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站直身体,人注意到了他,随手把垂到身前的头发拨到脑后,像是没怎么看清楚,试探着喊了声:“千姐?”
“……”
这是真没看清楚。
“我在这!”
就这么短短一点时间,高千和两个助理迅速过来,她手动调整人的头对着的方向,让人对向了自己,之后收回手,大喘了两口气。
喘完气,视线对上旁边的被认错的假千姐,她礼貌一点头。
假千姐在原地顿了下,之后也跟着一点头,不再站这边打扰,转身离开。
终于对上真的千姐,陈一白问:“千姐刚叫我做什么?”
经纪人拍拍还在激烈跳动的心脏,闻言一闭眼,抹了把脸虚弱道:“……我想叫你站在原地不要走动,等我们上来接你。”
结果“咵嚓”一下,她直接看着人跳下来,还是丝毫不带犹豫那种。
不夸张地说,有那么瞬间,她以为自己心脏都要停跳了。
消息很完美地没有传达到。
陈某白思考了瞬,之后试探着提出建议说:“要不我再上去一次,当做什么都没发生过。”
“……”
经纪人说不用了,再看了眼他,吸了口气,说:“你这瘦胳膊瘦腿,是怎么敢从那地方跳下来的。”
陈一白谦虚一笑:“身体不行,但运动神经还行。”
要是没有把握,他也不会往那地方直接跳下来。
这边经纪人拍心口,另一边楚明原已经回到休息的位置,在座位上坐下,接过经纪人递来的水仰头灌下,呼吸逐渐趋于平缓。
经纪人瞅了眼他,说:“刚跑那么快,你不会以为人从上边掉下来了吧?”
楚明原重新拧紧瓶盖,简单应了声。
经纪人一笑:“上边那么多人看着,人怎么可能从上面掉下来,要真是掉下来,人也不可能一点声没有。”
要真是掉下来,周围人早该叫了,哪等得到他们自己反应过来去看。
他毫不留情笑说:“你这吓得不清醒了吧。”
平时挺理智,尤其对别人的事更置身事外的一个人,在这种时候慌神,不知道的还以为……
“……”
经纪人脸上的笑逐渐消失了。浑身的轻松劲瞬间一空,他凑近坐一边的人,睁大眼睛,说:“你……你……”
他“你”了半天也没“你”出一句话来,拍了好几下胸口,这才终于憋出一句完整的话,说:“你这该不会是我想的那样吧?”
楚明原转头找助理拿过包,拿出一瓶降压药给经纪人递过。
他这动作好比速效升压药,经纪人猛地在一边坐下,接过降压药往嘴里扔,顺带灌了口水。
他就随口一说,没想到直接挖出一个猛料。
服下降压药后往椅子上一躺,他颤颤巍巍伸出手,说:“我就说你这段时间怎么老爱去找人玩。”
玩就玩,无非就找个朋友,他当时还在想,无论怎样都比跑去谈恋爱好。
原来找朋友是真找朋友,但这个人想找的不是单纯的朋友。
因为这个人之前好歹是个纯正的异性恋,虽然有时候觉得人提起陈一白的频率好像有那么些高,但他一直没往这方面想,天真地以为这人是欣赏人家演技和性格,真心实意想交朋友。
交个屁的朋友!
这个人原来早从一开始就目的不纯!他还以为这次难得可以过一个没有波澜的跟组生活!
经纪人躺下后又挣扎着坐起,凑近后压低声音说:“也就还剩两个月的时间,大哥算你行行好,别整什么幺蛾子。”
就两个月的时间,坚持一下就过去,过惯了平静生活,他实在不想再回到每天晚上高速猛刷网上有没有偷拍爆料的生活。
楚明原:“我尽量。”
之后问:“杀青之后就可以了?”
经纪人抹脸:“话也不是这么说。”
他试图挣扎一下,说:“你别在这一头发热,万一人有女朋友或者男朋友了呢?”
