陆延否认道:“当然不是。”
周棋语只觉得他嘴硬,冷笑连连:“那你来这里做什么?总不会是为了吃蛋糕的吧?”
陆延理所当然道:“当然是为了见周少你呀。”
周棋语一懵:“见我?你见我做什么?”
陆延不紧不慢抿了口酒,轻晃酒杯道:“我大老远跑来参加宴会就是为了见周少你的,去年在酒吧的时候我不是和你见过一面吗,当时就一见钟情了,对你日思夜想,食不下咽。”
“嚯——”
这句话算是炸开了锅,周棋语闻言先是一愣,反应过来一慌,惊怒交加道:“陆延,你胡说八道什么?!”
“我可没胡说八道,怎么样,周少给个机会呗?”
陆延反正臭不要脸,什么瞎话都往外说,偏偏他那张脸风流又深情,认真说话的时候还真有几分可信度,这下周围人看他们两个的目光都有些不对劲了起来。
周棋语下意识后退了一步,结结巴巴道:“什……什么机会?”
陆延笑意愈深,语气玩味:“追你的机会呀,周少,别看我家现在破产了,我出得厅堂入得厨房,去你周家当个入赘女婿也不是不行。”
“你你你!你就是个神经病!”
周棋语气得语无伦次,他见陆延那双带着笑意的桃花眼一直盯着自己,脸上腾的烧了起来,连找茬都顾不上,慌张转身离开了。
软的怕硬的,硬的怕横的,横的怕不要脸的,就是这么个道理了。
陆延气走了周棋语,仰头将杯子里的液体一饮而尽,这才有功夫去看陆冰的情况,饶有兴趣问道:“你是来找段继阳的?”
虽然陆延总说祝他们两个锁死,但到了今天这种地步,他觉得陆冰还不如在家里静心养病,对方脸皮又没自己那么厚,被周棋语羞辱两句都受不了,后面等待他的嘲笑只会更多。
陆冰轻扯嘴角,多少带了些讥诮:“怎么,只许你来找他,我不能找他吗?”
陆延笑着摊手:“你想找就找,和我没关系。”
反正丢脸也是他自己的事。
陆延语罢正准备回去找潘源,谁料后面忽然有人叫了他一声:“陆延!”
段继阳没想到今天的宴会陆延居然会过来,一度怀疑自己看花了眼,他快步走上前,神情显得有些惊疑不定:“你怎么会过来?”
陆延许久不见段继阳,乍一碰面只觉得对方瘦了很多,以前的段继阳讨厌归讨厌,身上还有些意气风发的影子,现在却显得格外内敛,甚至平添了几分沧桑。
陆延慢半拍哦了一声:“没什么,我和潘源过来随便转转,祝你爸生日快乐。”
明明是祝福的话,他却语气敷衍,说出来像在骂人一样。
段继阳扯了扯嘴角,笑得有些僵硬:“我还以为……”
陆延下意识问道:“以为什么?”
段继阳见他一副不知情的样子,眉头微皱:“你真的不知道?”
陆延发现了,最近身边的这些人怎么老喜欢跟他卖关子:“知道什么?”
段继阳顿了顿,一时竟不知该不该告诉陆延真相。这段时间段家发生了太多事,最受冲击的无疑就是段继阳,他万万没想到曾经被自己看不起的穷学生会摇身一变被父亲领进家门,更没想到对方会入驻公司占了他曾经的一切。
段继阳一夕从神坛跌落,已经成为了圈子里茶余饭后的谈资,他以为陆延也听说了这件事,没想到对方并不知情。
段继阳:“你难道没听说我爸领了一个私生子进门?”
陆延闻言心中莫名有一种不祥的预感,面上却没什么变化:“听说了。”
段继阳神情嘲讽,直接扔下了一个重磅炸弹:“那你知不知道那个私生子就是唐如风?”
