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什么时候算是有时间?”
陆眠想了想,道:“等司叔叔同意你在我家留宿的时候。”
司沐辰道:“那可能要等到结婚后了。”
“我又不是等不起。”陆眠轻笑一声,“只要结婚对象是你,就算等上十年八年、百年千年万年,我也愿意。”
把人平平安安送回家里,顶着司父万般挑剔的眼神,他正想告辞离开,手腕却被心上人扯住,随即耳畔响起一道挽留声:“开车走夜路不安全,再让陆眠留宿一晚吧。”
司父率先说道:“当年我带你母亲出去玩,再晚也得开车回家,否则会被街坊邻居说闲话。”
言下之意,便是不许留宿。
“现在时代变了,在男朋友家留宿很常见,况且他们两个都是男的,谁也吃不了亏。”司母笑呵呵打着圆场:“反正昨晚已经在一张床上睡过了,也不差今晚。”
司父气呼呼瞪她一眼,却不敢反驳。
岳父岳母意见分歧,互不相让,陆眠有些为难,不知该作何选择。他微偏过头,正对上青年满含期待的眼神,霎时间丢盔弃甲,再说不出拒绝的话。
他反握住司沐辰手掌,道:“那就叨扰了。”
两人相携着走进二楼卧室,刚关上房门,他就长舒一口气,像是卸掉了某个沉重包袱。
司沐辰用指尖挠了挠他下巴,好笑道:“这么害怕?”
陆眠捉住他不老实的手掌,轻轻咬了一口,道:“你今天晚上不害怕吗?我看你吃饭的时候,手都是抖的,咱们两个彼此彼此,谁也不逊色于谁。”
指尖骤然传来濡湿触感,司沐辰不自在地缩了缩手,热意从耳尖晕染到脖颈。
他胸如擂鼓,本能想抽回手,却被男人强势地抓住手腕,将他半根指节含进嘴里。
陆眠眼波流转间,瞥到青年微红的脖颈,哑声道:“躲什么?”
司沐辰道:“痒。”
“这样还痒吗?”
陆眠从他指尖吻到手心,几经辗转,最终落到手腕处,薄唇贴着那层青色血管暧昧磨蹭。
贴在腕上的皮肤灼热滚烫,司沐辰隐忍地攥紧拳头,额角沁出少许热汗,涩声道:“嗯……别亲了……”
见他确实受不住,陆眠不忍心继续欺负下去,便收回手,俯身在他眉心浅吻一下,笑道:“好了,不逗你了,去睡觉吧。”
像是生怕他会后悔,司沐辰连忙走到床边,用被子蒙住身体。
陆眠提醒道:“把脑袋露出来,小心喘不过气。”
司沐辰把被子掀开一点,留出可供呼吸的空隙。
但凡换个地方,陆眠对这般可爱的男朋友肯定把持不住,会扑上去闹对方。
可顾及着睡在隔壁的司父,他只能强自按耐下冲动,做个本分的借宿人。只因司父原本睡在一楼,今晚是特意挪到他们隔壁的。
夜里两人相拥而眠,一觉睡到天亮。
自这晚过后,陆眠的身份像是过了明面,越发频繁地去往司家,在他的蓄意讨好下,司父的态度日趋软化。
又过去半年,他把自己公司股份尽数转让到司沐辰名下那天,司父终于松口,同意两人去国外结婚。
欣喜若狂下,他拿上所有证件,连夜带着青年飞去国外,隔天得到两本崭新出炉的结婚照,迫不及待发到网上炫耀,惹得网友又是嫉妒司沐辰榜了个超级大款,又是嫉妒陆眠得到一个人美心善的老婆。
他们回国那天,恰好撞上意气风发的乔婉,简单聊了几句,得知她趁着他们出国游玩的这段时间,使计害得乔母发生车祸,双腿当场被压得粉碎、双目也永久失明,险些丧命。
陆眠虽然惊讶,却并不意外。