这一行里的人很少有人是单身状态,不少人对外宣称单身实际上女朋友谈了有几个,唯一单得表里如一的也就许斯年。
楚明原说问过,单着。
连这些都已经打听好了。经纪人一抹脸,彻底放弃挣扎,只能再次机械重复:“电影拍完之前不要整幺蛾子。”
剧组熙熙攘攘,经纪人的心六月飞雪。
长央一夜白头,他觉着要是条件允许,他也估计也得一天白头。
好在他这大影帝多少还算是尊重了一下他的高血压,真没整什么幺蛾子,日子在战战兢兢中过得意外平静。
在市区的王府别院里待了两周,这边的戏提前拍完,难得进城一次的剧组又重新回到了小镇。
他们这两周对市区的文旅也算是小有建设,比如王府别院的高台边上多了一张显眼的警示,说【请勿跳下】,为后续进别院的游客的安全做出了重大贡献。
在市区的第一天就是大刀落下前的一个小甜豆,让人放松警惕用。陈一白这两周不到的时间,除了第一天算是轻松,之后每一天都是打戏,打得天昏地暗四肢酸软,坐车回小镇的时候宛如废人一个。
就算是废人也需要工作,他重新换回了自己的乞丐装,在工作的间隙继续和钱进进行苦乞丐和恶老爷的故事。
一连工作大半个月,再次将要迎来假期的时候已经接近拍摄结束。
陆陆续续有演员杀青,剧组里边就剩群演和几个主演,每次盒饭都少发几份。
临近解放,剧组里的花活都多了起来,还有演员在休息的时候前排兜售瓜子花生汽水,一时间不能说是做回自己还是放飞自我。
又一次午饭,已经拍打戏拍得麻木的陈一白依旧和小伙伴凑一起,两个团队的人排排坐搁那吃饭。
经过一个多月的酝酿,最近的气温已经越来越低,陈一白乞丐服外边时刻披着好邻居友情提供的温暖外套,正和小伙伴唠着,听到另外边传来动静。
是副导。他拉过个摄影大哥,手上拿着疑似从某演员手上买来的汽水瓶子充当话筒,正在充当现场记者,随机抓取幸运儿进行采访,先后采访了好几个正在吃饭的演员。
这位副导平时不能说是稳重,但至少应该不是这么个外向开朗的人。
钱进道:“临近放假,刺激过大,性情大变?”
陈一白客观道:“说不定是回归本我。”
钱进再多看了两眼,说:“他应该不会过来吧。”
陈一白:“隔着一个对角线,大老远的,不会吧。”
副导隔着大老远来了,摄影大哥尽职尽责扛着摄影机跟在身后。
就算隔着对角线也逃不掉。无比自然地成了饭局中的一员,副导递过手上的话筒,先是提问了离得近的钱进几个小问题。问题很简答,都是杀青后最想做什么事之类。
陈一白坐在边上继续吃饭吃饭,抬眼瞅着这边一问一答,看着话筒里的液体来回摇晃,觉得等会儿副导拧开话筒瓶盖的时候应该有惊喜。
采访完小伙伴,话筒对上了他。在副导开口提问前,一边的吃完饭的经纪人喝了口水,简要提出建议:“如果真要问他,问一个问题就够了。”
副导没太懂这句话的意思,本着着记者的职业精神,依旧向前递出了话筒,问:“你现在最想做的事情是什么?”
陈白即答:“和朋友一起玩游戏。”
已经能猜到之后的发展,边上的经纪人和助理移开视线。
副导再问:“那么杀青之后最想做的事是?”
陈一白即答:“去找朋友玩。”
眉头一抽,副导又问:“那么杀青后最想见到的人……”
迎着人视线,副导在对面的人回答前率先道:“……是朋友对吧。”
陈一白肯定一点头。
副导:“……”
他突然就理解了这位的经纪人之前说的话。
经纪人放下水杯,睁着一双已经能做到没有丝毫波澜的眼睛道:“是这样的,他就是个朋友脑,不用管他。”
朋友脑谦虚一笑。
旁边小伙伴听着,转过头来,问:“都好到这份上了,真不能晋级一下当男朋友?”
