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霍总,是这样的。”
没有在第一时间点头,陈某白苍蝇搓手,一边组织语言一边说:“我这工作是陪张姨,现在应该已经是下班时间。”
财神的视线向着这边看来。
他继续苍蝇搓手,说:“弹性加班也不是不行,就是加班费……”
他浅浅笑了下,伸手比了个工资的手势。
知道老板现在似乎有些烦躁,但他还是不忘争取自己的窝囊费。小心翼翼,但又十分之大胆。
霍川:“……”
霍川逐渐认识到了上午的大变活人是什么意思。
承诺了加班费,已经换上睡衣的人麻溜走进琴房,边走边问:“现在弹钢琴不会扰民吧?”
虽然宅子里只有三个雇主,但其他的雇员不少,管家家政厨师司机还有园丁和护工,算起来人也不少。
霍总在之后走进琴房,说不会。
霍晴两个人在完全听不到这边动静的另一边,其他人在离这里更远的地方,算是单独占了一层楼。
陈某白于是对这个庄园的大有了更深一个层次的认知。
琴房灯光亮起,窗帘也自动滑开,隔着窗户还能看到窗外树影和院子里的昏黄路灯。
带薪加班,时薪还是之前餐厅打工的十倍,陈某白自觉在钢琴椅上坐下,很有职业精神地转过头,问财神:“霍总想听什么?”
霍总在一边坐下,说什么都好,让他自由发挥。
于是某白自由发挥了。
他已经很久没有碰过这架钢琴,试着弹了几个音,发现和之前没有什么变化,应该是中途有专业的调音师调过音。
他之前的话管家王叔还真帮忙转达了,他们也居然真听进去了。
没有想在大晚上搞点震撼人心的激昂曲子,试了两个音后正式开始,陈师傅选的都是轻松和缓的曲子,不用看谱子,每个音都刻进了脑子里。
睡衣配钢琴,拖鞋踩延音踏板,顶着一头乱毛的人看着不太专业,但每一个音都在点上,像是天然和这架钢琴很熟。
手上依旧握着屏幕没有亮起的手机,霍川垂眼看着不断被按下的黑白琴键,瞳孔定住。
“……”
再回过神的时候,黑白琴键已经恢复原样,一只偏白的手从眼前一晃而过,手的主人坐在钢琴椅上看来,侧头问:“霍总想事呢?”
霍川应了声,没说是什么事。
正好陈白对老板在想的事也不太感兴趣,在弹完两个曲子后才发现这里琴谱,于是开始翻琴谱,边翻边唠,问:“霍总怎么想起来晚上听弹琴?”
霍总这次说了,说老爷子之前想事的时候就喜欢碰钢琴。他没这个习惯,只是这次刚好想起了,就来看看。
“那霍总要自己试试吗?”
翻琴谱的手停下,陈白说:“这里谱子还挺多。”
他主动站起把位置让过,又顺带弯腰固定住手上曲谱,推荐说:“这个小夜曲就挺好,好上手,学了以后睡不着的时候还能自己哄自己睡觉。”
霍川略微抬起视线,正好看到凌乱碎发下的一双眼睛。人没看他,还在认真固定曲谱,之后才转过头,问:“试试?”
在人的注视下,他最终把握在手里的手机放在一边,坐上钢琴椅。
在很久之前短暂学过钢琴,他会看谱子,只是技术不一定。
陈师傅以为霸总如财神,以上这句话只是谦辞。
“……”
曲子过半的时候,他状似不经意抬手,遮住嘴角,无声轻咳。
声音暂时停下,坐着的人看向他手指缝下露出的上扬的嘴角,客观道:“你笑了?”
陈师傅火速摆手,压下嘴角:“没。”
他认真道:“你知道的,我是天生微笑唇。”
话说完,他那天生微笑唇又向上扬了下。
“……”
一直没什么表情变化如霍总最后没忍住也跟着笑了下,道:“笑吧,难听也得继续听。”
第63章 总有人为你而来
陈某白原本觉得凭自己身为演员的表情控制能力,应该是能稍微收敛一下脸上的笑容的,结果财神突如其来这一笑,他没绷住。
这下微笑唇这个说法也很难站得住脚了。
在世霸总言行一致,说让他听就继续让他听,硬生生弹完了后半段。
杀敌一千自损八百,他觉着这声音财神自己似乎都不太听得下去,为了做到说的话在选择硬抗。
对方硬抗,他也硬绷,脸上每一个细胞都在努力。
一首不太安神的小夜曲弹完,一时间说不出哪个人更累一点。
专业人士陈某白这次死死压下嘴角,迎着财神投来的视线,十分正经地一抬头,说:“霍总弹得很好。”
他认真道:“振聋发聩,引人深思。”
一首小夜曲振聋发聩,他这完全是在一通乱夸。
好在霍总也不期待他能夸出什么花来,伸手拿下曲谱往后翻,问:“还有什么想听的?”
