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们虽然设立了救助站,但大部分人收养宠物是为了更长久的陪伴,大龄猫很难送出去的。”
陆延一愣,这才发现收养宠物的事好像没自己想象中那么简单,他回过神道:“谢谢,过两天我有空带它去你们医院拍个片子。”
女医生笑了笑:“不客气,到时候你可以线上预约,流浪猫的寿命普遍不长,它能活这么久真的很厉害哦。”
医生临走前还特意留下了两袋猫粮,喂小半个月不成问题。
喻泽川坐在沙发上,清冷的脸庞在灯光下也不见暖意,他挑眉看向陆延,原本想说:你看,我早就说过让你别捡回来了吧?
但话到嘴边,又咽了下去,因为他发现这好像没什么幸灾乐祸的。
喻泽川原以为陆延应该会很愁,但没想到对方看起来还挺喜欢那只猫的,甚至蹲在旁边耐心喂了点猫条:“大后天我带它去医院拍片检查一下吧。”
喻泽川皱了皱眉:“你真要养?医生说它活不了多久了。”
陆延却点点头,说了一句他听不懂的话:“挺好的。”
这只猫活不久,他也活不久,喻泽川也活不久。他们三个凑一起,真是天造地设的组合。
陆延原本还在犯愁该怎么从喻泽川眼皮子底下离开去见蒋博云,毕竟他们每天都形影不离,这下好了,一个现成的理由。
和蒋博云见面那天,陆延把猫咪送到医院让她们帮忙看顾几个小时,又交了一笔不菲的押金,这才赶到碰面的地点。
只是当抵达目的地的时候,陆延就有些笑不出来了。他双手插兜站在车流滚滚的马路边,在夜色中抬头看向面前堪称金碧辉煌的建筑,正中间是一行明晃晃的大字——
凯宾顿酒店。
他妈的居然是酒店?!!
陆延站在路边,脸色狠狠抽搐了一下,不知道的人还以为他被寒风吹成面瘫了。虽然猜到蒋博云肯定没憋什么好主意,但对方这么直白却是陆延万万没想到的。
完蛋,让喻泽川知道还不剁了自己。
蒋博云仿佛掐着时间似的,给陆延发来了一条短信:【16楼,1632号房。】
陆延看了眼手机,把屏幕按熄。他内心在“保住清白”和“保住小命”间犹豫一瞬,最后果断选择了后者——
先把U盘骗到手再说吧,这个东西无论如何都不能留在蒋博云手里。
陆延在前台登记拿了房卡,坐电梯上楼直接找到蒋博云所在的房间。他按了按门铃,想起自己私下联系的“盟友”,心中稍微安稳了一点,到时候万一场面收不住,好歹还有人兜底呢。
蒋博云今天刚好有个饭局,结束之后就在酒店订了个房间。他听见门铃声走过去开门,果不其然看见陆延在外面,眼眸微暗,笑意不由得深了几分:“你终于肯来了?”
陆延一定不怎么重视今天的赴约,他穿着件宽松的黑色字母T恤,上面细看还沾着几根白色猫毛,不知是不是因为最近多雨的缘故,脚上的运动鞋边缘满是泥痕。
蒋博云扫了眼,嘴角的弧度不由得淡了几分。
陆延以前来见他,绝不会穿得这么敷衍随意。
“进来吧。”
蒋博云侧身让出位置,转身朝着里面走去,神情难测,心里不知在想些什么。
陆延反手关上门,直接开口问道:“U盘呢?”
蒋博云开了一间总统套房,旁边就是办公区。他坐在电脑桌后,手中拿着一个黑色的U盘,好整以暇看向陆延,依旧是那副风度翩翩的笑模样:“我还会骗你不成吗?”
陆延:“你不是没骗过。”
他语罢走到蒋博云面前,伸手要拿U盘,却被后者反手躲过,意味深长道:“陆延,天下没有白吃的午餐,你想从我这里拿走东西,是不是也该留下点什么?”
蒋博云把见面地点定在酒店,其含义不言而喻。
陆延背靠着桌边,这个姿势让他的腿显得格外长,他淡淡挑眉,半点不见慌乱:“我怎么知道U盘是不是真的?”
蒋博云直接当着他的面把U盘插进电脑,上面弹出了一份密密麻麻的数据文件:“怎么样,账目当初你也经手过,是真是假你应该能看出来吧?”