他是真敢说,直接一个当代拱火大师。
“可别,”朋友脑一摆手,“我朋友怎么可能想当男朋友。”
钱进拱火失败,于是只能一点头,说:“也是。”
突然被提供了一个从没想过的新思路,一边的高千侧头看了眼身边笑着的人。
他这朋友……真没这么想过吗。
其他人没觉着有什么异常,闻言都一笑,笑完后副导又带着后面的摄影大哥离开,去采访另一边的楚明原。
楚明原是最后一个采访对象,采访完,劳累了半天的副导顺手拧开话筒瓶盖,汽水猛地冲出。
陈一白吃完饭的时候,正好听到远处传来副导的一声吱哇乱叫。
自从副导问过拍完戏之后的打算的时候开始,时间就走得飞快。在剧组的最后几天,直到听到导演开始商量杀青宴的时候,时间终于有了实感。
商量的结果是杀青宴定在所有拍摄任务结束的后一天,因为主创和资方大多在A市,为了方便,杀青宴的地方定在A市。
拍完最后一场戏的当天工作结束得早,上午就结束,中午剧组的人在当地的饭店小聚一下,碰了个杯,回宾馆后直接猛猛开睡。
从下午暴睡到晚上,需要参加杀青宴的人在第二天早上出发,从小镇去市区,再从市区去机场。
航班分了两趟,钱进和导演几个没有订到第一班的机票,只能等一个小时后的下一班。
因为助理订票速度飞快,陈一白不用再在候机室等一个小时,和小伙伴分开,先登了机。和他同一班航班的有副导和原本说是坐下一班航班的楚明原。
在看到楚明原的瞬间就有了不太好的预感,登机,找到座位,坐下,他坐下后瞬间转头看向自己经纪人,问:“这次楚明原又有人接机吗?”
上次同一个时段到机场,但好在走的不同的通道,这次同一个航班,只能从一个道出去。
还记得上次看到的人山人海,陈一白暂时没有想要在人海里遨游的想法。
经纪人看了几眼手机,说:“这次他们团队这边没有透露行程。”
换了个搜索关键词,她滑着手机,继续说:“团队这边没透露,但不确定有没有人卖行程。”
她转头看过来,说:“这次应该没问题。”
楚明原之前声称坐的是下一班航班,这边登机的时候其他人才知道他坐的是这班飞机,打了一个时间差,如果不出意外,那就没有意外。
于是陈一白安心闭眼,再次开睡。
经纪人这下是真由衷敬佩他的睡眠能力。
从下午开睡,睡到今天早上,这个人现在居然还能继续睡下去。
飞机几小时,睡眠能力超群的陈一白就睡了几小时,落地的时候睡得有些恍惚,一边的助理顺带撑了他一把。
都坐一个机舱,上飞机的时候几个人一起上去,下飞机的时候又原原本本一起下。
看人梦游一样往前飘,飘到一半又被经纪人拉住,导演转头看向走后面的楚明原,咧着脸笑:“你看他。”
楚明原也笑,戴着口罩看不见嘴角,但能看到略微弯起的眼睛,说:“挺好玩的。”
要是放在之前,边上的他的经纪人也会觉着人挺好玩,跟着笑,现在却是有点笑不出,尤其在注意到他视线一直跟着在前面飘着走的白毛的时候。
之前说的两个月的时间已经到,剧组也已经杀青。
经纪人原本是想把时间往后拖,想等到这个历来杀青即分手的人在戏拍完后自觉主动放弃这方面的想法。
再不济杀青宴结束之后,除开电影宣传,这两个人压根见不到什么面,到时候还有这方面的想法也没机会。
再再不济,就算这个人还有这方面的想法,但无敌迟钝的陈一白接收不到,只要不把话说开,这人再多想法都传达不到,最终都是白搭。
但是他这两天觉得有点不太妙。
比如这个人到现在也没有放弃的意思,比如这个人这两天找人说话的频率直升,并且眼神越来越不掩饰。
按照他多年来的了解和认识,不掩饰的下一步就是把话说开。
把话说开得当面说,近期能见面,又能有正当理由交谈的只有今天晚上的杀青宴。
要是能熬过今晚杀青宴,他又是好汉一个,要是熬不过,想到之后的各种对接双方行程以及压新闻以及提防狗仔,他毫无疑问就是尸体一具。
刚结束一段工作,一群人脚步轻松,只有经纪人沉痛抹脸。
