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缓缓伸出双臂:“抱我。”
陆延没有多想,伸手将他抱到了怀里,唐如风将脸埋在他领口,闭目深吸了一口气,淡淡的薄荷烟雾味萦绕在鼻尖,熟悉到了骨子里:“你抽烟了。”
陆延亲了亲他冰凉的脸颊:“抽了一点,是不是有些呛人?”
唐如风闭目摇头,紧紧圈住他的腰身,怎么也不肯松手,力道大得陆延一度感觉无法呼吸,甚至有些疼痛:“饿不饿?我带你下楼吃早餐?”
唐如风问道:“我们什么时候结婚?”
“……”
因为这两句驴头不对马嘴的话,空气中有了片刻静默,甚至让人有些心惊肉跳。
陆延垂眸看向唐如风,神情难掩疑惑:“我在问你吃不吃早餐,你怎么忽然扯到结婚上去了?”
唐如风唇角微勾:“你不是说爱我吗?我们什么时候结婚?”
他在怀里抬头看向陆延,眼中满是渴望,藏着一种更深的、令人捉摸不透的威胁,仿佛陆延不答应就会发生一些可怕的事。
陆延忽然笑了,被气的。
他伸手捏住唐如风脸上没多少的肉,轻轻扯了扯:“是我不和你结婚吗?你不是说在你继承段家之前,我们两个的事情暂时不要曝光吗?”
唐如风:“……”
哦,差点忘了。
唐如风缓缓松开陆延的腰身,眼眸垂下,不知道为什么,神情显得有些阴郁烦躁。陆延见状亲了亲他的眼睛:“你要是想结婚,趁早把户口本拿出来,你什么时候拿,我们什么时候结婚,行了吧?”
唐如风似乎有些不太信:“真的?”
陆延原本想发个毒誓,但想起昨天晚上的事,到嘴的话又咽了回去:“骗你做什么,赶紧起床洗脸吧,我带你出去吃饭。”
唐如风却直接从后面扑到了他的背上,紧紧圈住他的脖颈:“我要你抱我去。”
他忽然变得非常粘人,毫无缘由的那种。
陆延也没有多问,直接抱着人去浴室洗漱了,他们刷完牙洗完脸,正准备出门的时候,忽然被一道电话铃声给绊住了步伐,原来是警察局打来的电话,他们说已经查到了导致段建风花粉过敏的凶手,让他过去一趟。
陆延得知情况,皱眉思索了片刻:“会不会是段继阳?”
唐如风意味深长道:“我先去看看情况,有事电话联系。”
他语罢穿上外套,匆匆就要离开,不知想起什么,走了两步又重新折返回来,望着陆延认真问道:“等这件事解决了我们就结婚,行吗?”
陆延同样认真望着他,最后笑了笑:“好,你快去吧。”
唐如风像一只没有安全感的流浪动物,急切想要寻找一个固定的窝,仿佛这样就不会再被抛弃,不会再继续流浪,陆延诚觉对方如此惊惶失措,大概是自己做的还不够多。
唐如风走后,陆延并没有去吃早餐,而是直接返回家中东翻西找,扒拉出了自己的户口本。
杨琴正躺在沙发上敷面膜,听见动静不由得问了一句:“你找什么呢?大清早乒乓乱响,吵的我头疼。”
陆延哦了一声:“没什么,找户口本。”
杨琴狐疑坐起身:“你找户口本做什么?”
陆延从门后探身,像抽疯了一样道:“妈,我想结婚了。”
杨琴闻言心中一惊,直接撕下了脸上的面膜:“结婚?你要和谁结婚?该不会是段继阳那个王八蛋吧?”
陆延有些无语:“你想什么呢,当然不可能是他。”
杨琴闻言悬起来的心终于落了回去:“你只要不和段继阳结婚,和谁都行,他也是秋后的蚂蚱蹦跶不久了,现在又多了个能干的弟弟,家业估计也落不到他手上。”
陆延不着痕迹问道:“你怎么知道段继阳有个弟弟?”