陈白乱毛下的眼睛一睁:“霍总还来呢?”
霍总道:“好听就多试会儿。”
按照之前的说法,在这弹也不扰民,好听就多试。
陈某白觉得自己好歹也算是个民。
能跟张什么玩到一块,这位财神果然不是完全纯纯严肃正经的一个人,有那么点恶趣味在身上。
随手把垂到眼前的碎发向后拨,他及时止住了财神翻曲谱的动作,说:“老板歇一下,还是我来就好。”
霍总笑了下。
陈师傅于是又回到了钢琴椅上,这次财神没说随便,点了刚才弹的那首小夜曲。
刚听了霍总的振聋发聩的大作,再弹这首曲子,就算是专业如陈师傅,也很难忍住不笑。
自己弹总比财神亲自弹好,当晚凭借自己的努力,他成功赚取了二十万窝囊费。
小半晚上,他和财神都没有再碰手机,再碰手机还是和转账相关。
在睡前捞了一笔,当面收到工资,陈师傅晚上睡觉都睡得更香了些。
第二天是除夕。
经过长年累月的锻炼,陈某白已经完全能够做到即使晚上睡得晚,只要有闹钟,第二天早上就能爬起来。
脑子不一定清醒,但人肯定是起了。
脱下睡衣换上家居服,他幽魂一样打着飘下楼,和刚好也下楼的霍晴还有张姨一碰面,打了个招呼。
招呼一打,他抬脚走到窗边,半睁着眼睛也要往外看。
霍晴跑来跟他一起看,问:“白哥在看什么?”
“没事,”陈白揉了把头发,说,“天气预报说是要下雪。”
从昨天就开始说,结果昨天一整天都没下,十分之缺乏信服力。
霍晴于是看了眼天,说:“今天可能会下。”
已经在饭厅的张女士招手让他们过去。
霍川是最后一个下楼的。
下了楼,看到已经坐在饭厅的乱毛,他惊讶一挑眉,拿过桌上的水杯喝了口,说:“醒了?”
陈白撑着下巴一抬头,说:“那可不。”
言语间还莫名有那么点骄傲的味道。
财神又问他:“两点睡的?”
伸出手指比了个短短一截的距离,乱毛笑说:“稍微早一点,一点半睡的。”
确实只稍微早了一点。
意识到这个一点半指的是凌晨一点半,万年八点准时入睡的张女士愣了一下,之后仔细看了下人的脸色,说:“睡那么晚,怎么这么早就起来了?”
她大惊失色,认真说:“早饭能让厨房留着,觉睡不够对身体不好的。”
是一个铁血早睡党。
陈某白点头应下。
这睡眠时间比起在剧组的时候已经久了不少,对他来说完全够用。够用,但他没多说,连说好好好,让人放心。
“……”
平时偶尔也会熬到两点的霍晴坐一边沉默不语,暂时躲风头,原本没想说话,后来意识到了什么,问她哥:“你怎么知道两点睡的?”
