司沐辰偏过头,正对上陆眠满含关切的面容。
他心里一酸,再憋不住委屈情绪,道:“道长哥哥,我身体好痛。”
这声呼唤甫一入耳,陆眠知道,这次苏醒的是另一个天真无邪的阿辰。
这个人格干净得犹如一张白纸。
对着眼前这张清俊迤逦的脸,他没法说出对方腰疼的真正原因,只能含糊其辞地转移话题,“可能是这个床板太硬,阿辰,我帮你按摩一下,会好受很多的。”
司沐辰无比信赖陆眠,当即翻了个身,将曲线流畅的后背暴露在空气中,“道长哥哥,那你快来帮我按按。”
清晨正是男人谷欠望最强的时候,猝不及防间欣赏到大片春色,陆眠狼狈地用被子捂住下面,眼睛像是被火蛇燎到一般,再不敢多看一眼。
“你……你先把衣服穿上。”他忙不迭背过身,语气很是慌乱。
看着那片满是抓痕的后背,司沐辰困惑地眨眨眼,不明白一觉醒来,道长哥哥为何会变得举止怪异。
“不穿衣服也能按摩啊。”
虽然不理解,他还是强忍酸疼,乖乖穿好衣服,而后趴在床上,喊道:“道长哥哥,我穿好衣服啦!”
听到这句话,陆眠松了口气,转过身,轻柔地为鬼魂按摩腰肢,“很难受吗?”
司沐辰舒展眉心,道:“很难受,腰像是要断掉了。”
并不是陆眠不知节制,而是因为昨夜鬼魂全程用鬼气捆着他,天将明才停下。
“我知道你会记得这段对话。”他用指腹蹭了蹭司沐辰细软的面颊,柔声道:“阿辰,下次不要再做让自己难受的事了。”
司沐辰扭过头,不解道:“我做什么事了?”
陆眠笑得眉眼弯弯,故意逗他,“我可没说是你做的。”
司沐辰被蹭得发痒,皱了皱鼻子,一口叼住他指尖,报复性地用牙齿磨了几下,“可是你刚刚叫了我的名字啊,不是说我还能是说谁?”
陆眠像是被他口腔里的体温烫到一般,猛地收回手,耳朵发红,“我……我就是故意逗你玩的。”
司沐辰翻了个身,本想让陆眠再帮忙揉揉红肿的胸口,却突然发现缠绕着对方手腕的鬼气。
上次苏醒,对方被银链锁着四肢;这次苏醒,对方被鬼气锁着四肢。即便他再不谙世事,也能感觉出不对劲来。
“你是不是遇到坏鬼了?”他心疼地捧起陆眠胳膊,满含怒气道:“道长哥哥,告诉我是谁,我帮你教训他!”
遇到的要是不相干恶鬼,倒也好办。
陆眠苦笑着摇摇头,点了点他的鼻子,道:“你乖乖呆着就好,这事我自己能解决。”
司沐辰垮下脸,道:“那我帮你去掉这些鬼气?”
陆眠将双手背在身后,拒绝道:“不用,反正我也没想着逃跑,留着这些鬼气也无伤大雅。”
说到这里,他顿了顿,低声道:“要是再挣脱一次,你指不定会怎么生气呢。”
后半句话声音极低,司沐辰并未听清。
眼见陆眠的移动距离只有一张床榻,行动极其受限,他吸了吸鼻子,一连问了好几个问题:“那你上厕所怎么办?吃饭怎么办?喝水怎么办?”
陆眠直起身,在他脸上亲了一口,“所以我需要你帮我一个小忙。”
司沐辰道:“什么忙啊?”
