安珀明知故问:“不许什么?”
路德维希凶巴巴的:“总之什么都不许!”
不知是不是敲定了婚约的缘故,雄虫倒是颇好说话,坐在床边将他拉到怀里亲吻,柔软的唇瓣被一点点碾到熟红。
彼时路德维希心中终于松了口气,看来安珀是真的对西弗莱没意思。今夜过后,他又恢复了以前忙碌的工作状态,毕竟黑鹰军团的选拔只剩下最后几天,早点处理早点结束,但他万万没想到会在现场看见一只意想不到的虫。
黑鹰军团在部队里的代名词是精锐中的精锐,但凡加入进去,履历就等同镶了一道金边,所以这几天来参加选拔的军雌络绎不绝,除了雄虫可以稍微放宽条件,雌虫的选拔堪称严了又严,这段时间已经刷下来了数不清的士兵。
“7623号,淘汰!”
一楼下方是一个庞大的室内训练场,其中一片区域放置着数不清的半透明抗压舱,里面关着的都是通过层层筛选闯到最后一关的军雌,在特定范围内,舱内上方镶嵌的仪器会释放出一种影响雌虫精神力的干扰能量,让他们的大脑陷入失控状态,谁如果能保持清醒,谁就赢到了最后。
然而伴随着时间的流逝,半透明的抗压舱内渐渐有许多军雌承受不住压力,在里面失控变成了虫化状态,疯狂撞击舱门,最后被迫终止考核。
二楼栏杆处站着一群教官,他们身穿纯黑色的作训服,一边用仪器监测士兵的身体数据,一边将条件不合格的学员精准剔除。
“七分三十二秒,淘汰。”
“这个还不错,坚持了半个小时,继续观察一分钟,通过就留用。”
“八分零六秒,淘汰。”
“低于半小时的可以全部踢掉了。”
路苏缇忙了几天,眼睛都看晕了,他背靠着栏杆摇头晃脑:“雌虫雌虫全是雌虫,他们的考核流程可太麻烦了,什么时候能再来一只雄虫。”
就这么一会儿说话的功夫,路德维希又剔除掉了一名士兵,他垂眸翻看着手上为数不多的名单,头也不抬的道:“不是已经有一只了吗。”
他指的是方云。
路苏缇搭着他的肩膀道:“嘿,你有数过黑鹰军团上上下下有多少名军雌吗?就一只雄虫怎么够分,就算洗干净切成肉炖汤,每只虫都不够分呢。”
明明是在选拔成员,落在他嘴里却像鬼故事一样惊悚,路德维希扫了他一眼,眼皮子狂跳不止:“该死,你以为这是婚姻介绍所相亲吗?”
路苏缇却努力比划道:“不,我的意思是……那位方云阁下看起来不太靠谱的样子,真的不用再选一只雄虫进来备用吗?”
方云是三皇子开后门进来的,别的长官也不好说些什么,不过对方开会缺席,训练缺席,怎么看都不像个靠谱的样子。
路德维希淡淡出声,无情粉碎了他的提议:“这不是选不选的问题,而是除了他根本没有别的雄虫来参加选拔,如果你能去街上抢一只雄虫进来,我不介意给他一个名额。”
路苏缇闻言不知想起什么,摸着下巴道:“话说回来,安珀阁下不是也在军部吗,他的身手好像不错,要不……”
路德维希想也不想打断道:“他不会过来的,别打他的主意。”
路苏缇语气狐疑:“你确定?”
他指了指楼下:“可是安珀阁下已经来报名了。”
路德维希闻言笔尖一顿,他顺着路苏缇所指的方向看去,只见一楼的报名台前站着抹熟悉的身影,赫然是安珀,对方一进来就在大厅引起了不小的骚动,想不注意都难。
怎么回事?他不是和雄虫商量好了不参加军团选拔吗,对方怎么又过来了?
路德维希眉头微皱,下意识就想过去,但忽然想起身旁还有同事,只得暂时按捺下来继续筛选学员,暗中关注楼下的情况。
安珀原本还没想好到底要不要去黑鹰军团,毕竟路德维希对付一个方云绰绰有余,没必要亲自过去,但是今天他忽然发现西弗莱身上也有不小的嫌疑,甚至可能比方云更大,不得不亲自过来一趟。
多好,他们三个都在黑鹰军团,到时候上了战场,谁死谁活就各安天命了。
安珀在前台填写了一张报名单,字迹干净利落,直接递给了负责招收的教官:“谢谢,我想报名黑鹰军团的选拔,请问在哪里进行比赛?”