在他看来,乔母是真心把乔婉当成亲生女儿疼爱,若是告诉她当年的事情真相,定然会让她因为错误复仇悔恨终生,甚至造成以死谢罪的惨剧。
现如今,整个乔家只余乔母一人,若是不告诉乔婉真相,只要再报复一人,她就再无复仇对象,一命换一命,很公平的交易。
他并未多说什么,平静地拉着司沐辰与她道别。
回到新家,司沐辰挽着他胳膊,低声道:“要是让乔小姐知道事情真相,她肯定接受不了吧。”
陆眠环着他肩膀,道:“所以,苏阿姨才选择独自承受一切,没向她透露出任何消息。”
司沐辰叹道:“瞒得了一时,瞒不了一世。”
陆眠道:“这是苏阿姨和乔婉自己的选择。”
司沐辰在他肩膀上蹭了蹭,道:“希望我们能没有磨难、没有痛苦地白头到老。”
“一定会的。”
这段对话,一语成真。
两人直到晚年都恩爱非常,羡煞一众小辈。
身体各处,连带着五脏六腑都像是裂开一般,传来撕心裂肺的剧烈痛意。
陆眠费力地睁开双眼,发现自己此刻正混在臭气熏天的尸堆里,身下是被鲜血染红的土壤,到处都散布着零碎肢体,很是可怖。
他撑起身体,打量周围环境。此处是仙魔大战的魔沼,凡是在战争中死去的生灵,无论是仙是魔是人,都会被丢在此处,永世不得超生脱困。
天衍宗还真是狠绝。
杀了他还不够,还把他的尸体丢进俗称万劫不复之地的魔沼,这是生怕他死后会变成十恶不赦的魔物杀回宗门复仇啊。
手掌大小的光球从他体内飘出,蹦跳着口吐人言:“阿眠,身体我已经帮你修复好了,可在第一个世界,你从求生游戏系统那儿吸入的魂力太多,那些魂力一直附在你的灵魂上,被带来这个世界了。”
修士最忌讳从他人身上夺取机缘,这是逆天之举,需要付出沉重代价。
若是运气好点没有当场暴毙而亡,就会引来天罚,或是被雷电劈到灰飞烟灭、或是身体逐渐虚弱,失去五感,直至化作白骨。
陆眠并不意外,兀自活动僵硬冰凉的身体,加速体内血液流动,询问道:“001,你是不是想说,普通世界没法给我降下惩罚,可回到修真界,就会有天罚报应在我身上。”
光球沉默片刻,道:“原理上,是这样的。”
陆眠醒来时一没暴毙、二没被雷劈,看来降临在他身上的是最痛苦、也最难捱的天罚。
“这都是我的报应。”
他缓慢站起身,自嘲道:“当初为了复活阿辰,我翻看禁书,研制出那个吞噬魂力的杀人游戏,想以此逆天改命,害了无数个小世界里的人。”
“记忆全失地穿越到陆眠身上,误打误撞吸收了系统收集的魂力,无论降下什么天罚,我都甘之如饴。”他一瞬不瞬盯着光球,颤抖着问出最关心的问题:“你能不能先告诉我,阿辰他……”
光球语气里满是喜悦:“你成功复活了阿辰。”
“我也篡改了其他人的记忆,他们现在都以为仙魔大战中,魔尊司沐辰是负伤逃跑、下落不明。”
陆眠总算放下悬着的心:“他现在是还在魔域里吗?”
光球打开检测功能,测出司沐辰的具体方位后,光芒暗淡了几分,回道:“你师弟在天衍宗,不在魔域。”
陆眠一怔,“他……他为什么要去天衍宗?”
光球这次没有立即给出答案,他心里蓦然生出一种不祥预感。
“阿眠,我帮你复活师弟已经算是违反规则了,为了不被天道察觉异常,就……暂时封印了阿辰的异世记忆。”
光球扭捏半晌,道:“在他的记忆里,是你伙同天衍宗掌门攻破魔域,险些把他打得魂飞魄散,他当然得去找你报仇啊。”
陆眠心头一痛,“他什么时候能想起来?”
