来晚上的活动啦~】
兰笙:【我打算穿这个,你觉得好看吗?】
兰笙:【一张穿着燕尾服的对镜全身照.jpg】
兰笙:【如果你忙完了随时都可以过来找我玩儿,你要是不愿意和别人跳舞的话,我可以一直陪着你,我给你当舞伴】
兰笙:【你放心好啦,我带了面具,刚刚在群里发公告了,晚上跳舞都戴上面具,你随时进来,他们不会发现你的】
“小谢总,这边到……”
谢忱却把谢逢歌手机一抢,马上暗灭关机,不由分说道:“不用停了,带他跟我去公司加班。”
随后,又朝谢逢歌轻笑:“等他用完你就扔,有什么意思?放心,小叔肯定不会教你错的。小朋友要慢慢钓。”
谢逢歌的手机就这么被谢忱锁了一个周末,他本人则在办公室加了一整个周末的班。
等他再次点入兰笙的聊天框时,已经是周日晚上十点。
兰笙最新一条消息是社团联谊结束最后收场的时间:周日凌晨两点四十。
兰笙:【舞会散场图.jpg 酒吧散场图.jpg】
兰笙:【好吧,看来你真的很忙。那我们下次约,就是感觉你没来舞会都没那么好玩了】
兰笙:【谢谢你送的钥匙扣和糖果屋卡片,背我下山辛苦啦】
兰笙:【等你有空请你吃饭!下次再也不能鸽我了哦】
末尾还配了个猫猫乞求的表情包,可怜得一批。
兰笙:三十六计——苦肉计。
谢逢歌对个中计谋并不之情,此刻眉头微压,反思谢忱所谓的“钓”是不是做得有点太过了。
谢逢歌:【抱歉,我的问题。实习公司临时加班,这次鸽了你,下次补回来。】
谢逢歌坐在驾驶座上,这里没有第二个人,他目光沉静,视线落在和兰笙的对话框上,整个人的气息也变得柔和下来。
车窗外淡淡的路灯灯在他肩上披上一层暖意,他拇指控着手机侧边,耐心等着兰笙弹出新的回复。
过了几分钟,对话框依旧静悄悄没有消息。
生气了么……
秋游爽约在他,又很久不回消息,即使兰笙生气,那也是该受的。
谢逢歌眉头轻压,想谈感情和想谈生意,绝对不能等同来看。
生意场上讲究“对弈”,谢逢歌不可否认,自己的确在谢忱的教导下,逐渐享受生意场里“对弈”过程中的绝对牵制感和掌控感。
但感情上“对弈”一旦开始,他感到一股难言的患得患失。
谢逢歌思绪正乱,在回公寓之前,他先去附近的蛋糕房买了很多草莓味的甜品。
重新坐入驾驶座的时候,看着一后座的甜点,他按着眉心失笑。
现在太晚了。
大概兰笙凌晨睡太晚,这会儿已经休息了。
直到进入车库,手机里一直亮着的对话框都没个动静。
谢逢歌继续在驾驶座上静坐了一会儿,手指滑动切到桌面。
他手机桌面干净整洁,在一堆工作用的软件中间混着一个花花绿绿的抖符视频APP,分外显眼。
他几乎没有时间娱乐,看某位【Anderson】的公益颜值主播的直播,是他为数不多的娱乐方式。
“……”也不是正在直播。
谢逢歌又切回到聊天界面:【如果有需要的话,我很乐意为你提供任何力所能及的帮助。】
他提着一堆甜品上楼,在公寓门口还在输入密码的时候,里面就传来轻微的挠门声,还伴随一阵一阵软乎乎的猫猫叫声。
“滴——”
门一打开,里面浑身金色毛茸茸的小家伙就猛地一跃,蹿到谢逢歌脚边。
一双黑乎乎的小前爪子踩奶一样扒拉扒拉裤腿,夹着小猫嗓喵啊喵啊的,水亮亮的绿眼睛都快委屈成两颗绿葡萄了。
“喵——!喵~”
笨蛋小猫好像在埋怨可恶的两脚兽怎么这么晚才回来!!
