替身受心如死灰后by咕小白
咕小白  发于:2024年06月29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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栾鹤舟眼睛红红的,却没有掉一滴泪,仿佛刚刚在树林里已经把眼泪都流干了。
穆清走到他身边,轻轻把他抱进怀里,鼻子一阵酸涩。
这两年,他承蒙张伯照顾,可他都没能报答他什么便已经阴阳两隔了。
感受着穆清怀抱的温度,栾鹤舟这才有了动静,他抬眼看着穆清,眼眶红红的,他问:“穆清哥哥,我是不是没有爷爷了?”
穆清说不出话来,只是抱着栾鹤舟的力道又大了几分。
栾鹤舟明白了穆清无声的回答,再忍不住痛哭起来。
葬了张伯后,穆清便带着栾鹤舟跟齐绥一起离开了崖底。
这里离济州不远,齐绥的母亲祖籍就在济州,当年他答应帮忙照顾齐绥,待避过风头,再把齐绥送还齐家,如今两年过去,想来风头应当过去了,倒不如先送齐绥回家,然后他再回家。
想到把齐绥送走,穆清不禁生出几分不舍,齐绥是他养大的孩子,叫了他两年的爹爹,又怎会没有感情?只是他有自己的亲人,他又怎能自私的让他与亲人分隔两地。
沿着山路到了最近的一个镇子,穆清租了辆马车,一路往济州城去了。
齐绥的舅家是当地知名的医药世家,很容易便能打听到齐家在哪里。
一路行至齐家,穆清抱着齐绥下了马车,栾鹤舟跟着下来,站在穆清身边,他抬头看着面前宅子上的字,扭头看向穆清:“穆清哥哥,这里是哪里?”
穆清看了怀里酣睡的齐绥一眼:“这是绥儿的家。”
穆清没有遮掩过齐绥不是他孩子的事情,栾鹤舟虽然年龄不大,却也知道一点,如今见穆清带着齐绥回家,瞬间红了眼眶:“弟弟也要和我们分开了吗?”
穆清愣了下,他没有考虑到栾鹤舟的情绪,他今年不过十岁,不久之前他才经历了死别,可如今他当着他的面儿就要送走齐绥,这岂非是一种生离,只是齐绥毕竟有自己的家人,他又怎能因为一己之私,把人强行留在身边?
何况以齐家的家业,把齐绥送还,要比跟在自己身边好得多。
他用空着的手揽过栾鹤舟,轻叹道:“鹤舟,我答应过绥儿的母亲把他送回来的,我知道你不舍,可我们又岂能阻止绥儿和家人团聚?不过我答应你,你想见绥儿的时候,我便带你来,好不好?”
栾鹤舟眨眨眼,仰脸看着穆清:“真的吗?”
穆清点头:“真的,哥哥什么时候骗过你?”
“那好。”栾鹤舟这才稍稍开心点儿。
穆清牵着栾鹤舟,抱着齐绥走到齐家大门前,刚准备敲门,身后突然传来一道温和的男声:“不知阁下找谁?”
穆清回身看去,只见身后男子身着素衣,头戴玉冠,眉眼柔和,唇角挂着浅淡笑意,明明刚刚入春,却给人一种暮春的温和舒适感。
穆清不由晃了下神,蓦然想起聂昭,心下又是一阵苦笑,可惜聂昭只是一个假象。
“小兄弟?”那人等了半晌不见穆清说话,又唤了穆清一声,丝毫没有因为穆清的失礼有任何不快,语气依旧轻缓温和。
穆清回过神,微微颔首,道:“我找齐骞齐大夫。”
那男子笑道:“在下便是齐骞,不知公子找我何事?”齐骞倒是不意外,毕竟齐家世代行医,名声在外,便是外地也有不少人听过齐家,来齐家找他看病的更是数不胜数。
穆清没有说话,看向怀里还在酣睡的齐绥,齐骞顺着穆清的目光看去,不禁愣住。

第38章
穆清怀中稚儿面庞稚嫩,还酣睡着,可便是如此,齐骞依旧在那张脸上看到了熟悉的影子。
他诧异的看向穆清:“这孩子……”
穆清道:“是令姐的孩子。”
齐骞瞬间红了眼睛,再不复刚刚平静,他想要说些什么,却又不知该从哪里开口,半晌才反应过来自己把人挡在家门口实在是太过失礼,忙把穆清请进去。
他看着穆清怀中稚子,想要伸手抱抱,又担心惊扰了孩子,讪讪把手收回。
他无措的踱着步子,最终停在穆清面前,问道:“他真是我姐姐的孩子?”