光球道:“这我就不得而知了,也许是一两年,三五十年也有可能,最大的可能是……一辈子也想不起来。”
陆眠苦笑道:“现在这样,或许才是最好的结局。等我五感尽失、衰竭而死,阿辰就不会太过伤心,以至于殉情而死了。”
光球不懂人类情感,不知该如何回答。
在它看来,阿眠和阿辰非常相爱,完全没有必要因为莫须有的误会心生隔阂,甚至是以命相搏。
只要说清楚误会,就能和好如初。
它跳到陆眠肩头,不解道:“为什么不跟他解释清楚误会?这明明是最高效的处理方式。”
陆眠垂眸道:“你不懂。若是现在跟阿辰澄清误会,等我死后,留他一人在世上,他想不开自杀怎么办?”
光球直言:“你们人类有句话叫做同生共死,你受天罚而死,他追着你到地下,还能成就一段佳话呢。”
“真正爱一个人,会舍不得他受任何苦楚。”
陆眠抽出腰侧佩剑,口中念念有词,剑身泛出一阵白光,不断等比变大,而后才补充道:“阿辰今年才二十四岁,成魔前一直被拘在宗门,从未见过人间、享过安乐,他还有大把时间去挥霍,我不能这么自私。”
光球从他左肩跳到右肩,道:“虽然我不理解你的想法,但是……你一向比我聪明,或许你说的才是对的。”
陆眠心里微暖。
感受到制造者的召唤,光球飘到陆眠身前,渐渐凝成一圈人形。
它虚虚地拉住他手掌,一团红光顺着相贴之地钻进他掌心,“你的愿望已经实现,我也该离开了,阿眠,临别时送你个礼物,或许能帮助你们破开死局。”
打从遇到001那天起,陆眠就知道它一旦完成宿主心愿,就会立马抽身离开。
原本他对于它所言,全然不信,只当它是妄图夺舍肉身的魔修,从始至终都保持着警惕之心。
仙魔大战后,被掌门告知师弟死讯,他一开始没有信它能复活阿辰的话,自顾自研究禁书,费尽心思制作杀人游戏,本想夺取足够魂力来复活师弟。
然而,无论怎么做,最终都以失败告终,邪术带来的反噬也很严重。
后来不知怎的,他的行踪被人泄露,天衍宗举全宗之力围剿他,走投无路之下,他只能求助于它,这才得以复活师弟。
001从儿时起便伴他身侧,说对它没有半点感情是假的,骤然听到告别之言,他虽然惊讶,却早有预料。
他微微抿唇,轻声道谢:“谢谢你这些年一直陪在我身边,也谢谢你复活我和阿辰。”
光球也觉得怅然若失。
它是看着陆眠长大的,对他的称呼由最初冷冰冰的宿主慢慢转变成阿眠。在它心里,阿眠早已在家人的位置扎根发芽,长到如今,如附骨之疽般再难拔除。
可制造者之命不可违,它只能忍痛离开,连句会回来看他的承诺也不敢留。
感受到001在一寸寸剥离出自己身体,陆眠眼眶微红,不发一言。
等到光球彻底消失,他抿直嘴唇,本想御剑飞离这片魔沼,却总会被麻绳粗的魔藤捆住剑身和四肢,无法飞出这片区域。
直到此时,他才彻底明白师父所言”凡入魔沼,永世不得超生脱困”是何意。
魔沼遍地尸骨,被滋养成极为难得的积尸地,无论是何生物,一旦踏入此地,便会被无数怨灵缠上,终其一生也无法离开。
天罚既已降下,横竖都是一死,陆眠不想把人生中的最后时光浪费在阴森诡谲的魔沼,便打算用性命拼上一把。
他踩在剑上,凝聚全部修为,缠斗许久,总算挣脱层层叠叠的粗壮魔藤,逃离那片危险地域。
魔藤周身全是倒刺,一番打斗下来,他身上全是伤口,汩汩留出鲜血,打眼一瞧,整个人血淋淋的,看不清原本样貌。
积聚在体内的修为已经耗尽,他无力地瘫在地上,一动不动。
正在这时,不远处传来一阵脚步声,魔族打扮的女孩走到他身边,用脚尖踢了踢他小腿,好奇道:“你是魔是人?这般靠近魔沼,不怕掉下去吗?”
