好啦,这下好啦,悬着的心死得透透的啦。
之前不是生气,那现在就是啦!现在更气啦!
好在池礼想了想,答应了他。这叫岁凛一下子就高兴起来了。
池礼问:“那我收拾一下行李?”
岁凛就说:“不用,我们有定期出海玩的游轮,一切都是备全的,什么都有。”
什么都有的意思,就是什么都有。
第二天,他们下午出发,岁凛的司机来接他们,顺着江沅市往外开,沿着码头登船。
池礼在套房里整理了一下,又在室内逛了一圈,他出来站在甲板上的时候,脑子钝钝地开始苏醒。
池礼也不是完全的没见识,他坐过船的!
可是……游轮比他坐过的船都要大好多啊,九层楼行驶在海面上,像是移动的城市,像是悬浮在水上的城堡。
池礼抬头,就可以看见蔚蓝色的海面,入眼就是无边开阔。它是汪洋里的珍珠,隔绝了烦忧和焦虑。于是你明明自己没有动,旅途却正载你向前。
他去翻游轮上的纪念刊,发现游轮上是有各种活动和表演的,电影院、球场、艺术展都备齐了,游泳、攀岩、散步,都可以满足各式各样的需求。
岁凛过来了,仔细看看池礼,发现他神色里没有无措和紧绷,自己先放心不少。
他不是自己一个人过来的,他手里拿着两支冰淇淋。他走到池礼身边,先把手里的冰淇淋递过去。
“吃冰淇淋吧?”岁凛探出去的手伸得直直的。
池礼接过来,一看,是抹茶味的,从冰淇淋到上面撒的一层粉都是绿的。他啃了一口,抹茶粉把他呛了一下,于是他嘴角也有点绿绿的,一讲话就冒出绿色的烟。
“谢、谢谢!”
岁凛就笑着躲他:“你烦死了!”
池礼只好一边擦嘴一边吃,岁凛倒是对游轮很熟悉,还和池礼表示:“这是自己的航线,没那么多人,朋友的小局。”
完了,他还感慨:“其实用游艇更方便的,可就是游艇太挤了。”
这话从池礼左边的耳朵进去,又从右边的耳朵出来。可即便在脑子里就那么过了一下,池礼都觉得这人不愧是岁凛。
不愧是报到第一天,要搬自己的“乳胶银离子床垫”进上床下桌四人寝的岁凛。
池礼摇摇头,觉得好笑:“你说的话我都觉得离谱。”
可也不影响岁凛兴冲冲地:“那先去哪里玩?”
池礼想想,来都来了,那就……
“先吃饭吧?”
岁凛就带着他去到处逛逛。一二楼基本都是咖啡厅和餐厅,赏景的位置,景色自然好,不过岁凛说吃的东西都不咋地。
他们去了五楼的一家西餐,味道倒是挺好吃的,可池礼吃得有些困惑。
出来后,池礼没太懂:“我感觉我是吃那几个餐前面包吃饱的,后面的肉和奶油汤什么的,像是才和我打了个招呼就消失了一样。”
他说话的时候,连语气里都充满了探索精神:“是这种贵一点的餐厅都是这样呢,还是我们两个被骗了?”
岁凛:“……有没有可能是你太能吃了?”
“没办法,我要种地的。诶呀,我昨天种的木耳菜还在那里呢!我得问问同学看有没有人帮我去照顾一下。”
池礼就急忙去看手机。
他俩想去兜一圈,结果走着走着,岁凛光顾着和池礼说话,也没看路,他俩居然走到了一片黑漆漆金灿灿的地方。
这大片的区域都是遮光的,不见天日,窥不清外面是白天还是黑夜。就只是靠着里面各种硕大的水晶吊灯给足了光,极致的灯火通明里,有一股子纸醉金迷的味道。
池礼去听,听见了哗啦啦啦的声音。
“什么声音啊?”他咕哝一句,眯着眼睛去分辨。发现这声音在记忆里,是找不到什么与之相似的,他也听不出那究竟是什么声音。
他回头去看岁凛,却见岁凛眼神游移。
岁凛比他矮一头呢,自己垂下脸去,不叫他看清自己的神色。却不知道这副模样,本身就是一个信号。
池礼福至心灵,突然反应过来了那是什么。
——哗啦啦啦的,筹码的声音。
好家伙,这是个赌场!
这下子好了,之前吃完冰淇淋又吃了冷东西的池礼,那叫一个透心凉。
池礼声音都抖了:“啊?赌博吗?”