放错航班信息的方法确实有效,从出机场到上车,一整条流程非常丝滑。
一群人走过,从人数上来说放机场里有些扎眼,但胜在走得快,在机场的其他人认出之前,几个小团队就已经各自上车离开。
陈一白这是第一次看到公司给配他的车和新加入小团队的他的司机。
司机和车在之前就已经配好,但是因为要跟组,剧组有车接送,于是现在才真正见面。
司机姓赵,一个十分能唠的中年男人,年纪大了他们两轮,驾龄几十年。
他不太懂车,小电驴倒是略懂,只能大致看出这车应该够他挺久的工资。
经纪人说:“车和司机都是挑的好的给你配,公司就指望着和你一起发大财了。”
这话说得直白,明明白白没一点拐弯抹角,陈一白笑了下:“我尽量。”
为了方便,剧组订的酒店离机场不远,开车也就半个小时的时间。
半个小时的时间,已经够社交小天才和司机混熟,进入称兄道弟阶段。
陈一白称司机为赵叔,司机喊他兄弟,两个人各喊各的,谁也不耽误谁。
一路没堵车驶到酒店,下车的时候,经纪人和两个助理眼看着白毛和司机流畅交换了联系方式。
进到酒店后,大堂来来往往,一眼看去尽是熟人。杀青宴晚上开,已经有不少人提前来了,剧组也安排了房间。
在有条件的情况下,剧组有钱,并不扣扣搜搜,安排的套房,够装下一个团队,不用分散开。
在酒店房间里吃了午饭,经纪人饭后看了眼手机,说:“你的造型师还没定下来,公司和我这边想找的造型师还没和上个团队解约,最近在对接,应该用不了太久。”
陈一白点头。
经纪人看了眼他身上的外套,说:“EV的冬季新品已经送到了,你朋友帮你收了,不是在他家就是在你家。”
她顺嘴问:“你跟你朋友说了什么时候见面吗?”
陈白毫无疑问一点头:“他今天杀青宴结束之后来接我。”
果不其然,丝毫不出意料。经纪人往后一靠:“人都快成你专职司机了。”
这开车接人接得比司机还勤。
陈一白没概念,只略微侧眼,说:“有吗。”
经纪人还没回答他,边上的手机响了一声,一条消息弹出,他于是低头看去,看了两眼后抬手回复。
经纪人问:“你朋友的消息?”
“不是,”陈白说,“是楚明原。”
经纪人的眉头略微一动,看着人低头回消息,放在桌上的手指不自觉点了两下桌面,沉吟后道:“他最近是不是联系你联系得挺勤?”
原本在一边忙活的两个助理悄悄竖起了耳朵,人也跟着靠过来。
“勤吗,”陈白觉着还好,说,“跟我和钱进发消息的频率差不多。”
那这频率已经算是很高了。
再加上平时在剧组里聊天对戏,时间和次数累积起来,很明显超乎寻常。
经纪人再看了眼回完消息开始去骚扰好朋友的人,不自觉揉了下眉心,说:“楚明原和你不一样,不会没事找人聊天。”
陈一白想说自己也没有没事找人聊天,结果经纪人视线落在他手机屏幕上,上面还有他给好邻居发的一连串无意义表情包。
“……”
他于是不说话了,低头顺手又发了一张表情包。
平时不会多说废话的人不会无缘无故地和人聊天,只要开了口,就一定有所谋,经纪人又揉了下额角。
那种高位的人从这里拿不到什么物质上的好处,这个可能性可以基本排除。
排除物质上的需要,那就只剩下人了。
虽然这感觉没有由来,但经纪人觉得,楚明原应该不是想单纯地交个朋友。
“……”
揉额角没用,太阳穴突突跳。只是一个猜想,事情还没定论,经纪人于是只能说:“楚明原要是和你说什么奇怪的话,你掂量着回。”
好邻居回消息了。陈白笑着一摆手,随口应说好好好。
都是同事,他倒觉着还好,认为人再说奇怪的话也怪不到哪去。
是天生的乐天派一个。
经纪人揉着头没有多说,只要人有把她话听进去就好。
午饭时间结束,饭后简单休息,下午稍微一准备,晚上就是杀青宴。
杀青宴现场布置得很豪华,很轻易就能看出剧组的底子厚和资方的财力雄厚。
现场人多,受邀的媒体也来了不少,现在没到拍摄和采访的时间,记者在现场游走,熟练进行社交。