穆清点头。
齐骞又问:“那我姐姐呢?”提起他姐姐,他声音止不住的发颤,心里已经有了不好的猜想。
穆清沉吟了一下,把发生在破庙的事情告知了齐骞,又把血书交给了他。
齐骞接过血书,看着上面颤抖的字迹,顿时目眦欲裂:“我姐姐她当真……”当年他姐姐齐婉救了安王世子聂行远,对他一见倾心,不顾他的阻拦追随聂行远而去,却不想短短几年,换来的竟是阴阳两隔。
穆清点了下头,有些不忍,却又不知该说些什么安慰他的话,迟疑了一下,最终只道了句“节哀”。
齐骞紧咬着牙,红着眼问:“她只有一个人吗?”
穆清点头。
想到自己姐姐一个人逃亡,一个人生下孩子,一个人绝望的在破庙等死,齐骞只觉心肝脾俱裂,他恨不得立刻冲去京城,去手刃聂行远,可想到姐姐血书让他不要追查她的死因,不要报仇,想到姐姐留下的孩子,便知道他决不能这么做。
“她……葬在哪里?”齐骞不想承认齐婉已经去了,却又不得不承认他已经信了。
穆清道:“那处是个破庙,我也不知地处哪里,只知从京城朝阳门出来一路往东约莫四五日的路程,她就葬在庙后的银杏树下。”
“多谢。”齐骞说着,向后撤了一步,朝穆清深深做了一揖,哽着声音道,“多谢公子,大恩大德,没齿难忘。”
穆清忙要把人扶起,可抱着齐绥又不好动作,只能向旁边避避,他轻声道:“齐大夫不必如此。”
齐骞摇头:“你是姐姐的救命恩人,就是我齐家的救命恩人,应该的。”
穆清本来想把齐绥直接交给齐骞,趁齐绥睡着,留下他便悄悄离开,免得舍不得,只是看着齐绥安然的睡颜,再加上齐骞几番挽留,最终还是决定多留几日。
便是离开,也该同齐绥好好道别,尽管他还是个不知事的孩子,只是没想到,这一留就是小半月,眼看着便入秋了,穆清也不敢再耽搁。
这晚,给齐绥沐浴完,抱着他躺在床上,穆清再次给他讲起了齐骞,讲起了齐家,齐绥已经差不多接受自己是齐家的孩子了,只是任穆清说破嘴皮子,还是不肯改口叫他叔叔,每次穆清教他喊“穆叔叔”,齐绥跟着就叫“爹爹”,叫完了就咯咯的笑,把穆清搞得一点脾气也没有了。
给齐绥讲完齐家,穆清问他:“齐均是谁?”
齐绥立刻道:“外公!”
“王秋水呢?”
“外婆!”
齐绥的外公外婆在一次瘟疫中为了救人双双殒命,只留下齐家姐弟相依为命,却不想最终只剩下了舅甥二人。
“齐骞呢?”穆清心下叹息,还是接着问。
“舅舅!”齐绥的眼睛亮了亮,齐骞也对他很好,他很喜欢齐骞。
“齐婉呢?”
齐绥停顿了一下,才道:“婉婉,娘亲。”
他当年不过是个婴儿,哪里能记得齐婉那么多,只是穆清之前常常对他提起他的娘亲,不过那时穆清还不知道齐婉的名字,如今回到齐家,齐骞更是经常提起,慢慢的,齐绥脑海中也逐渐有了母亲的样子,却又忍不住想,为何自己的娘亲不在身边呢?