杨琴没有多想:“之前和陈太太在一起的时候见过几次,是个挺俊秀的小伙子,又懂礼貌,长得白白净净的,还陪我们打了好几圈麻将,他私底下悄悄放水,还以为我没看出来。”
杨琴说着自己都没忍住乐了一下,看起来对唐如风印象不错。
陆延闻言眼皮子跳了一下:“你还和他打过麻将,什么时候的事?”
杨琴:“好久之前了,你忽然问这个做什么?”
陆延咳了一声:“没什么,你继续敷面膜吧。”
他没想到唐如风会私底下背着他去刷好感度。
陆延找到户口本就要出去,临走前不知想起什么,又确认似的问了一句:“只要我不和段继阳结婚,和谁都行对吧?”
杨琴没想到陆延来真的,下意识追问道:“臭小子,那你和谁结婚,总得带过来让我见见吧?!”
陆延却已经关门离去了,只扔下一句话:“你已经见过了,就是和你打麻将的那个,我现在去求婚,回头成功了再领他来见你!”
临近太阳落山的时候,唐如风才从警局出来,段建风忽然花粉过敏果然不是意外,而是人为。警方经过调查,发现段家保姆不久前曾经在花市购买过百合花粉,事发那天她趁着所有人都不在家,故意在二楼的台阶处撒了许多百合花粉,导致段建风失足摔下楼梯。
保姆被逮捕的时候,对一切都供认不讳,说是段建风平常喜欢发脾气,对她非打即骂,一时冲动就做了糊涂事。
事情在这里看似已经告了一段落,但唐如风偏偏不信,那个保姆在段家干了二十几年,如果想报复早就动手了,何必等到今天。而且据说段继阳是她一手带大的,感情深厚,说是半个母亲也不差什么,她家里还有个儿子在国外念书,这么多年全是段继阳无偿资助的学费。
太多的线索串联起来,答案其实早就呼之欲出,连秘书都知道这件事肯定和段继阳脱不了关系,更何况老谋深算的段建风。他在医院里听见消息,直接把手边的东西摔了一地,气得瞪大眼睛,一个劲骂道:“这个……畜生!畜生!!!”
他摔下楼的时候伤到了脊椎,现在处于半身瘫痪状态,24小时都离不了护工,连骂人都吐不出一句囫囵话,嘴歪眼斜,和废人无异。
秘书连忙上前安抚:“董事长,您消消气,说不定只是误会……”
段建风一把攥住他的手,气喘吁吁问道:“段继阳那个畜生呢?!把他给我叫过来!!快啊!”
秘书迟疑道:“我打过电话了,联系不上他,不过段总还在病房外面等着,您想见他吗?”
段建风闻言被怒火冲昏的头脑忽然安静了下来,他无力倒回枕头上,浑浊的眼睛转了转,不知在想些什么,过了许久才用苍老的声音道:“让他进来……”
唐如风走进病房的时候,就见段建风面容消瘦地躺在床上,头发花白,一瞬间苍老了十岁不止,陌生得让人有些不敢认。
段建风年轻的时候长得很俊俏,否则也不会骗得一个富家千金未婚先孕给他生儿子,但临了老去,只剩一副残躯,他连爬起来去找段继阳算账都做不到。
段建风哼哧喘着粗气,情绪复杂:“你还肯来见我……”
唐如风笑了笑,弯腰靠近他,轻声吐出的字句像蛇一样在心间盘绕,让人毛骨悚然:“当然了,你是我父亲嘛。”
可惜段建风没察觉到他语气中的危险:“段继阳那个畜生呢?”
唐如风轻轻摇头:“不知道,听说他最近在从其余股东手里大肆收购股份。”
言外之意,是想和他打擂台了。
段建风眼中怒火更甚:“我就是死也不可能把家业交到他的手上!这个畜生,我白养他那么多年,他居然串通保姆来害我!”