还没意识到这点的张女士反应过来,也跟着看了过来。
陈白帮人回答了,说:“昨天晚上浅浅聊了一下。”
还浅浅欣赏了一下霍老总友情献出的小夜曲。
“……”
想到小夜曲,昨晚的声音又在脑子里打转,一时半会儿消不掉,陈某白迅速低垂下头,撑着下巴的手悄悄上移,遮住快要撑不住的嘴角。
有时候记性太好也不太行。
拿着水杯的人垂眼看了眼他,这次没拆穿他这根本藏不住的笑,收回视线仰头喝了口水。
——霍晴大神探眉头一皱,发现事情并不简单。
这两个人昨天在她们没在的时候,好像发生了什么。总感觉一觉醒来,她哥好像有那么点变化。
好像发生了什么,但没人告诉她。二白哥和之前一样跟她们唠,但没提起昨晚的事,她哥更不可能说。
好奇心没被满足,话题被跳过,时间来到下午。
今天外面没太阳晒,下午的时候,几个人都待家里客厅,没去外面院子。
原本几个人坐沙发上找能看的电视,后来厨房的点心师傅说是烤两个饼干,本着交流经验并趁机学习的态度,陈某白去厨房跟着一起捣鼓了。
从出生到现在一直没下过厨的霍大小姐也去了,虽然什么都不会,但拥有了自己的围裙。
已经有过丰富的做小饼干经验的陈师傅和点心师傅二对一进行针对性辅导,让面粉和黄油们没有惨遭浪费,拯救成功。
揉好面团后是捏饼干形状的环节,有模具,简单方便又快捷。
陈师傅戴着手套徒手捏其他形状,没用模具,于是霍晴也跟着试图徒手捏。
她捏出来的东西不能用传统意义上的美丑来界定,属于是已经把疆土开拓到了抽象界。
“……”
对着自己的劳动成果看了半天,她最终做下决定:“不要浪费,把这给我哥吃吧。”
陈师傅爽快点头:“好主意。”
两个人迅速达成一致,边上的点心师傅看了眼抽象的饼干,又看了眼刚好到厨房边上的餐厅喝水的他们嘴里的哥,最终选择收回视线,安安静静且老老实实用模具做饼干。
没有察觉到饭厅曾经来过一个人,饼干捏到一半,揣兜里的手机发抖,忙碌的陈师傅暂时取下了手套,掏出手机看了眼。
是姜女士发来的消息,问他现在在工作没有。
算是在工作,但也能接电话。说了声暂时离开一下,他拿着手机去了个没人的走廊。
姜女士发这种消息,多半是想说什么。果然,他回了消息后,一个电话打来。
电话打来,姜女士先是进行日常问候,问他有没有按时吃饭,工作累不累。
工作包三餐,任务就是玩,吃饭吃得比自己平时一个人在家要准时不少,陈师傅觉得这种工作无论从哪方面来说应该都算不上累。
于是他谦虚道:“还好。”
之后问:“阿姨有什么事吗?”
姜女士没有什么事,只是想问他平时喜欢吃什么,有什么忌口,还有一些其他的事。
距离去那边还有好几天,姜女士现在已经开始安排菜单了,势必要让他在几天内把想吃的和想玩的都给满足掉。
她叹了口气,说:“斯年肯定都知道,我想问他然后到时候给你来个惊喜,结果他那边在忙,没回消息。”所以只能把电话打到这来了。
往窗边随处可见的小板凳上一坐,很好养活的陈某白没什么忌口,于是随意拎了几个平时和好邻居吃得最多的菜说,之后又想起了什么,问:“许斯年之前这个时候也在工作吗?”
姜女士说是,道:“他那个人一年到头都在工作,也不分节假日。”
她说这么多年差不多都是这样的情况,平时找找时间也不是不能见,于是也不一定要在过年这几天见一面,这么多年都已经基本习惯。
那就是已经连续很多年都在剧组过了,陈白垂在一侧撑着椅子的手的手指略微动了下。
大概猜到他这边在想什么,对面的姜阿姨说:“这么多年我们习惯,他也习惯了,你别想这事,工作结束了记得早点休息。”
于是他应了声好,对面想问的事情问完,说不打扰他工作,之后互道再见,双方挂断电话。
电话挂断,但手机屏幕没熄,上面还有一长串的各种软件的推送,还有聊天好友发来的消息,大多都是在庆贺今天除夕。
从高中的时候起就没过过新年,脑子里印象最深的也就是节假日工资翻三倍,直到看到这些消息,他对过年这种事才有了点实感。
在椅子上坐了会儿,他回了其他消息收起手机后站起,重新回到厨房。
就这么一个短暂的打电话的时间,等到他进到厨房重新戴上手套的时候,霍大小姐已经又创造出了一个抽象东西,正在思考该怎么处置。
要是实在不行,面团还能压扁了重新做,但她又挺舍不得自己这抽象得有些艺术感的作品,于是一转头,默默把自己的作品放到了他这边来,决定道:“当做二白哥做给我哥的吧。”
