古灵舟要彻底破坏这里的阵法,宿聿得付出非常庞大的阴气驱使古灵舟才行。
这幕后人舍得下血本放黄粱梦,早就料定了宿聿可能采取的两种办法,要么老实被困循规蹈矩地破阵寻出路,要么是付出庞大的力量去破坏,无论哪种做法,对幕后人来说都是百利无一害。
“这得养多少年。”不见神明皱眉。
墨兽抓住机会一阵嫌弃:“也是,连你也没把握困住孟开元,你真是弱鸡。”
不见神明咬牙切齿,选择平等地嫉妒所有好命的阵法,就欺负它爹不在,不能养它。
惊雷剑的虚影越来越淡,剑修留在此地的庇护似乎正在逐渐消失。
宿聿的灵眼落在那道剑诀上时,从那绵长的剑意里,看到遥遥远去的山巅风雪。
‘师弟。’
宿聿抬起头,看向黄沙坍塌的边际里——
那是顾七未散的剑意。
黄粱梦境的深处,阵纹编织的梦境正在不断地延续,嘈杂的声音变得清楚,一点点萦绕开的梦境像是在重现什么记忆——
昏暗的房间里,被阵法显现出来的阵纹清晰可见,容貌清秀的男子手中拿着探灵罗盘,周围的灵力在他的驱使下不断地涌入那嗜灵阵中,无论怎么探查,位于此方医庐的阵法只显现出了一个,奚云平将那阵法翻来覆去地查,却怎么也查不过其他的端倪,终此医庐当中只剩下那个源源不断吞噬魂灵的噬魂阵,寻不到小师弟所说的探求魂灵的阵法。
眼前的景况越来越清晰,黄粱梦催动之际似乎带着他进入到更深刻的梦境里。
医庐里满地都是尸水鲜血,草药散落一地,顾七感觉自己走在其中,身临其境地到千年前的那场血瘟疫的现场,入目可见的是医庐上各种毒物,脸色苍白的修士站在旁边,只剩下此地悠悠转动的阵法,少年就这样跪在血泊里,浑身上下都是尸水,阵纹沿转之地以他为中心,言明着此地的阵法源自他的布置。
并非天虚剑门没有查探,而是活着就是他一个人,布阵就是他一个人……整个医庐里找不到第二个踪迹。
四周的声音一点点进入顾七的识海,迫切地掀开潜藏在记忆深处的秘密。
“可若不是他,我们如何证明那些同门的魂灵去了哪,没有阵法……云平啊,你都看不出找不到的阵法,那他呢。”天虚剑门年迈苍苍的长老站在其中,手中握着的是与奚云平同样的探灵罗盘,全天虚剑门擅长阵法的修士都在这了,谁都找不到与这孩子言辞吻合的阵法,“那孩子也是阵修,若他真的是布的探灵阵,又怎么会变成噬魂阵呢!”
