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柿子,别太没边界感啊,你不是就图我脸吗……”
殷庆炎突然问:“你的母亲哄过你睡觉么?”
刘照君:?
这话题转换的太突然,刘照君一时间都忘了要掰开殷庆炎的胳膊,他道:“没有。”
殷庆炎追问:“为什么没有?”
刘照君说的是自己上一世的母亲,他都快记不清了,“我不记得了,从我记事起她就不在了。”
床上沉寂了一会儿,等刘照君反应过来要将人推开时,殷庆炎突然又问:“你背后的文身恢复的怎么样了?”
刘照君又被这个话题牵走了注意力,停了手,“擦过药就不疼了。”
“嗯……我看你身上有好多文身,是谁给你文上的?”
刘照君闻言一愣,“很多文身?”
不知道怎么回事,这两个男的就爬起来点上灯解衣服看文身,殷庆炎边看,边用食指勾勒着文身的大体轮廓,跟刘照君描述文身的样子。
眼睛看不见后,指尖划过皮肤的触感就格外清晰,带起一阵细细的战栗。刘照君总觉得这个状态有点说不上来的暧昧,但他现在急于知道他身上的文身长什么样,旁的感受都先扔一边儿。
上一世,刘照君成了逍遥武馆的馆主后,曾三过文身店而不入,不是因为他不想入,而是他爹说要是他敢文就给他把皮撕了。
老刘的逍遥拳打了一辈子,刘照君虽然自诩武学天才,但真让他和他爹对打他是不敢的,血脉压制是其一,其二则是父子局他爹不会手下留情,是真把他打的满地找牙过,植牙花了两千块钱呢。
如今他来了这个世界,就算文身老刘也看不见了……这么想着,刘照君心里冒出点酸涩来,他爹这波是真的白发人送黑发人了,本来小老头都退休去旅游了,他没了后老刘又得回来接住武馆,毕竟他的大哥和二姐都不打拳。
以后真的要少骂人了,积点嘴……
“我草你大爷的殷庆炎!你干什么?!啊?!!”
刘照君把胸一捂,一脚踹开殷庆炎,猛地往后挪,差点直接翻下床。
殷庆炎看着一脸惊恐但又不知道具体往哪转眼珠的刘照君,面无表情的脸上突然扯出一个极为恶劣的笑来。
他笑着说:“你心口上纹了一个狼头,我还以为那个凸出来的是狼瞳仁呢。”
刘照君:“死变态——狼头?这么炫酷?”
“奴隶和匪寇才文身,就你这样,匪寇不可能,谁把你当奴隶?”殷庆炎捂着被踹的肩膀把刘照君拉回到面前来,“胸前狼头,腰后文鹤,左腿上还有好几处盘蛇,是谁给你文上的?”
“不知道。”刘照君倒是想得开,毕竟两人对于文身的观念不一样,这又是鹤又是狼又是蛇的,上辈子他想都不敢想。
不过这辈子有了,他却看不见。
看完了文身,两人又躺回被窝里睡觉,殷庆炎却翻来覆去的睡不着。
刘照君一个啥都不知道的瞎子,为什么会被刘子博派人盯着?
还有身上的文身……谁会闲得慌给家里一个不受宠的小孩文身?故意侮辱么?
殷庆炎思来想去,觉得能干出这种缺德事的人只会是刘子博。
刘照君刚要沉入梦乡,就感觉有一只手朝自己的腿摸了过来,吓得他又惊醒了,一把抓住殷庆炎的手,“你干什么?”
殷庆炎的声音听着好失望:“你没睡着啊?”
“我如果睡着了,你打算干什么?”
“看看文身。”
“……不是,你有病吧?刚刚不是看了吗?”