谢逢歌心下蓦地一软,弓身抱起小猫,挠挠小猫下巴:“乖,给你开罐头。”
小猫立即有灵性地兴奋喵喵叫,毛茸茸大尾巴也缠住谢逢歌手腕。
上面一撮和小爪子一样黑乎乎的长毛在臂弯上一扫一扫的,笨笨小脑袋一个劲儿往谢逢歌怀里拱。
笨蛋小猫的感情直白而热烈,半点没有别的小猫那样,在外面装模作用两分钟,一被两脚兽带回家就摆猫主子的架子。
两脚兽回来晚了,笨小猫只会抱怨一小下,被两脚兽稍微哄一哄,rua一rua毛,马上就主动投怀送抱地撒娇打滚了。
小猫在身上一蹭一蹭的,谢逢歌不知怎么,就想到了下山时兰笙靠在他肩头那副睡觉也不安分的样子。
消息里说会等着自己一起去跳舞,笨小猫会不会一整个舞会都在等……
到最后都没等到舞伴这种事情,即便谢逢歌自己没有经历过,但在豪门宴会里屡见不鲜,多半不好受。
谢逢歌开了罐头放小猫自己去吃,自己坐在沙发上摆弄着手机。
解释太多似乎显得过于奇怪,谢逢歌实在不知道应该在说点什么,没话说,但心里却实在想要招惹。
恰巧小猫吃得香甜,心情大好,跟着也仰着脑袋朝谢逢歌甜甜地喵了两声。
“咔——”笨蛋小猫软乎乎张嘴卖萌的模样瞬间定格成一张萌宠照。
谢逢歌点击发送:【刚刚到家,在喂猫。】
过了两秒,他还是忍不住心里的思忖,又问:【你呢,睡了么?】
然后引用上一条兰笙燕尾服的照片,赞美:【好看的,很适合你。】
可谢逢歌大概是魔怔了,他不想兰笙因为等他整个舞会都没有舞伴,这一秒注视着兰笙的燕尾服装扮,又觉得任何人和兰笙跳舞,他都觉得烦闷。
这心情一如他看到舞台上的演员,因为一些剧情需要而靠近兰笙,做一些亲密举动的心情。
谢逢歌默了一会儿,又去翻【Anderson】的视频页面,上次直播粉丝还是刚破210w,这段时间也不知道是被哪里的流量推送了,即便是hi在嫌少经营的情况下,账号粉丝马上又要破220w。
最新一条视频下方的热评:【闻讯赶来嗑主播的榜一大哥的CP!/色.jpg/色.jpg】
榜一大哥谢逢歌给这条点了。
再往下翻翻:【主播是华大金融系学霸啊靠?惊呆我了】
网友回复:【据说和同系高冷系草还有剪不断的情爱纠葛!靠!主播的感情生活这么刺激的吗??难怪这么久都不上号啊(指指点点)/狗头.jpg】
网友回复:【某论坛流出珍贵照片,大家且看且珍惜】
这条下面就是一张兰笙当初在招新摊位上一整个挂在谢逢歌身上的脸红照。
【救命……这俩说没什么绝对没人信!俩大男人抱一起脸红个毛,不是隔着层窗户纸没捅破鬼都不信!】
图片上的论坛背景看起来很像是华大校园论坛的灌水闲聊区,谢逢歌没想到后来那时候两人会被拍照上传到校园论坛上。
不过好在是私域论坛,不至于出现张合照就传到老太太眼睛里。
在足够平衡老太太情绪和私人感情之前,谢逢歌并不希望自己对兰笙的心思暴露出去。
这会对兰笙造成困扰,同时也影响老太太健康。
更何况,至少到目前未知,两个人所有明面上的关系,只是新交的朋友,仅此而已。
谢逢歌看着这张论坛照出神良久,末了,他还是以直播间大哥【歌笙】的身份,给【Anderson】发了这段网友评论。
歌笙:【他们都在说你和你们系里的这位同学,你对他怎么看?】
这次兰笙倒是回得快了。
Anderson几乎是秒回:【误会误会!绝对是误会!只是新交的朋友啦!】