陆眠手掌探向腰间,摸到一把锋利匕首,暗自戒备。
等待许久也没见他回话,魔族女孩不高兴地撅起嘴巴,沉声道:“我在问你话呢!你为什么不回答我?”
陆眠受伤颇重、灵力尽失,硬碰硬明显不是个好办法。
他用另一只手在怀里摸索,掏出一枚证明魔族身份的令牌,“我也是魔族,奉魔尊之命去天衍宗完成秘密任务,不慎暴露身份,险些被抓,我拼尽全力才逃回魔域。”
魔族女孩接过令牌细细查看,又蹲下身观察他的穿着,眼中警惕渐消,“你身上穿的确实是天衍宗校服,令牌也能对上,我就暂且相信你一回。”
她吃力地扶起陆眠,好奇道:“为什么我闻不到你身上的魔气?”
陆眠淡淡道:“打斗中魔气耗尽了。”
魔族女孩道:“怪不得。你还挺厉害的,能单枪匹马从天衍宗闯出来,要知道除却尊上,还从未有魔能达成如此成就,我在魔域这么多年,怎么从没见过你?”
“我只告诉你一个,你千万别跟其他魔说。”见她点头如捣蒜,陆眠才斟酌着言语编瞎话:“我没有名字、没有记忆,尊上在魔涯捡到我,见我魔力深厚、天资过人,便把我收作魔卫,隐匿在暗处秘密为尊上执行任务。”
“原来如此。”魔族女孩听得两眼放光,羡慕道:“你命真好,能常常见到尊上,还能和尊上说话。”
陆眠眉心微动,“你没见过尊上吗?”
魔族女孩失落道:“我只是一个洒扫侍女,平日里只能在殿外打扫,没有资格面见尊上。”
陆眠道:“你为什么这么想见尊上?”
“尊上长得俊俏啊!”
魔族女孩面颊微红,眼中含羞道:“魔域里的男魔各个丑出天际,一身是毛,看见他们连饭都吃不下。听说尊上剑眉凤目、颜如冠玉、身形修长、挺拔如竹,连发丝都是乌黑亮丽的色泽,不止女魔,就连男魔都疯了似的想见尊上呢。”
陆眠有些费解。
这跟阿辰口中的魔域完全不同。魔族崇尚力量,对魁梧雄伟的体型很是推崇,人类那般修长薄弱的身形,上不得台面,最惹女魔嫌恶。
换句话说就是,即便阿辰身为魔尊,也很不受魔欢迎,魔宫从未出现争宠邀媚的场面。
他舔了舔干涩下唇,虽然觉得疑惑,却并未贸然询问,生怕行差踏错,暴露身份。
“你是尊上的魔卫,快跟我说说,尊上是否如传闻那般好颜色。”魔族女孩睁大双眼,一眨不眨地看着陆眠,说道。
对上她满含倾慕的黑眸,陆眠本想否认,转念一想,又觉得很有风险,阿辰既是魔域公认的好颜色,定然被很多魔族瞧见过,这个谎言一戳就破。
沉默片刻,他道:“传闻还是有些夸张了。”
魔族女孩不解地歪头:“哪里夸张了?”
陆眠认真想了想,回道:“俊俏惊艳的人类有很多,尊上在人间充其量只能算作中人之姿,你们这些女魔常年和歪瓜裂枣的男魔打交道,乍然见到尊上,对比之下,自然会觉得惊为天人。”
“说的也是。”
魔族女孩凑近他,眼中满是犹疑:“虽然你脸上全是血,看不清真实样貌,但跟那些虎背熊腰的男魔完全不一样,倒像是个修仙者,你也和尊上一样,是混血魔族吗?”