穆清见齐绥记得这么清楚,摸了摸他的脑袋:“绥儿真棒。”
齐绥笑弯了眼睛,他抓着穆清的头发,道:“清清,爹爹。”
穆清失笑,他点了点齐绥的鼻尖,纠正道:“是叔叔。”
齐绥不满,又去纠正穆清:“爹爹!”
穆清见齐绥坚持,叹了口气,放弃挣扎,转而说起了离开的事情:“绥儿,叔叔离家多年,家中还有祖母,如今你回到家里,叔叔也能放心离开了,日后你就跟舅舅一起生活,叔叔也会常常回来看你,好不好?”
齐绥不说话,只是眼中迅速蓄了眼泪:“爹爹不要我了吗?”
穆清忙把齐绥抱起:“怎么会呢?只是叔叔也要回家陪伴家人啊。”
“那我不能跟爹爹一起吗?”
穆清道:“绥儿也要陪伴家人啊。”
齐绥想了想:“那带舅舅一起!”
穆清失笑,齐家在济州几十年,哪里说离开就能离开,何况自己回家,带上齐绥和齐骞又算怎么回事呢?
“你呀!”穆清见实在说不通,也不再说了,只道,“绥儿,你只要记住在叔叔心里,你永远是叔叔的孩子,叔叔很爱你。”
齐绥立刻破涕为笑,他抱着穆清撒娇:“我也爱爹爹。”
把齐绥哄睡,第二日一早,穆清趁着齐绥还没醒,便带了栾鹤舟准备离开,若是齐绥醒了,恐怕又走不了了。
洗漱完,收拾齐整,穆清带栾鹤舟便去向齐骞告别。
齐骞没见到齐绥的影子,问道:“不跟绥儿说吗?”
穆清摇头:“昨夜已经说过了,绥儿不依,倒不如直接离开,免得割舍不下。”
齐骞本想说割舍不下不如留下,可想到穆清家中尚有祖母在,自己又岂能厚颜留人?
他让穆清稍等了下,回屋取了个包袱出来,是他给穆清准备的盘缠还有些吃食。
穆清刚要推辞,被齐骞摁住:“穆兄恩德,总要让我报答一二吧?”
穆清也不好再推辞,便接了下来。
送穆清他们出了大门,齐骞还欲再送,被穆清拦下了。
“绥儿还在睡,你留下照顾绥儿就好,不必再送了。”
齐骞回身看了一眼,又看向穆清,轻点了下头,朝穆清作了一个长揖:“穆兄,保重。”
穆清还了一礼:“保重。”
穆清带着栾鹤舟去租了辆马车便离开济州往江陵去了,只是还没走多远,便听到身后似有人呼喊。
叫停马车,穆清探出窗户去看,却见身后一辆马车飞速奔来,然后停在他们面前,接着马车帘子一掀,齐骞抱着哭成泪人的齐绥钻了出来。
齐绥乍一看到穆清,立刻朝着穆清伸出双手要抱,嘴里不住喊着“爹爹”,哭得上气不接下气。
齐骞把齐绥交到穆清怀里,又钻回马车取了行李包裹,便让驾车的仆从离开了。
穆清边哄着齐绥,边看着齐骞的这一番动作,不禁愣住:“你这是……”
齐骞笑道:“绥儿一醒来发现你不见了,赤着脚便往外跑,拦都拦不住,索性我便带着他一并跟来了,还望穆兄不要嫌弃。”
“怎会?只是你不是还要……”齐骞之前说过,要带齐绥一起去接齐婉回家,若同他一起岂不是耽搁了?