唐如风任由他叫骂不休,片刻后只觉袖子一紧,段建风死死攥住了他的手腕,眼睛猩红可怖:“你今天过来想做什么?!是不是也想害我?!”
唐如风闻言面无表情盯着他,三秒后,忽然噗嗤一声笑了出来:“外面太阳不错,我推你出去晒晒吧。”
段建风想拒绝,然而里面的护工却压根不理他的叫骂,直接将他搬到了轮椅上。唐如风推着他走到花园里,虽然是深秋,但外面种着成片的银杏叶,远远望去一片灿烂的金色,格外舒心怡人。
唐如风不知想起什么,低声道:“爸,你真有福气,摔瘫了还能在这么舒服的地方疗养,不像我妈,当初连吃药都吃不起,每天晚上躺在硬板床上疼得翻来覆去睡不着,我一边上学一边在酒吧那种地方打工,也没能留住她的命。”
段建风听他提起唐婉莹,肉眼可见闪过一丝慌乱:“别说了,闭嘴!我让你闭嘴听见了吗?!”
唐如风自顾自道:“我想了想,可能你们姓段的天生就是来克我的,你害了我妈一辈子,你生的儿子又来抢我喜欢的人,你说世界上怎么会有这样的道理?”
说话间,他已经推着段建风来到了一处斜坡,只要轻轻一推,轮椅就会如失控的车辆冲下去。
段建风明显感到了危险,竭力操控轮椅后退,然而有唐如风在后面抵着,他无论做什么都是徒劳。
唐如风不疾不徐点了根烟,缓缓吐出一口气,烟雾缭绕,氤氲了眉眼:“你知不知道我妈当初是怎么死的?”
他语罢不等段建风回答就平静吐出了三个字:“摔死的。”
段建风浑身冷汗涔涔:“这里有监控,你不要胡来!”
唐如风笑了笑,俯身靠近他道:“这怎么能算胡来,我因为吸烟去找垃圾桶,结果你的轮椅刚好在斜坡上,不小心滚了下去,是不是很合理?”
段建风从来没有哪一刻感到如此的无力:“你到底想要什么?!我把股份转让给你,我把公司转让给你,我的钱都给你!”
唐如风嗓音冰冷:“你是不是觉得自己很厉害,有了这些东西,所有人都要听你的?”
轮椅开始失衡,因为惯性疯狂下滑,段建风慌张大喊救命,死死按住车轮想要制止这一切,然而他半身不遂,力气根本不足以使轮椅停下,就在轮椅即将侧翻摔倒的时候,他吓得闭上了眼睛,所有失重感戛然而止——
唐如风攥住了轮椅。
段建风惊慌失措睁开眼,就见唐如风掐灭烟头,听不出情绪的道:“你还是更适合在轮椅上过完后半辈子。”
死太便宜他了。
段建风早该发现唐如风是只披着羊皮的狼,这段时间的乖顺不过是假象,他又惊又怒:“你难道真的不想要公司的继承权了?”
唐如风嗤笑出声:“你如果想交给段继阳,我没意见,你如果想全部捐出去,我就更没意见了。”
段建风怎么甘心把家产交给一个要害死自己的儿子,又怎么甘心把一生心血捐出去,除了唐如风,他没有任何选择。
离开疗养院的时候,天色已经擦黑了,唐如风慢慢走到路边,颀长清瘦的身形几欲被黑暗吞噬,看起来就像游魂。他视线扫过路边停着的车辆,试图辨别自己的座驾,然而就在这时,身后忽然响起了一阵喇叭声——
“滴滴!”