“没看够,再给我看看。”
毕竟殷庆炎是老板,看就看吧,别乱上手就行,于是两人又坐起来点灯。
刘照君靠在床头打哈欠,他以前光着膀子睡惯了,方才起来的时候脱了上衣也没再穿上,一个哈欠刚打完,感觉有几缕东西扫在了胸前,痒痒的。
他下意识伸手去抚掉,摸到了才发现是头发。
想到殷庆炎的头发是金色的,他捻了捻指尖的发丝。殷庆炎的发丝很细很轻,像是拢在手指间一股风。
摸起来还怪得劲儿的。
人活一世,总会有些不同于常人的爱好,殷庆炎喜欢看漂亮的东西,而刘照君喜欢养长发。
他喜欢长发柔顺的触感,喜欢看它们被风吹拂起的样子,究其原因,大概是因为他从记事起就一直被二姐带着,而二姐给他最大的记忆点就是有一头非常漂亮的长发。
看到长发,他就知道二姐在身边,自己不会挨饿;摸到长发,他就知道自己在二姐怀里,外界的什么东西都伤不到他。
那是幼年意识里被赋予的安全感,影响至今。
殷庆炎本来在观察刘照君胸口上狼头的纹路,试图从上面看出点什么东西,一只手突然从旁伸来,拈起他垂落在狼头上的几缕发丝。
他微微抬眼,见刘照君正直直地看着手里的发丝,因为眼盲的缘故,对方的目光涣散而模糊,垂眼时眼尾的上挑比较明显,刘照君的眼睫很长,上面还带着两颗没有擦拭干净的瞌睡泪珠。
殷庆炎脑子里没由来地冒出一个词:仙女。
因为自小受到的教育和生长环境的影响,殷庆炎不会盯着漂亮的女子看,但他又实在想看美人,那怎么办呢?看男的呗。
但他长这么大就没见过几个称得上漂亮的男人,天天对镜自赏看够了,想看点不一样的风景。
刘照君哪哪儿都长得顺他心意。脸好看,身量也高,平时看着瘦长,一脱衣服又能看见明显的肌肉轮廓,不像南风馆附近那些瘦瘦长长的竹节虫,干巴巴的。
殷庆炎思维跳跃,他随即又想,刘照君一个从前被养在府中的小少爷,哪里来的这样的身段?
他这几日忙,安排了几个侍女小厮在王府里注意刘照君的言行。听侍女们说刘照君晨起后会在院中练拳,他一开始不以为意,以为就是些强身健体的拳法,但如今一联系刘子博,他又觉得刘照君没有那么简单。
一个言行里处处透露着因被圈养而无知的人,其兄弟是江湖中人,而他本身又会拳法……
殷庆炎猛地出手,五指成爪,扼向刘照君的脖颈。
视觉消失后,身上的其他感官就会变得清晰敏锐,刘照君感觉到一阵迅疾的手风迎面袭来,下意识抬手握住来物,猛地向自己头侧一拉,左手同时成拳,击向身形不稳朝自己扑来的殷庆炎。
殷庆炎猛然偏头,险之又险地躲开刘照君的拳头,随后想将自己的左手收回来,却发现刘照君的握力其大,他单手挣脱不开。
正想上另一只手去掰,刘照君的另一只手就摸了过来,一把捏住他的两颊。
殷庆炎哼哼道:“疼!”
刘照君刚刚差点让殷庆炎吓死,先前有被对方扼住脖子的体验,他以为殷庆炎要掐死他。
他不可置信地问:“好好的怎么突然动手?”
殷庆炎被他捏的两颊酸涩,艰难道:“我试试你会不会功夫……放开我。”
刘照君依言松手,但抓着殷庆炎腕子的那只手他没松,怕殷庆炎故技重施,“你直接问我不就行了?非得整这出,人与人之间的信任经不起消耗啊你知不知道?”
殷庆炎张嘴活动了一下面部,嗤笑一声,“我问,你能说真话?”
刘照君理所当然地说:“能啊,我又没什么秘密,就看你信不信了。”
殷庆炎也痛快,直接问:“刘子博教你拳法,有什么目的?”