陆延:“……”
乖乖,他还真的不知道。
段继阳见陆延似有怔愣,心中莫名舒服了一些:“陆延,你对那个穷学生那么好有什么用?他离家出走没告诉你,飞黄腾达也没告诉你,这种嫌贫爱富的人也值得你喜欢吗?”
陆延闻言倏地抬眼,敏锐察觉到了段继阳言语中的漏洞:“你怎么知道他离家出走了?”
唐如风离家出走这件事只有潘源知道,他一向嘴巴严,绝对不会往外说,段继阳又是怎么知道的?
段继阳眼神闪躲,罕见噎了一瞬:“我一直在关注你,所以找人打听了一下。”
外间细雨连绵,好像又回到了当初的那个夜晚,陆延不期然想起唐如风曾经问过他的一句话:
“陆延,我长得是不是很像你的未婚夫?”
陆延一直觉得这句话没头没尾,因为他从来没觉得这两个人像,唐如风甚至都不一定见过段继阳,曾经遗漏的蛛丝马迹被他重新想起,心中隐隐有了答案。
陆延脸上笑意不变,目光却显得有些冰冷:“你是不是对唐如风说了什么?”
段继阳垂在身侧的手无意识收紧,镇定反问:“我能对他说什么?他如果真的爱你,我说什么都没用,他如果不爱你,我就算什么都不说他也会离开。”
陆延蓦地笑了一声,哪里不知道当初是段继阳在暗中捣鬼:“听说你已经被董事会罢免了职位?”
段继阳神色微不可察一僵:“嗯。”
陆延点点头,意味不明道:“挺好的。”
都是报应。
他语罢不想多待,直接去找潘源了,徒留段继阳脸色难看地站在原地,殊不知他们刚才说话时的情景都被二楼的一抹身影尽数收入眼底。
“继阳!”
陆冰一直等到陆延离开了,这才敢上前和段继阳说话,他眼眶微红,有愧疚,有自责,更多的却是委屈,毕竟他在医院躺了这么久,段继阳一次都没看过他。
段继阳看见脸色苍白的陆冰,皱了皱眉:“你怎么会过来?”
这句话他刚才也问过陆延,一模一样的字眼,却带着截然不同的情绪。
陆冰哪里听不出他言语中的不耐,忍着哽咽问道:“继阳,过了这么久你还是不肯原谅我吗?”
段继阳目光冰冷:“我原谅你了,所以你以后不要再来找我,听懂了吗?”
曾经放在心上不敢玷污的白月光,失去光环和滤镜后就像月球表面一样千疮百孔,让他连多看一眼都觉得欠奉。
陆冰却不死心,近乎恳求地攥住他的手道:“继阳,现在我家里已经破产了,我爸根本顾不上我,我只有你这么一个在乎的人了,我们和好吧行不行?陆延他心里根本没有你,只有那个穷学生……”
他话未说完,段继阳忽然目光阴沉地看了过来:“陆冰,你如果还想要点脸面就自己走,别逼我在大庭广众之下让你难堪!”
陆冰指尖攥紧,已经不知道自己心里是恨还是气了:“段继阳,你就那么喜欢陆延,舔着脸也要凑上去吗?!”
“你!”