齐骞道:“如今绥儿记挂你,我也不好带他同去,不若先送你们回去,我再去接姐姐回家,待安顿好了,我再去接绥儿,有你照顾绥儿,我也放心。”
穆清低头看着怀里的哭得凄惨的孩子,叹了口气:“也好,那我们走吧。”
齐骞上了马车,几人便一起往江陵去了。
一路缓行,走了半个多月才到了江陵地界。
看着熟悉的风物,穆清不禁生出几分近乡情怯的感觉。
到了镇上,穆清先找了间客栈让大家住下稍作休整,待第二日精神抖擞回去,也不会让老太太忧心。
第二日,穆清带着一行人回到穆家村,眼看着就要到自家的屋子,却被眼前突然冒出来的富丽堂皇的宅院给镇住。
穆清左右看了看,确认自己没有走错,这确实是自家的位置,莫不是换了地方?
他刚准备下车去问问,却见院子里出来两个小丫头,这两个丫头穆清见过,是当初皇后那座园子里伺候的,曾服侍过他。
穆清瞬间白了脸色,心里升起一个可怕的猜想,聂昭还是不肯放过他。

站在门前的丫鬟看着远去的马车走远,直到消失才回过神来。
一旁的丫鬟顺着她的视线看去,疑惑道:“青竹,怎么了?在看什么?”
青竹摇摇头,眼中透着几分迷茫,她看向身边的丫鬟,呆呆道:“青菊,我刚刚好像看到穆公子了。”
青菊愣了下,顺着青竹的视线看去,只看到一辆青棚马车逐渐走远。
“是那辆车吗?”青菊问。
青竹点点头,青菊立刻追了上去。
她们被安排到此处,除了照顾穆家老太太之外,也是等穆清的消息,近三年的时间,她们没有得到丝毫穆清的消息,她们甚至怀疑传言是真的,也许穆清真的死了,可是她们又不敢这么想。
她们始终记得那年冬天在庄子上陪他们堆雪人,带她们看花灯的少年,哪怕与他此生不见,她们也不希望他再不属于这人世间。
“等等!等等!”一路疾赶,青菊跑的气喘吁吁,总算是追上了。
她不停拍打着马车车厢,车夫紧勒马疆,看向追来的青菊,疑惑道:“怎么了?”
青菊没有理会车夫,她目光灼灼的看着窗户,声音都在抖:“公子?”
穆清身子僵住,他没想到被看到了。
他不敢动,他不知道青菊到底笃定是他,还是只是猜测。
正这么想着,青菊又问了一句:“公子,是你吗?”
穆清松了口气,青菊应该是没看清,他绝对不能露了踪迹。
青菊等了半晌不见有人回应,又问了一句,声音都带了哭腔:“公子,我是青菊,是你吗?”
齐骞在一旁坐着,外面的人他不认识,定然不是找他的,难不成是找穆清?
他看向穆清,只见穆清紧抿着嘴,脸色有些苍白,他虽不知穆清和外面的姑娘是什么关系,但至少现在看来,他并不希望和外面的姑娘相认,他撩起一点帘子,只露出自己小半张脸,温声道:“姑娘找谁?”
青菊看着面前这张全然陌生的脸,心重重沉了下来,她张了张嘴,颓然道:“失礼了,是我认错人了。”
她缓缓退到一旁,看着马车渐行渐远,拖着步子往回走去。
齐骞放下帘子看向穆清,他想要问,只是想到还有外人在,又默默闭了嘴,何况这事是穆清的私事,他同穆清不过君子之交,又岂能随意探听他的私事呢?
