聂昭忙道:“放心,我只是请齐骞给我用了药。”
穆清面上闪过一丝不自在,他抽回手:“与我无关,我只想知道丞相给我这请帖何意。”
聂昭道:“想来是试探我。”
穆清不解,聂昭道:“我说我不能人道,他们未必会信,自然是要试探一番的。”
穆清垂下眼睛,沉吟了一会儿,道:“你又何必?我们……”
“清清,不止是因为这个。”
聂昭看着穆清的眼睛,轻声道:“我不是陛下的孩子。”
穆清倏然瞪大眼,没想到自己竟会听到这样的皇家秘辛,他张张嘴,想要说什么,却又什么都说不出口。
聂昭继续道:“我也不是母后的孩子。”
穆清只觉脑子都懵了。
聂昭道:“周朝安用我换掉了母后的孩子,母后当年生的是公主。”
“你、你为何同我说这些?”穆清不敢再听。
聂昭道:“清清,我说过不会再隐瞒你的。”
聂昭眼神深邃真诚,不含丝毫虚情假意,穆清心尖儿止不住的颤抖。
他知道自己不该信聂昭,却又不可抑制的动摇。
“明日休沐,我要回去了。”穆清慌乱别开眼,起身就要离开。
聂昭一把拉住穆清,穆清一个不稳,摔进聂昭怀里。
聂昭趁势抱住他,他立刻挣扎起来,憋得脸色通红:“放开!”
“清清,我把奶奶藏起来了。”聂昭眼看着穆清变了脸色,忙道,“近来会乱,我先安置好奶奶,以免分心。”说着,又顿了下,“还有件事我想同你商量。”
穆清皱眉看着聂昭。
聂昭道:“你可知道谢勤谢将军?”
穆清点头,他当然知道,当初北境来犯,谢将军英勇退敌,一时被传为佳话,只是后来因通敌叛国的罪名被满门抄斩。
坊间都传谢将军是被奸臣污蔑,只是即便是真的又如何?皇家会为他翻案吗?不过聂昭也不会无缘无故提起谢将军,穆清不由疑惑聂昭葫芦里卖的什么药。
“谢将军死后,他麾下兵将全都打散到各个军营,后又被一人整合,如今京中屯兵,周家控制了近一半,我若与他们硬碰硬,败的几率很大,我需要得到那个人的支持。”
“那人是谢将军曾经的下属?”穆清问。
聂昭点头。
穆清有些不解,聂昭和他说这个有什么用?他也帮不了聂昭啊。
聂昭道:“那个人叫钱俞,如今是禁卫军统领,手上有三万兵马,若能得到他的支持,那必定能彻底除掉周家。”
“听闻当年便是周家弹劾的谢将军,如今你要除掉他们,钱将军难道不会帮你吗?”这对于钱俞来说,岂非是好事?
聂昭摇头:“清清,你忘了,周家是我外家,我又是周家推上位的,钱俞怎会信我们真的决裂?”
穆清沉吟了一会儿:“那你为何非要灭周家?”若聂昭所言是真,周家扶持他上位,他不是该感谢周家吗?
聂昭道:“我答应母后,帮她报仇。”
“报仇?”穆清道,“先皇后不知道周家换子?”
聂昭摇头:“起先不知道,后来知道了,周家就用公主的命威胁她。”
“那公主……”
“被周茵害死了。”周茵是周朝安的独女,当初害死公主,只因她嫉恨公主吃穿用度皆好于她,她认定是父母偏心,便在一个冬日,把比她大一岁多的公主推进池子里,当年她也不过才六岁。
穆清皱眉:“公主养在周家?”
聂昭点头:“你当周家会推一个不相干的人上位吗?”
穆清瞪大了眼:“那你、你还……”聂昭若除掉周家父子,岂非是弑父?