Anderson:【永远爱你!daddy亲亲~】
一股子热烈劲儿,半点没有现实里相处时的小心翼翼,主动维持一个礼貌的社交距离。
不论兰笙说的是什么,谢逢歌又在怎样的情境和立场下收到兰笙的回应,他只是收到回应,积累了两天的紧绷情绪就在这瞬间得到舒缓。
终于,原本紧绷的唇角松开一个轻松的弧度,谢逢歌的微信又收到【兰笙】的回应。
兰笙:【不好意思啊刚刚在洗澡,现在才看到】
兰笙:【哇!好可爱的小猫!你自己养的吗?】
兰笙:【谢谢夸奖,可惜你昨天都没来,好想和你一起跳舞啊,没有你的舞会一点都不开心/可怜.jpg】
谢逢歌指尖一绷,一颗心脏也随之悬起,脑海里想瞬时炸开一朵绚丽的烟花。
兰笙说没有他的舞会一点都不开心。
谢逢歌:【抱歉,明早我送你一件小礼物,你不要拒绝。】
兰笙:【嗯?怎么突然送礼物了?】
谢逢歌:【作为我爽约的补偿。】
另一边,兰笙擦着半干的湿发,转头问路时遥:“明天有课吗?”
路时遥:“克劳德的早八,你不用问了,我知道你不会去的。没关系,上周点过名,他明天大概率不会点名。”
“……”兰笙:“不,谁说我不去的?我就去。”
路时遥:“儿子青春期叛逆了?”
兰笙现在懒得和路时遥争谁是爸爸,高高兴兴在手机上敲字【那好吧,明天的课我们坐一起!不见不散!】
终于,那颗患得患失的心脏安定下来,谢逢歌微笑着缓出一口气,朝正在吃罐头的小猫招招手,呼唤它过来贴贴。
结果下一秒手机震动,【歌笙】的在视频号上收到消息:【daddy快看!昨天一直到凌晨的舞会!燕尾服帅不帅?】
照片里,兰笙戴着一只银色面具,牵着女舞伴的手在舞池中央偏偏起舞。面具没有遮挡的唇角之下,明显可以看到欢快的笑意。
后续他又发来许多照片,每一张照片里的舞伴都不同,但燕尾服兰笙的笑意始终如一,如同恭谦的骑士那样守护穿着漂亮裙子的公主。
Anderson:【因为是迎新,所以老社团就要带着新社员一起跳舞,跳到凌晨好累啊,daddy疼我/可怜.jpg】
谢逢歌太阳穴微跳,按了按眉心。
再抬眼时,自家的笨蛋小猫也根本没听到他的召唤,一口罐头嗷呜嗷呜吃得正香甜。
“……”所以你们小猫咪都是有两副面孔的是吧?
虽然还是踩点到教室,好歹他也是在克劳德拿起点名册之前踩进来的。
环视教室一圈,找到了最后排靠窗那个戴口罩上课的人。
“哈喽早上好啊。”兰笙开开心心挤到谢逢歌身边。
谢逢歌则极其自然地移走自己放在旁边座位上的书包,把这个座位让出去,好像专门就是给兰笙占座位一样。
兰笙看见这动作,垂眼轻笑了下。
这一顿操作直接把一早过来在前排给兰笙占了个座的路时遥看得目瞪口呆。
盯着两人呆若木鸡了好一会儿,给兰笙发过去一个:【666】
“在笑什么?”谢逢歌勾唇问他。
兰笙端正了坐姿,不过双手还抱着腿上的书包,不出一秒,下巴就找了个极其舒服的姿势靠在书包上,一脸不学无术的小痞样。
他见谢逢歌还在看自己,于是笑得弯起了眼睛:“我就是觉得有人帮忙占后排座位的感觉真好,以前路时遥只占得到前排。”
谢逢歌座位靠窗,兰笙的视线穿过那侧座位落到窗外的枫树林上,下巴靠在书包上晃了晃脑袋,语调轻松愉快道:“后排风景好,谢逢歌你看,那边金黄色的枫树林,是不是很像克劳德的眼睛?”