段继阳闻言恼怒,正准备一把甩开陆冰的手,就在这时人群忽然出现一阵骚动,四周响起了此起彼伏的惊呼声:
“呀,段董事长出来了。”
今天的酒宴主角无疑是段建风,只见他拄着一根拐杖从二楼下来,虽然两鬓斑白,腿脚不便,众人还是得笑着祝贺他越活越矫健,但最引人瞩目的还是他旁边那名年轻男子。
在外界看来,段继阳才是正儿八经的“嫡子”,那个不知道从什么地方领回来的私生子估计难登大雅之堂,但今天一见,却是有些出乎意料。
段继阳称得上是一表人才,但太过张扬莽撞,就像一团灼人的火焰,伤人伤己。
段董事长身边的那名男子面容和段继阳有三分相似,气质却截然不同,处处透着上位者的沉静从容,头顶上方的水晶吊灯华丽耀眼,将他衬托得愈发淡漠矜傲,仿佛天生就该站在高处,叱咤商场多年的段建风也被对比得老态佝偻起来。
众人眼底闪过惊艳,回过神来纷纷上前祝贺,心中暗自思忖,看来这段家的继承权将来落在谁的手里还真不一定呢。
底下的宾客熙熙攘攘,唐如风却一眼就看见了站在远处的陆延,他依稀记得对方从前也是这样,老喜欢往酒吧那种热闹的地方跑,到了之后又喜欢独自待在角落,性格古怪难以捉摸。
碍于段建风在旁边,唐如风没办法上前,他甚至连和陆延对视的勇气都没有,只能在一堆恭贺声和夸赞声中面无表情举起酒杯,近乎麻木地一饮而尽。
酒液入喉的瞬间,唐如风心中忽然冒出了一个奇怪的念头——
他现在是不是已经变得面目全非了?
就像陆延曾经对他的预测,唐如风已经走到了一个很高很高的位置上,他可以穿着昂贵的手工西装穿梭各个场合,出入有豪车相送,每天睁眼醒来就在自己市中心的二百平大平层里,纸醉金迷,灯红酒绿,一切都唾手可得。
可他同时也丢掉了一些东西……
别人只会叫他段如风,“唐”这个字眼仿佛已经随着母亲的逝去被埋葬入土,只有故人才会偶尔提及。
唐如风和陆延就隔着几步远的距离,中间却仿佛划出了一道天堑,他只能遥遥看着这个曾经和他有过无数纠葛的男子站在楼下和段继阳谈笑风生。
酒意入喉,酿出的却是恨意与腐朽。
唐如风不知在段建风身旁站了多久,对方终于拍拍他的肩膀道:“你平常不爱交际,借这个机会多交几个朋友也不错,别老站在我旁边,去找他们玩吧。”
唐如风闻言这才动了动,垂眸淡声道:“谢谢爸。”
他已经可以心平气和管一个仇人叫父亲,嘴角甚至出现了细微的笑意,外人看来是父慈子孝,段继阳看了却只觉得后背发寒,说不出的渗人。
陆延一直站在远处静看,直到唐如风脱身,他才终于放下酒杯转身走到了外面的草坪处。人工喷泉右边就是一片光线昏暗的花圃,虽然有凉亭遮挡,但因为下着雨的缘故,并没有宾客会往这边走。
他知道唐如风会跟过来,事实上对方也确实跟过来了。
陆延背靠着墙壁,淅淅沥沥的雨声也掩不住男子沉闷的皮鞋声,当那抹身影出现在身旁时,他看也不看,反手直接将人扯了过来,然后用力抵在墙上。
没有任何多余的字句,也不需要多余的字句,他们两个近乎凶狠地吻在了一起,只剩下最原始的冲动。
唐如风恨陆延对自己的隐瞒,陆延恨唐如风的不告而别,这个时候只看他们谁的恨意更深些,谁就赢了。
陆延将唐如风按在墙上,没有任何前戏,近乎粗暴地在黑暗中扯开了衣物,他用力啃咬着唐如风的耳垂,声音沙哑低沉,带着显而易见的怒火:“说,当初为什么忽然不告而别?!”
这是很稀奇的事,你要知道陆延这种没心没肺的人,99%的时候都在笑,1%的时间才可能发一次火,堪称少见。
唐如风疼得皱了皱眉,却并不回答,而是搂紧了陆延的脖颈,他一边笑一边低低喘息,眼角沁着泪意,像是在开玩笑:“陆延……你……你是不是想睡我了?”