陆眠指了指鬼气,道:“能不能把它变长一点?够我去厕所就行。”
第047章 招摇撞骗假道士20
做鬼这些年,司沐辰虽然并未学会如何跟其他恶鬼打架,却实打实学会了如何控制鬼气。
他一打响指,缠着陆眠四肢的鬼气不断延长,尽数散在床榻上,缠绕成一团,“道长哥哥,搞定了。”
陆眠从床上站起身,试探着走向茅房,发现四条锁着他的鬼气长度非常精确,正好够他解决生理需求。
在此期间,鬼魂一直紧跟在他身后,清澈眸中满是期待,好似一只等待主人夸奖的小猫。
被自己的联想可爱到,他轻笑出声,道:“阿辰,你真的好棒,竟然能自如控制鬼气。”
司沐辰被夸得有些害羞,“这也没什么,我看其他鬼还能用鬼气决斗,可以生生把对面鬼戳成漏斗。我没有那种本事,所以总是被欺负的那个。”
鬼魂言谈间充斥着血腥残忍,听得陆眠一阵心疼。
在他还未认识阿辰时,对方每时每刻都在恐惧中度过,生怕自己会被其他恶鬼吃掉。这样担惊受怕的日子,对方不知熬了多少年。
若是能早几年相遇,他定然会早早把阿辰护在羽翼下,时时呵护,免他惊,免他苦,免他无枝可依。
“现在相遇也不晚。”似是看出陆眠所想,司沐辰扬起一抹浅笑,很是明媚,“道长哥哥,自从遇见你,再也没有恶鬼纠缠我,以前的我三五天才敢睡一次觉,现在我入夜就能睡。”
被他的笑意感染,陆眠心情大好,道:“你说的对,或许我们的相遇也是上天的安排,要是早几年遇见你,失忆后再把你忘得一干二净,那才是错误安排。”
他把司沐辰拉到卧房,相拥着躺回床上,将手搭在鬼魂腰际。
一片寂静中,司沐辰拽住陆眠胸前衣襟,皱眉说道:“我总觉得后面湿湿的,很不舒服。”
陆眠支起身,想起昨夜的荒唐情卝事,当即面红耳赤地给他清理身体,引导着液体流出。
“道长哥哥,我昏睡过去的那段时间到底发生了什么?”解决完不适,司沐辰把心中疑惑问出口,“为什么我醒来不仅身体痛,屁股也很不对劲?”
是否要将双重人格的事告诉鬼魂,陆眠一直拿不定主意。
之前的种种迹象都在表明,阿辰对另一个人格毫不知情,而另一个人格却对阿辰经历的所有事知之甚详。
这其实是另一个人格对阿辰单方面的窥视。
对于阿辰来说,并不公平。
阿辰一直没有生前记忆,自死亡中苏醒,便是孤身一人。他没有家人,没有朋友,没有爱人,天真又乖巧,身边却围满了不怀好意的恶鬼。
他甚至都不知道那些恶鬼费尽心机想吃掉他的原因。
他就如同一张干净纯洁的白纸,从未被周遭的恶劣环境染上污渍。
“你想知道你的过去吗?”沉默片刻,陆眠把选择权交给司沐辰。
司沐辰趴在被子上,手掌支着下巴,“我其实一直都想知道我的过去是什么样的,我又是怎么死的,我有没有爱我的家人,我的家人都是什么样子的。”
话音未落,他将目光转向陆眠,精致眉目间满是释然,缓声道:“遇见你后,这些问题已经没那么重要了。常言说,人死如灯灭,前尘往事一笔勾销,即便知道这些问题的答案也无济于事,倒不如活在当下。”
“我喜欢道长哥哥,道长哥哥同样也喜欢我,只要今后我们能无时无刻在一起,我就不在乎什么生前身后。”
这番话真挚而炽热,听得陆眠心头发软,“要是现在有机会能让你知道你的过去呢?你想知道吗?”
司沐辰道:“我想知道。”
陆眠把鬼魂颊边发丝拨到耳后,将初遇到昨夜的事情尽数讲给他听,着重讲述了另一个人格喜怒无常的性格,和那些莫名其妙的敌对、仇视和恨意。
“另一个你对我的态度时而热情,时而恶劣,让人捉摸不透,但有一点可以确定,生前的你不仅认识‘我’,还曾和‘我’关系亲密、犹似夫妻,也曾和‘我’相看两厌、犹似仇人。”
他说完自己的见解,紧接着将苦恼和盘托出,“可是,我的直觉告诉我,失忆前的我并不认识你。来到李府第一夜,你披散着长发,对镜梳头,只一眼,我就深深爱上了你。”
“我了解自己,一旦爱上什么人,只会从一而终,绝不会做出任何伤害心爱之人的事。”他顿了顿,语气笃定道:“所以,要么是另一个你认错了负心人,要么是另一个你对我有些误解。”
在此之前,司沐辰以为每次的长时间昏睡是怪病,不曾想,这居然是因为他身体里存在着另外一个人格。
即便如此,他也并未生出别的消极情绪,而是认真提出建议:“道长哥哥,你可以跟另一个我把一切都说清楚啊。”
陆眠摇头道:“每当我开口询问,你不是打晕我,就是对我冷语相向,根本问不出什么。”
“我原来这么凶的吗?”司沐辰若有所思地垂下眼,自言自语道。
像是想到了什么,陆眠突然坐起身,双手捧住他面颊,说道:“既然另一个你能知道你的存在,也能知道你所经历的事情,这就说明你们之间有感官互通的渠道,你同样也能看到他的经历,只是不知道怎么操作而已。说不定,你们还能在身体里进行沟通!”