坐在前台的是一名穿着黑色作训服的教官,他原本躺在椅子上打瞌睡,闻言把军帽从脸上拿了下来,看了眼安珀那张过于招蜂引蝶的脸,又看了眼报名表上的性别栏,狐疑出声:“雄虫?报名参加黑鹰军团?”
安珀笑了笑:“我看了时间表,应该还来得及。”
教官闻言从椅子上坐直身形打了个哈欠,他看似懒散,实则一举一动都浸着战场上的杀气,很明显是名老兵,嘀嘀咕咕了一句:“又来一个送死的。”
这些雄虫为了镀金,削尖脑袋往战场上钻,等真正打仗的时候又跑没影了,也不知道招进来做什么。
“请您跟我来吧。”
这名教官领着安珀往二楼走去,用词虽然处处都加了敬语,但态度透着不易察觉的散漫:“黑鹰军团招收雄虫有两个条件,第一是血液纯净度足够高,第二是不怕死,您在教官里随便挑一名比试吧,只要能撑过十分钟,问题应该不大。”
二楼是休息区,四周摆放着一圈真皮沙发,上面坐着几只身穿黑色作训服的军雌,他们原本懒懒倒在沙发上打游戏,忽然看见奥博领了一名雄虫上来,视线都挪了过去——
有戒备,有探究,但并没有普通雌虫对于异性的火热与爱慕。
奥博教官意味深长介绍道:“这位阁下想报名选拔,你们谁过来当考核官?”
黑鹰军团在军部是一个特立独行的存在,里面的军雌经过战场洗练,大多性格冷漠。他们不久前才从异星执行完任务归队,牺牲了不少战友,所以高层急于补充新鲜血液,但这样的团队经过多年磨合,哪怕是雄虫这样天然带着优势的异性也很难融入。
奥博教官此言一出,没有任何虫应声,那些军雌都嗤笑收回视线,继续做自己的事。
开玩笑,谁想考核雄虫,细胳膊细腿的一拧就骨折,到时候受伤了还哭哭啼啼找高层告状,简直是吃力不讨好。
奥博教官见没有虫应声,把目光落在了角落的路苏缇身上:“路苏缇,要不你来,上次方云阁下不就是你考核的吗?”
路苏缇尴尬低咳一声:“上次是我考核的,这次也该换只虫了吧。”
开玩笑,奥博不知道实情,他可是知道的,安珀当初在圣特兰决斗场上差点把对手全身骨头都捏碎了,他才不上去找死。
奥博见他们都不肯上,耸了耸肩对安珀道:“既然如此,阁下您就随便挑一名吧,看谁顺眼就挑谁出来,只管下手,不用客气。”
后面一句话兴味盎然,摆明是打算看好戏了。
安珀笑了笑,只感觉这个军团的内部比他想象中有意思多了,他环视四周一圈,视线掠过那些神情各异的军雌,最后定格靠在栏杆旁的那抹身影,忽然出声道:“那就这位教官吧。”
大家顺着他的视线看去,只见靠在栏杆旁的那抹身影赫然是他们队伍里最能打的路德维希,“噗”的一声,不知是谁没忍住笑了出来,这种声音就像会传染似的,此起彼伏响个没完。
就连奥博教官也语气微妙的问道:“他?您确定要他来考核?”
安珀笑意莫名:“嗯,就他吧。”
奥博教官顿时目露怜悯,路德维希这个家伙可不会对雄虫手下留情的,他摊了摊手:“好吧,祝您好运。”
路德维希是在场唯一没有笑出来的虫,他眉头紧皱,神情显得有些凝重,想不明白安珀为什么要来参加考核,但还是抬手摘掉军帽,和安珀一起走到了旁边的拳击台上。
而路苏缇这个家伙仗着掌握第一手资源,立刻冲到沙发旁边,对着同伴激动催促道:“来来来,买定离手,趁着还没开打赶紧下注,你们赌谁赢?我赌这只雄虫赢!”
路苏缇疑惑:“没有啊,为什么这么问?”
另外一名躺在沙发上打游戏的军雌闻言坐起身,直接在下注本上签下了自己的名字,饶有兴趣道:“你如果没有中彩票,怎么这么好给我们送钱花?说好了,你赌那只雄虫赢,我们赌路德维希赢,来来来,快下注!”
他们只觉得路苏缇脑子抽了,有便宜不占白不占,纷纷呼朋引伴来下注,完全忽略了对方偷笑的表情还有路德维希略显凝重的目光,假如那只雄虫真的那么好对付,路德维希何必如临大敌?