刘照君脑子宕机了一瞬。
“什么?谁?刘子博教我拳法?搞笑呢吧你,逍遥拳法是我爹教我的,关刘子博什么事啊?”
殷庆炎脑子也呆了一瞬。
他记得那个姓刘的老东西是个文官来着,以前上朝爬御阶走三步都得歇一歇,还教刘照君拳法?一拳打在水上都能把自己的手给打断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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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6章 拜师
两个信息不对等的人面面相觑,当然,是殷庆炎单方面觑,刘照君只是移动眼珠子做了个看着对方的动作。
殷庆炎反应过来后冷笑一声:“骗子。”
刘照君有点恼火,“我骗你什么啊?骗你我能有什么好处?就是我爹教的,你爱信不信!”
长得好看的人生起气来也好看,刘照君的一双细眉向眉心皱起,又是另一种风韵。
殷庆炎一向善恶分明,骗人归骗人,好看归好看,他把正事先扔一边,赞叹一声:“你生气挺好看的,以后多生气。”
刘照君的一腔怒气突然哑火,一时间竟分不清殷庆炎是在夸他还是在嘲讽他。
“……你有病吧?”刘照君被这么一打断,都忘了刚刚他俩在聊什么话题了。
但殷庆炎还记得,他把话题拉回来:“你爹是个连笔杆子都拿的颤颤巍巍的文臣!他还教你打拳?若是他身负武艺,你当朝上那么多武将感受不出来吗?!”
刘照君终于跟上了殷庆炎跳跃的话题,他一拍大腿,明白过来,“我说的不是这个爹!”
殷庆炎问:“你还有几个爹?”
“两个!不是,上辈子一个,这辈子一个。”刘照君有点崩溃,“这辈子那个犯了事儿的爹我根本没见过不知道,教我拳法的是上辈子的那个爹!”
他话落后,屋里就安静了。
殷庆炎看着刘照君,不发一言。
刘照君伸腿,按照手里抓的胳膊方向,踹了对方一脚,“说话啊。”
一只手突然摸上他的脑袋,殷庆炎略带可惜的声音在耳边响起:“好好的一美人,怎么脑子就坏了呢?”
刘照君大怒:“你看,我实话实说了你又不信!”
殷庆炎冷笑:“鬼神轮回之说谁都会编,你叫我怎么信?”
“我要是没来到这个世界,别人跟我说他是从别的世界投胎来的我也觉得是在瞎扯淡!但事实就是这样,我他爹的因为骂人被雷给劈死了,死后在地府里看风景的时候又被阎王撞见了,他罚我下一辈子当个瞎子,我再醒过来就在那个什么大狱里,又被人弄出去,然后又被你捡回来,别的我什么都不知道!我不知道那个刘子博有没有指使以前的我干什么事,我记忆不全你知道吗?记忆不全!”
刘照君秃噜了一大堆,见身边的人一声不吭,他真是又着急又上火。
他可不想以后被殷庆炎怀疑来怀疑去的,成天动不动就逼问他受谁指使,天地良心,他到目前为止只可能被殷庆炎指使好吗?他又不是不知道到底是谁在给他发工资!
他可算是明白过来了,他那个素未谋面的叫做刘子博的大哥是个乱臣贼子,有一堆同党,而他也被殷庆炎算在刘子博的同党里!
老板怀疑他是对面公司派来的间/谍怎么办啊?
真是……给他八十张嘴都说不清!