陆延还真看不出来。
不过蒋博云既然这么说了,八成就是真的。
陆延少不得要牺牲一下美色,他闻言倾身靠近蒋博云,用指尖点了点对方的衬衫领口,然后缓缓下移到皮带,声音低沉暧昧:“去洗澡,把你自己清理干净。”
他不似从前那么唯唯诺诺,眉眼间也不再是对金钱的算计,墨色的瞳仁任是无情也动人,这让蒋博云感到了几分安心,甚至有些着迷,却总有种抓不住的感觉。
蒋博云从椅子上起身,控制不住伸手将陆延搂进怀里,指尖隔着薄薄的衣料,用力摩挲着他的腰身,呼吸有些不稳:“你不和我一起吗?”
那喻泽川岂不是要戴绿帽子?
陆延眉梢微挑:“你先去,我坐车过来有点累,想休息一会儿。”
蒋博云明显不放心他:“你确定不会趁我洗澡的时候逃跑?”
陆延反问:“我为什么要跑?你又打不过我。”
蒋博云一噎,却又无法反驳,只好道:“那你先在外面等我。”
蒋博云语罢拿着浴袍进去洗澡了,看起来有些不太高兴。他心机深沉,临走前还把U盘锁到了酒店保险箱里,彻底杜绝了陆延偷拿的可能性。
陆延:“……”
好气哦。
不过陆延今天既然敢过来,自然不会全无准备。他趁着蒋博云洗澡的时候用手机发了条消息出去,没过多久,酒店床头的座机就响了起来。
陆延看了眼浴室,拿起话筒:“喂?”
前台客服询问道:“先生您好,请问是1632号房吗,楼下有一位……”
陆延有些担心蒋博云出来,开口打断道:“谢谢,她是我的朋友,麻烦你们让她上来吧。”
客服声音甜美:“好的,打扰了。”
陆延挂断电话,坐在沙发上耐心等候,没过多久蒋博云就穿着浴袍走了出来。他见陆延乖乖待着没走,似乎有些讶异,随即轻笑了一声:“看来你是真的很想拿到U盘。”
陆延没有遮掩:“我说过,不喜欢有把柄落在别人手上,你身边乱七八糟的人太多,万一不小心泄露出去,我们两个都得完蛋。”
蒋博云语气笃定,甚至带着那么几分运筹帷幄:“放心,不会出现这种事。”
他斥巨资建的海景楼盘马上快要开售,外间已经炒成了天价,现在只等着本金回笼。蒋博云从一个穷小子混到如今的地位,确实有傲气的资本,但也许连他自己都没发现,他早就没了当初的谨慎和小心翼翼。
陆延低头看了眼时间:“你打算什么时候把U盘给我?”
蒋博云走到他身旁落座:“不急,明天早上再说。”
陆延不喜欢有把柄落在别人手上,蒋博云当然也不喜欢。他从头到尾都没打算把U盘给出去,只不过是骗陆延罢了。
蒋博云语罢伸手抱住陆延,一边将他的T恤下摆掀起来,一边脱掉自己身上的浴袍,竟显得有些急切。
陆延敏捷偏头,躲过蒋博云的吻:“我还没洗澡,你先等等。”
蒋博云喘着粗气:“不着急,等会儿做完了再一起洗。”
他好几次都没挨到陆延的边,心中除了不甘心还是不甘心,非要吃到嘴里不可。
陆延正思考自己是一拳揍晕蒋博云好,还是一脚踢飞蒋博云好,外间忽然响起一阵急促的敲门声,打断了蒋博云的动作。
“笃笃笃——”
“笃笃笃——”
陆延不着痕迹推开蒋博云:“谁在敲门?你点外卖了?”
蒋博云皱了皱眉:“我去看看。”
他正在兴头上,忽然被人打断心情格外烦躁,语罢穿好浴袍走过去开门,结果连来人都没看清,脸上猝不及防挨了一巴掌,被人扇得眼冒金星。
“啪!”
一道熟悉的娇喝声从耳畔响起,堪称怒火冲天:
“好啊蒋博云!你吃了熊心豹子胆了敢和别人开房?!是不是当我林安妮吃素的!”
刚才敲门的居然是林安妮。只见她带着两个保镖堵在房间门口,不由分说直接闯了进来,她踩着高跟鞋哒哒哒走进客厅,一眼就看见了坐在沙发上的陆延,一双眼睛瞪得大大的,好似要喷出火来:“你是谁?!”