和安珀对战,路德维希打起了十二万分的精神,他解开军装外套扔到绳环上搭着,上身仅穿一件白色的短袖T恤,紧身的布料将流畅的肌肉线条勾勒得一览无余,像一头蓄势待发的猎豹,优雅与爆发力并存。
路德维希活动了一下脖颈,用只有他们两个能听见的声音沉沉问道:“阁下,我早就说过,军队不适合您,为什么一定要过来?”
相比于雌虫的如临大敌,安珀反倒显得从容不迫,他脱下身上剪裁得体的西装,把衬衫袖子挽到手肘,面容冷淡精明,仿佛应该坐在办公室谈生意,而不是出现在充满暴力因子的拳击台上。
安珀笑了笑,语气低沉温和,像在安抚炸毛的雌虫:“路德维希,别这么紧张,反正我已经过来了,比比再说?”
路德维希从来没和安珀交过手,此刻站在拳赛台上,他的呼吸不免凝滞了一瞬,说不清是兴奋还是别的,血液隐隐躁动了起来:“阁下,我可不会手下留情。”
安珀做了个请的手势,眼中浮现淡淡的兴味:“路德维希,我也很好奇你的实力。”
大战一触即发!
路德维希明显比安珀交手过的任何对手都要强,兼具爆发力与速度,安珀一开始原本留了三分手,到最后目光一凛,也不得不使出了真本事。
出招!拆招!击拳!鞭腿!
短短几秒内他们的身形飞快变幻,快得只能看见残影,拳风凌厉,连擂台一角的柱子都打掉了半截。那些军雌原本还坐在沙发上饶有兴趣观战,到最后脸色一变,纷纷起身围了过去,神情难掩震惊。
奥博惊讶张大了嘴巴,指着安珀结结巴巴问道:“那……那真的是只雄虫吗?我眼睛是不是出问题了?!”
路德维希可是他们军团里出了名的能打,没想到那只雄虫居然和他打得不相上下,而且隐隐占了上风,这个世界什么时候变得这么玄幻了?!
路苏缇双手抱臂,一副得了便宜还卖乖的样子:“当然是雄虫,货真价实的雄虫,你们乖乖把星币准备好吧,可不许赖账,今晚我请客吃饭。”
奥博气得咬牙切齿,好小子,居然在这里等着他们呢:“路苏缇,比赛还没结束,你高兴的太早了!”
路苏缇摆摆手:“你们不知道,这只雄虫打架狠着呢。”
再说了将来他们还要结婚的,路德维希敢赢他未来的雄主吗?
这句话路苏缇没往外说,最多在心里嘀咕几遍,殊不知路德维希还真敢,但现在已经不是他敢不敢的问题了,而是他能不能赢的问题。
随着时间逐渐流逝,安珀的出招不仅没有半分迟缓,反而越来越迅猛,路德维希招架起来明显有些吃力,额头渗出了细密的冷汗。
虫族的体质在搏斗方面颇有些作弊,路德维希咬咬牙,眼眸一凛,右腿忽然带着劲风斜踢向安珀,将对方逼到了擂台角落。他攥住安珀的肩膀,原本想把雄虫掀下去,但没想到对方忽然一个反擒拿攥住他的手腕,紧接着视线天旋地转,被重重摔下了拳击台——
“砰!”
路德维希落地的那一刻,只感觉耳畔一阵寂静,他呼吸急促,浑身都是汗,天花板上的灯光盯久了有些眩晕,目光错愕,万万没想到自己会输给一只雄虫。
心中有些不可思议,只感觉那么多年的苦练都白费了,却又隐隐感到血液沸腾,说不出的兴奋。
是了,只有这样的雄虫才能让他低头、弯腰、屈膝,并且是心甘情愿的……
二楼休息室内满场寂静,大家都陷入了呆滞,自从路德维希入伍那天开始,他的名字就像土匪一样盘踞在格斗榜第一名,从来没有下去过,可就是这么一只强悍的雌虫,居然输给了一只名不见经传的雄虫?!
