与神为邻—— by温泉笨蛋
温泉笨蛋  发于:2024年06月30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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郁白直起身体,松开了捂着脸的双手,忽然觉得自己好像又能继续坚强地活下去了。
严格来说,是暂时坚强地活下去。
因为谢无昉说的是,暂时感觉不到。
思绪万千的郁白看着眼前的男人,心情在想要打他一顿和感谢他的诚实中反复横跳。
不过,无论如何,他也不可能打得过谢无昉就是了。
在某个循环里,他让谢无昉不准使用超出常理的力量,然后……
够了,不准再乱回忆。
郁白努力地梳理脑海里差点过载的记忆,尝试着理清暂时只有他一人记得的循环世界,和阔别太久的现实世界。
现在是电梯发生急坠事故的一周后,陈医生已经按时退休,踏上了休闲放松的旅程。
刑侦队长厉叔叔认为他对神秘邻居的描述是创伤后应激的幻想,觉得谢无昉并不危险,还鼓励他远亲不如近邻。
孙天天继续经营着合法事业,在得知电梯坏掉后叫人连夜来换新,新电梯正在更换中,而郁白跟他派给自己的保镖们依然保持着距离。
在故障电梯里认识的王师傅照常开着五金店,前两天刚热心地帮他补做了全屋隔音。
因此,墙内异响对郁白的影响变得几近于无,他知道了异响的来源是有个小女孩总在墙里玩,但不知道她是经常被酒鬼父亲殴打的何西。
同样地,他也没有擅自闯进过长发男的屋子里,聆听物理意义上挥舞着生命的架子鼓演奏。
除了郁白以外,严璟是唯一亲眼目睹了厨房爆炸又复原,吃到了巨型瑜伽球西瓜,并相信住在他隔壁的谢无昉绝非人类的人。
当然,这时候的他们还不知道那个家伙的名字是谢无昉。
在愤怒地敲开邻居家大门之前,今晚的郁白刚从严璟家吃完饭回来,无比在意那盆出现在隔壁厨房台面上的太阳花,不理解那个很擅长学习的神秘非人类,为什么偏偏要模仿自己的行为。
……而现在的郁白已经理解了。
所以此刻他面对着早已无数次交换过姓名的谢无昉,到底是说不出什么太重的话来。
思绪万千的郁白纠结了半天,最终只是略显气恼地瞪他一眼:“你送的时候为什么不告诉我它的用处?”
谢无昉本来想解释些什么,却没有说出口,而是很快承认了错误:“抱歉,我以为你会知道的。”
正常人类怎么可能知道这是个功能逆天的储存器!
他甚至怀疑过这是个不明生物的蛋,尝试着用玩偶孵过。
等等,说到孵蛋……
郁白突然意识到自己正坐在这个小球上面。
虽然隔着厚厚的沙发垫。
……好别扭。
郁白想换个位置坐,或是把小球拿出来,但在想要动作的那一霎,又硬生生地收住了,简直左右为难,且坐立难安。
静悄悄的四目相对中,谢无昉似乎读懂了他此刻别扭情绪的缘由。
蓝眼睛的男人轻声说:“你可以把它拿出来,我应该不会感受到更多记忆。”
你也说了是“应该”!!
郁白绝对不冒这个险。
他板着脸说:“我没有想把它拿出来。”
对面的男人便顺从于他的否认:“抱歉。”
“不准再抱歉了!”
谢无昉顿了顿,又说:“好。”
……为什么这么听他的话?
就像还在循环里被他带着到处冒险时那样。
郁白简直有种说不清道不明的别扭感。
在发现自己离开了循环之后,他明明已经决定了,要跟这个必然会带来各种各样意外的非人类保持距离,要回到那种平淡乏味踽踽独行的日子里去,要过完自己梦想中平静普通的一生。
不肯离开沙发的郁白下意识指挥他:“你现在转身,帮我关门,然后回到自己家里去。”
这一次,谢无昉却没有说“好”,他仍静静站在那里,在短暂沉默后开口,眼眸里闪动着浓郁的歉意。
“这个时空是连续的,那些记忆并不存在于这里,我是不是让你一个人被困在了——”
这家伙总是在不该聪明的地方很聪明。
郁白匆匆打断他的话,特意加重音强调道:“无所谓,反正我玩得很开心。”
他是真的真的很开心。
他别过脸催促道:“你快点回家,我要关门睡觉了。”
可当相信了他借口的谢无昉似乎真要转身的时候,他又忍不住出声:“等等,我还有一个问题要问你。”
美丽得不似人类的灰蓝眼眸便再度凝望过来。
郁白问:“你为什么要送这个……永恒球给我?”