没错,林安妮就是陆延请来的“盟友”,她现在是蒋博云的未婚妻,捉奸简直不要太名正言顺。
陆延从沙发上站起身,故意看了蒋博云一眼,这才吞吞吐吐道:“林小姐,我……我是来给蒋董送文件的。”
林安妮声调陡然拔高:“送文件送到酒店来了是吧?送到床上来了是吧?!”
蒋博云见状顿时一惊,这下什么不耐烦都没有了,连忙上前拉住林安妮道:“安妮,你听我解释,这些都是误会……”
林安妮直接甩开他的手:“误会?我误会什么了?!蒋博云,要不是看在我的面子上,你真以为海岛的项目你那么容易拍下啊?!要不是我爹地帮忙,银川那些股东能同意你投资吗?!你就是这么报答我的?!”
林安妮桩桩件件的质问都在戳蒋博云的心,他脸色铁青难看:“你到底闹够了没有?!”
林安妮今天来的时候特意带了两个保镖,会怕他就出鬼了:“怎么,你还想打我不成?!来呀,你打呀,你今天敢动我一根手指头试试!”
后面的场景陆延已经不忍再看,因为林安妮接连几个巴掌扇过去,蒋博云都快被打成了猪头,偏偏还不敢还手。
就在一片人仰马翻的时候,陆延趁乱离开了酒店房间,他顺着逃生的楼梯通道慢悠悠往下走,最后随便找了个台阶坐着等,怀里还抱着一个沉甸甸的大箱子。
嗯,没错,他把酒店的保险箱给抠出来了,大力出奇迹。
不抱不行啊,U盘还在里面呢。
陆延试着解锁,结果发现密码不对,只能徒然放弃。于是当林安妮收拾完蒋博云,按照陆延发的消息一路找来时,就见他正蹲在漆黑的楼梯口试图把箱子砸开。
林安妮摆手示意保镖守在附近别让人进来,走上前疑惑问道:“陆延,你干嘛呢?”
她想问的应该不止是这个,例如陆延为什么会无缘无故出现在蒋博云的房间里,为什么忽然给她发消息串通演戏,又为什么不告诉喻泽川他们。
陆延抬头,对她“嘘”了一声:“这件事你千万别告诉喻泽川。”
林安妮蹲下身,拢起自己漂亮的裙摆,免得在地上蹭脏,闻言认真点了点头:“我知道不能说,泽川哥万一知道你给他戴绿帽子,肯定会杀了你的嘛。”
陆延嘴角一抽,纠正道:“我没给他戴绿帽子。”
林安妮:“嗯嗯嗯,差点戴了嘛。”
这傻姑娘,怎么就说不通?
陆延只能放弃和她纠结,眉头紧皱,把手里的保险箱珍而重之交到了林安妮的手里:“这个你拿好。”
陆延慎重的表情一度让林安妮感觉他在交接皇位:“这个是什么?”
陆延沉声吐出了两个字:“U盘。”
林安妮闻言面色微变,有些讶异:“这么重要的东西你怎么不给泽川哥和薛晋他们?”
陆延当然不能给,因为这份U盘里除了蒋博云,还有他的名字,假如被喻泽川看见,自己肯定死得比给他戴绿帽还惨:
“安妮,你能不能答应我一件事?”
他的语气太过认真,林安妮都不自觉紧张了起来,漆黑的楼梯口少有人来,尘埃飞扬,呼吸间全是尘土腥气,她屏住呼吸:“你说。”
“这个箱子里面的U盘,等下个月一号的时候你再打开看,然后交给警察。”
“在此之前,不要交给任何人,包括你自己也别看,行吗?”
陆延实在没办法了,他现在不敢把U盘交给喻泽川,但又担心自己在接下来的时间里会忽然死于意外,又或者完成任务走得毫无预兆,导致东西交不出去。
思来想去,给林安妮居然是最好的选择。
林安妮接过箱子,险些被沉甸甸的力道坠得摔个狗吃屎,她莫名觉得有些眼熟:“这个箱子……”
陆延:“是酒店房间的保险箱,我偷偷抠出来的,你回头记得把钱赔给人家。”
林安妮:“……”
林安妮:“没关系,这间酒店我爹地有股份。”
陆延松了一口气,心想富二代真好:“我刚才说的话你都记住了吗?”
林安妮点头:“记住了,U盘里的东西大后天才能看,然后交到警察局嘛。”
陆延闻言一愣:“大后天?”
林安妮低头看了眼手机,神情疑惑:“今天是九月二十八号,大后天就是十月一号,难道不对吗?”