唐如风下意识转身,只见一辆幽灵般的黑车停在树荫底下,车顶落满了金色的银杏叶,透过挡风玻璃望去,陆延正坐在里面看着他,光影朦胧,也遮不住他眼底分明的笑意。
第137章 求婚
唐如风比同龄人要早熟些,从他记事起,贫穷与哀愁就如影随形,充斥着那间狭小的出租屋。病重的母亲每天躺在床上,要么疼得彻夜难眠,要么安静得就像死去了一样。
唐如风尚且幼小的时候,每晚都要伸手试探一下她的鼻息,担心对方会悄无声息死去。
他还没尝到甜,就先学会了苦;他还没想好该怎么活,就已经明白了死亡的意义。
唐如风讨厌秋天,讨厌秋天每一个下雨的日子,仿佛上一世他就是死在这样一个淋漓的雨夜,潮湿的雨浸透全身,死意爬满心间,腐朽得让他感觉自己像角落里堆积的尘埃。
那晚在天台上,唐如风做了一个梦,梦境中的一切与现在相似,却又不太相似。他梦到陆延即将和段继阳结婚,对方为了能和段继阳在一起,甚至不惜捐了一个肾出去。
图什么呢?
他难道不知道少了一个肾,会承受无穷无尽的痛苦吗?
唐如风想不明白,他跑过去阻拦陆延,却被对方警告不要多管闲事,男人冰冷的目光和嘲讽的语气与从前判若两人,每句话都像钝刀子割心:
“唐如风,你只是我包养的一个小情人,不要忘了自己的身份,我和段继阳结婚是门当户对的事,就算我不和他在一起,也绝对轮不到你!”
唐如风被雨淋得湿透,他脸色苍白,哆嗦着攥住陆延的手:“那你也不能捐肾,陆延,你千万不能捐!你如果捐了后半辈子就毁了!”
陆延只当他是来搞破坏的,一把将他甩在了地上:“我的事不用你管!赶紧滚!”
他为了和段继阳结婚已经趋近于疯魔,唐如风同样趋近于疯魔,他趴在冰冷的地上,眼眸逐渐猩红,低声吐出了一句话:“陆延,你骗我……”
你骗了我……
撒谎的人该吞一万根针。
陆延却并不理会,砰一声关上了房门,他有些担心唐如风会继续发疯纠缠,然而过了几分钟隔着猫眼看去,对方已经离开。
外间下着倾盆大雨,前路模糊,看不清未来,唐如风从没有想过有一天他会和陆延死在一起,在结婚前夜从天台坠下,摔得血肉模糊。
真疼啊……
但是他们都守住了承诺,这样才能一辈子在一起。
他平静赴死,心中已然疯魔。
但很快那种冰冷的疼痛就被一股柔软的暖意所取代,唐如风浑浑噩噩睁开眼,头顶上方是精致的法式水晶灯,四周摆设熟悉,像是陆延新买的那套复式楼。
一具温热的身躯紧贴着后背,男人埋在他肩头睡觉,呼吸喷洒在颈间,有些发痒。
“……”
唐如风僵硬回头,入目就是陆延那张帅到天怒人怨的脸,对方眼眸紧闭,显然睡得正香,他这才想起昨天自己从医院出来,刚好碰上陆延来接,就和对方一起回了家。
唐如风不着痕迹松了口气,因为噩梦而惊惧的心终于缓缓落地,随即又涌出了一股烦躁不安,那个梦到底是不是真的?
他伸手捏住陆延的脸扯了扯,触感温热真实,心想应该是假的吧,就算是真的,段继阳现在也没有任何胆子敢和他抢人。
大清早有人在脸上作乱,陆延就算睡得再沉也该醒了,他闭着眼睛一把按住唐如风的手,声音带着惺忪的困意与沙哑:“还早呢,怎么不再睡会儿?”
唐如风盯着他:“睡不着。”
他语罢顿了顿,忽然低声道:“陆延,你以后如果和别人结婚,我就和你一起死,听见了吗?”
大清早说这种话怪渗人的,陆延闻言下意识睁开了双眼,却见唐如风盯着自己一动不动,神情难掩认真。
陆延笑了笑:“你就不能说点吉利话吗?”