“你也说了,我原先爹不疼娘不爱的,家谱上都没有我的名儿,他们还教我武术?没把我扫地出门就算好的!至于为什么我还有上一世的记忆和武艺,可能是阎王把我踹上来的时候忘了让我去奈何桥上走一遍了,没喝孟婆汤。”
刘照君把听着听着话躺倒床上去的殷庆炎一把拽起来,又从一边摸上自己的里衣穿好,下床找鞋,“你不是不信吗?走,去外面找片开阔的地儿,我给你练一遍逍遥拳。”
深秋夜,两个只穿着里衣的大男人跑到院子里发疯,睡梦里的小厮们全被叫起来掌灯。
“东西南北四方的六十步之内你随便走。”殷庆炎把刘照君牵到空地中央,松开手,“练吧。”
西昌王府中植了许多青竹,夜风吹荡竹海,沙沙作响,掩盖掉了许多声音。
比如周遭小厮们走动的声响,比如西昌王世子撤远的脚步,再比如,刘照君自己的呼吸声。
明明睁着眼睛,却什么都看不见。
连呼吸声也听不见了……他真的存在吗?
此时此刻,刘照君心里突然生出一种无可言说的恐慌来。
他其实直到现在还是有点恍惚,不太能够接受自己就这么到了另一个世界的事实,但当他发觉周围的一切对于他来说都是未知存在时,为了活命,为了生存,他又必须去接受,去思考,去给自己想后路。
靠着听声辨位来适应日常生活是不现实的,这世上有那么多无法自行发声的事物,他不可能单靠耳朵去一一分辨。
弄条手杖呢?可以探路,可以探物,但到底是不周全的,他需要一个能看得见的人来跟他搭伙过日子。
但他又不是金子,谁不找好人家身体健全的人搭伙而来找他一个盲人搭伙?又不是闲的。
那以后就得雇人,找个负责照顾他的饮食起居的保姆,找保姆需要花钱,他得先赚钱,而现在最快的赚钱途径就是待在殷庆炎身边。
可他的身份实在尴尬,罪臣之子,殷庆炎随时都能把他扭送去官府之类的地方蹲大牢,太危险了,他得找机会离开这里。
可是离开这里能去哪儿呢?他家里犯了事,连带着他也被销了户,如今在这个叫沂国的地方他就是个黑户,去了别的国家他叫流民。
他刘照君的未来真是一眼望得到头啊。
短短的几秒里,刘照君的脑子中转了好几个弯,最终方案是要先证明自己和那个刘子博不是一伙的,把老板哄好了,再跟老板提一提办户籍的事,能给办最好,不给办的话他只能去打听打听能不能花钱买身份了。
想明白了步骤,刘照君深吸一口气,在缓缓吐出气的同时起手,摆出开拳一式。
逍遥拳法,虽然被称为拳法,但里头掺杂有掌法、步法、身法等,某种程度上和太极拳有点异曲同工之妙。逍遥拳法讲究人随拳动,对身法和步法的要求很高,又有点醉拳的味道在里面。
武学这种东西,往往就是吸纳百家之长创造出来的。逍遥拳法里含着许多古老武学的影子,在实战里头讲究高效实用,在运用方面主打一个“逍遥”,这种拳法练到一定程度,多数会被练习者自行改造,演变出更多适合己身的招式。
拳风不歇,掌掌劈风,势如摧山。
仿佛一位烂醉的侠客,于月光下吟竹夜游,无意间挥出的一拳,吹出的内力便可动摇山林,让人觉得下一掌去倾覆天河也未尝不可。
步法移形玄妙,步步稳妥果决,不像是一个双目皆盲的人能踏出的步伐。甚至在烛火摇曳中,能看清练拳者手背与腕骨上蜿蜒的青筋,分明欲出,指骨紧绷,锋锐坚实。
衣摆如悬瀑,在身法变换间激荡而起,翻飞出成片的水花,又在旋身时迅疾撤回,短暂地包身后,绽成一朵盛放的玉兰。
正当满院人为此目不转睛之时,拳势忽轻,玉兰花瓣又垂落成悬瀑,化拳为掌,在周身缓缓收势,筋骨皆藏,令人措不及防。
拳停,风止,意尽逍遥。
一时间万籁俱寂,皓月当空,清辉曳地,一道颀长的身影被月光打在地上,一直延伸到竹林中。
殷庆炎立在那道影子的尽头,一双红眸圆瞪,已然被震撼到说不出话来。
除了基础的逍遥拳法外,刘照君还演示了一些自创招数,整套练下来怪费劲儿的。他擦了一把下巴上聚集的汗水,高声说道:“看明白了没?这种拳法不是我瞎了眼能学会的,不看如何运拳根本不知道怎么练。”
他说完后等了一会儿,没听见有回应,不禁怀疑那位世子爷是不是早跑屋里睡觉去了。
“我信你了。”殷庆炎的声音在不远处响起。
刘照君面露喜色。
“你有这等本事,怎会甘心在一个害你双目失明的人手底下做事?”殷庆炎的声音越来越近,带着难耐的雀跃,“来我手下,我寻医给你治眼。”
刘照君喜上眉梢,重点全偏在了治眼睛上,“眼瞎能治好?”