原来今天已经28号了。
陆延第一次觉得时间过得这么快,他回过神,摇了摇头:“没什么,挺好的,就十月一号再打开吧。”
他语罢拍拍屁股从地上站起身,准备坐电梯下去,身后却陡然响起了林安妮的声音:“陆延?”
陆延回头:“怎么了?”
林安妮抱着那个大铁箱,犹豫一瞬才问道:“你也不喜欢泽川哥他们杀人,对不对?”
陆延望着她,点了点头:“对,杀人犯法,为蒋博云那种人坐牢不值得。”
林安妮闻言好像松了口气,她眼圈有点红红的,却仍是在笑:“薛晋和泽川哥都想杀了他,我以前一直怀疑自己是不是劝错了,听见你这么说,我终于舒服一点了。”
陆延轻声道:“你没错。”
林安妮从头到尾都是最清醒的一个。
陆延坐电梯离开了酒店,下楼的时候只感觉浑身轻松。他在心中梳理着自己接下来该做的事,像安排后事一样严谨认真。
首先他要去医院把自己的猫接回来,然后找个好心人领养,回家后亲一亲喻泽川,因为任务完成后很可能就亲不到了,如果可以的话再滚一下床单也不错……
走出酒店大门,外间夜色涌动,冷风迎面吹来让人头脑都清醒了几分。
陆延伸了个懒腰,正准备拦车去医院,后腰衣服却忽然一紧,不知被谁给揪住,紧接着耳畔响起了一道轻飘飘的男声,听起来格外熟悉:
“终于舍得出来了?”
陆延后背一僵,慢半拍回头,然后他看见了蹲在酒店门口捉奸的喻泽川。
“!!!”
QAQ妈妈,救命。
第43章 倒计时
陆延不知道喻泽川是怎么找到这里的,但不可否认他心里有一种被捉奸当场的慌乱,舌头打了一下结才说出话来:“你怎么在这儿?”
喻泽川直视着陆延,那双眼睛带着深深的疑虑和探究,仿佛要看穿他的内心:“那你怎么在这?”
陆延解释不出来,只好换了个问题转移注意力:“你来多久了?”
喻泽川垂眸看了眼手表:“两分钟。”
确切来说,是一分十六秒。
陆延心里松了口气,两分钟,那还好,喻泽川应该没来得及看见什么:“我来这边见一个朋友……我知道你想问是谁,先回家再说,回家我再告诉你。”
否则两个大老爷们儿在街上打起来也太难看了。
喻泽川淡淡挑眉:“行。”
他不咸不淡的态度让陆延稍微放心了几分,喻泽川果然什么都不知道,对方如果知道自己上去见的是蒋博云,哪里会这么平静。
陆延:“我先拦辆车。”
喻泽川却道:“不用,我开了车。”
陆延这才发现路边静静停着一辆纯黑色的宾利,上面落了一层浅浅的浮灰,也不知道在地下车库放了多久,下意识问道:“你不是不喜欢开车吗?”
喻泽川打开车门坐进驾驶座,因为心里还记着陆延无缘无故来酒店的事,语气凉凉:“只是不喜欢开,又不是不能开,难道我要抱着一只猫满世界找你吗?”
“猫?”
陆延的视线扫向后座,只见后面放着一个蓝白色的航空箱,里面趴着那天在花坛里收养的流浪猫。
喻泽川微微皱眉:“你一直没回来,打电话也不接,我就去宠物医院找你了,医生说你暂时有事,把猫寄养在了他们那里。”
陆延担心露馅,所以和蒋博云见面的时候暂时屏蔽了喻泽川的电话。他坐上副驾驶,疑惑问道:“那你怎么找到这里来的?”
喻泽川:“……”
喻泽川只是开车,并不言语。
陆延不知想起什么,缓缓低头掏出手机看了眼消耗极快的电量,不可置信问道:“你该不会给我手机装了定位吧?!”
喻泽川眉梢微挑,似乎没想到陆延这么敏锐,难得夸了他一句:“真聪明。”
陆延骗了他太多次,一旦从眼皮子底下消失离开,就会让人焦虑烦躁,尤其在联系不上的情况下。
喻泽川早在几天前就给他的手机偷偷装了定位功能,没想到今天派上了用场。喻泽川望着前方蜿蜒的马路,指尖在方向盘上轻点,声音平静:
“陆延,下次别离开我的眼皮子底下。”
“就算离开,也必须保持联系。”
陆延把手机收好,短短一瞬就恢复了平静,毕竟他前面几局经历了太多,装个定位算什么:“你要和我说的只有这些?”