陆眠说谎话不打草稿:“应该是吧,我没有记忆,不知道自己是何身世,但尊上说过,我也是混血魔族。”
魔族女孩思忖道:“怪不得尊上会这般看重你。”
“尊上刚来魔域的时候,因为混血的身份,被欺负得很惨,最惨的一次被丢进魔沼,整整三个月都没能爬上来,魔沼一无水源、二无食物,魔修们都以为他早已尸骨无存。”
陆眠从未听过这件往事,心脏抽痛:“后来呢?”
“万魔宴那天,所有魔修齐聚魔宫,尊上浑身浴血,突然杀出,直取上一任魔尊头颅,自此一战成名。”魔族女孩绘声绘色地描述,末了总结道:“经历过那般往事,想来尊上很讨厌纯血魔族,与之相反的,自然会对你百般亲近。”
陆眠垂下眼,眸中闪过一抹冷意。
阿辰被赶去魔域时,灵脉尽断,魔力未被完全激发,如同一只落进狼窝的小羊羔。
他捧在手心里呵护宠爱的师弟,却被魔修那般欺辱践踏,实在是欺人太甚!
身无灵力地落入魔沼,阿辰是如何应对那些纠缠不休的魔藤?魔沼没有生存所需的基本条件,阿辰又是靠什么支撑活过那三个月的?
刚浑身是血地离开魔沼,就能与实力强盛的前任魔尊对招,轻易取走对方性命,除非是觉醒魔脉,否则那时的阿辰不会有如此实力。
可混血魔族必须要经受常人难以想象的痛苦,才能觉醒魔脉,坠入魔沼的阿辰到底遭遇过什么?
他心里满腹疑问,却无人能解答。
见他呆愣在原地,魔族女孩撞了撞他肩膀,道:“想什么呢,这么出神。”
陆眠回过神来,道:“我在想我没能完成尊上交代的任务,回去肯定会受到严厉惩罚,不知道还有没有命能活着。”
“听说尊上喜怒无常,谈笑间便会取魔性命……”魔族女孩支支吾吾说完,面露怜悯之色:“要不这样吧,我先收留你一段时间,等你养好伤,再回魔宫复命,要是尊上真起了杀心,你也好逃命。”
这话正合陆眠心意。
他露出一抹感激笑意,道:“真的很谢谢你,还不知道姑娘芳名。”
听到姑娘二字,魔族女孩觉得新鲜,捏着肩上辫子,爽朗道:“我叫秋蔓蔓,秋天的秋,野草蔓蔓的蔓蔓。”
“很有诗意的名字。”
秋蔓蔓道:“你没有名字,我平日里叫你也不方便,要不要我给你取个名字?”
“不必。”陆眠敛眉沉思,道:“你叫我阿陆就行。”
简单交谈几句,秋蔓蔓带着陆眠回到洒扫侍女住的地方,将杂物间收拾出来,供他居住。
“这里是我管辖的区域,平常鲜少有人造访,阿陆,你安心住下来,我每日都会来给你送饭的。”
这里环境太过简陋,她不好意思地挠挠头,低声道:“我就这么个身份,只能让你住在连床都没有的杂物间,真是委屈你了。”
陆眠心里微暖:“秋姑娘,你能冒着被尊上发现的风险收留我,我感激不尽,岂会觉得委屈?”
秋蔓蔓松了口气,道:“那你好好养伤,我去找点伤药,晚上给你送来。”
“有劳秋姑娘费心。”
送走魔族女孩,陆眠身体彻底松懈下来,思索现在的局势。
仙魔大战后,无论是修真界还是魔族都遭受重创,不得不停止战事休养生息,阿辰被天衍宗掌门重伤后不知所踪,现如今藏匿在天衍宗,伺机寻他报仇。
可他早已被宗门围剿而死,根本没在天衍宗,阿辰为何要去那里寻他,难不成是得到了专门等其自投罗网的假消息,亦或是宗门没把他叛逃的消息透露出去?