唐如风把脸埋进他怀里,声音淡淡的:“没有喜事,说不出来吉利话。”
陆延闻言不知想起什么,干脆从床上起身,顺带着把唐如风也从被子里捞了起来:“走,一起洗脸,我带你看个东西。”
唐如风昨天被折腾了一晚上,有些懒得动,但见陆延执意要起床,只好跟着对方一起洗漱,下楼的时候,陆延忽然伸手蒙住了他的眼睛,低沉的声音从耳畔传来,显得有些神秘:“你先别睁眼,我带着你往下走。”
唐如风有些奇怪,昏暗的光线让他缺乏安全感:“为什么?”
陆延:“别问,你走就行了。”
唐如风一边摸索着下楼,一边狐疑问道:“你该不会想把我从楼上推下去吧?”
陆延无语:“我要推也得等咱俩结婚了推,否则遗产都没我的份。”
提起“结婚”这两个字,他好像有些敏感,匆匆略过字音催促道:“走吧,我扶着你。”
唐如风只好摸索着下楼,走到一半的时候,他忽然闻到一股淡淡的玫瑰花香,随着步伐走近,香味愈发清晰,就在这时,陆延捂住他眼睛的手终于缓缓落了下来:“睁眼吧。”
因为眼睛闭了太久,骤然睁开的时候有些难以适应光线,唐如风恍惚了一瞬才看清面前的景象,只见一楼客厅不知何时多了一棵用玫瑰拼成的一人多高的圣诞树,都是从法国空运回来的冠军品种,顶端是浅粉色,越往下颜色越深,变成了明艳浪漫的红。
客厅的地上用玫瑰花瓣铺出了一条路,直通花树下方,那里摆放着二十几个包装精致的礼物盒,恰好对应着唐如风的年岁。
陆延站在后面,轻轻推了他一下,低声道:“去拆礼物吧,都是我亲手包的。”
唐如风有些怔愣,他回头看了陆延一眼,这才缓缓走向花树下方,半坐在地上开始拆礼物。
第一个礼物盒里面放着一枚精致的翡翠平安佩,贺卡上用轻隽的字体写了一段满怀祝福的话:
如风,今年你一岁了,祝你平安长大,岁岁如意。
第二个礼物盒里面放着一本童话故事书,第三个盒子里是一个手办模型……第十个盒子里是一颗知名球星亲笔签名的篮球……
唐如风拆得很慢,动作珍视,连包装纸都要小心翼翼地叠好,二十二岁那年的礼物是一款情侣表,二十三岁那年的礼物是一枚银戒,当第二十四个礼物盒拆开的时候,只见里面静静放着陆延的户口本和身份证。
唐如风愣了一瞬,只感觉脸颊猝不及防被人偷亲了一下,陆延不知何时走到他身旁,眼睛里好像藏着星星,笑吟吟看着他道:“我把户口本找出来了,什么时候去结婚领证?”
他手腕上戴着的那款表已经磨损得有些旧了,是以前唐如风用奖学金咬牙买下来的,这么久一直没换过,陆延特意找到同款,放进了属于那一年的礼物盒里。
他和唐如风相遇的太晚了,故事的开始也并不美好,陆延想把中间所有缺失的东西都补上,男孩子该有的球鞋、玩具、滑板,还有步入恋爱期后几乎所有人都会收到的玫瑰花。
唐如风一言不发扑进了陆延怀里,力道大得对方直接跌坐在了地上,他紧紧攥着那枚银戒,红着眼眶哑声问道:“你这算是求婚吗?”
陆延坐在地上,一手撑在身后,一手接住扑过来的唐如风:“你如果觉得不算,我再给你买个大的,怎么样?”
唐如风闭目抱紧他,声音执拗:“不,我就要这个。”
陆延废了些力气才从唐如风手里把那枚戒指拿出来,他在唐如风的注视下缓缓给他戴上无名指,笑着晃了晃指尖:“定了,怎么样,明天去领证?”