车夫一路缓行,眼看着就要出村了,有些疑惑道:“公子,马上就要出村子了。”
穆清道:“回镇上吧。”
车夫有些摸不着头脑,只是雇主发话了,也没再多问。
待回到客栈,穆清又犯起愁来,如今他先得想办法打听下情况,为什么聂昭身边的人会出现在这里,她们何时来的这里,他奶奶现在是什么情况,又知道多少关于他的事情。
万一他奶奶知道他和聂昭之间……穆清不知道老人家该有多失望。
如今穆达不在村中,他贸然去打听只会打草惊蛇,可若是找其他人,难免会泄露踪迹,实在是不太安全。
穆清想了想,如今能问的只有陆博衍了。
陆博衍是穆清的发小,是穆清老师的孙子,当初穆清的父亲便是为了救溺水的他而死。
他比穆清虚长几个月,因着对穆清的歉疚,对穆清很好,穆清起初对他很有敌意,只是随着相处,在穆清心里,早就把他当做了自己的哥哥。
只是不知陆博衍如今在不在县城,当初他进京参加科举,陆博衍曾说三年后他便会去找他,如今秋闱成绩已出,不知道陆博衍是不是已经进京了。
思虑半晌,穆清将目光转向齐骞:“齐大夫,不知能否请你帮个忙?”
齐骞点头:“穆兄请讲。”
穆清道:“县里有一个云锦书院,书院有一位叫陆博衍的学生是我朋友,我如今不方便去寻他,不知可否请你帮我送封信给他?”
齐骞道:“定会送到。”
于是穆清一行人转道往县城去了。
到了县城,穆清先找了家客栈住下,给陆博衍写了封信交给齐骞,齐骞便往云锦书院去了。
穆清在客栈焦灼的等着,只是还没多久,齐骞便回来了。
他把信放在桌子上。
穆清愣住。
齐骞道:“我打听了下,你的这位朋友不在江陵,进京了。”
虽然一早就猜测有这种可能,但当真如此,不免有些失望。
如今陆博衍不在,他又该去找谁呢?
他虽有其他朋友,但都不如陆博衍让他信任,若是寻常,他定会找他们帮忙,可如今聂昭的人在这里,他不确定聂昭的势力都在哪里,怕一不小心露了踪迹。
正想着,齐骞又道:“刚刚我回来的时候看到今日见过的那位姑娘了。”
“什么?”穆清愣了下。
齐骞道:“她和另一位年长些的姑娘一起,看着像是往府衙的方向去。”
穆清瞬间反应过来,他一把抓住齐骞的胳膊:“齐大夫,我们得赶快离开。”
齐骞有些不明所以,却还是点了头。
他们来到客栈本就还没安顿,这厢拿了东西便立刻离开了。
他们乘的青棚马车就是在县城租的,如今那马车已经被青菊看到,再乘坐恐会有风险。
穆清打发了车夫,又重新租了一辆,便和齐骞一起带着两个孩子匆匆离开了。
他们刚刚出了城,尚未走远便见城门缓缓关起。
齐骞诧异的看向穆清,突然发现穆清的身份也许并不是他想的那么简单,如果没有猜错,那关起的城门,就是为了困住穆清。
穆清被齐骞看的浑身僵硬,他知道齐骞恐怕已经起了疑心,可他什么都不能跟齐骞说。
不知过了多久齐骞收回目光,关于穆清的过去他绝口不提,只道:“你之后有什么打算?”
穆清垂眸,他不知道他有什么打算,他原本想着可以回来去书院谋份差事,在奶奶跟前尽孝,可如今聂昭的人就守在那里,他甚至连见他奶奶一面都不行。
他摇了摇头,已经不知道该何去何从了。
齐骞道:“你若不嫌弃,不如同我回济州吧。”
穆清看向齐骞,齐骞道:“你读书好,济州也有不错的书院,或者你如果不想去书院,跟我一起行医也可以,我可以教你医术,再加上绥儿还小,也离不开你……”
齐绥一听,立刻扑进穆清怀里,紧紧抱着穆清的脖子:“绥儿要爹爹。”
穆清有些迷茫了,他抱着齐绥,轻拍着齐绥的后背,他似乎也没有其他的选择了,只是他奶奶该怎么办?难道就因为聂昭,此生不复相见吗?若不能对奶奶尽孝,他和畜生有什么区别?