他们的身体是那么契合,第一次都给了彼此,这辈子也忘不掉。
除了醉酒的那两次,陆延在床上一直很温柔,从来不会像今天这么粗鲁。唐如风语罢不等陆延回答,就用牙关轻轻咬住了他的喉结,他睫毛颤抖,有什么滚烫的液体掉进了对方领口,嗓子哑得一度说不出话:“我也想你了……”
陆延闻言一顿,领口凉嗖嗖的感觉让他终于冷静了几分,他在黑暗中缓缓低头,试图看清唐如风的表情,然而只有一片模糊的轮廓,他伸手一摸,对方脸上满是冰凉的泪意。
那一瞬间陆延的心好像被什么刺了一下,牵引出一阵绵密不可忽略的疼痛,他低声问道:“我就不能也想你了吗?”
他找唐如风不是为了床上那点事。
世界上的穷学生那么多,不是每个都能被他放在心上,就像路边流离失所的猫猫狗狗,只有这一只被他捡回了家。
“……”
唐如风无声闭目,下唇已经被他咬出了血,他不敢开口说话,因为嗓子又酸又涩,堵得连呼吸都困难,恍惚间他听见陆延在耳畔轻声问了一句话:“当初为什么要走?”
不同于刚才的愤怒,语气格外温和,仿佛将他当成了什么易碎品。
唐如风顿了顿,哑声吐出一句险些被风吹散的话:“我想过有钱人的日子,就认祖归宗了。”
他无法将那段时间所经受的苦难一一细数,因为连回忆都成了一种折磨,在段家的这段时间,唐如风就是这样不断催眠自己的。
陆延摩挲着唐如风冰凉的脸,锦衣玉食的生活其实让对方看起来没有当初那么瘦弱了,但他总觉得在段家的日子唐如风一定格外难熬:“当初你母亲去世,为什么不告诉我?”
陆延无数次想过,他当初如果再细心一点,是不是就能发现唐如风的不对劲,但就是那一时的疏忽,造成了今天的这种局面。
唐如风却笑了一声,用一种轻描淡写的语气道:“嗯,去世了。”
他说:“挺好的,不用再受苦了。”
人间是个罪孽场,早点走了也没什么,痛苦的只是活着的人罢了。
唐如风至今都不知道陆延是不是真的喜欢自己,又或者只是同情,段继阳当初说的那番话就像刺一样深深扎在他心底,随着年月流逝化脓腐烂,成为不能提及的存在。
甚至连唐如风自己都不会提、不会碰。
陆延吻掉唐如风眼角的泪痕,只觉得面前这个人太傻,他紧紧搂住对方的腰身,眉头控制不住皱起,低沉的声音都消失在了他们纠缠的唇舌间:“唐如风,当初你如果不离开,说不定我们两个现在已经结婚了。”
这是陆延的真心话,他一开始或许只是因为同情才和唐如风接触,但不知道从什么时候起,对方的身影就悄然扎进了心底,在他们离别的那段日子反复出现,反复提醒。
“轰隆——!”
天际忽然响起一声闷雷,就像唐如风骤然收紧的指尖,他死死掐住陆延的肩膀,眼眶在须臾间就红了个遍,那一瞬间仿佛有种不知名的痛楚席卷了他全身,细数全是悔恨。
可惜那个时候他们都没有给对方足够的底气。
但唐如风觉得不算晚,同样的东西,他现在能攥得比当初更紧,嘴上却不肯服输,暗哑开口:“我不想被你包养一辈子。”
风雨飘摇,草木窸窣。
陆延顾及时间,只能匆匆来了一次,他搂住站立不稳的唐如风,替对方把衣服整理好,半真半假笑道:“可惜陆家现在破产了,我没办法把你重新抓回来‘包养’,否则你根本跑不了。”
但凡他手里有些势力,又怎么会让唐如风消失这么久。
唐如风呼吸不稳地趴在陆延肩头,眼尾红晕未褪。他闻言睫毛轻颤,目光在黑夜中显得有些晦暗不明,最后用指尖勾住陆延的皮带,缓缓收紧:
“那我包养你,行吗?”