喻泽川盯着前方的路况,路灯光影落在他的脸上,神情晦暗不明:“不然呢,你想听我道歉吗?”
陆延反问:“你会吗?”
喻泽川嗤笑吐出了两个字:“不会。”
喻泽川早在陆延搬过来的时候就提醒过了,他看中的东西只能是他的,任何人都不能碰,谁碰了谁就得死。
对方做什么他必须知道,对方去了哪儿他也必须知道,对方认识谁他更要知道——
这是一段非生即死的爱情,容不得任何背叛,窒息而又病态。
喻泽川比任何人都要清楚这种举动是令人恐惧的,但他却又比任何人都需要这种手段获取安全感。
因为他不正常。
后半段路出奇的安静,身旁男子再没说过一句话。喻泽川看似毫无波澜,心却越坠越深,他在一片令人窒息的沉默中攥紧方向盘,心中生起了无边的晦暗:
陆延在想些什么?
他或许在恐惧,或许在后悔,后悔当初怎么不开眼,找了自己这样的人谈恋爱,毕竟陆延是个正常人。
那自己呢?自己错了吗?
这个念头居然让喻泽川感到了一丝悲哀,因为对方无法将他拉上岸,他也无力将对方拖下水,心情一瞬间糟糕到了极点。
因为喻泽川不喜欢猫,所以抵达公寓后,航空箱里的猫咪被带到了陆延家。这只猫前两天带回来的时候还蔫答答的,今天却像回光返照一样,艰难爬起来吃了点东西。
喻泽川站在门口,见陆延背对自己蹲在地上喂猫,模样耐心细致,愈发觉得他和自己不是一个世界的人,终于忍不住低沉出声:“陆延——”
陆延下意识回头,却听喻泽川认真问道:“你想听我道歉吗?”
陆延一度怀疑自己听错了:“什么?”
喻泽川走到陆延面前,缓缓倾身蹲下,深夜的寒意裹挟着周身,就像落下一场潮湿的雨。他皱眉注视着陆延,一字一句问道:“你想听我道歉吗?”
如果陆延想听,他就道歉。
喻泽川这辈子都没和谁低过头,临到头原来还是要折一次。
“我道歉了,你就不许生气了。”
这是他所能想出来的,最能表示诚意的办法,尽管语气别扭生硬。
陆延其实没有生喻泽川的气,他之所以不说话,是因为全程都在思考到家后该怎么解释自己在酒店的事,却没想到给喻泽川造成了误会。
陆延回过神,把猫粮袋子放到地上,直接伸手将喻泽川拉到了怀里坐着,后者眼中闪过一丝错愕,却没挣扎。
陆延似笑非笑问道:“我看起来像生气了吗?”
喻泽川哪里知道,毕竟他从来没见过陆延生气的样子:“我给你手机装定位,你不生气吗?”
陆延心想这有什么的,他还给喻泽川装过窃听器呢,就当扯平了,但嘴上肯定不能那么说:“我当然生气。”
喻泽川坐在陆延怀里,闻言心中陡然一紧,然而还没等他开口,耳畔就落下一片温热湿濡的吻,痒得他下意识闭上了眼睛。
“但我也有错。”
陆延这句话说得真心实意,“是我没有给你足够的安全感。”
这段恋情里,他虽然极力想对喻泽川好一点,但那些被迫撒下的谎言和隐瞒还是给对方造成了不可逆的伤害。喻泽川本就惊惶不安,又怎么能再接受这样的刺激?
恋爱本来是一件很美好的事情,陆延让他尝到的却都是苦果。
喻泽川没料到会是这样的回答,心脏一阵颤动,然而还没来得及高兴,下一秒陆延密密麻麻的吻就落在了他的脸颊处,然后逐渐下移,唇挨着唇,舌抵着舌,你退我进,谁也不肯示弱。
“唔……”
喻泽川闷哼了一声。
房间内的温度极速升高,连带着呼吸都有些困难,否则怎么会感到一阵缺氧,心跳狂乱。
陆延拉着喻泽川从地上起身,带着他跌跌撞撞走向浴室,玻璃门关上,喘息声渐渐模糊不清,里面传来断断续续的低语。
“对……对了……你还没告诉我今天去酒店见谁……”
“哦,蒋博云。”
“咣当——!!!”
一阵长达三秒的静默过后,浴室里忽然爆发出惊天动地的声响,花洒重重砸地的声音,沐浴露瓶子摔了一地的声音,水流乱呲的声音,还有……
陆延痛苦求饶的声音。
事实证明两个大老爷们儿在浴室打起来也挺难看的。
“疼疼疼,你先松手!松手!听我给你解释!”