司沐辰后知后觉道:“对啊,他都能看到我的经历,我也应该能看到他的经历才对啊。”
陆眠后退些距离,随手拿了本书翻看,道:“你现在试试,看能不能感受到另一个你的存在。”
听话的司沐辰闭上双眼,用心去感受身体,一盏茶的功夫却一无所获。
他泄气地倒在床上,用被子盖住脸,摇头道:“不行,我感受不到。”
“别着急,总能感受到的。”陆眠放下书,在他脑袋上揉了两下,笑道:“另一个你的事一时半刻急不来,索性先别想了,你好不容易出来,我教你画符吧。”
鬼魂耳朵动了动,拉下被子,露出一双清凌凌的眼眸,好奇道:“鬼也能画符?不会魂飞魄散吗?”
道家传承千年,留下无数道书奇术,自然也有适合鬼魂学的符咒。
可因为这个年代道家与鬼物关系紧张,即便家里有这类利于鬼物的书籍,道士也不会拿出来,反而会悄悄销毁。
是以,作为鬼魂的他不知道这些很正常。
手里这本恰恰是教鬼物画符的道书,陆眠才会生出教司沐辰画符的想法。以后若是遇到道士,鬼魂也能多出一分胜算,少受些伤。
“不会。”陆眠把书塞进他手里,道:“你先看看这本书,要是有不懂的,随时来问我。”
司沐辰翻开书,一页接着一页的看,神情很是认真。
见他这般卖力,陆眠走到桌边,随手拉把凳子坐下,为自己倒了杯茶水,陷入沉思。
昨夜阿辰带着他消失在西厢房,根据司徒家对鬼物的厌恶程度,那群道士很可能不会善罢甘休。
阿辰常年待在西厢房,气息早已布满西厢房的每个角落,随便一个追踪术就能根据气息找来陆家。
再加上阿辰的灵鬼身份,一旦被发现,司徒家绝对会不惜任何代价地活捉。他并未和司徒家主司徒南打过交道,不知对方实力如何,谨慎一点总没有坏处。
想明白这些,他趁鬼魂用功读书之际,轻而易举地卸下鬼气,又在凳子上放了一个足够以假乱真的纸人替身,悄悄离开卧房。
陆家宅子很大,一共四进院落,还有一个种满黄色郁金香的大花园。
陆眠在各个入口布下符阵,这才放心走向卧房。
替身纸人仍旧保持着端坐在凳子上的姿势,看书的司沐辰则是趴在床上,向其询问,“道长哥哥,这里我有点不懂,这个符应该怎么画啊?”
“我看看。”替身纸人站起身,缓步走到床边,从鬼魂手里接过手,扫了一眼后,随意将书放在床上,拉过他掌心,指尖在上面细细勾画。
掌心恰好有块痒肉,司沐辰强忍痒意,耐心等陆眠画完。
替身纸人抬头,问道:“学会了吗?”
司沐辰道:“学会了。”
教会鬼魂画符,替身纸人并未多做停留,回到桌子旁,再度坐下。
陆眠勾勾手,替身纸人被牵引着打开门,在接触他的一刹那由人形变成薄薄一片纸。
他将纸人随手丢下,进入房间,问道:“怎么样?学会了吗?”
司沐辰举起符纸,满脸写着求夸奖,“嗯嗯!你快来看,我画出来了!”
两人交谈之际,常青不知何时站在门外,正不断向房内探头,看起来很是焦急。
见他这副模样,陆眠收起笑,问道:“常青,你来找我,可是出了何事?”
常青道:“公子,大事不好了,咱们府中的下人昨夜未曾归家,他们家人此刻聚在府外,纷纷表示要见自己亲人一面,否则就要去衙门报官!”