声音沙哑,带着毫不掩饰的占有欲。
唐如风忽然发现自己很喜欢“包养”这个词,那意味着无条件的独占和独享,无条件的依附缠绕,比“恋爱”稍显庸俗,比“自由”更显狭隘,却很适合他这种在泥泞中诞生的人。
第132章 包养?
彼时陆延尚且不明白唐如风那句话代表着什么意思,他闻言一愣,反应过来不禁低笑出声,连胸膛都在震动:“你还没继承段家呢,口气就这么大?”
唐如风反问:“我不能继承吗?”
陆延摇摇头,觉得难:“老头子还有几十年活头呢。”
他还是努力多挣点钱,把唐如风重新“包养”回来吧。
唐如风声音沉沉,仿佛被雨淋湿,带着一股说不出的阴郁:“他会有报应的。”
陆延道:“好人不长命,祸害遗千年。”
唐如风偏不信这个,他整理好衣服,缓缓站直身形,除了眼尾的红晕,丝毫看不出刚才情动的模样:“你先回去,我等会儿再进去,免得被人看出来。”
陆延顿了顿:“你还想在段家继续待着?”
唐如风默认:“我还有东西没拿回来。”
现在段家上下对“陆”这个字眼格外敏感,如果段建风在这个档口知道他和陆延搅合在了一起,非得活活气死不可。虽然唐如风并不在意他的死活,但怎么也要把家产弄到手再说,不能白白便宜了段继阳。
陆延压根没打算进去:“不了,我直接回家,反正我过来也不是为了给他贺寿的。”
唐如风懒懒背靠着墙壁,呼吸仍有些不稳,连梳理整齐的头发都悄然滑落了一缕,他闻言偏头看向陆延,睫毛轻颤,瞳仁在黑夜中比星星还亮:“那你过来是为了什么?”
“找你。”
陆延没有任何遮掩,他晃了晃手机,声音低沉:“号码我没变,回去把联系方式重新加回来,听见了吗?”
唐如风当初不告而别后,就把陆延的所有联系方式都拉黑了,但他们都保留着当初的号码,从来没换过。
唐如风似乎是点了点头,但不明显:“知道了。”
陆延又碰了碰他冰凉的指尖,这才缓缓抽离,身形很快就消失在了黑夜中。唐如风望着他离去的背影,指尖在空气中动了动,试图抓住什么东西,但又什么都没抓住。
心里刚才塞得满满的,现在全部都空了下来,说不出的怅然若失。
唐如风闭目缓缓吐出一口气,莫名感觉自己像花园里被淋湿的烂泥,短暂的人生早就一团糟,却仍残存着一丝希冀,自苦厄与阴影中破土而出。
他整理好衣服,等待眼角红晕褪去,这才重新折返回灯光璀璨的宴会厅,不期然看见段继阳站在门口四处张望,仿佛在寻找谁的踪影。
“怎么,在找陆延?”
唐如风声音淡淡,听不出情绪,就算有,也只会是嘲讽。他冷眼看着段继阳耍心机耍手段,不禁好奇都到了这个地步了,对方还打算做些什么。
段继阳确实在找陆延,皱眉问道:“他人呢?”
唐如风深深看了他一眼,虽然面带笑意,却莫名让人后背寒气直冒,压低声音警告道:“与你无关,以后离他远点,否则我不敢保证你会不会被段家扫地出门,听懂了吗?”
他这句话仿佛藏着更深的含义,莫名让段继阳心底一突:“你什么意思?!”