“这孩子若是知道什么,他该说出来。”
奚云平颤声道:“小师弟想隐瞒的东西,会不会跟天宁有关?他们两个关系甚好,会不会还有什么没被我们发现……”
“可血瘟疫的疗愈之法配出来了,徐天宁若想残杀同门,他为何要配出药物,更将自己置于如此境地。”天虚剑门的长老摇头,他想给那孩子找到证明的证据,可翻来覆去找出来的,却是一个个只能指向他的铁证,“没办法了云平,不是我不想拖延时间,只是就连你跟观一都没找到证据,我们要如何给其他惨死的同门交代。”
千年前的血瘟疫是怎样的……顾七头疼欲裂,只能看着这入梦景况一步步重演,连同孟开元梦境里那个屠戮场,不为人知道的真相好像在历史的长河里终究露出了冰山一角。
千年前天虚剑门确实爆发了一场血瘟疫,医圣徐天宁与剑门医宗数十医修寻到了毒物逼毒的办法,却在疗毒逼虫的过程中惨遭灭杀,医宗十三位修为高深的医修横死,其他受疗的同门也在疗愈过程身死,医圣徐天宁失踪,整个医庐内活着的没有遭受血瘟疫侵蚀的修士只有那个少年,甚至唯一存在的噬魂阵法的尽头也是他。
少年自昏迷中醒来,见到的便是自己所布的阵法,见到的就是横死的同门。
少年承认了阵法,却不承认残杀同门。这种苍白的辩解,以及所有指向他的证据,哪怕周围的同门想保他,却不能对不起已经无辜死去的同门。
几乎是笼罩下来的铁证,唯一有可能行凶者,仅可能是徐天宁或者他。
可徐天宁配出疗愈血瘟疫之法,更多疑虑只能落在少年的身上。
‘师兄。’
少年拢着他有点长的衣袖,天虚剑门的练功服对他来说还是有点太长了,长到那衣袖只能由着他拿来垫着案桌,最后被墨迹沾染,变成点点圈圈的墨点,但这完全不会影响少年的佳作,由他画成的阵法刻在小小的卷轴上,最后自豪地展现在他的面前。他像是对其他的东西都没有任何兴趣,丢出院外的小木剑从小到大数十把,对剑宗无上的剑门秘法从无兴趣,最后木剑的用处变作阵法落点。
剑修挥剑成诀,他挥不成剑,便在剑上刻了阵法。
挥出去,投机取巧地过了训练,来了剑门却不学剑,沉浸在自己的世界里,最欢喜的莫过于在剑上刻成了新的阵法。
顾七站在那后面看,看着少年不外显的雀跃,感觉到自己提着剑往前走。
最后变成另一处的亮堂,少年的身影渐渐消失,变作老者沉声的交代。
“让那孩子离开天虚剑门。”眼前的景况恍然一变,顾七看到了一个白发苍苍的老者站在他的面前,那是他的师尊,也是天虚剑门剑宗之长,当年将那游魂从凡间带回,一点点教养到了现在,“留在此地,或者屈服,无数的铁证只会将他压垮,剑门里其他宗门长老不会放弃查血虫一事,剑宗同门跟医宗同门的命,我们交代不了的结果他只能一人承受那十几条同门的命,让那孩子离开,就有时间。”
“找不到其他人布阵的痕迹,若不是那孩子所为,布局者的强大与阵法造诣便不是剑门的阵修所能查探,有人趁着那孩子昏迷,篡改了他的阵法,修成噬魂阵,也只有如此,才会寻不到任何踪迹。”
天虚剑门内接连发生的事情,无数同门的身死的阴霾也同样笼罩在这位老人身上,他镇静地寻出解决办法:“所以他不能留在剑门,我们不知道剑门中是否还有幕后设局者的眼线,他留在这,若是一朝身死或再宗门内发生其他事,那时候我们再想保他,也无法与其他长老交代。”
“观一,你明白为师的意思吗?”
“医宗那边,我们会让他们长老想办法找到失踪的徐天宁,同时我会让云平去妖山之南寻奚老头,他是云平的族老,也是阵修强者,若他能找到篡改的证据,就能还这孩子清白……”
顾七头疼欲裂,梦境与现实交织间似乎有无数源自神魂的记忆涌现出来,黄粱梦会挖掘人最深刻的记忆,这些从未在他人生中出现的记忆为何会接连出现,梦境想要重现什么,黄粱梦想挖开什么。
恍惚间,顾七听到源自神魂里另一个声音的呢喃——
‘别逃出去。’
‘不能出去……逃出去,就没有人保护他了。’
逃出去后变成怎样了,徐天宁找到了吗,奚云平找到篡改阵法的证据了吗……顾七想到最后虚无之地外的一片黄沙,无数的修士围堵着他,鬼修没有任何的辩驳,笼罩在他的身上的无数阴霾化作了残忍,他没有任何怜悯,也不会顾及眼前的修士是否同门,种种所有变作寂静的沉默,化作朝向同族的利刃,彻底地把那些骂名背负在了身上。
到底是发生了什么,才会让那个一心沉浸在阵法里无心无畏的少年,变成最后那副模样?