所以受害者还是默认是财神。
确实是亲妹。
大作已经放过来了,陈师傅也没拿回去,照单收下了。
当天点心师傅和两个一起进厨房的人都做得乐。
做得乐的结果就是饼干的数量远超预期,放饼干的盘子塞得爆满。其余的小饼干用专用的袋子装了,陈师傅获得了一袋自己做的小饼干,刚好可以拿回房间,晚上熬夜的时候还能当宵夜吃。
装着小饼干的盘子上桌的时候,要是他没看错,财神和财神妈在看到那两块无敌显眼的抽象饼干的时候,眉头都动了下。
霍晴看向自己亲哥,介绍说:“这一块是我专门给你做的,这一块是白哥给你做的。”
陈某白站一边看着,觉着这两块抽象饼干怎么看都是出自一个人的手。
张女士躲过了抽象饼干,扬起的眉梢又落下。
边看电视边吃,一盘子饼干连带着两块抽象界的新星都很给面子地被吃完。
今天的晚饭被叫做年夜饭,很丰盛的一桌。
张姨身体不太方便,于是是霍晴拿过手机代为拍照,对着桌面拍了张。
冬天的天黑得快,在开饭的时候就已经完全暗了下来。张姨今晚高兴,嘴角一直没下来过,还破例留到了九点,在护工的提醒下这才最后唠了几句,被推着回了房间。
旧习俗里有守岁的说法,但在这里不太适用,早睡早起客观来说对身体更好。宅子里的灯亮着,没关,在张姨回去休息后,陈白也跟着回了房间,洗了个澡后换上睡衣。
晚上越晚,手机上的消息也越多,一边擦着头发一边看手机,他这才发现好邻居给他发了消息。
洗澡的时候发的,大概是以为他还在工作,所以没打电话,打的字。
【十一点左右下班】
【晚上早点睡】
第一条消息是回的他之前问的工作的事,第二条是想给他说的话,应该是休息的间隙发的。
盘腿坐床上,抬手打算回消息,落地窗外有什么一亮,陈白转头,刚好看到一朵烟花骤然绽开。
这边接近市郊,附近没什么人,安静,和烟花升起的地方隔得远,能看到烟花,但听不见声音。
放下手机,他下床穿上拖鞋,推开紧闭的落地窗。
落地窗打开的瞬间,外面冷风迎面吹来,吹得人碎发骤然向后扬去。
他看到的那个烟花像是个预告一样,之后陆陆续续,接连不断的烟花升空,在黑暗夜空绽开,无声又灿烂,连成一片,五颜六色,星星点点。
光亮湮灭于黑暗,又有新的烟花起。烟花从出现到落下就那么短短一瞬。
绚烂又短暂。
“……”
浅灰瞳孔映着不断亮起又熄消失的光亮,视线尽头,依稀还能看到远处被照亮了瞬的城市高楼。
夜间冷风里,陈白伸手按住不断被风吹起的发丝。
不需要多思考,也不需要什么理由,冰凉指尖碰上额角的瞬间,他转身走回房间。
关上落地窗,直接在睡衣外边套上外套,戴上帽子抓过手机,最后带上放桌上的小饼干,不用再准备任何其他,他直接打开房间门。
下楼的时候,客厅大厅依旧灯光明亮,他刚好遇到了下楼来找宵夜的霍晴。
看他已经穿上了外套,霍晴打算往厨房走的动作一顿,问:“二白哥这是要出门?”
陈二白点头,说是。
霍晴没怎么反应过来,看了眼窗外的天色又看了眼他,说:“现在吗?”
相当于一句废话,但下楼的人还是耐心回答了:“嗯,去见个朋友。”
朋友这个词通常情况下是泛指,但在他嘴里经常是一个人的特称。想起了之前在医院里见过一眼的男人,霍晴瞬间说:“我去找李叔送你。”
李叔是司机。陈白一摆手说不用,道:“我打了车,刚好在附近三公里,应该快到了。”
大部分人选择在这种时候回家,但也有人抓紧这点最赚钱的时间工作,虽然这边接近市郊,但只要不是偏僻到完全没有人烟的地方,通常都能打到车。
他换上鞋,笑着说了声再见。
在人彻底离开之前,霍晴及时说:“门卫是轮班制,无论什么时候回来都会有人开门。”
戴着帽子的人应了声好,挥挥手。
这下人是真走了。
随手带上宅子的大门,陈白穿过庭院,走过花园园圃,和门卫打了声招呼,在门卫的注视下走出掐花的古典大门。
一个走出庭院的时间再加上在门口等了两分钟,一辆车从公路上驶来,稳稳停下。司机看到这真有人,同样松了口气。
上车,系上安全带,两边风景逐渐向后掠去,陈白和司机打了声招呼。
车里开着暖气,比外面要温暖不少。还在山上的路时司机开得专心,没有多说话,直到下了盘山路,整个人轻松不少。
稍稍往后一靠,司机随口问:“小兄弟怎么大晚上还出门?”