岁凛急忙抢着说话:“这都到公海了,当然可以的!不过我们没有赌哦,船上都是朋友,就是玩玩,不能算赌的。”
真的……吗?
池礼默默后退了一步。
“我们只是室友关系,你应该不是把我拉到这里卖器官的吧?”
他严肃极了:“我和我朋友每两个小时联系一次的喔,他要是找不到我,他会报警的。”
这下子轮到岁凛无奈了。
“大哥,我只是想带你见见世面,不是想让你的腰子出来见见世界。ok?放心吧!”
安抚完池礼,也不影响岁凛自己生气:“哼,你等着,我回头就把你套房的wifi给你关掉,我要把言扶活生生急死。”
池礼看他:“我没说那个朋友是言扶啊,你怎么知道的?”
哟哟哟,还,“你怎么知道的?”
岁凛冷笑一声:“不然还有谁呢?肯定是他了。他是你带来江沅的陪嫁嘛,你当然一直把他挂在嘴上喽。”
这是什么话?池礼若有所思。
池礼:“什么啊,他也是考到江大来的,你要非说什么陪嫁,那我们也是互为陪嫁。”
他讲完都忍不住笑:“嫁给你吗,小公主哥?”
岁凛表情都皱起来了。他大叫:“这是什么称呼!这是什么称呼!”
他跳脚他的,池礼倒是跃跃欲试。
那既然说了这是公海,不违法,又说你们都是朋友……那池礼就想去看看了。
可是,池礼进了赌场的门,第一眼注意到的,不是眩目的水晶吊灯,不是连排的赌桌与荷官,不是走过来用侍奉上帝的语气和他们问好的侍应生。池礼只是向前望去,看见正前方最中央的那张乌黑釉面的赌桌边,斜靠着一个人。
池礼看着他。
那男人明显和他,和言扶,和岁凛不是一个年纪一个level的。程薄霁比他们大一两岁,还在玩“清纯是绿茶的最高形态”呢,面前的这位男人彻底是成熟的男人了。
西装革履,皮鞋锃亮,领带在胸口欲遮欲掩。西装外套袖口的袖扣,是一颗方形的钻石,在灯光里璀璨极了,精致里带着一点风情。
帅气优雅,矜贵得体,斯文从容,西装垂坠的料子每一丝都透着昂贵。
搭在赌桌上的手指纤长又骨节分明,食指戴着一枚圆环的戒指,是一抹束住了指骨的铂金色流光。
手腕处的手表低调华丽,只在抬手的瞬间露出一点,和他手腕处凸起的骨骼一样,被人窥见一眼,就又自己藏了回去。
他气势很强,是一个男人梦想、甚至是幻想里会出现的男人。
岁凛顺着池礼的目光看去,蹙眉疑惑:“谢温汀?他怎么在这儿。”
见池礼不回话,岁凛瞪着眼睛戳他胳膊一下:“喂,池礼,你在看什么啊!”
看什么?看那边的霸总耶!
池礼一口咬定:“他一定是总裁吧?就是那种传说中的总裁?”
说完,自己又怀疑:“姓谢吗,怎么不姓顾不姓厉不姓龙啊……”
岁凛哼了一下。
池礼倒是觉得谢温汀怎么看都很有气场。他幻想了一下:“等我长大了,要是能像他那样就好了,他看起来很幸福诶。”
看起来财产丰盈,精神稳定的模样。这就很好啦。
而这时候,坐在那里的谢温汀也回望过来。
岁凛和谢温汀不是一个辈分的,他十八岁,谢温汀都二十八了。岁凛一边纳闷谢温汀怎么也在这儿,一边不得不过去,带着池礼和他问好。
可他脾气又不好,叫人的语气都有些生硬:“小谢叔叔。”
岁凛这么叫,池礼就懂了。
池礼也跟着岁凛叫:“小谢叔叔。”
他不像是岁凛,岁凛心里又是纳闷又是憋气,说话语气都硬邦邦的。
可池礼对谢温汀本身就不排斥,他又长得好,说话的时候望着谢温汀的眼睛,轻轻笑起来,有一点见到同学家长的那种不好意思。
于是他懵懵懂懂,笑完了也不知道合不合适,耳根就有些涨涨的。
他眼尾微扬,看人的目光带一点好奇,谢温汀似乎在他眼底望到了一点潋滟水光。
谢温汀从容地和池礼对视。
他短促又敷衍地嗯了一声,应下了岁凛的问好,却不应池礼的。
谢温汀只是低头整理了一下自己的袖口:“我二十八岁,只大你十岁,就可以做你的叔叔了吗?”