喻泽川反扣住陆延的手,将他死死抵在瓷砖壁上,刚才的好心情荡然无存,只余阴沉骇人的脸色,他咬牙切齿问道:“你刚才说什么?再说一遍?!!”
陆延委委屈屈回头:“那你先放开我。”
喻泽川危险眯眼:“你到底说不说?”
陆延:“我说!我说!”
于是陆延把前因后果都说了一遍,只是剧情稍加改动,省略了一些关键细节:
“前两天蒋博云忽然用一个陌生号码联系我,说想把U盘暂时存在我这里,那个东西对你很重要,我就想骗过来,没想到地址居然在酒店……”
陆延每说一句,喻泽川眼底的杀气就多一分,直到最后,他的脸色已经不能用难看来形容了。
陆延察觉到对方力道松懈,捂着手腕转身看向喻泽川,赶在对方发怒之前率先占领道德高地:“我都是为了你,你还这么凶。”
他好像很委屈。
“算了,我早知道你不信我。”
他好像开始自暴自弃了。
“你和蒋博云一样,把我骗到手就不珍惜了。”
他开始倒打一耙。
然而喻泽川现在没心思理会那些乱七八糟的事,他无声咬紧牙关,目光阴郁幽深,仿佛是山雨欲来风满楼的前兆:“蒋博云有没有对你做什么?”
摸了小手搂了腰算吗?
陆延坚定摇头,语气有些可惜:“没有,幸亏当时林安妮赶到,我趁乱溜出来了,就是没能帮你骗到U盘。”
喻泽川闻言仿佛要杀人的目光终于有所缓解,但也只是一点。他将自己心中滔天的愤怒隐入平静的假象下方,抬眼看向陆延,却见对方仍是一副委委屈屈的样子。
一阵冗长的静默过后,喻泽川忽然缓缓走上前捧住了陆延的脸,他不知道该用什么举动弥补自己刚才的失控,于是只好笨拙亲吻着对方。
一下,又一下,到了后面力道渐重,甚至吻出了血腥味。
“我不要U盘,你也不许再见蒋博云。”
陆延顺势搂住他的腰身,低头吻了回去,模糊不清的声音都淹没在了他们纠缠的唇齿间,语气玩味:“你这么爱吃醋,万一哪天我趁你不在,真的出去偷吃了呢?”
喻泽川有意补偿陆延,所以男人玩什么花招他都受着,闻言倏地抬眼看向他,眼眶红红的:“除非我死!”
陆延只是笑:“那你死了记得立遗嘱,把财产留一大半给我。”
喻泽川闻言抿唇,憋了半天才憋出一句话:“我一共只有九张卡。”
陆延静等下文:“然后呢?”
喻泽川偏头移开视线,闷闷出声:“八张都给你了。”
陆延这才想起喻泽川上次好像把钱包里的卡都给了自己,只留了一张卡供日常花销,心想这是哪里来的大傻子。他摩挲着对方柔韧的腰身,目光却不自觉柔和了下来:“你就不怕死了之后,我拿着你的钱出去花天酒地?”
他等着喻泽川气急败坏,或者恶狠狠的威胁自己,毕竟生活了一段时间,他也算摸清了对方的性格。
但陆延只感觉脖颈上环住了一双手,那人把他抱得很紧很紧,仿佛全身心都是依赖与信任,声音沙哑道:“你不会的。”
喻泽川闭目靠在陆延肩头:“陆延,我信你。”
或者说,我只剩你。
在床上的时候是喻泽川最脆弱的时候,那意味着他的所有弱点都暴露无遗,以至于单纯得像个孩童,别人说什么他就信什么。
陆延出神,心想自己这个骗子居然也有被人信任的一天吗?
他一言不发抱紧喻泽川,打开花洒潺潺的热水,仔细帮对方清理身体,声音在水流声中一度让人听不真切:“喻泽川,那你就努力活久一点,好不好?”
喻泽川闭着眼睛,睫毛颤动一瞬,好像听见了,又好像没听见。
晚上的时候,陆延给猫粮碗里倒了点肉泥,这只流浪猫是黑白色的奶牛花纹,如果养胖了应该很可爱,可惜它瘦得只剩一把骨头,看起来无精打采的样子。
但它偶尔还是会费劲抬起头,轻轻碰一碰陆延的指尖,乖顺又孱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