谢逢歌垂眸目光停留在兰笙勾起的唇角上。
兰笙凑在他肩膀边,低低说:“还有还有,树干笔直挺拔的,像你站在招新摊位外面等我的样子。”
凑得近了,谢逢歌就闻到兰笙身上淡淡的草莓香。
指关节扣在深黑的书包上,显得泛白。
兰笙说话的节奏犹如舞台剧演员深情念着台词,顿了一下才继续:“谢逢歌,有没有人说过你特别好看,气质特别好,声音特别苏,特别适合去演话剧啊?”
谢逢歌只是沉默,被口罩遮挡的唇角浅笑。
两个人无声对视了一会儿,等克劳德打开PPT开始讲课了,谢逢歌这才把口罩摘掉,问兰笙:“所以,你喜欢后排的座位是不是?”
兰笙赞成地点头:“嗯嗯对,后排方便。哦不,我的意思是,后排视野开阔,方便看清全局。”
谢逢歌挑眉:“可以的,以后上课我帮你占后排。”
兰笙顿时呆滞,毕竟他并不喜欢枯燥的金融课,才不打算以后每节课都来上课,马上反驳:“不用不用不用,别占别占,太辛苦了。”
说着,还套近乎似的拍拍谢逢歌手。
谁知兰笙一愣,又嘀咕了句:“谢逢歌,你手也好看死了。”
谢逢歌轻笑。
经过昨晚那一遭,他已经摸清楚兰笙见人说人话见鬼说鬼话的玲珑心思,因此并没有把这一句兴致来潮的赞赏放在心上。
谢逢歌垂眼看兰笙还搭在他指尖的手,若无其事抽回。
兰笙:“??”
谢逢歌:“听课了。”
兰笙:“……哦。”
他乖乖仔似地扭正身子,双手撑着下巴看讲台上的克劳德教授。
奇怪的谢逢歌,昨晚聊的还好好的,今早态度怎么又有点怪怪的了……不是说好还有礼物送的吗?
兰笙还打算先看看谢逢歌送啥,以此来衡量一下对方鸽了活动的愧疚感到底有多深,再考虑要不要马上提演赫蒙洛夫的事呢。
啧……困死了。
昨晚登录【Anderson】账号和榜一大哥聊完,兰笙又看了两个小时的粉丝私信,随机回复了过去,又发现自己的账号居然这么快又要破220w粉丝了。
然后又是连夜剪了个视频,把秋游和舞会的片段发出去,准备预热一下下一场直播,看看投票选个220w粉丝的直播福利。
等他把这些事情都搞完,已经快凌晨三点了。
今早又兴冲冲赶了个早八……
这会儿刚起床的兴奋劲过去,兰笙听课听得直犯困。
不但困,四肢也无力软得过分,才没几分钟,他整个人就支撑不住趴书包上了。
迷迷糊糊间喉咙还越来越干燥了,兰笙一时也没想明白这是怎么回事,咽了咽喉结,抱着书包感受心脏在胸腔里剧烈的跳动,一阵心慌反胃。
“谢逢歌,我想睡会儿,待会儿下课你叫叫我。”
和刚刚小声玩笑的声量比起来,他现在的声音更加虚弱了几个度,蚊呐似的。
这声音听得谢逢歌眉头微压,立即垂眸去看身边人的状态。
兰笙现在难受得厉害,皱着眉,似乎是注意到同桌的目光,张嘴想跟谢逢歌说点什么。
但开口前,他头顶恍然传来一道好听到过分的嗓音:“是不是低血糖?”