殷庆炎一把搂住刘照君的肩膀,把人往屋里带,“你这又不是天生的,是后天摔的,明日我就请旨让御医来给你看看。”
“哎呀这怎么使得——那就多谢世子了。”
“你我之间何须言谢?拳法教我就行。”
好家伙,在这里等着他呢。
不过这证明他目前对殷庆炎来说是有用的,这位世子不会随便把他扔官府里去。
暂时安全了。刘照君放松下来就话多,开始蹬鼻子上脸,他道:“既然要学拳法,那就得拜我为师,你叫声师父我听听。”
殷庆炎一瞥桌上的茶壶,“我用不用再给你奉杯拜师茶?”
奉茶拜师是武馆的规矩,只要师父喝了茶,就会教徒弟真本事。刘照君被摁在凳子上的时候,好像在恍惚间回到了上一世,当初他也是被人给摁在了凳子上,然后底下一堆人开始给他递茶,他以为武馆里的学徒又在整什么捉弄人的新招数,喝了茶后,一声惊天的“师父”突然响在他耳边。
那年他才二十一岁,就那么稀里糊涂地成了逍遥武馆的大师父,当了逍遥拳派的传承人。
手背上瓷质的触感将他从往昔回忆中拉回来,殷庆炎的声音在前方响起:“接茶啊,师父。”
那道声音传过来的方向很低,像是人坐着或跪着时说的。刘照君突然感觉有点荒谬,古装电视剧里的那些王公贵族不都自视甚高傲的很么?怎么这个叫殷庆炎的这么亲民随性,还真的给他奉茶啊?
很多年后,刘照君才明白,殷庆炎这种性格的王公贵族是世界上独一份儿的,过了这村就再没这店了。
热茶入喉,像是给刘照君下了一记定心丸,以后每月那五十两拿的更稳当了,不就是干回老本职教徒弟嘛!
第二日天还没亮,殷庆炎就被刘照君从被窝里给捞起来了。
“起来,扎马步去。”
殷庆炎被拖起来的时候怀里还抱着被子,迷瞪瞪地说:“我下盘很稳,不用从头开始练。”
刘照君从侍女手里接过打湿又拧干的巾帕,反手往殷庆炎脸上一糊,“怠功则废武,不天天练你就不能随时发挥出全力,我茶都喝了,钱也拿了,必须得监督你练。不过我的眼睛现在看不见,只能给你演示怎么练,你照葫芦画瓢地学,只要姿势不出大错,怎么都能学会。”
殷庆炎把脸上的热巾帕扯下来,抬眼看向另一边摸索着洗脸的刘照君。
真教啊?他以为刘照君说着玩呢,本来没抱希望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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话说互攻的话这cp名儿该怎么取啊?君炎君?炎君炎?(思考)
第7章 第二