唐如风一向沉郁的眼眸忽然亮了亮:“今天?”
陆延眉梢微挑,没想到唐如风这么着急:“你是不是还得回去拿户口本?”
唐如风却道:“我带了,就在车上。”
陆延:“……”
谁家好人出门还带着户口本的?陆延不知道,他只知道唐如风这种行为肯定有些反人类就对了。刚好民政局早上九点上班,他们两个精心打扮了一下,直接开车去领证了。
递交资料,填表,拍照,一系列流程做完,两个红色的小本本就到手了。
陆延和唐如风走出民政局大厅,看着手里的结婚证,莫名有种不真实的感觉:“我们这就结婚了?”
唐如风没说话,他举着那本红色的册子,在太阳底下看了又看,大概同样有种不真实的感觉,明明昨晚的噩梦他才和陆延一起从天台坠下,死得血肉模糊,一扭头今天就和对方领证了,轻声道:“嗯,我们结婚了。”
未来的路好像也没有那么糟糕,以后春光明媚的日子有人陪,万家团聚的日子有人陪,连萧瑟的秋风都变得温柔起来,将梦境中的世界吹得倒转翻覆。
唐如风心中的那一丝杀意终于逐渐淡去,像阳光下逐渐消融的冰雪,再寻不到一丝痕迹,直到此刻陆延的危机才终于真正解除。
一颗黑色的心脏悄然飞到上空,身躯黑紫中透着猩红,在阳光下看起来难免有些怪异,细微的电流萦绕在四周,刺啦作响:
【叮!恭喜宿主存活成功,此方界面即将结束,祝您旅途愉快!】
这个世界充其量只能算是度假,还是系统费了好大劲夺过来的,毕竟真正危险的是下个界面,陆延需要保留一次重生机会,当做最后的底牌。
陆延听见系统的提示音,脚步一顿,下意识看向上空:“界面即将结束,什么意思?”
系统的身躯上下浮动,意味深长道:【等将来你就懂了。】
陆延都和唐如风领证结婚了,大概率是要留在这个世界的,段继阳此刻早就是强弩之末,将来那名保姆如果反水,他或许要迎来牢狱之灾,毕竟人性是最禁不住考验的。
而陆延则会和唐如风一起见证数不清的四季,直到发丝染上霜白,生命走到最后一刻。
前世的噩梦也只会成为噩梦,就像香烟点燃时氤氲而升的白雾,一阵风就能轻易吹散,残留的不过是半截燃尽的烟头,但总会有人爱上你的遍体鳞伤和锈迹斑斑。
“呼……”
秋风骤起,叶落满身。
第138章 奇怪的网恋者
【这世界本就无序,太阳高悬天空城上,月亮永坠魔鬼城中,神明将异能赐予云端居住的守夜者,却将怪物撒向人间。】
陆延是在一阵拳打脚踢中醒来的,他艰难睁开双眼,只觉头痛欲裂,鼻翼间充斥着下水道里的酸臭味,几名身强体壮的大汉将他围堵在巷子口,怀里抱着的假货手表摔了一地,金灿灿的晃眼。
“呸!”
其中一人狠狠吐了口唾沫在地上:“居然敢用假货骗了老子六个时分,兄弟们,给我弄死他!”
魔鬼城也被称作垃圾城,是最大的贫民窟聚集地,这里秩序混乱,没有巡警管辖,抢劫杀人的事每天都在上演,很明显,陆延这次穿越的躯体踢到铁板了。
其中一名脸上带着刀疤的大汉亮出匕首,神色狰狞地朝陆延走来,就在他抬手准备杀了面前这个“蝼蚁”时,对方忽然攥起地上的泥土朝他脸上狠狠一扬,泥沙入眼,刺得他痛叫出声:“啊啊啊啊!我的眼睛!”