“周家父子祸乱朝纲,陷害忠良,他们该死。”聂昭微眯着眼,眼中尽是杀意,只是想到穆清就在身边,忙收敛起来,“所以我必须得到钱俞的支持。”
“我能帮到你?”穆清问,否则聂昭怎么会无缘无故同他说这个?
聂昭点头:“谢将军还留有一个遗腹子。”
穆清瞬间想到齐绥,只是转念一想又不对,谢将军已经去世十多年,齐绥才多大?
“鹤舟?”穆清有些不确定。
聂昭点头,他曾无意看到过栾鹤舟耍枪,虽然看到他后栾鹤舟很快换了招式,可聂昭还是认出来那是谢家祖传的枪法,聂昭少时曾跟谢将军学过几招,他认得出。
“你想要做什么?”穆清戒备的看着聂昭,他答应张伯好好照顾栾鹤舟,绝不会允许栾鹤舟受到伤害。
聂昭深吸了口气,还是道:“除掉周家需要一个突破口,我想要鹤舟为谢将军鸣冤,指认周家陷害忠良。”
“不……”穆清刚要拒绝,又沉默下来。
这也许是谢将军唯一可以翻案的机会,可若是让栾鹤舟去做这件事,必然会把栾鹤舟置于险境。
聂昭知道穆清为难,他看着穆清的眼睛,认真道:“清清,此事毕竟涉及谢将军,你要不问下鹤舟的想法?”
栾鹤舟同他一起在东宫,倒是方便问他,只是他年纪还小,真的能作出正确的决定吗?
“你若不好开口,我来问。”聂昭也不想穆清为难。
穆清摇头,他不信聂昭,他怕聂昭诱导栾鹤舟。
送走聂昭,穆清迟疑着去到栾鹤舟的房间,栾鹤舟正在读兵书。
以前穆清只当栾鹤舟是喜爱舞刀弄枪,却不曾想竟还有这等渊源,只是栾鹤舟知道自己的身世吗?若他不知道的话,他告诉他,岂非是在他身上加上枷锁?可万一他知道呢?他不说,岂不是让他失去一个为父平反的机会?
“穆清哥哥,怎么了?”栾鹤舟放下书,疑惑地看着穆清。
穆清抿了抿嘴,一时不知该如何开口,沉吟半晌,才拐着弯道:“今日陛下问我你的枪法是从何学来的。”
栾鹤舟闻言,目光不禁有些躲闪,他道:“穆清哥哥,你忘了,是爷爷教我的呀,之前在崖底你不是常见吗?”
“陛下说,这是谢将军家的枪法。”穆清观察着栾鹤舟的脸色,他话音刚落,栾鹤舟脸刷的一下就白了,穆清还有什么不明白?
他长叹了口气:“你知道你的身世。”
栾鹤舟抿着嘴不说话,爷爷在他很小的时候就给他讲谢将军的故事,后来他知道他父亲是谢将军后曾无数次的想要去为父伸冤,为父报仇,却都被爷爷劝住了。
皇家人不可能承认自己错的,更何况周家势大,与他们斗,无异于蚍蜉撼树,说不定自己刚冒头,就被人害死了。
他想着他好好学习兵法,等有朝一日他能掌兵,定要为父伸冤,只是没想到他还没来得及长大,便被人发现了身份。
“莫怕。”穆清上前轻轻抱过栾鹤舟,安抚的拍着他的背,好一会儿栾鹤舟的身子才放松下来。
穆清缓声道:“陛下问你想不要为父平反。”
“想,我想!”栾鹤舟不等穆清说完,便急急回答,他做梦都想。
穆清直起身,看着栾鹤舟发亮的眼睛,严肃道:“鹤舟,你要明白,你一旦暴露,必然会遭遇危险,甚至可能性命不保。”
“我不怕!”栾鹤舟眼神坚定,没有一丝动摇。
穆清沉吟良久,叹了口气:“那我把你的答案告诉陛下。”说完,顿了下,又道,“我会护着你,不会让你有事的。”
穆清很快把栾鹤舟的想法告诉聂昭,聂昭当下便见了他。
看着挺拔又稚嫩的少年,聂昭问:“你当真想好了?”