技多不压身,习武之人从来不嫌自己会的武艺多。殷庆炎身为西昌王的独子,从小就开始习武练器,学习保身的法子。
但沂人的身形偏瘦长,不太好练拳法,流传的武艺都不注重练腿脚功夫。殷庆炎长这么大就练精两样东西,一是刀法,二是轻功。
一个用来打架,一个用来打不过逃跑。
一开始因为饿了好几天而任殷庆炎摆布的刘照君如今已经恢复好了,现在整天把赖床的殷庆炎拖来捞去,抓在手里跟捏鸡崽一样。
如今是殷庆炎被刘照君摆布。
两人之间的相处就跟平常人家的兄弟一样,没什么尊卑礼数,也没阶级隔阂。刘照君都快把对方当成大学室友了,直到他某天早上无意间在床侧夹层处摸到了一柄带鞘的短刀,短刀的放置位置刚好方便躺着的殷庆炎随时抽刀捅他。
……唉。
防人之心不可无,理解。
刘照君去外面捡了块石砖,放到平时自己睡的那一侧床下。
他也防一防。
殷庆炎本来计划着和舅舅报备完就出远门,刘子博给的消息是拍卖在四个月后开始,他打算提前去蹲守。
但天行里不知道哪家闲出屁来的少爷公子又接连办了好几场宴会,请帖雪花一样地飞到西昌王府。
他本来不屑于参加这种宴会,但无奈舅舅的两个孩子、也就是当今的皇男王赤鸣和皇女王琅语都要去玩,他这个当表哥的得去陪同,一是照顾还年幼的弟弟妹妹,二是盯着俩皇子别让他们闹出事来。
在沂国,“皇子”是皇男皇女的统称。
湖心长亭上垂纱飘拂,天行就这么一处水地,现在让一帮少爷小姐给霸占了,沿湖的鸟雀欲落不落,有的站在亭角上,歪着脑袋看下面不断来赴约的人们。
王琅语几次三番地要和殷庆炎并肩走,被殷庆炎轻轻推到前面,“跟你哥并肩。”
王琅语躲开殷庆炎的手,又要往殷庆炎身边凑,“表哥也是我哥。”
王赤鸣在前面闷头走,王琅语在后面慢慢溜达,殷庆炎一看这场面,就知道两人在来赴宴之前又闹不愉快了。
他不是很能理解亲兄妹的一些行为想法,明明都已经吵架了,却还是要相看两厌地一起出去玩。
“琅语。”殷庆炎偏头压低声音,“去跟你哥并肩,要不就别跟旁人一起走,现在朝里什么风向你又不是不知道,嫌我被骂的不够惨吗?”
王琅语眉眼弯弯,浓密的金睫在眉下几乎形成两弧金月。
“我和赤鸣的态度就是父皇的态度,跟表哥你走的近,是因为我们身体里流着一脉的血,是谁用些莫须有的牵扯骂你?”王琅语尚且稚嫩的脸上凭空显露出几分戾气来,她笑道,“苍蝇太多了,正好借最近的宴会清理清理,能顺道拍死几个最好。”
殷庆炎闻言眉头一跳,垂眼看着小表妹,询问道:“陛下授意的?”