第048章 招摇撞骗假道士21
一夜又欠愉,陆眠全部心神都牵在鬼魂身上,根本没把凄惨死去的下人放在心里。
此刻数十具尸体仍大喇喇摆在正对大门的位置,院门一旦被强行破开,必然会引起争端。
他当机立断,用被子把司沐辰团团裹住,只露出一颗毛茸茸的脑袋,“阿辰,你乖乖呆在这儿,我出去看看。”
司沐辰不安地咬着下唇,道:“外面那群人的亲人已经死去多时,没办法再救回来,你打算怎么应付他们?”
陆眠根本没打算应付。
身穿嫁衣的红衣女鬼是被失忆前的他封印在佛像里,而他的突然失忆,让只有两天时限的封印符纸因超时失效,得以让嫁衣女鬼破开封印滥杀无辜,这是毋庸置疑的事实。
若论因果报应,确实是他间接害死了府中下人。
所以,他从一开始就没打算含糊应付,而是想和平解决这件事。
面对鬼魂关切的问询,他沉思片刻,温声道:“自然是将一切和盘托出,尽最大可能满足他们需求。”
司沐辰道:“道长哥哥,我能跟你一起去吗?”
为他掖了掖被角,陆眠眉眼含笑地在鬼魂额角亲了一口,压低声音道:“不能。你无需担心,我会尽快回来的。”
说完,他尽力忽视司沐辰眼巴巴的视线,带着常青离开卧房,向陆家大门的方向走去。
方才他给宅子各个入口都布下符阵,一旦强行破阵,只会落得个非死即伤的下场。因着担心府外人强闯,路上陆眠并未耽搁时间,不到一盏茶时间,两人来到宅子门口。
木门被敲得啪啪作响,不时还传来暴躁的叫骂声。
“陆道长,快开门!我娘每天晚上都准时回家,昨晚上却一夜未归,我是真的很担心她!”
“臭道士,你为什么不敢开门?莫不是做什么亏心事了吧!快把我媳妇儿放出来,否则老子饶不了你!”
“诸位乡亲,咱们敲这么久,也不见有人开门,陆眠是不是根本就没在里面?要不咱们把门撞开,看看里面到底是个什么情况。”
这个提议一出,迎来所有人赞同。
他们随便找来一个木桩,将其合力抬起,刚要撞过去,只听吱呀一声,木门自内而外被打开。
一袭青衣的陆眠长身玉立站在门后,静静看着他们。
青衣道士身后,横七竖八躺着几具尸体,各个面色青白、死状凄惨,鲜红血液多到足以将地面染红。
甫一见到这种血腥场景,门外那群人被吓得瞪大眼睛,连连后退,纷纷尖叫出声,其中有个胆小姑娘双膝一软,趴在地上吐得昏天黑地。
“啊!杀人了!陆眠杀人了!快来人啊!”中年大娘用手哆哆嗦嗦指着陆眠,声嘶力竭喊道。
她嗓门太大,隔老远都能听到回声。
街坊邻居纷纷从家里探出头,好奇地看向闹事源头,在看清陆眠身后一具具死尸后,热心肠邻居自发组成人墙围住陆府,又命人去衙门报官。
扶风县衙门距离陆府太远,衙役带着仵作赶来需要花费不少时间。
因此,那群担心亲人安危的人不约而同避开陆眠,向尸体走去,都在心里祈祷地面摆着的尸体一定不要是自己珍视的亲人。
但往往都事与愿违。他们或跪或坐地抱着各自亲人僵硬灰白的尸体,哭得撕心裂肺。
其中一个面容坚毅的强壮汉子眼眶通红,动作轻柔地把肚腹破裂的妇人平放在地,发疯般冲向陆眠,一拳砸在他脸上,咬牙吼道:
“我阿娘向来和善待人,从未得罪过你,陆眠,你怎么忍心的!她就是个手无缚鸡之力的老妇人,你到底为什么要这么做!”
陆眠被打得偏过头,嘴角发青,渗出一抹血迹。
他随意用袖子擦去血迹,后退一步,道:“我没有杀她。”
听着他的狡辩之语,胆小姑娘黑眸中满是愤恨,紧紧抓住陆眠衣领,“你这个恶魔!杀了这么多人,你该去下地狱!”