若是后者,倒也无妨,以阿辰全盛时期的能力,肯定能在天衍宗来去自如。
可若是前者……就有些麻烦了。
他很想立马赶去天衍宗,无奈灵力尽失的身体不允许,要想离开魔域,必须经过通天魔桥,那座桥被魔修层层把守,没有通行玉牌,很难逃出生天。
现在他唯一能做的事,就是等待。
身体各处都粘着血迹,陆眠举手投足间能嗅闻到浓郁的血腥气。上药前他拜托秋蔓蔓拎桶清水,以便清洗身体。
清洗完毕,换上魔族衣服,他打开房门,却惊讶发现魔族女孩正双手撑头地坐在檐下发呆,听到开门动静,迅速扭过头来,满脸惊艳:“你洗干净后原来这么好看!不枉我在这儿傻坐着等你。”
“秋姑娘,你等我干嘛?是有何要事吗?”
秋蔓蔓笑容灿烂:“听说混血魔族都生的好看,我就想来看看你的真容,是不是真如传言说的那样。”
陆眠并未接话。
秋蔓蔓也不气馁,继续道:“除却伤药吃食,要是还需要什么东西,尽管告诉我,我尽量都帮你弄来。”
陆眠疏离地道谢:“那就多谢秋姑娘了。”
“我都叫你阿陆了,你就别学那些磨磨唧唧的修真者,整天秋姑娘秋姑娘的叫,我耳朵都要起茧子了,直接叫我蔓蔓吧。”
陆眠道:“男女有别。”
秋蔓蔓便没再强求。
呆在杂物间养伤这几天,陆眠能明显感觉到味觉在逐渐退化,原本色香味俱全的饭菜在他嘴里已经尝不出味道了。
他心里清楚,这是五感退化的前兆。
被降下天罚的修真者,最先失去的是味觉,其次是嗅觉、听觉、触觉,最后才是视觉。
他很庆幸视觉是最后消失的,这样……他能有更多时间去偷看阿辰。
至于此外那四感,无关紧要。
秋蔓蔓对此一无所知,只记得前几天陆眠说饭菜味道淡,这次特意多放了些调料,兴致勃勃地端到他面前,道:“听说尊上晚上回宫,膳房做了许多道菜,我跟管事大魔关系好,这些是她特意留给我的,阿陆,你快尝尝看,觉得怎么样?”
陆眠动作一顿,“尊上要回来了,具体是什么时候?”
“大概是申时吧。”见他这般关注魔尊,秋蔓蔓眼珠微转,小声提议道:“阿陆,你想去看尊上吗?”
陆眠时刻遵循编出的身世:“不想。我没能完成尊上交代的任务,一旦被发现身份,怕是会难逃一死。”
秋蔓蔓有些失落,很快又振作起来,“咱们可以混进去啊!尊上这次回宫,有很多戴着面具的魔卫迎接,咱们可以戴上面具,混进里面,这样就不怕被发现了。”
陆眠被说得有些心动。
他放下筷子,询问道:“你能弄来衣服和面具吗?”
秋蔓蔓重重点头,道:“能!我跟管事大魔关系好,肯定能借来两套衣服。”
确定下这件事,她连忙去找管事大魔,商议借衣服之事。
时间很快来到下午四点,两人换上衣服、戴着面具,混迹在众多魔卫里。
为了迎接魔尊,魔宫特意布置过,各处都分布着数不胜数的魔卫。他们手握武器,站得笔直,对着正门严正以待,气势很是雄伟,魔卫众多,却无一人敢交头接耳。
与阿辰决裂前的那段时间,陆眠曾扮作侍卫跟在他身边,从未见过如此肃穆的场面,只知道他这个魔尊是虚职傀儡,非但无魔在意,还常常受到压迫。
现在看来……事实恰好相反,阿辰在魔域的声望很高、很是受魔崇敬惧怕。
否则,为他准备的洗尘宴不会这般严阵以待,像是生怕行差踏错。
只是,阿辰为何要对他撒谎?是不信任他吗?