顾七的神魂之中,有什么隐隐撼动着。
这时候他忽然仰头,在不断重演的记忆里看到了一盏浮在众人头顶的浮灯,浮灯之上悠悠飘着什么,如同一只眼睛看着他,就像是在观察着此间的梦境,在看到那盏浮灯的时候,惊雷剑的颤动将顾七从那无尽的梦境中拉回。
他一抬手,神魂中无尽的剑意爆发,顿穿了那盏浮灯。
梦境涌出的情绪像是神魂中的悲恸,剑意穿破了黄粱梦的陷阱,神魂中呢喃声消失,不断加注的情绪变得明晰。
刹那间,顾七突然发现了那种源自神魂里无法解释的情绪是什么——
原来是遗憾与自责。
千年前的裴观一,没有保护好他,把他一个人留在那孤立无援的世界里。
“惊雷!”顾七闭目咬牙。
惊雷剑的虚影再次浮现,穿破梦境,剑主的剑心涌动。
与此同时,一只手穿破了浮灯,一伸手就紧紧地抓住了顾七持剑的手。
阴凉的气息随之涌来,梦境在浮灯的破碎中坍塌,顾七梦境里的少年消失了。
他微微抬头就看到少年另一张平凡的脸孔,阵纹像是被某种东西撼动,边缘黄粱梦的阵纹一点点地浮现出来,最后化作无尽的虚无,这场源自千年前的梦境被人打碎,取而代之是现实。
宿聿声音稍冷,“顾七,把手给我。”
顾七毫不迟疑地伸手,在握住对方的手时,刺骨的冰冷穿过对方紧握的指尖传来。
方才被顾七刺破的浮灯已经消失,此地的梦境化作了虚无,顾七闭着眼睛抵御着黄粱梦的侵蚀,不禁将对方的手握得更紧,“眼,外面有人在看着我们的一举一动。”
黄粱梦的阵灵,刚刚就在顾七的梦境里。
宿聿没说话,早在他动用古灵舟的时候,他就注意到那个到处乱跑的黄粱梦,他的眼睛掠过顾七的身后,那蒙蒙的山雪味悠悠散去,就好像这梦境不久前,还残余着什么,还有掌心传来与惊雷剑意同样温热的触感。
但他眼底的恍惚在片刻就散了,取而代之的是另一种冷静,“我知道……多亏了你的剑。”
借着惊雷剑那一瞬洞穿的剑意,他看清了黄粱梦逃窜的去向。
宿聿忽然开口——
“不见神明,你想吃了黄粱梦吗?”
“取代它,把它所有的阵纹化为己用。”宿聿的灵眼还在动,庞大繁复的纹路全都落在他的眼中,在利用古灵舟撕开黄粱梦虚伪的表面时,那一道道阵纹清晰起来,随之运作的灵眼在古灵舟霸道的破坏下,洞悉着此地的阵法。
墨兽在刹那间明白了宿聿想要干什么:“你想重建不见神明?”
这太疯狂了,这等于是帮助不见神明去侵占黄粱梦,已成阵灵的不见神明,可以在外人无法察觉的情况下,无声无息地取代此地的阵眼,它想到这人在玄羽庄小院里利用不见神明覆盖山林的做法,连十大强者孟开元都能困住的黄粱梦,说明布阵者耗费的时间精力无法估计,这样的阵法在有心人的运作下,不会输给不见神明。
倘若这种天方夜谭的想法真的成功……上古幻阵不见神明会直接进阶。
届时,哪怕是孟开元,或者是其他强者,将再也无法洞悉不见神明。
墨兽注意到那轮转的阵眼,还有在宿聿掌心里逐渐明朗的古灵舟,破坏与洞悉同时进行……不是考虑能不能做,而是这人真的打算这么做,他想把这个已经形成阵灵的,且在黑衣人们掌控中的阵法黄粱梦,彻彻底底地抢过来。
古灵舟的力量像是一下绵延到了不见神明身上,阴气满盖的力量将不见神明的阵纹延续到此间的梦境,破坏梦境会让所有人停留在永不停歇的梦境里,可如果重新编织此地的阵纹,将幕后人布下的庞大的阵法占为己有,沿着此地的梦境,延续到现实之中,不需要去破阵,比毁掉阵眼如那些人的心意,有另一种办法更能令幕后人满盘皆输。
毁了多可惜,把这里占为己有,再把那些人全部拖进梦里。
泼天的富贵落在了不见神明的身上,它在感动的边缘跃动的是难以言喻的欣喜,对黄粱梦的不爽化作另一种对食物的原谅与慷慨,往前迈出去的脚带着轻飘飘的不真实。
还用问?!这送上门的食物还不吃,造梦之力落在它身上,上古幻境的强大会更上一层楼。
这种宛若父母的再造之恩,不见神明决定从今天开始认下这个养父。
“吃!”