他问话的时候,目光似乎黏在了池礼身上。
天真灵动的漂亮,一张照片就可以窥见的明艳。见到真人,又觉得那些随风而至的褒奖都庸俗极了。
那些人,根本夸不出池礼一丁点儿的漂亮。
池礼没什么反应,可岁凛却伸出手,拽着池礼,把池礼往自己的身后拨了拨。
他用护着池礼的姿势,拦在池礼面前,一字一顿:“所以是‘小’谢叔叔。”
池礼看不出他们的眉眼官司,也不觉得他们在暗暗较劲什么。
他想去看老虎机,对于赌场,他就只知道一个在港片里总会出现的老虎机。
池礼对于老虎机的兴趣,和对着老虎的兴趣是差不多的。只是想看看,不想伸手摸,因为那两个玩意儿都咬人的。
他以为现在的局面,就是岁凛见到了认识的长辈,过来打个招呼。池礼都在想,如果谢温汀突然从怀里抽出一个红包,非要往他口袋里塞,并且和岁凛说“给孩子的”,那他该怎么拒绝了。
可谢温汀坐在那里,指骨搭在自己的戒指上,不发一言,也不叫他们走。
岁凛的脸色有点难看,池礼还在状况外,而场面却进一步地混乱起来了。
有两个酒鬼,一看就是喝多了,也不知道是进赌场之前就在喝,还是进了赌场一直在喝。没醉到神志不清的地步,但足够酒壮怂人胆了。
从这里路过,看见谢温汀居然坐在这里。俩哥们都傻了,谢温汀?谢温汀坐在这里?这和看见孙悟空用ipad看鲁智深大战峨眉山群猴有什么区别,哇这也太稀奇了吧?!
他俩晃悠着过来了。
“天啊,看看这是谁?这不是谢总吗?”
“是谢总!谢总!啊哈!”
“谢总居然贵脚踏贱地,也来这里玩吗?”
岁凛本来高高兴兴看谢温汀的热闹,结果反手就有人烧他家的房子。他恨不得指人家鼻子:“喂!你才贱呢!谁允许你说我们家的船是贱地的!”
俩哥们喝多了,但没晕倒,自认为是完美的微醺状态,那叫一个什么也不怕。
“谢总真的是稀客,我好久没见谢总了。”
“是啊,谢总大忙人,和我们怎么能一样呢?我看中的法拉利,人家说是欧洲限量不卖给我,谢总一句话,跑车直接到您匈牙利城堡的车库。”
“谢总怎么不玩啊?要不我们玩循环扑克吧?”
岁凛已经拉着池礼往后几步,远离第一战场了。
岁凛抱着胳膊,有些不屑:“切,借着酒劲才敢在谢温汀面前哔哔赖赖的,但凡脑子清醒一点,恨不得屁股都要跑到脑子前头去了。”
池礼好奇那两个酒鬼说的话,问:“循环扑克是什么?”
岁凛懒洋洋地和他解释。
“循环扑克,就是循环着打,打出去的牌放在场下。如果不能在规定时间内赢掉,场下的扑克会重新回到场上被发牌。只要一直没有赢家在规定时间内赢走筹码,就必须无限循环玩下去。”
“每循环一次,筹码积多,系数变高。到后面,筹码越积越多,系数越来越高,赢的人通吃,输的人崩盘。”
池礼在脑海里想象了一下玩法,觉得还行啊。岁凛看他神色,猜到了他的想法,就补充说。
“循环扑克不像平时打扑克,一副牌总共就五十四张,一个数字就四张,多多少少还能记一下。循环扑克是用五副牌玩,二百多张牌啊,一个数字就二十张!”