齐骞猜到穆清所想,安抚道:“你且宽心,我们慢慢想办法帮你把你祖母接来,待回到济州,我先着人去打听一下你家里的情况。”
穆清看向齐骞,他似乎也没有其他办法了,如果实在不行,恐怕只能去求聂昭了。
“多谢。”穆清和齐骞也不过初识,让人帮他这么多,实在是惭愧。
齐骞笑道:“你帮忙照顾绥儿我都不知道该怎么感谢你,你又何必言谢?何况,我是绥儿的舅舅,绥儿又叫你一声爹,算来,我们也算是亲人。”说到此,齐骞顿了一下才接着说,“我应该虚长你些,你若不嫌弃,便叫我一声大哥吧。”
穆清来时不仅把孩子带来了,连齐婉留的银票都带来了,齐骞本想把银票赠给穆清算是答谢,可是穆清不收,如今也算是有了报答穆清的机会了。
穆清迟疑了一下,唤了一声“齐大哥”。
齐骞笑开:“不知我这个大哥该怎么称呼你合适?”
穆清想了想:“我家人朋友皆唤我狸奴,大哥若是不嫌弃,如此唤我便是。”
齐骞立刻道:“狸奴。”
二人相视一眼,不由都笑开。
一路上,他们每到一个城镇便换辆马车,甚至在有的地方还特意绕行。
齐骞虽不知穆清为何这么安排,但既然他如此行事,必然是有缘由,便跟着穆清这么走,此番一绕,几人行了半个多月才回到济州。
回去后,齐骞便收拾好行装,准备去接齐婉回家了。
齐骞本就还要处理齐婉的丧事,之前因为担心齐绥无人照料,一直不能成行,如今有了穆清帮忙,他也能放心出门了。
安顿好穆清三人,又安排了人去江陵打探穆清祖母的情况,齐骞这才出发去寻齐婉安葬之所。
这一去便是一个多月,回来的时候,是带了棺木回来的。
其实济州距京城缓行也不过十日的路程,齐骞专门打听了下安王世子的情况,最终得到的消息是他同一个来路不明的女人私奔了,只是他又想不通,既同人私奔,又为何安排人杀齐婉?
齐骞很想去安王府问个明白,可他记得齐婉终前血书,他还有外甥要照顾,不能鲁莽。
回来后安葬了齐婉,去江陵打探消息的人也才回来,可惜打探到的消息不多,只知道前几年突然来了一堆衣着华丽的人,说是穆清安排回去照顾老太太的。
他们给穆老太太重新盖了房子,留下了几个丫鬟小厮照顾老太太的衣食住行,把老太太照顾的很好,至于那些人到底是谁,他打探不出更多。
想到奶奶被照顾的很好,穆清不由松了口气,只是把老人家接出来的风险又大了不少,至于接出来,祖孙二人如何避开聂昭,更是个难题。
转眼便是年节,再过两个月就是春闱了。
去年还是同张伯、栾鹤舟还有齐绥一起过的,如今却与张伯阴阳两隔了。
吃过年夜饭,让栾鹤舟和齐绥先睡了,只留下穆清和齐骞守岁。
昨夜下了雪,屋内碳火噼啪作响,窗外寒风呼啸。
齐骞温了酒同穆清对饮,二人都有些许的醉意。
齐骞侧目看着穆清,忍不住道:“狸奴,有时我真想问问你的过去,却又不知该怎么开口。”
穆清抿了口酒,神色有些怅惘:“我的过去没什么好说的,不过是一个落魄举子罢了。”
齐骞知道穆清隐藏很多,只是他不愿说,他也不再问了。
二人有一搭没一搭的聊着,不觉中,天已经大亮。
齐骞看向穆清,刚准备说让他回屋休息,就见穆清已经睡着了。
穆清趴伏在桌子上,面色绯红,他穿着棉袄,可依旧显得很纤瘦,脆弱的仿佛一碰就碎,让人忍不住心生怜惜。
齐骞也趴到桌子上,他定定看着穆清,目光描摹过穆清的眉眼,突然觉得,就他和穆清一起去养育齐绥还有栾鹤舟,似乎也不错。
京外庄园,聂昭独坐温泉边,小口饮着酒。