除了大小以外并不特殊的西瓜,和能留存一切的奇异储存器,怎么想都不算是对等的礼物。
后者太过盛大,盛大得超出了他曾有过的任何猜测。
循环里的谢无昉常说自己不擅长想象,但现在不需要想象,他肯定知道一周前的自己这么做的原因。
他们在唯一正确的时空里,有确定无疑的答案。
郁白认真地等待着他开口。
反正他知道这是个不会撒谎的家伙。
谢无昉果然没有隐瞒。
他说:“那天晚上,我收到你放在门口的西瓜,但厨房里没有餐具,所以我出门,去超市买。”
郁白在那个几乎复刻了本时空的循环里亲眼见过这一幕。
他坐在厨房的小凳子上,悄悄观察着隔壁的动静,看见谢无昉依次翻开了厨房里的每一个橱柜,可惜全都空空荡荡。
于是郁白反射性道:“但你从超市出来就回家了,去的路上没有发生什么特殊的事,回来的时候应该也没有……”
这段经历跟送小球有什么关系?
谢无昉怔了怔:“你怎么知道的?”
“……”郁白的目光飘了一下,“你别管。”
闻言,谢无昉好像若有所思。
“你别想了!”说漏嘴了的郁白连忙打断他的思绪,“快点往下讲。”
他便又照做。
“一路上,我看到了很多风景。”谢无昉轻声说,“……和许多短暂的时间。”
“曾经我一直以为,时间是最不重要的东西。”
昏黄的室内灯光下,那片凝结在他眼眸中的冰湖那样静。
郁白忽然就明白了原因,怔怔出神。
在那个月光皎洁的夜晚,他亲眼见过谢无昉在摆满时令水果的水果店前停留,见过他在挂满了最后一天清仓横幅的箱包店门口驻足凝视,也见过他站在超市货架前拿起颜色清新的包装食品,翻过面,沉默地阅读着背后密密麻麻的印刷小字。
人类的世界里到处是时间。
藤椒味方便面只能保存六个月,很短,可一天却很长,能长到闭店横幅上积满灰,深绿的西瓜拥有一整个夏天,被切开的红色果肉又只剩一夜的清甜。
脆弱的、渺小的人类,忙忙碌碌地向前走着,一路上都很在意那些混乱的、短暂的时间。
而拥有漫长无尽岁月的神明,从一个人类那里收到了第一份礼物。
所以,他悄悄送上永恒作为回礼。

蓦然失神的郁白有许久没开口,屋子里便只剩纯然的寂静。
墙上的时钟秒针不停歇地转动着,时间注定要向前流逝,消亡是或早或晚的结局。
但他却收到了一份对人类而言绝不可能的永恒。
……如果,那里面装的不是他满世界胡来顺便折腾非人类的黑历史就好了。
只能使用一次的珍贵礼物,为什么偏偏就用在了这东西上面?!
郁白现在的心情,简直比他刚脱离循环的那一刻还要乱。
谁都能看得出来,他脸上的情绪并非简单的开心。
所以静默许久后,谢无昉问:“你不喜欢它吗?”
他问得很轻,像是纯粹的好奇。
可郁白望进他平静如湖水的眼睛,立刻想到了那个同样有月亮照耀的夜晚,树影寂寥的小区里,厉南骁替自己为礼物向恰好偶遇的邻居道谢。
他说:“我听说你送了东西给小白,他还是第一次收到邻居的礼物,他很喜欢,谢谢。”
那时还不知姓名的邻居听到这句客套的寒暄之后,眼眸却骤然亮了起来,原本弥漫在湖畔的那一点忧郁,便仿佛萤火虫游进了森林,只余下淡淡的笑意。
郁白突然后知后觉地意识到一件事。
自己那次收到礼物后,由于刚刚确定隔壁邻居不是人类,心情十分复杂,因此他只是拿起小球,头也不回地关上了门,没有给出任何回应,更别提道谢。
所以,那天夜里对方身上突如其来的忧郁,是因为觉得他不喜欢这份礼物吗?