还是从一个城市边缘到另一个城市边缘,去一趟的时间都要两个小时。
陈白还是那个回答,说:“去见一个朋友。”
司机开车和人唠惯了,下意识道:“怎么说?”
怎么说。
低头看了眼手机上的时间,再抬起头时,陈白看向窗外不断升起绽开又落下的烟花,笑了下,说:“可能是不想留遗憾。”
在高二的那个寒假,他也没想到那个和之前一般无二,普通而短暂的年会是他过的最后一个完整的年。
当时他也是这样,坐房间里看烟花安静升起又消失。
以后的事说不准,所以他就把握现在。
司机笑了下,顺带抬头看了眼路尽头的天上的烟花,说:“今晚零点的时候的烟花比这还要好看。”
陈白笑了下:“是吗。”
路上车少,司机看他外套下边还是睡衣,觉得应该挺赶时间,于是稍微提高了车速,一路从城市高楼边掠过。
从高楼掠过,最后驶进人少的旧城区,车辆在路边缓缓停下。
到地方了。
付了款后打开车门下车,陈白隔着车窗对着司机一挥手,道了声谢,说:“叔新年快乐,明年财源滚滚来。”
司机真心实意一笑,学着他的样子挥挥手。
车辆从路边离开,站在原地的人就着边上树上的彩灯的光看向天桥对面的明亮酒店,之后拿起手机,看了眼手机上的时间。
【23:55】
下午的时候急着赶进度,没有吃上晚饭,剧组的人在下戏之后定了在酒店吃饭。
十点半的时候提前完成了拍摄任务,几十分钟的收拾时间,十一点过后,剧组上百号人陆陆续续到酒店餐厅,今天晚上吃的这顿饭就算是年夜饭。
许斯年象征性出席了一下,和导演制片之类一起坐主桌。晚饭将就解决一下就过,坐在席位上,他最常拿起的就是手机。
不做其他,只是看一眼。
又一次拿起手机,低头看了眼仍然没有得到回复的消息界面,他往后靠在椅子上,垂眼拿起水杯喝了口水。
他这看手机看得太过频繁,连坐旁边的导演都能看出,转过头问他:“是有什么事吗?”
熄灭手机屏幕,许斯年放下水杯,简短回答道:“没事。”
应该是还在工作,没时间回消息。
现在这个点还在工作,按照那人的习惯,今晚又该熬夜了。
水杯落桌上,也就那么瞬间,一直没有动静的手机亮起。
跟着一起响起的还有轻微震动声。
声音小,但桌上附近的人能听到。几个同样调成震动的人瞬间摸兜,刚摸到自己毫无动静的手机,结果看到原本安静坐着的男人拿起手机起身。
响起的是许斯年的手机。
一桌人看着对方走到人少的靠近走廊的窗边接通电话,看上去只讲了两句,人身体一转,拿着手机低头往楼下看去,之后按下一侧电梯。
电梯刚往楼上去,下来还需要一段时间,他于是直接抬脚走向一侧楼梯。
就那么两眼没看,人影彻底消失在楼梯口。
“……”
拿着手机下楼梯,又直接出了酒店大堂,一脚踏进街道冷风里,许斯年听着手机里传来的声音,看向空荡的无人街道。
路边彩灯闪烁,没有任何人影。
“错了,抬头。”
一手拿着手机,听着从听筒里传来的声音,他似有所感转身抬头,看到一个人影迅速从一侧天桥跑过。
人影转下天桥楼梯,熟悉身影霎时撞进深色瞳孔。
一侧的脸映着手机光亮,走下的人一手压着不能再失去的宝贵帽子,三两步飞速下天桥楼梯,白色外套衣摆扬起。
又是熟悉的下楼梯方式,瞳孔略微扩大,许斯年不自觉抬起手。
飞速下楼梯,两只手都没空,跑来的人刹车失灵,这次没刹住车,直直扑来。
带起的风迎面吹来,被飞扑了个满怀,许斯年被带着后退半步,一手陷进细软发丝,这次终于稳稳接住了人,熟悉的浅淡味道溢满鼻间。
迈进新的一年,天桥之后,漆黑夜幕之上,有光亮迅速升起。
是新年烟花。从四周燃放起,燃放的地方离这里远,但依稀能听到陡然间绽开的声音。
和司机大叔说的一样,跨年的这个时候的烟花最好看。
不再是零零散散地分布着,这次的烟花灿烂盛大,点点光亮映亮一片天。
在不断的声响里,被人稳稳抱住的陈某白一只手够过人脖颈,还仗着对方两只手都在自己身上移不开,趁机拍拍人的肩,略微扬起近乎脱落的帽子的帽檐,笑说:“找到我了吧!”