“爹,我们从哪开始吃!”
第104章 造梦
墨兽听到不见神明干脆认爹的果断, 这就认爹了,你之前对这个小子不是很不屑的吗?
它满脸的震惊化作着臭阵法怎么该死的好运,紧接着就看到宿聿的操控着古灵舟的灵力已经彻底地渗入了不见神明当中, 寄居在万恶渊里的不见神明被短暂抽出,源自虚妄山林秘境主奚云平阵纹暴露在边缘,一下就接入了黄粱梦之中。
古灵舟能破万阵也能成万阵, 想要协助不见神明掠夺黄粱梦,无疑就是在破坏阵法的同时,去修复阵法。
掠夺侵占阵法,这不是像当初那样把不见神明打上烙印拽进来这么简单,这里的阵法经年累月由布阵者苦心设计,且阵灵状态良好,宿聿这小子要是没有完全看清这阵法内里所有细节,很有可能入侵不成, 反倒容易把不见神明给废了。
墨兽现在知道这小子跟那鬼修有分不清理还乱的关系,沉声道:“你有把握吗?”
“有区别吗?”宿聿灵眼中掠过的阵纹越来越多,大量的,分不清是不见神明还是黄粱梦的纹路,经由灵眼的洞悉全都涌进他的识海里,庞大交织着,在他识海里形成新的阵纹之况, “侵占不成,那就毁掉。”
墨兽悟了, 这小子一点亏也不吃。
只有不见神明这只没吃过细糠的猪,一看到甜头就闷脑子上了。
不见神明丝毫不知道它这个刚认的养父, 其实做着让它走前路试探的打算……请它吃黄粱梦只不过是垂在眼前的绝佳蜜糖。它有了宿聿与万恶渊的支撑,料定养父会帮它抢夺, 冲得比谁猛,一股脑扎进了黄粱梦的边缘。
顾七抵御着黄粱梦不断地想往他识海挖掘的闷痛,惊雷剑的喧嚣剑气席卷在他的识海里,在闷痛之中,他微微睁开眼时看到还是少年紧握着的手,他的手按在自己持剑的手上,而少年的另一只手上悬浮着一艘虚影凝实的古灵舟。
这件没有在宿沧手里发挥它真正用处的神器,似乎在少年不断地催动下绕开奥妙的符文,这些符文化作无形的枷锁,挟持或者镇压着此处梦境夹缝的力量,一点点地入侵进缥缈的梦境里。
只是一眼,顾七就意识到这个人在破阵,那些阴凉的气息带着极强的掠夺之意。
阴气一点点攀爬上他的指尖,渗入他的指骨,经由他在试探惊雷剑的剑意,放在从前,顾七见到这种阴气入侵,毫不迟疑地就会用惊雷剑斩断所有的阴邪,剑诀掠过不留分毫残余,可现在感受着这一点点吞噬掠夺,惊雷剑剑意蠢蠢欲动带来的刺激感像是越来越远,他浑噩疼痛的识海里记忆交错,最后只剩下唯一的感觉——
刺骨的寒意……他的手为什么会这么冷。
像是蛰伏在阴寒里多日,不见天光的那种冷。
宿聿像是察觉到什么,微微低头,掌心里传来细微的暖意,是裹挟惊雷剑意的灵力。
有点烫,像是抓住了午间的炙阳,隐隐间听到了长剑破空的声音。
虚妄的不见神明潜入得悄无声息,它天生就是擅长隐匿的阵法,活于万千假象里,给自己施加了无数虚伪的面孔,这样的它在有了古灵舟支持后,就可以伪装成与黄粱梦相似的阵纹,以一种不分彼此的伪装快速侵入,快到黄粱梦乃至黄粱梦身后的观察者都难以察觉到它的入侵。阵纹在阴气的支撑下不断延伸编绘,新出来的阵纹攀爬进黄粱梦里,将黄粱梦本身的阵纹篡改纳为己用,不断地往更深处的地方潜入。