栾鹤舟点头:“为父伸冤是我毕生所想,我以为还要好多年,如今机会摆在我面前,我又岂能退缩?”
聂昭沉吟了一下,又道:“此事涉及你的安危,你考虑清楚,朕向你承诺,无论你这次是否站出来,朕都会为谢将军洗刷冤屈。”
栾鹤舟眼神更坚定了:“陛下愿为家父洗清冤屈,我又岂能贪生怕死畏畏缩缩?我愿为陛下分忧。”
聂昭起身走到栾鹤舟身边,拍了拍他的肩膀:“小小年纪便有乃父遗风,好!”
栾鹤舟这边定下,聂昭便将栾鹤舟送去钱俞麾下。
解决了这件事,很快便到了周培的六十大寿。
聂昭毫不避讳的带着穆清去为周培庆贺,周培倒是不动声色,安排着穆清和聂昭入了座。
来往权贵都不知周培这是何意,总不能真任由聂昭带着个男宠招摇过市吧?
大家各有心思,却也没人敢在周培的寿宴上表现出什么来,待寿宴结束,聂昭已经喝的酩酊大醉。
周培着人送了客,看了聂昭一眼,将目光转向穆清:“昭儿喝多了,今夜就留宿府上,有劳穆大人照顾他了。”
穆清颔首:“应该的。”
来之前聂昭已经同他说过周培请他来的目的恐怕是为了试探,如今看来,果真如此。
周家有聂昭专门的院子,下人帮着穆清一起把聂昭扶过去便离开了。
穆清等他们离开,关好门,看向聂昭,聂昭端坐在床边,眼神清明,哪里还有半分醉意?
穆清走到聂昭身边,低声问:“就这样?”
聂昭冷笑一声:“怎么会如此轻松,自然还有后招。”说完,看着穆清紧蹙的眉头,笑道,“清清是在担心我吗?”
穆清手指蜷了下:“我还有奶奶要孝敬,不想牵扯进这些事里。”
聂昭拉过穆清的手:“放心,我不会让你有事的。”
穆清听着,心里莫名一阵酸涩,恰在这时,外面传来敲门声,聂昭立刻倒在床上,恢复浑浑噩噩的样子。
穆清起身去开门,外面是来送醒酒汤的丫鬟。
“我来吧,你下去吧。”穆清伸手准备去接醒酒汤,被那丫鬟避开。
那丫鬟道:“奴婢来就好。”
穆清看向那碗醒酒汤,看来这才是今晚的重头戏。
他侧身让开,待那丫鬟进去,便也跟了过去。
那丫鬟端着醒酒汤,看着在床上烂醉如泥的人,看向穆清:“穆大人可否帮忙把陛下扶起来。”
穆清有些迟疑,若是不知道醒酒汤有问题便罢了,可知道了又怎能眼睁睁看聂昭喝下去?
他深吸了口气:“先放旁边吧,待会儿我喂陛下喝。”
丫鬟道:“相爷惦记陛下,让奴婢千万看着陛下喝完再离开。”
穆清紧抿着嘴,正不知该怎么办的时候,聂昭挥动着手喊他的名字,他上前一步握住聂昭的手。
聂昭含混的说:“水,给我倒杯水……”
那丫鬟顺势上前,把醒酒汤奉到穆清面前,根本不给穆清选择的余地。
聂昭感到穆清的迟疑,又含糊的叫了声他的名字。
穆清拿过醒酒汤凑到聂昭唇边,聂昭大口喝了几口,便推开了。
丫鬟见聂昭喝了,这才放下心,收好碗离开了。
穆清看着那丫鬟离开,立刻对聂昭道:“快吐出来。”
聂昭却没有丝毫反应,只笑眼盈盈的看着他。
穆清急道:“吐啊!”
聂昭道:“清清,你是在担心我吗?”