安珀后背也出了一层薄汗,他喘匀气息,利落翻下拳击台,然后对着地上的路德维希伸出了右手,头顶灯光打落下来,他的每根发丝都覆上了一层薄薄的金色,反而看不清面容了,右手停顿在半空中,每根指尖都修长分明,处处透着耐心。
无序的心跳终于回归原位,彻底安静下来。
路德维希唇瓣紧抿成了一条直线,就在战友以为他会拒绝这名雄虫的好意时,只见路德维希直接握住对方的手借力站了起来,拍了拍裤子后面的灰,低低懊恼出声,像在赌气:“我以后再也不管您的事了。”
他指安珀加入黑鹰军团的事。
安珀握住路德维希的手并没有松开,而是垂眸看了看对方有没有伤口,这才饶有兴趣反问道:“以后能一起工作了,不好吗?”
他觉得还挺好的,眼中笑意隐现。
路德维希觉得一点都不好:“阁下,战场可不是什么好玩的地方。”
安珀前世征战四方,当然知道战场不是什么好玩的地方,而是……杀人的地方。他眼眸微垂,藏着只有自己知道的深意:“战场上的事战场再说,现在操心太早了,路德维希教官,不管怎么说我已经通过了选拔,你应该不会反悔的?”
后面一句话明显带着几分戏谑。
路德维希用舌尖轻顶了一下牙齿,淡淡挑眉:“这么多双眼睛看着,我当然没办法反悔。”
于是站在远处的奥博教官只见路德维希从地上起来后,也不知和那只雄虫说了些什么,忽然主动上前靠近对方,在众目睽睽之下落下了一个带有宣誓主权意味的吻。
“?!!!!!”
奥博震惊出声:“路德维希在干什么?!”
无缘无故亲一只陌生雄虫,对方该不会鬼上身了吧?!
路苏缇也惊了一瞬,但他想起这两只虫微妙的关系,很快反应了过来,一副奥博少见多怪的样子:“亲嘴呀,你没见过雄虫和雌虫亲嘴吗?”
就在他们说话的时候,路德维希已经拉着安珀大步走来,他在大家面前站定,直截了当开口道:“给大家介绍一下,这位是安珀·克林兹阁下,黑鹰军团的新成员,也是我的未婚夫。”
路德维希一点也没有不好意思,落落大方,态度坦然,细看他琥珀色的眼眸甚至流露出一丝被藏得极好的骄矜与炫耀,但并不让虫感到讨厌,最多只是感觉看见了一只开屏的张扬孔雀而已。
这大概是在场所有虫心中一致的想法,大家回过神来,除了惊叹还是惊叹。他们之前在异星执行任务,并不知道帝都发生的新闻,只是依稀听说路德维希的未婚夫是个三等星来的草包,今天一看,明明仪表堂堂,长得这么帅气就算了,居然还那么能打,简直和传闻差了个十万八千里!
奥博教官心疼得都快滴血了,刚才下注的时候他把一整个月的薪水都押了进去:“路德维希,你怎么不早说?!”
其余的军雌也有些尴尬,早知道这位阁下是路德维希少将的未婚夫,他们刚才就不该那么无礼的,纷纷低头行了一个抚肩礼:“阁下,很荣幸认识您。”
“……”
事实上安珀还没回过神,他没想到路德维希胆子那么大,众目睽睽之下就敢亲自己,脸颊微痒的触感仍在,心中莫名有些异样,他扫了始作俑者一眼,慢半拍颔首道:“我也很荣幸认识各位。”
不得不说,有了路德维希这层“关系”在,安珀加入这个军团核心比想象中要容易得多,奥博教官是里面年纪最大的老兵,虽然军衔只是上校,但话语权很大,连贾尔斯上将都是他教出来的:“阁下,祝贺您成功加入黑鹰军团,明天早上六点请准时在训练场集合,夸尔加星出现了一批新型异兽潮,我不太确定高层是不是会派我们过去,只能在有限的时间里让你们尽快熟悉枪械装备,请千万不要迟到,您知道的,如果两只雄虫都不到场,我们会非常尴尬。”
他语罢耸了耸肩,明眼虫一听就知道是在表达对方云的不满。
安珀只说了一句话:“放心,一定准时到。”
翌日清早,六点不到训练场上就已经集合了大批军雌,安珀也在其中,他穿着一身纯黑色的作战服,腰背显得挺拔修长,引来了不少瞩目,墨色的眼眸掩在帽檐阴影下,让虫无法捕捉到他的目光到底停留在什么地方,但他看的最多的无疑只有两只虫——
一个是前方的路德维希教官,另外一个则是新成员西弗莱。
路德维希穿着一身笔挺的军装站在队伍前方,捧着名册开始点名,当念到某个名字时,他准确无误看向队伍一角,目光显得有些严肃:“方云阁下,能解释一下,昨天的训练您为什么没有参加吗?军队纪律严明,如果您身体不适就应该提前申请批假,而不是无故缺席训练。”
方云没想到自己会被单拎出来当例子,只能在大家的注视下出列,他脸色微变,略显尴尬的道:“抱歉,我那天身体有些不舒服,没来得及请假。”
路德维希淡淡挑眉:“很严重吗?”