唐如风迈步走进宴会厅,与他擦肩而过,尾音消散在了空气中:“我是什么意思不重要,你最好也别懂,否则想回头就晚了。”
他不过刚刚离开半小时,等再回去的时候,就见段建风在休息室大发雷霆,原来是操办婚宴的助理在布置场地时不小心用了百合,而段建风恰好对百合花过敏,闻了就呼吸困难,严重时甚至会休克,此刻他正拄着拐杖在里面把人骂得狗血淋头。
不出意料,这个助理应该做不下去了。
唐如风站在门口,不多时就看见女助理红着眼眶从里面跑了出来,离开的时候刚好撞上在外面等候的段继阳,远远看着两个人似乎还说了几句话。
唐如风微不可察笑了笑,目光显得有些意味深长。
自从那天宴会散了之后,陆延就和唐如风私下把联系方式加了回来,他原本以为对方说包养他的事是开玩笑,但没想到对方居然当真了。
杨琴平常过的就是富太太生活,以前还有逛街购物的爱好,现在为了省钱也戒了,她每天在家里最常做的事就是种花做饭,今天却破天荒出门约了几个牌搭子打牌,回到家后一脸喜气洋洋。
陆延原本搬了个电脑坐在客厅里查账,见状不由得多问了一句:“中彩票了这么高兴?”
杨琴美滋滋道:“可不就是中彩票了,你知道吗,我今天和陈太太她们出门打麻将,她家不是做美容院的吗,刚好呀要在商圈附近开新店,看我住在这里就想让我帮一起管理,她们出钱我出力,年底分红我占60%。”
陆延一听就觉得不对劲,用看傻子的目光看向杨琴:“妈,天底下哪儿有那么好的事,不出钱还占60%的利,你别被人坑了。”
杨琴嗔道:“你陈姨和我可是十几年的老朋友了,她这个人实诚着呢,再说了,人家家大业大的,手上一颗鸽子钻就三百多万,坑我一个离异女人干什么,当初我打离婚官司还是她帮忙找的律师,陈太太啊估计是想帮我,但是又不方便直接给钱,这才用开店的事当托词,给我留面子呢。”
杨琴语罢拍了拍她去年的过季款限量包:“合同我都带来了,肯定没问题,不信你自己看。”
陆延接过来把合同仔细检查了一遍,发现没什么问题,他嘶了一声,感觉更奇怪了:“不对劲,妈,世界上真没白吃的午餐。”
“啪。”
杨琴直接起身照着他脑袋上拍了一巴掌:“世界上当然没有白吃的午餐,这是我用十几年交情换来的,记不记得五年前陈太太玩牌输了三千万,她自己填不上窟窿,还是我拿私房钱给她贴补的,否则她老公知道了肯定要离婚的。”
陆延一听又感觉还算合理,狐疑问道:“真的?”
杨琴懒得和他说了:“哎呀,你爱信不信,反正赔了我也不找你要,晚上我还约了她打牌呢,晚饭你自己在家里点外卖吧。”
陆延偏头看向窗外,啧了一声:“下雨呢,还打,你也不嫌冻手,就不能换个爱好吗?”
杨琴虽然已经四十多岁,但保养得宜,看起来温婉又漂亮:“我的爱好就是弹钢琴,不过这么多年都忘的差不多了,除了打牌也没别的事情可以打发时间,你有空也多出去逛逛,别老闷在家里,不和你说了,我得出门了。”
杨琴语罢收拾齐整,拎着包就出门了,徒留陆延一个人坐在椅子上出神,唐如风离开的那段时间里,他一直在试图让自己忙碌起来,仿佛这样就可以不去胡思乱想,一眨眼大半年的光阴都过了。
窗外雨声淅沥,又是一年深秋。
陆延忽然没心思去看屏幕上密密麻麻的数据了,他关掉电脑,原本想躺在沙发上养养神,潘源忽然打来了电话,开口就要约饭:“陆延,抽空出来吃顿饭呗。”
陆延在沙发上翻了个身,眉头紧皱,语气懒洋洋的:“不去,我最烦下雨天出去了。”
这种天气出门,撑伞坐车都没用,回回都溅一裤子水。
潘源道:“你不来可就错亿了,到时候别怪哥们儿没提醒你。”
陆延睁开双眼:“什么意思?”