“没有。”穆清矢口否认,却不得不承认,无论对聂昭有多少怨怼和怀疑,他心里并不希望聂昭出什么意外。
“你就是在担心我,看到你担心我,我就是死……”
“闭嘴。”穆清打断聂昭。
聂昭闷闷笑了起来,絮絮叨叨和穆清说着话。
穆清看着聂昭脸色变得通红,眸光也变得涣散,刚想着起身去叫人,聂昭忽地拉过他的手腕,翻身把他压在身下,为了防止他逃脱,一手把他双手箍在头顶。
“聂昭!”穆清压着声音吼了聂昭一声。
聂昭缓慢的眨了眨眼,压下身,鼻尖凑近他的皮肤,轻轻磨蹭。
“你放开我!”穆清只觉身上汗毛都炸了,奈何他和聂昭之间力气相差甚远,竟移动不了分毫。
聂昭的嘴唇毫无章法的落在他身上,灼热的呼吸喷洒在他裸露的皮肤,另一只空下的手钻进了他的衣襟。
“聂昭!你清醒点!”
聂昭却无法控制自己停下,他实在是太渴望穆清了。
他的呼吸越来越重,整个人也愈发急躁,不知过了多久,他趴在穆清身上,鼻间发出难耐的哼哼:“清清,难受,帮帮我。”
穆清推了推聂昭:“放开,我去找人。”
聂昭却抱得他更紧了,他不断的在穆清身上蹭着,穆清却只感到一团软肉在摩擦。
他身子僵住,手缓缓向下探去,眼睛倏然睁大,惊讶的看向聂昭:“你……”
虽然聂昭说过找齐骞帮过忙,可如今他中了药却依旧毫无反应,穆清不禁也生出几分聂昭是不是真的不行了的想法。
他摇摇头,把想法赶出脑海,现在哪里是想这个的时候?
只是聂昭那里不行,能纾解出来吗?若纾解不出来,会不会对身体不好?
想到这个,穆清再坐不住,他用力推开聂昭,从床上跳下去,随意整了下衣服就要去喊人。
聂昭拉住穆清的手,他手上温度滚烫,哀求的看着穆清:“清清,别走,我好难受……”
穆清道:“我去给你请大夫,你等我。”
“清清!”聂昭着急拉人,直接从床上滚了下去,他稍稍清明了一下,看着穆清凌乱的衣衫,脸色白了几分,“清清……”
穆清回身把他扶到床上,见他神色清明了些许,严肃道:“你如今不能人道,被喂了药,我不知道会出什么事,你先等等,我去给你请大夫。”
说完,便准备离开,却又被聂昭握住手。
穆清低头看了眼聂昭握着他的手,皱了皱眉。
聂昭喘息着:“若我当真有什么,岂不是就不会再缠着你,困着你,到时你就自由了。”
穆清不想再听聂昭说这些,推开他的手便要走,聂昭忽地叫住他:“清清。”
穆清有些不耐的看向聂昭,聂昭笑着说:“今日你若管了我,日后便不能再抛下我了。”
穆清盯着聂昭,他一定是故意的,他明知他不可能不管。
穆清掉转头,毫不迟疑的冲了出去。
刚打开房门便看到门外站着几个丫鬟、小厮,还有几个身形健硕的护院。
穆清看向一个在他们当中看起来像是领头之人,朝他跑去,脸色阵阵发白:“陛下身体不适,快去请太医。”
那人朝屋里看了一眼,懒懒道:“相爷说了,有穆大人照料,想来应当没事。”
“混账!”穆清气得胸口剧烈起伏,“若陛下有什么事,你担待的起吗?”