放在从前,墨兽不觉得这样的做法有成功的可能性,可有了古灵舟这件趁手的神器,再看向这受控的阵纹蔓延……它再一次惊叹此人那诡异的阵法天赋,真的有这种天赋之子,敢在不断试错的边缘去掠夺,甚至每走错一步阵法,宿聿这小子都敢继续往前走,利用古灵舟与本身飞快的反应能力,来应对每一种突发的状况。
“你小子,你的脑子是怎么长!”墨兽麻了,这已经不是简单的破坏与重刻,他甚至在新增阵纹。
怪不得他抓着顾七这小子的剑不放,命中过的阵灵残留剑气的痕迹,追踪剑气寻到阵灵的位置,单刀直入地直冲阵灵,将黄粱梦阵灵的所有退路全都封死,最后包裹起来,让不见神明入侵至最深的位置,取代黄粱梦。
宿聿面无表情:“再给我调点阴气,丹田里的不够用。”
万恶渊在黄粱梦中力量减半,为了避免黄粱梦影响万恶渊,墨兽一直限制着两地的勾通:“好东西没想到我,苦力全让我做!”
宿聿声音不容拒绝,“不然?”
黑心,不讲情面,无情狡诈!它那么辛苦为万恶渊容易吗!
墨兽感觉到四周的阴气轮转,满腔的骂言化作委屈:“……我调,我马上调!”
无数的梦境在黄粱梦中轮转,察觉到异样的黄粱梦还想挣扎,再次将宿聿跟顾七拉进了其他的梦境里,受困于黄粱梦中的不止有孟开元,其他陆陆续续纷杂的梦境带来不同的情绪,入梦者的情绪对这些闯入者有极强的冲击力,各种各样的情绪扑面而来。
顾七紧闭眼睛抵御侵蚀,惊雷剑的剑意越来越弱。
宿聿微微低头,他能感受到顾七传达来的剑意,如同握住了梦里的一缕联系。
他不知这些梦中情绪的苦楚欢愉,仰头直直地看着那些梦,抓着梦中闪过千丝万缕的阵纹,悬浮在古灵舟周围的墨灵珠虚影再次破碎,庞大的力量涌入古灵舟,涌入不见神明,追击着那个不断奔逃的黄粱梦阵灵,阴气渐渐包围着它,将它与外界的联系断绝,一步步地逼它走进绝路。
古灵舟在宿聿的操控下越发散出更强大的阴气,一道道阵纹重新编绘,不见神明的边际再度延长。
让不见神明吃了黄粱梦,找到那些躲在阴沟里的黑衣人。
“等等!还有别的东西!”墨兽出声提醒。
黄粱梦不断地变化里,最后重新呈现出了孟开元的梦境。
无尽的黄沙,虚无之地,残尸残魂,入梦者压抑的情绪……
这次,梦境中的孟开元紧闭着双眼,似乎是梦中的颠簸,使得入梦者出现了一丝的清明。
就在这时候,宿聿看到了孟开元梦境裂缝里微微地浮起了一枚沾血的铜钱,这铜钱他知道,那枚将他们一举拉入孟开元梦境里的铜钱。
原来,在那啊。
血瘟疫覆盖全城,启灵城的街道上一片死寂。
散修盟黑白使抵达城中地底时,见到的就是已然被废的小灵脉周遭的天魔阵,竟然已经无声无息地运作起来,重新绘刻的天魔阵阵纹之中蕴藏着大量的魂灵。他们刚抵达此处,就见到玄羽庄大师兄骆青丘被一股巨力甩了出来,他身边两只妖兽剑齿虎已经身受重伤,这位化神期修士在孟开元陷入黄粱梦的第一时间就守在了小灵脉之地,硬撑到了现在。
“没事吧?”白使急忙上前。