在烟花炸开的声响里,他略微加大了音量,让身边人可以清楚听到。
扣在自己后脑勺上的手力道不变,但能感觉横在腰上的手略微收紧了些,还没来得及再说话,他听到对方回答道:
“找到了。”
声音有些低,每一个字都说得清晰。
得到回复,他满意点头,从人形自走缓冲带身上下去。
下去……下不去。
缓冲带看上去没费什么力气,力道也不重,但稳得出奇,他是一点也落不下去。
“……”
再安静等了会儿,没有等到缓冲带有放手的意思,于是陈某白伸手拍拍人脖颈,小声说:“老许同志,我超速是我违反交规,但你能先别把我扣押了行不?”
他又说:“我这货车,还运着货呢,通融一下。”
伸手一拍,他这才发现这人体温高得出奇,比他这手温暖好几倍。
于是没忍住又拍了两下,权当暖手了。
在他再拍两下后,从缓冲带又临时变成了交警同志的好邻居终于慢慢放了手。
他伸手接的时候接挺快,放手的时候像是开了0.5倍速。
带货的货车需要小心处理,陈师傅表示理解,也不催促,慢慢安稳落地站直身体。
老许同志帮他把头上帽子重新戴好,地图问:“你怎么来了?”
“想见你一下,就来了。”
终于落地,老老实实陈一白如实回答,之后伸手掏兜,掏出一直放口袋里的小饼干,略微抬起帽檐,介绍说:“这是我运的货。”
一袋小饼干,保护得还挺好,一眼看去没怎么碎掉。
他伸出大拇指,说:“今天下午烤的,味道一级棒。”
专业点心师傅控场,味道肯定棒。
好邻居垂下眼,阴影遮住眼里的情绪,仔细收起了饼干,放进不会被压到的衣服口袋里。
再一看向站在对面的人的时候,他看到了藏在外套下的白色睡衣领口,视线下移,终于看清这人身上还穿着睡衣。
迎着他视线,出门出得多少有点潦草的陈师傅揉了下没被帽子遮住的乱毛,笑了下,说:“出门的时候有些急。”
至少他还记得换鞋,没有穿拖鞋出门。
他左转一下右转一下,进行半个全方位展示,说:“我的睡衣好看吧。”
睡衣是白色,据说有小花的地方已经被外套遮住,看不出来样式,但许斯年还是点头,说:“好看。”
他的眼里还有更多的更深的情绪,但都被掩藏得很好。
陈某白舒服了。
他的老许同志低头看了眼时间,道:“现在不早,酒店里还有房间,先在这里住一晚吗?”
他一摆手:“等会儿走,明天还有工作。”
迎着视线,大概猜到人在想什么,他又补充说:“工作性质比较特殊,等会儿回去马上睡,雇主说睡到自然醒没问题,睡眠时间肯定够。”
按照陈氏独创等式,睡眠时间足够就等于没熬夜。
跨越半个城市,就为了见这一面。
呼出一口气,许斯年低下头,问:“好朋友的特权还能再多一个吗?”
朋友脑没有问新增什么特权,直接大方一点头:“可以。”
面前的人弯腰低头,然后他就陷进了一个带着灼热温度的怀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