京城也下雪了,当年他还说待下雪了带穆清来,边泡汤泉边赏雪,转眼已是第三个年头,雪来了,可穆清却不见了,他们甚至没有一起过过一个年。
前几个月江陵来人,说有穆清的踪迹,只是翻遍整个江陵,却迟迟不见穆清的踪影,他们不敢把动静弄太大,便来请示聂昭。
聂昭几乎想要立刻就去江陵,又生生忍住了,如今朝堂虽尚且安稳,可周家父子狼子野心,他这几年好不容易提拔了不少青年才俊,又暗中打压了周家门生,他不敢离开太久,担心周家父子把朝堂重新洗牌,那他这几年就全白费了。
这三年来,他一点穆清的消息都没有听到,他甚至都要绝望了,却没想到绝处逢生,竟然有了穆清的消息。
如今他把他手下的暗卫全都派出去寻,他相信很快就会有穆清的消息。
想到马上就能把穆清接回来,聂昭只觉心神激荡,他摩挲着手中的荷包,那是穆清亲手给他绣的,里面还有穆清为他求的护身符,他凑在唇边轻轻触碰,清清,清清,我们很快就能再相见了。
穆清长舒了口气,缓缓睁开眼。
他有些失神的看着帐顶,整个人有些茫然。
他已经很久没有梦到过聂昭了,可是昨晚却无缘无故梦到了他,不禁有些烦躁。
在床上坐了会儿,听到外面孩子咯咯的笑声,穆清才觉心中松快点。
他摇摇头,起身洗漱了便出门了。
初一过了便是十五,之前在崖底两年,第一年他还没完全好透,走不了山路,因为他的缘故,栾鹤舟和齐绥都没看上花灯,第二年本来已经准备早些出去看灯了,结果齐绥突然生病,最终没能成行。
今年,齐骞一早就计划好了,四人没在家用晚饭,黄昏便出门去逛集市了。
四人都穿着浅色的衣衫,外面罩着一样的披风,四人长相俱佳,又穿着一样,走在街上,惹得路人频频回头。
此时街边多是卖一些小玩意儿还有零嘴小吃的,他们一路逛下去,待两个孩子累了饿了,便去一早定下的酒楼用饭。
酒楼依水而建,湖景极佳,天色暗下恰能看到灯市如昼,再配上鹅绒大雪,更显佳境,唯一美中不足的是开着窗有些冷,好在吃的暖锅,不至于吃凉饭。
饭后,他们也没着急下去,跟着大家一起去到回廊赏景,据闻待会儿还会有烟花。
他们刚出去,就见一群人往一个方向涌去。
穆清和齐骞对视一眼,齐骞拦住一个往那里跑的人,问道:“敢问这位小哥,是出什么事了吗?”
被拦住的人看了齐骞一眼:“原来是齐大夫啊,我也不知道出什么事了,听说城门突然关了,大家都好奇呢。”
从往年惯例看,十五不关城门,方便百姓们热闹,可今年不知为何,竟突然关了城门。
官兵依旧如往常一样在街上巡查,只是不知是不是城门关了的缘故,总觉得他们的神情中透着紧张,对周围一草一木都全神戒备。
济州知府治下很严,从未有过官府欺压百姓的事情,是以官民之间,倒也没那么剑拔弩张,有些胆子大的人,甚至还上前问询是出了何事。
官兵自然不会乱说,只道一切如常,大家放宽心玩就是,可齐骞却总觉得怪怪的。
知府向来体恤百姓,从未做过什么惊扰百姓的事,即便四五年前太子巡查至此,亦没有如此大张旗鼓过,难不成来人比太子还……
穆清看着齐骞,低声问道:“怎么了?”
齐骞回过神,摇了摇头,今日赏灯赏雪赏烟花,还是别提那些让人烦心的事了,何况,无论是什么事,总归是和他们无关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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