岁凛说着,都觉得这个玩法烦死了。
“出完对子出单张,出完单张出顺子,出完顺子出三带一,出去的牌有五张一模一样的,都到场下了,一循环立马又回来。”
他哼了一声:“我玩过几次,反正我不太会玩,玩着玩着脑子都浑了。每次玩完牌回家,睡觉半夜起来,恨不得一掀被窝全是扑克牌。”
池礼长见识了。他之前没见过这么玩的,觉得有趣。
他们说话的时候,那两个哥们的嘴也没停。
池礼看着他们两个人,在那里你一言我一语地为难谢温汀。
他们自然不敢明目张胆地挑衅谢温汀,却敢暗暗起哄。只是说要玩牌,可是循环扑克,好像是2v2的,所以他们欺负谢温汀就自己一个人。
池礼望着谢温汀,看他丝毫未动的神色,看他波澜不惊的眼睛。谢温汀听了几句,抬眸扯出一个淡淡的笑意,明明是叫人有些后脊发凉的笑,可池礼没看出来。
池礼看着,哇,他笑得有点勉强。
十八岁的男学生,怎么能敌过二十八岁的总裁呢?池礼共情了,偷偷和岁凛说:“他怪可怜的,他都没有队友。”
岁凛像看鬼一样看着池礼。
“谁可怜?你说谢温汀可怜?我要疯了,那是谢温汀诶!他公司半年赚的钱,没准都够你们市去年的gdp了。你可怜他干嘛?”
池礼:“……啊?啊?!”
池礼觉得好夸张啊。
什么公司啊,也和gdp一样论百亿算钱吗,那钱还是钱吗?
他一下子就被转移了注意力,先不去管谢温汀可不可怜了,感叹道:“大城市好神奇啊,一百块我都要花蛮久的,居然有人可以赚上百亿。”
他觉得神奇,岁凛也觉得神奇。
岁凛:“咳……那个,你是怎么做到一百块花很久的?”
池礼眼里一百元当然是大票啦。
“就是会花很久啊。我就一看,哇这是什么?一百元!花不完,根本花不完!”
他俩偷偷说话的时候,谢温汀已经抬起手,示意侍应生去拿扑克了。
岁凛左边看看,没有谢温汀的队友,右边看看,没有谢温汀的队友。他心底有种不好的预感。
“卧槽,他不会叫我吧……我不行的啊……”
他病急乱投医,低头避开谢温汀的注视,一把薅住池礼的胳膊:“要不……你去玩?”
池礼理智极了。
他露出一点微笑,漂亮又清艳,嘴里的话却很直接:“岁凛。你想要我的肾,你就直说。”
玩?这是玩吗?这是玩他!
“我不玩,我又没有钱。过年我们家玩牌玩麻将,输了只贴纸条。贴纸条的,怎么和兑筹码的一起玩?”
岁凛匆忙辩解:“不是!我玩的话,我玩不明白的,我和坐牢一样!你又没玩过,你试试呗?输了有我呢,我还能让你出钱吗?”
他证明自己的实力:“我有钱呢,你怕什么!我一顶帽子抵得上你一身的行头,你怕什么?”
哈哈,那更怕啦!
池礼沉思了一下:“嗯?你帽子就八十块啊?那你也不算什么有钱人嘛。”
岁凛:……
第一,都火上眉毛了你还开玩笑。第二……
“你衣服裤子鞋加一起八十块???”
“所以我说一百块很经得住花的呀。诶,你回头会帮我新用户注册点拼多多吗?”
在岁凛要气得满地乱跑前,池礼轻轻笑起来。
他是故意的。岁凛明白了。
他故意使坏,他是个狗里狗气的坏家伙,可他本就特别漂亮,此刻这么一笑,笑意清浅,眉眼弯弯,上扬的眼尾更动人几分。
恰似明珠生晕,明月生辉。
池礼冲着陡然间呆怔在那里的岁凛,说:“好啦,如果你接受赢了算你的,输了也算你的,那我可以帮你忙。”
反正,池礼心想,乐于助人是好,但他不能亏本。
而一道声音却在他耳边响起:“不好意思,小同学。你是帮我的忙。”
是谢温汀。
谢温汀没有半点失态,端正平和。
池礼略过岁凛复杂的神色,坐上牌桌。
他拆了一个薄荷糖,丢进嘴里,面对着一个陌生的玩法,不怯不躲:“来。”
坐在对面的两位,他们见池礼坐上了赌桌,更兴奋了。
他们想他玩,想看他输。也想看谢温汀输。
想看上位者失权,想看美人垂泪。
可人生剧本从不由他们这种纨绔镌刻,剧情也不是如他们所想的那样书写。
荷官发牌后,池礼每过一张牌,就多一分底气。
谢温汀和他做队友,打牌一旦快起来,他出牌的刹那,正遇上池礼收回手。
他们离得远,他自然是没有碰到池礼的。可他把手收回来,按在桌面上,手指尖仍不自主地带着一点轻颤。
这么乱的玩法,到了后面牌乱到离谱的时候,出千也变得容易。不过这是岁凛的场子,在场的又是纨绔、霸总和农学生,根本没人出千。
好在没人出千,不然,池礼就会见证数学的消亡,他聪明的脑瓜就该自我怀疑了。
没人出千,一切就可以算可以猜。
五副牌就不能记牌算牌吗?池礼在脑子里面列竖式算概率,他出牌的时候,眼睛亮亮的。
谢温汀除了在看牌,就一直在看他。
池礼漂亮又聪明,在他确认了自己可以赢后,他胆子就大了一些。有一点点像是小疯子的试探,危险又迷人。
他语气轻快,目光清亮,问:“小谢叔叔,您还想赢大点吗?”