说实话,方云这种目无纪律的虫每时每刻都在挑衅路德维希身为教官的职业素养,换成以前出现这种状况,早就踢出队伍了。别的长官是碍于三皇子的面子不好发作,而路德维希则是看在安珀的份上勉强忍耐,毕竟方云如果不去战场,想灭口还是颇有难度的。
方云只觉得路德维希在针对自己,忍着气道:“不严重。”
路德维希微微勾唇,意有所指:“不严重就好,如果再有下次,希望您能提前请假,不然我们会很难办的,大家可以开始训练了。”
军雌在战场上倚仗的最大武器就是枪和虫化时的爆发状态,所以他们最重要的训练项目就是射击和搏斗。奥博教官顾虑到队伍里有两名可能从来没摸过枪的雄虫,还是拿着一把光能枪在靶场前方详细解释动作要领,经验丰富,不愧是多年老兵。
安珀以前从来没有用过枪,射击的时候,他举着枪仔细瞄准,手臂忽然被谁往上抬了抬,耳畔响起一道低沉的声音:“再高一点。”
赫然是路德维希。
他懒得搭理连光能枪都组装不好的方云,直接过来教安珀瞄准射击了路德维希站在雄虫身后手把手地教,又认真,又撩骚:“您的准头不错,多练练就好了,虽然战场上不可能真的让你们去杀敌,学一下总是没坏处的。”
安珀按照他的指示调整位置,眼眸微眯,一枪正中靶心,似笑非笑道:“你跑过来教我,不怕别的士兵说你偏心?”
路德维希看了他一眼,嘟嘟囔囔道:“我不偏心自己的雄主,难道偏心不相干的雄虫吗?”
安珀故意逗他:“是未来的雄主。”
路德维希从鼻子里冷哼了一声:“看来您不太喜欢让我教,我还是别自讨没趣了。”
他语罢作势要走,手腕忽然一紧,猝不及防被安珀反手拉了回去,因为力道太猛,路德维希险些撞到雄虫的怀里,脸上顿时烧了起来:“您做什么?”
安珀:“……”
其实也没想做什么,一不小心没控制好力气而已。
但这个举动好像不小心暴露了他隐秘的心思。
安珀若无其事示意了一下对面的靶子:“继续教,还没下课。”
路德维希微不可察勾了勾唇,弧度压都压不下来,这个时候他就不得不佩服自己的先见之明了,昨天大庭广众宣誓了一下主权,那些战友都颇为识趣的没有凑上来,否则换做平常,安珀这个时候都被包围了。
路德维希重新握住安珀的手,帮他调整姿势:“光能枪一次最多只能射击五十发,五十发过后就需要补充能量弹了,而那些异兽都皮糙肉厚,只有从眼睛打进去才能一枪毙命,别的地方最多造成皮肉伤,所以在战场上,您的每一发子弹都格外珍贵……”
“砰——!”
路德维希话未说完,耳畔忽然传来一声走火的枪响,他面色一变,凭借本能攥住安珀就地一滚,说时迟那时快,只见安珀刚才站的地面已经多出了一个弹孔,还在往外冒着烟。
方云站在不远处,手中握着把走火的枪,不知是装的还是真的,神色显得有些呆愣错愕。
谁也没有料到这出,过了一两秒大家才从震惊中回神,奥博教官看见地上的弹孔,瞬间明白发生了什么事,怒声斥道:“怎么回事!!到底是谁的枪走火了?!给我站出来?!!”
在战场上,枪走火这种事是绝不允许发生的,而且光能枪经过多次改良,后坐力微弱到几乎可以忽略不计,力道掌控不好射偏这种情况绝不可能发生。
军雌的嗓门本来就粗,他这么一吼把大家吓得齐齐一抖,方云也惊了一瞬,下意识扔掉手里的枪道:“我……我不是故意的,刚才没拿稳……”
这句话连奥博教官都不信,更别提安珀和路德维希了,他们两个从地上起身,脸色都有些不太好看,尤其是路德维希,他冷冷盯着方云,目光阴沉得快要滴出水来:
“没拿稳?刚才如果不是安珀阁下躲的快,您知道会发生什么事吗?”