骆青丘身上全是伤,身体严重受挫:“天魔阵被重启了,那些人进去了。”
黑使眼前的洞悉术法加持着,一眼就能出那些东西正是这段时间身死在启灵城周遭以及玄羽庄修士的魂灵,血瘟疫害死了大量的修士,未曾想这些修士竟然没有魂飞魄散,而是被天魔阵内特殊的禁制吸引来了此处,魂灵被不断地压缩碾碎,最后凝结在了天魔阵的正中央。
“这玩意是什么鬼东西!”白使震惊。
黑使背上的小童看着玉衡真人被晃了几下,五脏六腑都要晃出来了,急声道:“白先生!”
白使这才把玉衡真人放下,可他刚松手,源自地底突然爆发了一阵魔气。
守在众人身边的纸傀被冲散,迎面而来的攻击被黑使尽数挡下,发出砰地一声巨响。
“老哥!”白使惊呼。
黑使:“死不了!”
骆青丘两只剑齿虎守在众人旁侧,一阵浓烟过去,天魔阵的阵法边缘出现了几个身影。
这时候的天魔阵与先前完全不一样,展露在他们面前的恐怖威压截然不同。
而就在魔阵周边,正站着十几个身穿黑衣的修士,他们看不清面孔,却散发着一模一样的气息,修为不可堪破。
黑衣人之中,为首的人持着一个浮灯,没有淹没在暗中,而是大大方方地站在众人面前。
看到他们一身黑衣,黑白双使马上明白这群人是谁,是他们盟主先前拦截却自戕的黑衣人……竟然还有这么多人,这些人到底是何来路!
白使震惊:“这是干什么……”
“怪不得是启灵城……他们果真是在借用灵脉聚灵。”玉衡真人半睁着眼睛,看着里面赫人的景况,“利用血瘟疫拖延时间,困住孟盟主,等的就是把此地的阵法修复,阻截所有能毁天魔阵的人,确保自己的计划万无一失。”
“金州镇的献祭阵法,其核心就是夺走修士的魂灵,供给成为巨人树的养料。”玉衡真人看着魔阵中不断被碾碎的魂灵,魂灵揉结在一起,化作魔阵核心的力量,“他们要的是人命,是修士与百姓的魂魄。”
就跟之前三个魔阵相似,这些人的目的从来不是报复或者设计陨灭一个宗门,他们只是在阻止这些试图阻拦他们的修士,设计谋局最后把所有的修士都杀死,将他们的魂魄抽出,使得魂魄成为养料。
黑衣人看向玉衡真人,似乎听到了什么,微微皱眉:“看来真人算出了不少东西。”
四周的修士涌上,直奔几个修士,顿下死手。
“利用各处的魔阵作为威胁,玄羽庄必然会出手保护,届时就可以将所有人引到玄羽庄,再利用宿家古灵舟以及你们提前的阵法,将玄羽庄变作最后的魔阵,绞杀所有人。”玉衡真人微微喘息着,他似乎窥探了很多东西,身体格外虚弱,他看向黑衣人:“但是你们失败了,宿沧的古灵舟被抢夺,玄羽庄魔阵被毁,那些强行聚集的魂灵全都散跑……你们的计划功亏一篑。”
“于是你们有了第二个计划,血瘟疫。”
血瘟疫调虎离山,分居两地,看似威胁始发于玄羽庄,将玄羽庄细作携带血虫一事扩大,使得玄羽庄所有修士着重点放在血瘟疫上,也分散了玄羽庄的防守,实际上暗地里修复启灵城之下的天魔阵,拖延时间算计散修盟主孟开元,悄无声息间将计策推到了最有利的地位,几乎是没有任何疏漏之处,以至于现在整个小灵脉的地底,只有寥寥数人能来阻拦。