兰笙被苏得耳根子一软,过了好半晌才回味过来谢逢歌说了什么。
可能真的是低血糖,兰笙模糊地想,以前低血糖的时候就这样浑身无力。
“嗯……好像是。”说话时,少年人的声音都轻轻打了个抖。
低血糖是他小时候带出来的毛病,他一向吃得少,严重的时候还一度营养不良过,高中读书时操场上昏倒过两次,后来兰笙才学会的随声带棒棒糖。
但是今早他没吃早饭,在加上晚上熬夜太狠,估计低血糖就这么又犯上来了。
但他出来得急,身上没带棒棒糖,以前吃口糖就没事了。
迷迷蒙蒙间,兰笙吟了句:“……赫蒙洛夫?”
他做梦都觉得谢逢歌来演赫蒙洛夫是最好不过。
但说完,兰笙又没有再多的精力说点别的什么了,浑身都软得厉害。
这会儿出了点汗,又是九月中的天,算不得暖和,被风一吹,兰笙就觉得冷。
他还是有些恹恹地下巴抵在书包上闭眼休息,不知怎么,眼皮透过的光骤然一暗,谢逢歌靠到他身边,气息淡淡的,一股柠檬薄荷的清香。
那嗓音又低低道:“兰笙,张嘴。”
莫名透着股安慰。
兰笙又困又晕,谢逢歌说什么就是什么。
他想也没想顺着人张开嘴,下一秒,舌尖就触到一抹温软。
还不等兰笙回味过来这是什么,那抹温软一触即离,马上换成甜丝丝的滋味儿遁入口腔。
他勉强撑开一只眼皮,这才发现谢逢歌是往他嘴里喂了颗糖,还周全地在前面挡了个平板电脑,不至于让老师看见这些小动作。
兰笙脑子混沌得很,咂摸着嘴里的糖味,就觉得旁边的人挪远了,晕乎乎张开眼睛找,发现谢逢歌是站起来关了旁边的窗户。
两秒后,那丝温暖的人气又重新靠着坐过来。
兰笙心下一松,抖得也没那么厉害了。
“睡吧,待会儿下课我叫你。”谢逢歌缓声说。
兰笙确实没什么精神,含混“嗯”了声,从抱书包睡的姿势换成更舒服的趴桌上睡的姿势。
但他还是觉得不够舒服,好像少了点什么。也不知道是不是病号怂人胆,兰笙居然伸手去揪了下谢逢歌的袖子。
谢逢歌的视线还没离开过兰笙,见状微怔,几乎是有求必应,放缓了声音问:“怎么了?”
兰笙恹恹地睁着眼睛,因为熬夜,眼白处还有几根猩红的血丝,这让他原本清澈明亮的眼睛显得有了瑕疵。
“谢逢歌,手。”兰笙闷闷地说。
这是向他要手了。
谢逢歌以为兰笙是要牵他的手,虽然不知道为什么要这样,但他没有拒绝,只将自己的手递到兰笙趴桌面的手边。
“嗯,给你。”
那只手手指修长苍劲,白皙又骨节分明,一看就知道是拿来练乐器的好手。当然,这样的手写起字来肯定也是好看的。
这也是完美符合赫蒙洛夫,长在兰笙审美点上的手。
兰笙拉过谢逢歌的手就贴在自己脸边蹭蹭。
“这样就暖和了,谢逢歌。”
谢逢歌的手指几乎僵硬。
掌心里贴着身边人的脸颊,兰笙的脸大概只有他一只巴掌大,以至于他能清晰地感受到那张脸上所有微小的细节。
手指上颤如蝶翼的是兰笙的眼睫,虎口处抵着的微凉触感是兰笙的鼻子,掌心里是软的脸颊。
至于掌根处……略带湿润的是……
兰笙的唇。
谢逢歌于是闭了闭眼,侧过脸不去看掌心里的脸,另一手撑起自己的下巴看被帘子遮挡住的窗外。
忽地,他食指弯曲的关节无意识揩过自己的下唇,脑子里就轰然炸开。
谢逢歌几不可察微微张牙在关节皮肉处咬了一口。
这举措本意是让自己不要多想,但他还是不可避免地想到,刚刚用这只手喂给兰笙糖时,他湿润舌i尖触过指腹的痒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