陈一白到的时候小伙伴钱进已经到了,到后不久杀青宴正式开始,两个人凑一起,熟练走流程。
台下闪光灯亮,台上的人抱着工作人员送的花,白色碎发垂下,眼睛笑得微弯。
快门落下的声音接连起,和导演站在台中心的楚明原略微侧头,看向侧边的人。
陈白抱着花,察觉到从一侧的视线,跟着一转头,隔着钱进和男四对上投来的还没收回的视线,虽然不明所以但礼貌一笑,之后又转过头。
只是一点微小的互动,台下的高千一边跟着大众鼓掌,一边转头看向站不远处的楚明原的经纪人。
那经纪人没鼓掌,穿着身人模人样的西装,睁着一双眼睛,熟练地从口袋里掏出什么服下。
药是朋友常备的药,高千认识,知道那是降压药。
“……”
总感觉似乎好像有点懂了什么。
一套流程走完,等到台上人走下台,两个经纪人自觉领走了各自的人。
流程结束后才是开席,几个主演一桌,经纪人也一起。暂时不论现场气氛怎样,一边经纪人一边小伙伴,总之陈一白是唠快乐了。
一桌投资方和主创,他和小伙伴两个都喝不了酒,一起搁那喝葡萄汁。
钱进估摸着酒量比他还差,这只是喝葡萄汁,加上周围酒味浓了些,这人还真以为自己喝的是酒,平白无故发酒疯,凑近扒拉他,小声说:“等我以后当大编剧了,请你来演男主。”
陈白继续吃菜,很有礼貌地应了声,之后问:“你不当男主?”
钱进一摆手:“都当编剧了,谁还演戏。”
演戏有时候还得挨骂,当编剧有时候说不准还能骂导演。
陈一白明了了。
这个人就是想试试骂导演的感觉。
没意识到自己意图暴露,未来的大编剧还想继续说,在人声音越来越大前,陈一白止住了他的危险发言,并把人扔给其经纪人,让他经纪人自己处理这个滴酒没沾就开始说醉话的人。
钱进被拎走了。
几次推杯换盏下来,桌上人喝得红光满面,专心吃菜的人也吃饱了。
接近尾声,高千跟着喝了不少酒,但人是清醒的,低头看了眼时间,再看了眼旁边已经放筷,拿着水杯在安静喝饮料的人,凑过头说:“这里没你什么事了,要是吃饱了就走。”
她问:“你朋友什么时候来接你?”
陈白慢慢打了个呵欠,回答说:“已经出发一段时间了,大概还有二十分钟左右到。”
高千于是说:“在这里待着觉得闷的话,可以去楼上小花园。那里应该没什么人,可以去吹风清醒一下。”
之后又补充说:“外面冷,要是要出去,记得先回房间穿件外套。”
陈白侧眼:“你呢?”
高千手指敲了下酒杯杯壁,视线转向对面的几个投资方,说:“我今天必定要让他们先喝趴下。”
一点经纪人的胜负心。
知道她自己有度,陈白一点头,喝下最后一口果汁,起身离开。
这大厅里都是香氛的味道和酒味,也开着空调,味道混杂着温热温度,坐得人有些发困。他还要等好邻居过来,现在还不能困。
楼上小花园确实没什么人。花园不是温室,没加盖,今天晚上温度低,还在嗖嗖吹冷风,没人愿意来,走进去后环视一周,一个人影也没看到。
没人更轻松,随手拢了下回房间穿上的外套,陈白靠在栏杆边上,低头掏出手机。
电子屏幕的光亮亮起,映亮五官,他对着栏杆外的城市夜景拍了张,抬手打字,顺嘴给好邻居说了自己现在在的地方。
高楼的风一吹,人彻底清醒了。
拉上衣服拉链,他刚收起手机,耳边风一吹,风声里似乎还传来了其他什么声音。
好像是有人在喊他名字。
按着乱飞的乱毛一转头,他看到小花园入口的地方走来一个人影,看方向应该是径直向着他这边走过来。
还真是。
没听清声音,也不太看得清人影,陈白眯着眼睛,原本没看清叫他的人是谁,等到人走近后,这才认出是个熟人。
是楚明原,刚还在饭桌上见过。
人看着倒是抗冻,即使来这种室外也只穿着件黑衬衫,走在风里也没有任何异样。
还以为今天饭桌上分开后短时间内应该不会再看到这个人,没想到又在这种地方遇上了,他一点头,算是打招呼,说了声巧。
楚明原没说巧,在栏杆边站定,问:“在等人吗?”