郁白深吸了一口气。
……但凡这家伙能跟本土人类一样是平平无奇的黑色眼睛,他都不可能把那里面流露过的点滴记得那么清楚。
这抹美丽又独特的澄澈灰蓝,真的太、犯、规、了。
都是蓝色的错!
“我没有不喜欢它。”郁白挣扎了一会儿,有点别扭地开口,“这是一份很珍贵的礼物……谢谢。”
一想到正在里面翻涌的无数记忆,他实在是没法快乐地说出他喜欢这三个字。
郁白不知道谢无昉是否能听出自己的言不由衷,但他能看到对方正望过来。
——望着像被牢牢粘在沙发上的他,和被埋藏在沙发坐垫底下的礼物。
郁白又挣扎了一下。
夜晚的灯光在那片蓝色里晕开静静的昏黄。
郁白开始慢吞吞地从沙发上起身,同时警惕地观察着眼前人的反应。
穿着白衬衫的男人没有露出什么特殊的表情。
仍在沙发垫下的小球也没有要飞向他的迹象。
应该暂时安全?
沉静微喑的声音及时响起。
“我没有感受到更多记忆,它进入了封闭状态,好像在消化着什么。”
拜托不要把这玩意儿说得像个蛋一样!
郁白不露痕迹地松了口气,慢慢站直,状似淡定地哦了一声:“我才没有担心这个。”
谢无昉明显欲言又止。
……好了他知道自己的掩饰很拙劣了。
赶在对方再开口之前,郁白抢先道:“你现在控制好自己,不要走神。”
男人闻言有点茫然:“什么?”
然后,他就看见一头棕发的青年快步朝自己走过来。
紧接着,炽热的温度洒在了他的肩头。
郁白伸手抵在非人类邻居的后肩,想要把人推出家门,语速很快:“你快回家,我要睡觉了!”
他的掌心立刻触到了对方冰冷的体温,即使隔着薄薄的衣料也那么清晰。
人类的体温要比它热得多,这样很容易露馅的。
郁白想这样告诉谢无昉,却终究没有开口。
他一边把人往门外推,一边小声道:“你可以不用穿白衬衫的,其实想穿什么都可以,白色衬衫只是个最常见的建议,但不是唯一的选择,你可以穿其他类型的衣服,也可以穿其他颜色的衬衫。”
他竟然成功地把力量远胜于自己的男人推出了家门。
在有两道斜长的影子紧密交织的楼道里,郁白松开手,垂下眼眸说:“……反正,你本来就讨厌白色。”
所以,不要再穿白色衬衫了。
一直到关上家门,郁白都没有去看那个人的反应。
不过,非人类其实也不可能听懂人类口中那些复杂、含蓄的潜台词吧。
郁白背靠着门,身后看不见的楼道格外安静,前方窗户里映出的夜色一片静谧,没有再次变成镜面般的湖泊。
眼前是再正常不过的世界。
可郁白倚在冷冰冰的门背后,无端地叹了一口气。
他发了一会儿呆,走到沙发旁边,总算把那个被塞到垫子下面的小球拿了出来。
这个原先通体灰白色的光滑小球,如今呈现出一种浓郁的蓝色,触感依然冰凉,但不再像之前那么轻。
里面明显装着些什么,虽然并不沉,仿佛一个盛有不知名宝贝的礼物盒。
郁白盯着这个堪称他犯罪实录的小球,很想泄愤似地给它一拳。
他努力忍住了这种冲动。
万一不小心打破了壳,让记忆流出来怎么办。
安安静静的客厅里,郁白眉头紧锁地坐在沙发上,还是想不通心头萦绕的一些疑惑。
在本时空,他收到这个礼物也有一周了,期间从来没有出现过任何异状,它看上去更接近于厉叔叔的猜测,像一个走后现代极简风格的装饰品。
为什么恰好在今晚变了颜色,存下了他的记忆?
而且,郁白记得在唯一收到小球的那次循环里,似乎看到它短暂地变成过黑色,但他不确定这是不是幻觉,毕竟那天的他通宵未眠,眼睛一花看错了也有可能。
当时的他正在干什么来着?