黑使目光带着警惕,使用洞悉术的他知道那魔阵里藏着的什么。
这不像是先前只吸纳魂灵,已然是将所有魂灵碾碎困于其中,作为修士,他再清楚不过神魂被毁是怎样的痛处,无疑是从整个修道界磨灭存在,这些修士无法超度往生……甚至魂灵还要被作为阵法的养料。
“这些,与千年前万宝殿崩塌……有关?”玉衡真人开口。
黑衣人的视线远远落在玉衡真人身上,隔着面具的眼神充满了冷冽与赞赏:“玉衡,不愧是现今掌控命术最强的修士,你算出这么多,猜出这么多,却没办法阻止孟开元被阵法控制,卦只能算命,却不能算路,你堪不破天命。”
“你知道太多了,但知道又如何,既然能看透阵法,也赶来这,那你能破此地的天魔阵吗?”
破不了,这里的天魔阵他破过一次,知道那些阵法遍布的是整个启灵城地底。
如果那些阵纹被完全修复,整个启灵城乃至其附近的修士百姓一个都跑不了。
这地方就是个困城,想保护南界阻止血瘟疫蔓延只能封城,封城就意味着所有还未身死的修士都会在天魔阵的控制下,一旦这个经由黑衣人修复过的天魔阵再次启动,那也就是意味着所有在启灵城的修士都会死,包括被困黄粱梦的孟开元等人,也会在梦中被天魔阵夺走性命。
这些黑衣人的目的很干脆,要的就是这些人命跟魂灵,全都送进这个诡谲的天魔阵里。
玉衡真人没再说话,旁边的修士陷入死寂。
黑使不敢细想,听由玉衡真人与黑衣人短暂模糊的交谈,像是有一层从未被修道界揭开的面纱至今还盖在让世人的面前,而这些背地里操控的人,操控着这一切。
这些魂灵进入天魔阵后会发生什么,小灵脉为魔阵的底基,万千修士的魂灵命数为核心,这些东西聚集在此地,这些黑衣人想利用这些人命做什么?有些想法不堪思索,一经思索便是毛骨悚然的未知结果。
黑衣人已经懒得与这些人交谈,他丝毫没有与他们废话的打算,稍一挥手,其他的黑衣人顿时冲了上去,把这群苟延残喘的修士弄死。
白使与骆青丘不得勉力抵抗,丝毫无法靠近天魔阵一步,他们力量与这么多黑衣人相比,完全处于劣势。
敢这么出现在他们面前阻拦,也就是说外面的情况已经完全在他们的掌控中……黑使在此刻马上就明白了这些人的用意,如果盟主现今在此地,这些人一起上未必能拦住盟主,届时玉衡真人与他便有机会破阵,可现在能战斗的人只有他老弟白使跟玄羽庄受伤的骆青丘,实力悬殊的情况下,他们没有事先安排,很难与这些人正面交手。
“老哥!想办法!”白使喊道。
骆青丘:“???”
你们刚才那么自信地跑来,就没提前想好办法吗?
白使一下甩出多个傀儡,灵力早就消耗过半:“我哪知道他们这里这么多人,你也不事先通风报信,我就算能一打三,也打不过对面啊!”
黑使一言难尽,却勉力地绷着一张脸,脑子里快速思索地想办法,正在总结着己方的战力如何与对面十几个人对抗时,偏头就看到苟延残喘的玉衡真人席地而坐,旁边的小童已经把他日日携带的一袋铜钱拿了出来,贴心地给他摆上,“小师叔好了。”
黑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