另外几名同伴见势大怒,立刻去抓陆延,然而刚才还被他们打得气息奄奄的小鬼忽然一把攥住地上散落的背包,身形灵活地窜出了巷子,其中一名大汉眼疾手快攥住他,还被咔嚓一声掰断了手指。
蛛网一样错综复杂的贫民窟响起了此起彼伏的叫骂声和追赶声:
“给我站住!小贱种!”
“抓住他!千万别让他跑了!”
陆延跑出了百米冲刺的速度,风声在耳畔呼啸,刀子一样刮着气管,他甚至来不及看清楚前面有什么障碍物,凭着本能利落闪避跳跃,最后终于甩掉身后那群大汉,一个急拐藏进了旁边破旧的烂尾楼里。
“噗通——!”
陆延一屁股跌坐在了地上,他像刚刚从岸边打捞上来的鱼,胸口急促起伏,拼命汲取着空气。汗湿的墨发紧紧贴在额头上,那张俊美的脸看起来有些营养不良,平贴了三分凌厉与与骨感。
昏暗的楼道一时只能听见他急促的呼吸声,不知过了多久,喉间的刺痛感终于渐渐平复,一颗黑红色的心脏从空气中缓缓浮现,它周身萦绕着微弱的电流,总算带来了一些光亮。
【好久不见,亲爱的宿主。】
系统低沉的机械音听起来有些刺耳,就像老旧电视信号不好,屏幕泛起白色雪花的那种刺啦杂音。
伴随着它的问候,陆延的大脑仿佛被一双无形的手狠狠掰开,强行灌入了一堆乱七八糟的东西,第一世的记忆、第二世的记忆、第三世的记忆、第四世的记忆……
轮到这一世的时候,戛然而止。
陆延的太阳穴又疼又涨,艰难消化着那些庞大的记忆,他看向面前这颗黑心系统,忍不住低声吐出了一句脏话:“草,你耍老子!”
他不是癌症病人陆延吗?系统后面为什么要抹去他的记忆,给了一堆乱七八糟的身份?
系统淡淡哦了一声,细听带着一丝看好戏的意味:【你都想起来了?】
陆延不语,目光戒备,他总感觉自己陷入了一个巨大的陷阱里:“你到底想做什么?为什么要抹掉我的记忆?”
系统绕着他飞了一圈:【这些记忆是你自愿和我交换的,用来和那些人类度过余生,你忘了吗?】
陆延似乎是被这个词逗笑了,暗藏机锋的反问道:“你确定他们不是同一个人?”
这下顿住的变成了系统,他有些惊讶陆延的敏锐,但细想却又觉得本该如此,否则他们怎么会一世又一世地纠缠在一起。
系统用刺啦的机械音道:【这不重要。】
陆延沉声问道:“为什么要给我灌输那些假身份?”
系统显得格外理所当然:【当然是为了让你玩游戏更有代入感,代入感不强的话,怎么存活?】
陆延静默一瞬才问道:“……我到底是谁?”
既然他后面的身份是假的,第一个界面的身份会不会也是假的?陆延心中总有种莫名的预感,自己的身份或许并不简单。
【不能说,等时机到了你自然就知道了,我能告诉你的就是这个世界非常危险,你现在恢复的记忆也会很快消失,最好赶紧用积分兑换几个保命道具。】
第三世的时候,陆延得到了一颗真心,第四世结束的时候,他又得到了一颗真心,折算下来他现在一共有两万积分,足够做很多事。
陆延闻言艰难从地上站起了身,他穿得灰扑扑的,因为巷口刚才那一场乱战,身上全是淤青和血痕,右手腕上有一片类似于数字手表的纹身,上面的数字居然还会动。
陆延看着上面不断流逝的数字,眯了眯眼:“这是什么?”
系统飞到他面前,声音低沉,却莫名让人毛骨悚然:【这是你的生命,看见上面的数字了吗,你还剩144个小时的生命。144个小时过后,你就会立刻死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