正在郁白认真回忆的时候,放在口袋里的手机忽然震动起来。
是严璟打来的电话。
郁白一接通,就听到他咋咋呼呼的声音:“小白我给你发了好多消息,你怎么一条都没回?你没出什么事吧!到家了吗?”
从无限漫长的一日中脱困后,这是郁白第一次跟生活在正常时间下的普通人类对话。
一时间,他稍微有些恍惚。
听着这道熟悉又亲切的声音,郁白不禁觉得……
好吧,他完全没有什么久别重逢的想念感觉。
毕竟他在循环里经常找永远在轮休的严璟出来玩,甚至一小时前还坐在一起涮火锅,并且持续目睹对方误以为自己吃蘑菇中毒的傻样。
“我到家了,忘记跟你说。”郁白扫了眼堆满未读消息的手机屏幕,“你给我发那么多消息干什么,怎么了?”
那边先是传来稍远一点的声音,严璟扭头在跟旁边的人说话:“妈你听见了吧,小白在家呢,他没事,有强哥他们跟着不可能出事的嘛。”
严妈妈松了一口气的声音便渐渐远去:“行行行,那我就放心了,你们聊,哎哟,我也要给朋友打电话去……”
“去吧去吧。”严璟重新转回来跟郁白说话,语气很夸张,“世界末日都要来了,你居然还问我怎么了!你没看到吗?”
郁白没看到世界末日,只看到那个可能象征着他个人末日的蓝色小球。
可恶的蓝色。
“……”他扶了扶额,强迫自己移开视线,应道,“什么世界末日?”
“刚才那片蓝色的天空啊,把地面的风景都倒映出来了!这会儿网上全炸锅了,有说是全球性的海市蜃楼,有说是世界末日的征兆,还有的说天空其实是玻璃罩子,因为咱们地球只是高维外星人的玩具……各种阴谋论,乱七八糟的,现在都有人在银行排队取钱了!”
“我是比较倾向于世界末日这个解释,因为我明天不想去上班了,我爸妈也是,上班好烦。”严璟说着,问他,“你刚才真没看到啊?又在写稿子吗?”
郁白当然看到了。
他不仅看到了,而且可能是唯一一个知道真正原因的人类。
不是海市蜃楼,不是世界末日,也不是高维玩具。
只是因为他在揪住谢无昉衣领的时候,不小心用指尖触到了对方的皮肤。
说实话,还是前面那三个原因听起来比较有说服力。
“在忙,没注意看。”郁白试图转移话题,“为什么要去银行取钱?”
“我不知道啊,可能想在外星人入侵的时候用来逃命吧。”严璟琢磨起来,“你说我要不要也去取一点?”
郁白费解道:“我们如果已经是外星人玻璃罩子里的玩具了,逃命有用吗?而且现在不都是手机支付吗?付现金可能还找不开。”
“也是,这会儿银行都排队呢,不去了。”严璟深以为然,又想起了什么,“对了,住在你隔壁的那个……”
他神神秘秘地压低声音:“他会学你写纸条和养花,应该挺喜欢你这个邻居的吧,你要不要问问他,外星人真要是入侵的话,他能不能帮帮我们人类?”
别问了,这家伙就是罪魁祸首。
“放心吧,不会有外星人入侵的。”郁白随便安慰了一句,问他,“我家水管漏了,我能不能来你家住两天?”
“能啊!你早说嘛,刚从我家吃完饭回去,又要过来,来回一趟好折腾。”
“因为是刚漏的。”
说话间,郁白幽幽地看了蓝色小球一眼。
他暂时没有整理好自己混乱的心情,再加上担心一墙之隔的这点距离阻止不了记忆的传递,索性先跑出去住两天。
“怎么漏的啊?要不要我爸过去帮你修?”
“不用,你爸修不了,我回头找人就行。”
“哦,那你记得关好总闸再出门。”严璟说着说着,忍俊不禁道,“连我妈都在打电话跟她朋友聊今晚天空里的倒影,我们居然在讨论水管。”
严璟十分感慨地说:“我本来还有点害怕的,但跟你聊起来就忘记了,你真的好冷静啊小白。”
郁白已经开始打包小球:“因为天空里的倒影就是我干的。”
严璟扑哧笑出了声:“哈哈哈哈,你好幽默。”
郁白笑不出来,漠然道:“哈哈。”
听着他不同寻常的语气,严璟突然有点惊恐:“……你不会是认真的吧?!”