那人仰着脑袋,不再理会穆清,他们虽是相府护院,可皇帝都被丞相踩在脚下,他的男宠他们当然不会放在眼里。
穆清见这厢没用,只能寄希望于周培还有点祖孙情谊,他知道周培在这个时候还不至于要了聂昭的命,可聂昭一边用了齐骞的药,一边又被周培下药,他不知道会不会出什么问题。
穆清在相府胡乱走着,总算是找到周培住处。
刚过去,便有护院阻拦,穆清越不过,便大喊:“丞相大人,陛下身体不适,还请大人为陛下请御医诊治!”
周培尚未歇下,还等着消息,闻言施施然从书房出来,看着穆清一脸张皇的模样,慢悠悠道:“何事如此惊惶?”
聂昭私事不好拿在大庭广众之下说,何况聂昭如何,周培心知肚明,穆清道:“陛下身体不适,还请大人为陛下请御医。”
周培明知故问:“陛下刚刚还好好的,怎么会突然不适?”
穆清看向周培,看着他眼中精光,一字一字说:“有人给陛下下药。”
周培挑眉:“胡言乱语!老夫让你去侍奉陛下,你却跑来胡乱编排,若陛下有个什么不好,唯你是问!”
穆清见周培竟丝毫不顾聂昭死活,心下一片冰凉,接着泛起密密麻麻的疼,他知道聂昭处境艰难,却只是听聂昭说过,如今自己亲身感受,不禁真切体会到了几分。
他起身向外走去,周家是一点指望都没有,只能看看束宁有没有办法了。
周培见穆清毫不犹豫离开,眯了眯眼:“你要去哪?”
穆清背对着他,冷声道:“既然大人不肯为陛下请御医,那我只能自己想办法了。”
周培冷笑:“拿下!”他怎么可能让穆清坏了他的事?
穆清气急,他瞪向周培:“大人莫不是想弑君吗?!”
“大胆!”周培冷冷看着穆清,恨不得现在就把他弄死,只是如今聂昭正宠着他,他也不愿和聂昭把关系闹僵,只能按下怒意。
他深吸了口气,道:“把他关去柴房,明日听候陛下发落。”
穆清甚至来不及挣扎便被拉走。
周朝安从屋里出来,看着院门的方向,待穆清的声音彻底消失,这才看向周培:“爹,这……昭儿不会有事吧?”
周培乜了周朝安一眼:“大夫就在府上,用药皆斟酌过,能有什么事?”
周朝安擦擦额角的汗:“没事就好,没事就好。”
“茵儿过去没?”周培又问。
周朝安道:“我这就去安排。”他们本来打算等差不多的时候把穆清弄出来,再把周茵安排进去,来个偷龙转凤,没想到穆清自己出来了,倒是省了他们不少事。
穆清在柴房被关了一夜,这一夜都惶惶不安,天刚亮的时候,柴房的门打开,守着他的护院让他去伺候聂昭更衣。
穆清立刻起身,腿软了一下,险些摔倒,他稍微缓了缓,急切的去到聂昭所在的院子。
院子空荡荡的,里面没有一个下人,穆清走到门前,抖着手伸向门,不待去推,门忽地从里面打开,一个妙龄少女衣衫凌乱的站在他面前,她脸上还有未干的泪痕,裸露的皮肤上更是遍布暧昧的红痕。
穆清呼吸滞住,呆愣愣的看着面前这一幕,脑子一片空白。
那少女看到穆清,恨恨瞪了他一眼,撞开他跑走了。
穆清站在门外,看着洞开的房门,却连迈进去一步的勇气都没有。
他不知道他进去会看到什么样的场景,他知道他不该在意,可一想到聂昭和刚刚那个姑娘……他只觉得浑身的血都冷透了。
不知道在门外站了多久,他终于鼓足勇气,抬脚走了进去。
屋里地上有零散着的衣物,还有些不堪入目的痕迹,尽管已经想象过里面的场景,可穆清脑子还是嗡嗡的。