方云迎着四周意味不明的注视,脸上臊红一片,他自从来到虫族,每只雌虫都对他毕恭毕敬,面对路德维希的责问有些不服气:“他不是躲过去了吗,走火又不是我愿意的,就算不小心打中,也只是打中他的腿……”
“砰——!”
话未说完,路德维希忽然冷着脸大步上前,在一阵惊呼声中把方云踹倒在地,黑色的军靴边缘冷硬,不偏不倚刚好踢中肚子,方云整个人直接飞出了三米远。
“路德维希!”
奥博教官焦急伸手阻拦,却还是晚了一步,他从没有见过路德维希如此阴鸷的表情,明明烈阳当头,对方周身的寒意却渗入骨髓,盯着方云一字一句咬牙道:
“记住,你想死没有谁拦着你,但不要拿战友的命来开玩笑!他们可以死在战场上,但绝不能死在走火这样窝囊的理由下!”
方云被踹得眼冒金星,胃里翻涌差点吐出来,四周甚至都没有虫敢上去搀扶。他捂着肚子在地上惊恐后退,不可思议出声:“我……我是雄虫,你怎么敢打我?!”
话一出口,连方云自己都愣住了。
这句话真的是他说的吗?
从来到虫族的第一天开始,方云就感到了极度的不适应,这里的雄虫站在金字塔顶尖,无论做错什么事都有律法的偏袒和保护,仗着权力胡作非为,他曾对此嗤之以鼻,甚至打心眼里瞧不起,然而随着时间的流逝,他好像迷失了什么,也忘了什么。
这种被同化的恐惧远比路德维希带来的疼痛更甚,方云浑身颤抖,脸色愈发苍白难看。
路德维希居高临下望着他,眼底冰冷一片:“如果不满意的话,您可以直接去雄虫保护协会申请仲裁,我接受任何处置。”
刚刚踹出那一脚的时候,路德维希就想好后果了,方云在帝都没有根基,就算雄虫保护协会介入也不会太过分,他最多挨五十光鞭,四舍五入也不算亏。
只是他豁得出去,有虫却不愿意了。
路德维希话音刚落,手臂忽然传来一股拉力,被安珀拽到了身后,耳畔响起雄虫喜怒难辨的声音:“方云阁下一向锄强扶弱,关爱雌虫,怎么会为这种小事责怪你,毕竟刚才是他不小心走火,真论起来,说不定他还要向你道歉呢……方云阁下,你说是不是?”
安珀刚才差点被误伤,面上却不见生气,毕竟他从来不会和将死之人计较,有仇私下报,何必弄到明面上徒惹嫌疑。他一直笑吟吟的,但笑意越深,反而越让虫觉得危险。
方云刚才不小心走火误杀安珀,真论起来也逃脱不了罪责,更遑论他一向爱面子,听见安珀的话,他捂着肚子从地上艰难起身,勉强扯了扯嘴角:“是,我应该向教官道歉才对,刚才不小心走火了,下次不会再发生这种情况了。”
事已至此,路德维希也不好再说什么,冷冰冰道:“既然如此,就请阁下当心一些,库克,把他的光能弹换成练习弹,上战场之前都不要再让我看见走火这种事!”
“是!”
库克少校闻言应了一声,立刻跑上前给方云换了弹匣,并把他另外带到了室内射击场单独练习,毕竟没有任何士兵想训练的时候无缘无故被战友从后面来一枪——
就像路德维希少将说的那样,死在战场上还好,死在队友手里算什么?也太窝囊了吧。
今天的训练虽然有些波折,但总体来说还算顺利,只是路德维希一直脸色不佳,直到晚上回家了也没见好几分,眉眼难掩阴郁。
“我都没气,你气什么?”
安珀懒懒靠在沙发上,想起今天的事还是有些讶异,毕竟他来虫族这么久了,从来没见过敢打雄虫的雌虫,又见路德维希气闷闷地坐在床边,不免有些想发笑。
路德维希暗自咬牙,只恨高层现在怎么还没派任务下来,不能在战场上亲自解决方云这个祸害:“他那一枪根本就是故意的,如果不是我们躲得快,您就变成残废了!”
安珀饶有兴趣问道:“我残废了你就不要了?”
“当然不会!”
路德维希闻言像小兽一样扑到他怀里,力道撞得安珀的胸膛都有些闷痛,他揉着雌虫浅金色的头发,只听对方闷闷道:“您变成什么样子我都要,只是万一残废了,您会比死还痛苦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