谢温汀无奈地摇摇头。
“怎么?二十八岁很大吗?也不必这么尊敬我吧?”
“喔。那……”池礼想想,想到了之前看过的那么多的小说,想到了那些顾总黎总厉总沈总,于是,他叫得真情实感,“谢总。”
池礼邀请他:“我们,再进一次循环吧?”
在我们通吃之前,再走一次循环,把筹码再积多一些,让系数再变高一些,让对面输到崩盘。
池礼是有自己的想法在的。
“我帮你多赢一些,他们就长了记性,就不会再欺负你了。”
底裤都输掉!让你们再欺负长辈!
谢温汀的神色顿了一下。他为池礼的说法而新奇。
他低低一笑,否认了池礼的说法:“欺负我?他们不是在欺负我。”
谢温汀压低了声音:“你没注意到吗,他们和我说话的时候,看的是你。他们……只是在试图吸引你的注意力。”
他压低声音是对的,可他压得太低了。这是赌场,刚刚对面又很吵,池礼一个字也没听清。
池礼就发出“嗯?”的声音。
岁凛急忙打断他们。
他对于池礼的说法,也不满极了。
什么【进循环】?这是什么啊!
岁凛急吼吼插话进来:“……喂!我是在看什么无限流小说吗?加筹码就老老实实说加筹码,不许说进循环,听见没有,池礼!”
“明明在赌博,怎么说得像是在无限流闯关一样!”
池礼不干了。难听死了!
“你说你们是朋友,不算是赌的!”
池礼又咕哝:“而且,那样说,不是很酷吗?”
【进循环】,这个说法,说出来都觉得又中二又炫酷。池礼可满意了。
只是岁凛瞪着眼睛,脑袋上的毛似乎都炸着想迎风飘扬。他凶池礼:“不许你和别人很酷!”
谢温汀的唇角微微动了一下。
他瞥了岁凛一眼,眉宇间,自有几分了然。
池礼胸有成竹的模样,漂亮得像是叫人着迷上瘾的罂粟。
他修长干净的手指,随意地捏着扑克牌,不自觉地用指腹的位置,一点点地刮过扑克牌的边角。就连圆润的指甲,似乎都在水晶吊灯的照射下泛着玉石的光华。
手背处清晰可见淡青色的血管脉络,透着丰润白皙的肌肤,有种病态的瑰丽姝艳。
池礼扬起眉梢,示意谢温汀。
要进循环吗?
放弃触手可得的无趣胜利,积压筹码,将彼此的命运连接在一起,共同放上赌桌。
在牌局里,你和他并不只是队友,更是仅有一刻的,寄生、依赖、共存。
他在邀请你,你为什么不陪他呢?
谢温汀捻起一张牌,声音混着一点喑哑:“那么,我出J。”
他拆了自己的顺子,和池礼一起等待。
等待场下的扑克牌重新回到场上,等待筹码积多、系数拉高,等待赢掉最高点的通杀局。
他陪着池礼,再次进入循环。
岁凛就坐在池礼的身后,盯着池礼手里的牌,焦虑地啃自己的手指。
他倒是想提供一些实用的建议,好好指挥指挥,也叫小土披萨格外佩服他聪明的脑壳。可是能力不够的呀,他看着牌面的数字,只觉得自己的脑子和土豆没什么区别了。
都圆滚滚的,都是淀粉做的,烤一烤都香喷喷的。
明明此时此刻,池礼是更有谋算心机的那个,可在岁凛看来……胡说胡说都是胡说!只有程薄霁那样的才叫心机才叫绿茶!
池礼算牌?池礼算计人?是那两个酒鬼活了个该!
切,根本一点儿都没有什么滤镜碎掉的脱粉,反而望向他的目光更专注了!