潘源满不在乎道:“就咱们一起开的那个酒吧,顺子他们不想玩儿了,我刚好也要去家里公司帮忙,反正也没几个钱,剩下的股份全转你得了。”
陆延闻言下意识从沙发上坐了起来,他想起今天杨琴开美容院的事儿,心中怪异感更强烈了:“为什么?”
潘源拖长声调道:“不和你说了吗,我得去自家公司帮忙,没时间管。”
陆延:“说的好像你管过一样。”
潘源一噎:“你拿着就完事儿了呗,白送你一个酒吧还不要。”
陆延思考片刻,冷不丁出声:“是不是唐如风让你这么干的?”
潘源开始装傻充愣了:“你说什么?!哎,我这边信号不太好,听不清你说什么……算了算了,回头聊,我先挂了。”
“嘟嘟嘟——”
听着话筒那头传来的一阵忙音,陆延垂眸看向手机屏幕,不知在想些什么,思考片刻,最后发了条消息出去,这才穿好外套出门。
唐如风原本坐在办公楼里加班,忽然收到陆延约自己吃饭的消息,不由得愣了一瞬,毕竟今天非年非节的,对方就算平常约他吃饭也会尽量提前一天安排时间,很少突然袭击。
唐如风回过神,匆匆处理完手头上的工作就准备去找陆延,结果他刚走出公司大门,口袋里的手机忽然震动一声,弹出了一条消息:
【马路对面等你。】
陆延原本想过去接唐如风的,但明晃晃出现在段氏的办公楼下实在太引人瞩目,就把车开到了马路对面等候。
唐如风认出陆延的车,快步走过马路,打开车门坐上了副驾驶,尽管他手里撑着伞,但收起的瞬间还是溅上了不少雨水,头发湿漉漉的,显得有些狼狈:“今天怎么忽然要请我吃饭?”
陆延递了一包纸巾过去,还没想好该怎么开口问酒吧的事:“没什么,刚好碰见一家餐馆味道还不错,想带你去打卡,把身上的水擦擦,别感冒了。”
唐如风抽出纸巾擦了擦身上的水珠,视线不经意一扫,忽然发现车后座放着一个纸袋,上面的商标看起来挺眼熟:“你买奶茶了?”
陆延似乎是笑了笑:“你眼睛还挺尖。”
他伸长胳膊把奶茶袋子拿过来递给唐如风:“喝吧,还是热的呢。”
陆延不爱吃这些垃圾食品,偏偏唐如风喜欢,也不知道是不是因为他小时候家境贫寒没吃过好东西,所以对这种童年时期必不可少的零食有着某种执念。
唐如风接过奶茶喝了一口,醇香的味道在舌尖弥漫,有些陌生,他晃了晃杯子,车里的暖风吹散了下雨带来的寒气:“你还记得我喜欢喝奶茶?”
其实他很久没喝了。
确切来说,和陆延分开之后就没怎么喝了,唐如风大多数时候都在思考该怎么往上爬,在深夜里辗转难眠,平复心中翻涌的恨意,已经没有心思去品尝任何带着甜味的东西。
陆延驱车朝着餐厅驶去:“我今年才二十几,记性不至于差到那种地步。”
唐如风掀起眼皮反问:“只是因为记性好才记得吗?”
他用吸管轻戳杯底的珍珠,自己都不知道在期待什么答案,但面上仍是那副平静无波的神情,仿佛没有任何事可以引起他的起伏。
陆延缓慢出声:“还因为……”
还因为什么?
他不出声了。
车子一个急拐,驶进了一条小吃街,正值下班高峰期,路边堵得不像样,陆延凭借着高超的车技这才插进一个空位。他打开车门下车,撑着伞走到另外一边,免得唐如风淋湿:“平常吃那些外国菜都吃腻了,喏,今天带你吃吃路边摊烤肉,听说是几十年的老店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