一小时后,他见到了再次来到他家的郁白。
郁白带来了一个很大的行李箱,但里面只有一两件衣服和一点日常用品,其他空间都被一个方盒子占据。
当看到郁白小心翼翼地把这个大方盒抱出来放在桌上,甚至拒绝了他的热情帮忙时,不知为什么,严璟竟然感到了一丝紧张。
他下意识地屏住呼吸,看着郁白异常慎重地打开方盒子,便做足了心理准备,凑上去看。
然后,他看见里面装着……
另一个方盒子。
严璟有点茫然,紧接着,又看到郁白表情严肃地去拆这个盒子。
他再次屏住呼吸。
里面还是一个方盒子。
一分钟后,严璟看着满地大大小小的空盒子,打了个哈欠:“我看困了,这是什么新的催眠方式吗?”
已经拆到最后一个小盒子的郁白,一直在观察他的表情。
他拿起放在里面的蓝色小球,缓慢地靠近严璟,同时问:“你有感觉吗?”
“什么感觉?”严璟一头雾水,尝试猜测,“你要丢出去让我叼回来吗?这不太好吧,我是人哎。”
看来至少普通人是不能感知到里面的东西的。
郁白的心情稍微好了一点,准备把球放回盒子里。
“没事,你当我没问。”
严璟面露诧异。
他好奇地打量着今晚有些奇怪的好友。
“我还以为你的盒子里装了什么不得了的东西,结果这么多盒子套来套去,里面只是个小球,你怎么大晚上的带着一个球跑到我家来……”
说到这里,严璟突然福至心灵地想到了一个词。
他脱口而出道:“难道这就是带球跑?”
下一秒,他看见郁白本来尚算平静的表情瞬间僵住,似乎是想到了什么,像炸了毛一样反驳他:“你胡说八道什么!”
于是严璟瞪大了眼睛,欲言又止,止言又欲。
“……哇。”他惊叹道,“你好激动哦。”

闻言,郁白顿时没好气地瞪他一眼:“我哪里激动了!你别乱讲!”
连用两个祈使句的语气还说不激动!
“……”严璟再次欲言又止,但难得聪明地顺从了一次,“好的,你不激动。”
他越发觉得,今天的小白真的很奇怪。
严璟上次见到他这么激动的时候,还是在……
咦,好像就是在今天。
傍晚的时候,严璟收到快递驿站发来的短信,他在网上买的水果种子送到了,所以就给郁白打了个电话,想旁敲侧击地问问看,能不能去他家楼顶的天台上种水果。
这一周来,他经常想念那个巨型瑜伽球大西瓜的味道,渐渐觉得不能辜负那片天然适合当农场的奇异天台。
反正他吃完西瓜没出什么事,既然花盆空着也是空着,不如再种点别的。
但就在两人打电话的过程中,严璟听见郁白似乎被什么东西吓到了,突然爆了句粗口。
小白不像他这么素质低下,平时是很少说脏话的。
严璟当时还以为是出了什么大事,差点又要夺门而出赶过去。
毕竟这个跟他关系最好的朋友,可是一个胆子大到离谱,连墙里闹鬼都能面不改色淡定应对的神人。
结果,这么大的反应,竟然只是因为看到隔壁邻居学他在厨房养花。
养了一盆大小正常、不会说人话、普普通通的太阳花而已。
这有什么好在意的?
觉得邻居家种的花好看,所以也跟着买了一盆一样的花,这不是很正常的事嘛。
对此,严璟百思不得其解。
而且不仅如此,小白甚至还用塑料手套吹了个充气中指,粘在花盆边上给邻居看,作为被模仿的报复。
幼稚得令他叹为观止。
小白的邻居又不是人,知不知道比中指是什么意思都不好说。
退一步说,大家住得这么近,应该把关系搞得融洽一点才对,比中指多伤感情啊。
严璟猛地意识到,郁白是在从他家吃完晚饭回去以后,又突然说自己家水管漏了要过来住两天,期间说自己在忙,没注意到夜空中的盛大异象。
小白平时基本不出门,就知道宅在家里,上周吃西瓜那天才刚交了稿子,这段时间应该没什么可忙的才对。
而且,水管漏了其实不算太影响居住,找人修一下就好了,这样临时决定要跑出来住,怎么感觉更像是在躲什么人。
再加上,他对带球跑这个词的反应这么大……
严璟想到这里,不禁脱口而出道:“这个小蓝球是不是也跟你的邻居有关系!”