他语气如常,和平时没有任何区别,就是闲聊语气。陈白略微点头:“在等朋友,顺带吹风清醒一下。”
楚明原垂眼看过来,说:“我记得你今天没喝酒。”
“不是喝醉了,是单纯的犯困,”陈一白谦虚一笑,“不是我自夸,我喝酒这方面是真一点不行。”
楚明原也笑了下,觉得也是。
夜风迎面吹来,鼻间还能闻到浅淡的酒味,陈白问:“你来这醒酒的?”
“不全是。”
楚明原低头拿出手机,换了个话题,说:“我们还是不是还没一起拍过照?”
陈一白的第一反应就是剧照以及今晚才新鲜出炉的杀青宴的集体合照。
像是想到了他在想什么,楚明原率先道:“不算合照。”
那确实没有。
经过一个多季度的剧组拍摄,平平无奇的摄像天才陈师傅手里只有自己和愉快的小伙伴们的一起拍的,经纪人说是绝对不能发出去的照片。
楚明原问:“可以一起拍一张吗?”
原来想说的是这事。小事一件,陈师傅对这些向来慷慨,点头说可以。
只是遗憾这次不是陈师傅掌镜,是楚师傅拿手机,距离略微靠近,陈师傅只能在手机灯光亮起的时候平平无奇地笑着举起了剪刀手。
光亮闪过,画面停留。
楚明原低头看了眼照片,视线在人脸上的笑上停了瞬,之后下移,看到了人举起剪刀手的时候宽大衣袖下滑,露出的手臂上的细长伤口。
视线从手机屏幕上抬起,他看向站在一边的人,说:“这是上次那打戏留的伤,这么久了伤口还在?”
剧组的刀都没开刃,但有时候没用道具的人没收住力道,角度特殊的时候也能伤人。
已经有点忘了这伤口,陈白略微思考,之后一点头,笑说:“好得差不多了,疤一掉就彻底没事了。”
他倒是一如既往看得很开,跟当时受伤的时候一样,眉头都没皱一下,像是什么都放不进眼里。
楚明原觉得自己应该也没有被他真正放进眼里。跟这道伤一样,久了自然就忘了。
遵从内心来说,他不太想被忘掉。
不想要被忘掉,只能主动出击,突破那层壁垒。
收起手机,低头看了眼表上的时间,他不再拐弯抹角,进行最后确认,问:“你现在有喜欢的人吗?”
话题跨度太大,好比从楼下煎饼涨价跨到十万黄焖鸡大军攻打地球,陈某白一时间没有反应过来,脑子转了两圈后才想明白这是在问什么,思考了会儿,这才回答说:“怎么?”
他看到站在对面的人略微弯下腰,直直对上他眼睛,说:“如果还是没有,可以和我试试吗?”
每个字都听得懂,组合起来就成了一串摩斯电码。
摩斯电码陈一白努努力也不是不能破译,但这串文字是真不行。
他紧急比了个暂停的手势,冷静思考,放在外套兜里的手机抖了两下也没注意到。
虽然还没想太懂,这应该就是经纪人之前说的“奇怪的话”。他当时听听就过了,结果还真给他遇上了。
主要他也是真没想到会是这方面的奇怪的话。
——还不如聊十万黄焖鸡大军进攻地球。
“……”
短暂时间过去,冷静思考的结果是孤寡战神陈师傅觉得应该是自己单方面理解有误,于是心平气和问:“试试指?”
他这位好同事说:“试着交往。”
好的没想错。
陈白猛地一抬头,一句哥们儿脱口而出:“不是哥们儿你……”
哥们儿你不是直的吗?
他这不是也没做什么值得人喜欢的事吗。
好同事表情依旧认真,没有打算退缩,问:“可以给我一个机会吗?”
这话问得很巧妙。答应是肯定不能答应,拒绝又显得奇怪,很容易让人一时间想不清楚。
尤其是对拒绝人的方式仅限于简单直接地暴揍一顿的孤寡战神来说。
这边安静等一个回答,不远处有脚步声响起,不轻不重。
到酒店楼下,发消息没有得到回复,许斯年直接进了酒店,上到带小花园的楼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