他定在原地,脸色煞白的看向床铺的方向。
聂昭听到动静,刚想让来人出去,突然感觉不太对,猛地坐起身。
看着穆清的脸色,忙从床上下来,朝穆清跑来。
“站住!”穆清向后退了一步,他知道这件事不怪聂昭,可一想到聂昭和别人,他只觉得浑身的每一寸皮肉都在排斥聂昭的靠近。
聂昭停下步子,看着穆清的脸色,安抚道:“清清,什么都没有发生,他们给我喂解药和迷药,昨晚不是我,是另有其人。”
穆清沉默着,他不知道该不该相信聂昭。
聂昭见穆清似乎有些动摇,跟着道:“她是周茵。”
穆清抬眼看向聂昭,聂昭缓步靠近穆清,把人拉进怀里,没有感到穆清抵触,这才松了口气,他轻抚着穆清的后背,说着自己的猜测:“周家父子恐怕会利用周茵入主中宫,待她诞下孩子,若是男孩,那便是未来的储君。”
“她同意?”穆清想到刚刚看到周茵的样子,忍不住想,她是不是也是被逼迫的。
“同意。”聂昭想到周茵,眼中闪过一丝冷意,若说周家谁最像周培,非周茵莫属,周培常常感叹,若周茵是男儿身该多好。
“他们就不怕被告发吗?”穆清想到昨晚周培对聂昭的漠然,还有如今对聂昭的算计,明明聂昭是他的长孙啊。
虎毒尚不食子,周家父子简直畜生不如。
聂昭冷笑一声:“他们怎么会留着知道秘密的人呢?”
穆清沉默下来,在周家父子眼中,人命也不过是可利用的工具罢了。
“清清,近些时候我可能会配合周家行事,你只管在东宫好好教养那些孩子,无需为其他事情分心,现在你只要生气的离开这里就好。”
聂昭说着,放开穆清,穆清深深看着聂昭:“若周茵当真诞下男孩,你会有事吗?”
穆清的关心让聂昭心里开出花来,他笑道:“清清是在关心我吗?”
穆清愤恨的瞪了聂昭一眼,这种时候了,聂昭还在说笑,他不禁有些恼怒,掉头就走。
聂昭忙把人拉住,他抱着穆清哄道:“我还要和你游历人间,绝不会让自己出事的。”
“谁要和你游历人间。”穆清松了口气,他推开聂昭,转身欲走,想了下,又停住步子,迟疑半晌,问道,“你……没事吧。”
“什么?”聂昭一时没明白过来。
穆清以为聂昭又在故意作弄他,瞪了聂昭一眼,转身离开了。
聂昭愣愣看着穆清的背影,半晌才反应过来穆清是什么意思,忍不住笑了起来。
第50章
待穆清离开,聂昭整了整衣摆,踱步到铜镜前,调整了一下表情,立刻一脸惊惶的冲了出去,直奔周茵的院子。
刚进去,院内的丫鬟婆子立刻跪了一地:“陛下。”
聂昭停下步子,迟疑着走到周茵房门前,轻轻叩了两下门,唤了声周茵的名字,屋里立刻传来周茵的哭喊:“你走,你走,我不要见你!”
“茵儿。”聂昭顿了下,“你放心,朕会对你负责的。”
周茵喊道:“谁要你负责!你走,走啊!”周茵说着,哭得更加凄惨,倒真像是受了天大的委屈。
聂昭叹了口气:“你先冷静冷静,过些时日朕再来看你。”说完,又转道去到周培的院子。
刚进去,周家的管家便迎了上来,他为难道:“陛下,相爷正气着呢。”
“无碍,朕去看看。”聂昭踱步到书房前,叩了叩房门,半晌才传来周培有些无力的声音:“进。”
聂昭推门进去,周培正靠在椅背上揉着额角,见聂昭进来,指了指一旁的空位:“坐。”
聂昭依言坐下,在周培面前乖巧的丝毫不像一个帝王,仿佛只是家中一个普通小辈罢了。
聂昭看着周培紧蹙的眉头,问道:“外祖父是又头疼吗?”