“恭迎尊上回宫!”
正兀自发呆时,听到这道震耳欲聋的声音,陆眠连忙回过神来,看向正门。落日余晖中,青年身穿玄色衣衫,头戴金冠,浑身都散发着生人勿近的杀伐气息,冰冷且疏离,毫无瑕疵的一张脸此刻透着森森寒意。
第121章 天之骄子大师兄03
这样的阿辰,很是陌生,与记忆里那个身体孱弱、素爱撒娇卖乖的师弟截然不同。
他很想冲到青年面前,询问到底发生何事,缘何露出这般森冷的表情,是在天衍宗受到了欺负,还是……因为没能在天衍宗找到他,无法发泄恨意而烦躁?
尽管心里很是担心,他并未轻举妄动,现在显然不是相认的好时机。
正门到大殿不过几步路距离,司沐辰步伐缓慢、脚步沉重,每走一步,便会释放一股无形威压,随着步伐行进层层叠加。
他的魔力太过强悍,离得近的魔卫面露痛色,额角沁满冷汗,明明被压迫得都快站立不稳,却不敢发出任何声音,只能在恐怖威压下瑟瑟发抖。
陆眠受伤严重,体内灵力还未恢复到五成,隐隐有些招架不住。
他偏头去瞧秋蔓蔓,女孩嘴角溢出鲜血,双腿打颤,有站立不稳的趋势,其他魔卫也不遑多让,各个都是一副即将晕厥的模样。
这哪里像是个处处受到掣制的傀儡魔尊?分明是个能把所有魔修头颅砍下来当球踢的暴君!
之前在他面前装出一副可怜兮兮的模样,就差没把眼圈哭红,没想到全是假的。
他心里好笑的同时,催动体内灵力,让其撑着秋蔓蔓双腿,防止她在大庭广众下出丑。
骤然感受到腿部支撑,秋蔓蔓震惊地瞪大双眼,不敢左右环视,只能小幅度观察四周,恰好看到陆眠一眨不眨盯着尊上的专注模样。
那双眼眸漆黑如墨,当其定格在某件事物上,总能透出潋滟深情,如今放在魔尊身上,也不例外。
她轻轻咬着下唇,不受控地在心里胡乱猜测。
一会儿觉得阿陆在濒死关头被尊上所救,如此大的救命之恩自然不会轻易消除,只因他虽然没能完成任务,尊上并不知情,还没能来得及对他做些什么。
一会儿又觉得阿陆看尊上的眼神并不清白,隐隐约约透露着爱意。
她心里一团乱麻,却不知该如何开口询问。
魔尊释放的威压太过强大,有魔修坚持不住,吐出一口鲜血,踉跄着栽倒在地。他心里发紧,连滚带爬地跪在地上,不住磕头,浑然不顾血肉模糊的额头。
“尊上饶命!尊上魔力强悍,属下一时间抵挡不住,这才不慎出丑!”
司沐辰停下脚步,居高临下看着痛哭流涕的魔修,微扯嘴角,不咸不淡道:“拖下去吧。”
“是属下修为不济,尊上,求您再给属下一次机会,属下以后定会潜心修炼,绝不偷懒!”魔修向前膝行几步,想去拉他袍角,却被一股凶悍魔气袭击,重重摔在地上。
司沐辰眉角微压,双眼透露出阴鸷寒意,让人不寒而栗:“怎么?不过消失一段时间,你们就把本座的话当成耳旁风了?”
话音刚落,立刻有两个魔卫离开队列,拖着那名魔修离开大殿。
满头白发的魁梧老魔迎上前去,满脸都是谄媚笑意,道:“尊上,您失踪许久,没有传回来一点消息,寿长老那里蠢蠢欲动,想重新选出新任魔尊,都是属下苦苦支撑,才没让寿长老奸计得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