话音落下时,他看见郁白原本有些激动的表情几乎瞬间僵住了。
……哇!
严璟大为震撼。
他头一次发现自己居然有这么聪明。
他都有点不习惯了。
同样被吓到的郁白难以置信地盯着严璟:“你怎么知道的?”
在两人分开的这短短几个小时里,他不会也去哪个循环里待了几百天,然后在那里面学会了推理技术吧?
严璟得意洋洋道:“因为我聪明啊,你果然是真的带球跑,怪不得这么激动!”
郁白正要反驳,又听到他问:“说吧,你为什么要从你邻居那里偷这么个小球出来?不会还是为了报复那盆太阳花吧?”
“……偷?”
“对啊,不然你干嘛连夜逃跑?”严璟啧啧感叹道,“小白你怎么突然胆子这么大,不怕厉叔叔知道以后训你啊。”
“……”
郁白忽然松了一口气。
是聪明了,但只聪明了一点点。
他放下心里对带球跑这个词的别扭心情,镇定地说:“他要是知道了,我就说是你跟我一起去偷的。”
“……”严璟迅速低头观察他手里的球,关切道,“这小球是干嘛用的啊?要是没什么用的话,你赶紧销毁掉算了,留下证据被发现的话就完蛋了。”
他说着,又渐渐有些惊讶。
这颗小球的表面是一种很漂亮的蓝色,仔细看的话,隐隐有流动闪烁的感觉,仿佛浓郁至极的黏稠星空,令人目眩神迷。
说是装饰品的话,好像不至于让郁白这么重视,要给它套那么多层方盒子,十分隆重地搬到他家来,但严璟又实在看不出它有什么用,就只是个小球而已。
“样子挺好看的。”他挠了挠头,困惑道,“但这到底是什么玩意儿?”
郁白发自内心道:“完蛋玩意儿。”
“噗。”严璟乐了,“它居然有名字啊,怪可爱的。”
“什么名……”郁白顿了顿,又放弃了解释,“对,它就叫完蛋。”
这个名字简单直接地表达了他看待小球的心情。
紧接着,郁白想到严璟的话,若有所思道:“你刚才说……销毁掉?”
好像是个方法。
他脑海里本来就记得循环里发生的那些事,要是担心日后遗忘,也能把它们稍加改编写成故事,以文字的方式记录下来,总之,他不会忘掉那些流光溢彩的经历。
所以根本不需要留着这么一个没准什么时候就会泄露他这段经历的小球,它简直像个随时可能引爆的炸弹,轻则社死,重则让他变成科学家眼中的大熊猫,再也不可能拥有平静普通的生活。
虽然这是非人类送给自己的礼物,销毁掉不太好,但是,对方说了这东西只能使用一次。
也就是说,这个能永久保存东西的储存球,已经不能再用来装其他东西了。
那为什么还要留着它?
“啊?”严璟细看之后又感到有点可惜,“你真不要完蛋啦?我突然觉得它跟我怪亲切的,要不你过继给我吧?”
“……喂,不要把它说得像有生命一样!”
“不是,我这会儿真觉得它很亲切——”
正在绞尽脑汁思考的郁白没等他说完,蓦地问:“你家那个炉子烧起来有多少度?”
“八九百度吧。”严璟难得严谨地纠正他,“不是我家,是我爸妈开的殡仪馆,我家里可没有炉子。”
说着,严璟陡然间意识到了他要做什么,震惊道:“你刚刚才带球跑,这就要进火葬场了?节奏太快了一点吧!”
“……”郁白对他的连环烂梗忍无可忍,“殡仪馆就殡仪馆,为什么要叫它火葬场!”
“干嘛啊,这么敏感,这些词明明是你教我的,怎么突然不让说了,以前你还会跟我一起笑呢。”
严璟乐呵呵地打量着他:“你今天真的很奇怪哦小白。”
郁白默默扭过头,不想说话了。
作为一名给三流通俗杂志供稿的写手,这些被各种狗血故事赋予了新含义的名词,还真是他无意中灌输给严璟的。
翌日上午,气氛肃穆的殡仪馆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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