周培摆摆手,叹了口气:“老毛病了,不用在意。”说着,坐直身子,看向聂昭,“茵儿的事,是我没有教育好她,你放心,我会让人把她送去庵子的。”
“外祖父说的这是什么话?茵儿是我妹妹,如今……”聂昭顿了下,适时展现出几分懊恼,“外祖父放心,我会对茵儿负责的,只是茵儿她似乎……”
既然周家要做戏,聂昭自然奉陪,何况,周茵尚未有孕,周家也不可能让他带走周茵,他现在要做的,只有等,等周茵肚子里有了孩子,那离周家动作便不远了。
周培叹了口气,摇摇头,又扶额揉了起来。
聂昭关切道:“外祖父着头痛的毛病还是早些看看吧,切莫拖着。”
周培道:“太医院的都快全来一遍了,一群没用的东西。”
“不若试试民间大夫?”齐骞如今在京城名声已经打响,奈何周家人眼高于顶,至今他都没能入了周培的眼。
果然,周培听聂昭这么说,冷哼一声:“御医都不行,民间大夫能有什么办法?”
“试试吧,万一当真有人擅长呢?朝廷离不开您,我也要靠您辅佐,若您不拿自己身子当回事,您让我们怎么办?”聂昭恭维着周培,直把周培高兴的心花怒放,可嘴上还是说:“我一把年纪,早就不中用了,以后就是你们年轻人的天下。”
聂昭忙道:“怎会?外祖父老当益壮。”说完,又恭维了周培几句,直把周培哄得心花怒放,又提了提请民间大夫的事,见周培虽不应声,但也有点动摇,便不再夺权,告辞离开了。
离开前,他站在门口,回身看着周培,迟疑道:“外祖父,茵儿的事……”
周培道:“你且宽心,这不怪你,毕竟你昨晚喝多了,是茵儿自己去你房里的,谁也没想到会发生这样的事情,到时让你舅母好好劝劝她,没事的。”
聂昭回到宫后去东宫找穆清,此前他已交代过穆清不要见他。
他在东宫门口站了良久才离开,足够让人把消息传进周培耳中。
穆清昨晚做的事情暗卫都已经告诉他了,他没想到穆清竟会为了他那么大胆的质问周培,但多少有些莽撞,这也是为何周培特意安排穆清今早撞见那一幕的缘由。
周培恐怕想让穆清和他决裂,然后再借机除掉穆清。
他现在能做的就是尽可能通过穆清不理他来稳住周家,让他们时刻有他和穆清要决裂的希望,他再让他们知道他还对穆清有意,借此来把人护住。
穆清其实想问问聂昭事情处理的怎么样,可到底什么都没有说。
入夜后,穆清准备完第二日要上课的内容,便早早歇下了,半梦半醒间,只觉床上多出一道热源。
他身子僵了一下,立刻就要起身,腰被人从身后揽住:“清清,是我。”
穆清犹豫了一下,最终没再挣扎。
聂昭见穆清没挣扎,又得寸进尺的往前凑了凑,嘴唇偷悄悄的挨着穆清的后颈。
穆清躲了一下,扭头瞪向聂昭。
聂昭闷声笑了起来。
穆清更是生气,挣扎着就要下床。
聂昭忙把人抱紧:“清清,我有话和你说。”
穆清白日里本就想问下情况,只是记得聂昭叮嘱,没有见他,如今聂昭特意来说,他又何必把人赶走。
聂昭沉吟了一下,道:“周茵暂时还在周家待着,恐怕待她有孕后,周家便会要求我娶周茵。”
穆清身子僵了一下,没有应声。
“放心,我不会娶她的,今生今世,我唯你一人。”聂昭笑着说。
穆清有些不自在,低低辩驳了一句:“与我无关。”
聂昭没有戳破穆清的动摇,他紧紧抱着穆清,深嗅着穆清身上的味道:“清清,很快就会结束了,待扳倒周家,你我一起扶持新帝上位,我们就可以离开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