大美人往那里一坐,整艘船都发光。即便意识到了池礼的聪明与算计,却还是觉得他天真又懵懂。
在池礼赢下赌局,拿走全部筹码的时候,岁凛望着他因为兴奋而涨红的耳根,仍坚持池礼天真懵懂,只是性格容易害羞。
那两个酒鬼输光了钱,自认技不如人,又不敢真的在岁凛的场子和谢温汀正面冲突,出了血足够长教训的了。
就是临走前对着池礼,表情有些期期艾艾,似乎眉眼间写着“不能再和我们玩一会儿吗”。
岁凛忍不了,开始骂人:“怎么了?输爽了?没近距离接触过这么漂亮的弟弟,爽死了?”
那两个人悻悻地走了。
池礼觑了岁凛一眼,抿着嘴,神色有点儿恹恹的。
他应该是不太喜欢这种局面。
谢温汀注意到了,抬手归拢了一下筹码,哗啦啦的财富声货真价实地响着。
他作势要全部推到池礼面前,池礼却摇头。
池礼:“我不要的。赢了算你的,输了也算你的,我当时是这样说的。”
谢温汀突然问:“觉得好玩吗?”
“循环扑克?一般般吧。”
池礼觉得不如麻将好玩。
“无非是用五副牌混乱场上的局面,营造急迫的紧张感。赢的人想赢大的,输的人必须想着翻盘,于是大家都像滚着的雪球,停也停不下来。”
看破了这个,就没什么玩头了。不如斗地主还可以1v2,2v1什么的,这个没什么趣味性。
唯一有的,就是赌性,挺大挺高的。
谢温汀看着他:“还会再玩吗?”
池礼没有迟疑:“当然不会。”
他下意识说出的话,说得斩钉截铁。
“可来钱很快,不是吗?”
谢温汀说完,岁凛骂走了那两个酒鬼,转过身来试图骂谢温汀。
“干嘛啊?你话里有话,你什么居心!”
谢温汀摇摇头,示意自己没别的意思。
他用指背敲了敲桌子,拂过那堆筹码。
谢温汀目光温和下来:“我是诚心地感谢你的,小朋友。”
“你看,这里的筹码,兑人民币大概是三百多万。虽然少,但也够买辆入门款的车玩玩。你不想要?”
池礼盯着他,表情都有点僵住了。
“三百多万”“虽然少”“入门款的车”……什么意思啊!和你们有钱人拼了!
拼命是不行的,但可以拼多多。
池礼一点儿兴趣都没有,他甚至觉得蛮好笑的。
啊,不是三百多万好笑,是谢温汀蛮好笑的。
他又很有礼貌,他很耐心地和谢温汀解释:“因为太多啦,谢总。我背着细丝的编织袋赶路,你往我的编织袋里放金砖。我知道,你是好心,你觉得我背着编织袋不好看,你想给我换小羊皮包。”
谢温汀看着他,眼底有些诧异。
池礼认真极了:“可我的编织袋是用来装面粉的,袋子也没有那么多的承重力。谢总,你的金砖会坠穿我的袋子,砸折我的腿。”
“你给我三百块,我会很高兴地和朋友去吃一顿海底捞,因为我们没吃过海底捞,也有点舍不得吃。但,三百万,那就太超乎想象了,那完全打破了我的人生计划。”
谢温汀搭在桌面上的手指,蜷缩了一下。
池礼又笑了下,像春风拂过波光粼粼的湖面:“那谢总,你抽烟吗?”
谢温汀只说:“抽一点雪茄。”
池礼和他对视,轻声道。
“抽烟的时候,不是会有一点火星子嘛。谢总你无意吹落的一颗火星,会烧光我的茅草屋的。所以,谢谢你,但我算啦。”
岁凛在旁边看了全程。
他张张嘴,愣是没说出一句话,连一点声音都没发出来。
他想笑话池礼傻乎乎的,又……又忍不住心底的潮水,在无人知晓的寂静处涌成巨浪。
谢温汀就从容多了。
他指着那一堆筹码:“那挑一枚吧,留个纪念。”
那可以!
池礼想了想,觉得可以。
池礼兴冲冲地去翻,在一堆筹码里翻来翻去,捏着筹码去看设计图案和面额。
岁凛这时候才反应过味儿来:“池礼,池礼,你都去捡垃圾坐了,你那个朋友,当时抱着一个泡沫块子说他要亲手缝个套子那就是你椅子的垫子。都这样了,三百万,你……”
你是傻的吗!
池礼不同意:“那是好好的椅子,怎么能叫捡破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