王赤鸣不知何时落后几步,走在殷庆炎的另一侧,他淡声道:“维护自家人罢了,不用授意。”
殷庆炎停下脚步。
秋风掠水,带着淡淡湿气吹拂在三人之间,扬起同样明亮的金色长发。
“有些事,我不想说的太明白,怕伤了亲情,叫你们伤心。”殷庆炎垂下眼,血色眸子盯着地上的沙尘,上面有几个不太清晰的鸟雀足印,“但你们好像任性惯了,总由着自己的性子,不看看前朝后宫的局势,也不去探一探陛下的想法。”
他淡淡道:“以前想不明白,为什么姨母同陛下那样要好却要离开,现在我懂了。”
亲情隔权海。
他亲爹的命还捏在他舅舅的手里,殷庆炎在天行里行将踏错一步,都会威胁到他千里之外的亲爹。
陛下不让他和他父亲在一起,而是让他留守都城,真的是因为舅舅怕亲妹妹被他国士兵杀害的经历在外甥身上重演吗?不是。
是为了牵制他那个满手兵权的爹。
现在国无外患之忧,他爹殷嘉锐最好分散掉自己手里的兵权,做一个没有实权的闲散王爷。
可问题是殷嘉锐不可能轻言交出自己的权势,圣上也信不过别人拿虎符,于是只能借着殷庆炎这个与君臣两方都有血缘关系的孩子,相互掣肘。
亲情里掺杂着利用,这让殷庆炎很不爽,但他又不能跟旁人抱怨,现在天行内外总有闲人盯着他的一言一行,随时准备将他的言行断章取义,拿去在圣上那里参他一本,往他们岌岌可危的亲情大厦上再来一锤。
无语,无聊。
本来这些附庸风雅的宴会就有够无聊的了,如今这对活宝又得不计后果地给他出头让这个宴会变得更无聊,殷庆炎觉得这日子真是没法过了。
宴会上还没好看的人能给他洗洗眼愉悦身心,自从家里多了个刘照君后,他不仅越来越期待回家,审美更是越来越高,现在只要不是好看到惊天动地,旁人的脸在他眼里和土疙瘩没什么区别。
殷庆炎在宴席上坐的无聊,就开始研究对面席位上的官家子弟为什么长得那么寒碜。
官老爷们娶妻肯定娶貌美女子,生下来的孩子如果长得丑,那一定是随爹;如果长得好看,那一定是随娘。
总结:男人丑是原罪。
殷庆炎正托腮天马行空地乱想些说出来能翻天覆地的东西,对面那个寒碜子弟的寒碜脸突然在他眼前放大,把他冲击得差点往后仰倒。
他皱着眉闭上眼睛,不愿再看。
天行这个年纪的公子哥们都知道殷庆炎的那些死毛病,寒碜见殷庆炎闭上眼,面上闪过一丝恼怒,但很快收拾好,扯出一个自以为不错的笑来,“殷世子日安。”
殷庆炎从来不跟这些人应酬,他冷冷道:“不安,烦得很。”
寒碜被这么一怼,噎了一下,又知难而上道:“我二弟再有两天就及冠了,我这个做大哥的想为他在朝中某个职务,不知世子手下还缺不缺人?”
殷庆炎睁开眼,飞快地看了一下寒碜,又移开眼去看工艺上等的茶盏,问:“你二弟跟你长得像吗?”
寒碜:“……”
寒碜咬牙道:“姨娘生的,比我长得好。”
殷庆炎又嗤笑道:“这么为姨娘的儿子着想啊?”
“听说世子训下有方,舍弟顽劣,想送来磨一磨性子。”
殷庆炎懂了。
这寒碜大名奇寒寄,生母早亡,爹又娶,后生的二弟怕是仗着母亲的势让奇寒寄不好过了,赚了奇寒寄的嫌。
殷庆炎的生母也早亡,他虽无同父兄弟,但以前也没少被那些有娘的人明里暗里地排挤戳痛处。
有时候人的劣根性就体现在一些莫名其妙的地方,有某样东西的人自认高人一等,为了显摆自己快要溢满的优越感,就去没有这样东西的人面前显摆。
真的很无聊,但殷庆炎必须承认,他被这种人激怒过不止一次。
不知道是谁开的头,天行里的官家子弟们渐渐分为有娘派和无娘派,莫名其妙地就开始给对方使绊子。不过有娘派的人比较窝囊,靠着母亲作威作福;而无娘派的都比较争气,自己爬到高位去藐视那些有娘派的人。
有娘又怎样?我在官场上给你使绊子的时候你娘能帮你说话吗?
殷庆炎扯了扯嘴角。
“行啊,明儿把你弟送到王府上。”殷庆炎邪笑道,“但他如果是个废物的话你就别送来了,我没兴趣扶烂泥。”
奇寒寄“啪”地打开折扇摇了摇,也笑道:“放心,奇寒练武艺不差,反正我打不过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