“这些下人真的不是我家公子杀的。”一直坠在陆眠身后的常青鼓起勇气,辩解道:“十月初九开始到昨夜,我家公子一直呆在城西李老爷家,昨晚刚回来,就见院子里满是死人,我们本来打算今天去报官的。”
强壮汉子对他的解释充耳不闻,兀自用满含仇恨的眼睛瞪着陆眠,“你杀了我阿娘,我一定会让你血债血偿的!”
另有一中年大叔紧紧抱着血肉模糊的女儿,恨声道:“你是这个恶魔的书童,自然他说什么你就附和什么!我们不会相信你们说的任何话!”
常青只觉冤枉,又急又气道:“可……可这些人确实不是我家公子杀的啊……”
被衣领勒得呼吸发紧,陆眠挣开胆小姑娘的手,道:“那些尸体的伤口非人力所能为,全是被恶鬼尖利指甲所杀,我手指干干净净,并未留有指甲,一会儿仵作到来,自会证明我的清白。”
强壮汉子冷笑一声,道:“姓陆的,你再如何巧舌如簧,也改变不了你是杀人凶手的事实,等会儿衙役来了看你怎么狡辩。”
就这样,一群百姓把陆府团团围住,受害者家属又把陆眠和常青围在中间,等待衙役前来。
枯等半个时辰,远远看见穿着统一的衙役浩浩汤汤走来,百姓自发闪开一条通道,让他们得以进到陆府查案。
“你就是陆眠?”领头衙役自上而下扫了陆眠一眼,道:“衙门刚刚接到报案,说你杀害府中下人,足有十人之多,你可有什么要说的?”
陆眠不卑不亢答道:“先前我一直在城西李老爷家捉鬼,昨夜匆匆赶回家中,推开门,看到的就是一地尸体,他们身上的伤口是被恶鬼所害,各位大人若是不信,可以让仵作上前验伤。”
领头衙役先是命令手下去城西李家打探,看是否真如陆眠所言,而后才让仵作前去验尸。
在此期间,他冲满脸泪痕的受害者家属保证道:“请各位安心,扶风县衙门向来秉公执法,定会还大家一个公道的。”
有扶风县衙门良好风评在前,躁动不已的百姓这才安静下来。仵作验尸结果出来的很快,确实与陆眠方才所言一般无二。
面对这样的结果,即便众人再不愿,也不能质疑衙门的查案结果。
陆眠适时站出来,道:“这些人虽然不是被我所杀,却是实打实在我陆家出的事,我愿意向每位死者家属做出一百两赔偿,并在头七那天晚上进行招魂,让各位再见亲人最后一面。”
此言一出,众人瞬间炸开锅般躁动起来。
按照扶风县的物价,一百两足够普通家庭花上十年。
况且仵作已经验出此案与陆眠无关,他大可不做出任何补偿,可他不仅向死者家属赔出高价补偿,还无偿让家属与死者见最后一面,实在是大义。
有些邻居甚至开始后悔当初为何没把家里多余出的女儿送进陆府,这样他现在就能拿到一百两补偿。
一些家属欣然接受补偿,对案子结果存疑的家属虽然并不想接受补偿,转念想到头七那天能够见到死去亲人,可以趁机询问事情真相,便对处理结果没有异议。
送走衙役和百姓,常青擦了擦额上冷汗,道:“公子,真是吓死人了,还好你是道士,见过各种各样的鬼,不然咱们就是有十张嘴也说不清。”
陆眠道:“离头七还有六天,这样摆着也不是办法,你去买十三副棺材,把死者都放进去。”
常青应下,当即出府去买棺材。
从离开卧房到现在,已经过去三个时辰。陆眠连午饭也没吃,率先回房找司沐辰,还未走至卧房,远远看见屋门大开,他心脏没来由发紧,忙不迭进入房间,里面空无一人。
屋内一片凌乱,桌椅板凳散落一地,明显有打斗痕迹。
陆眠心下一沉,试探性喊了一声,“阿辰?”
无人回应,也无人现形。
想起另一个阿眠所言,下契双方,一荣俱荣,一损俱损,被下契者按下专属标记,下契者能立即出现在被下契者身旁。
他撩开衣襟,按下胸前六芒星标记,标记微微发亮,却始终无事发生。
鬼魂下契从未出过差错,看来……阿辰应该是被人困住行动,这才无法赶来。
陆眠拿出一张黄符,将三根长香点燃,白烟袅袅升起,逐渐弥散在空中。
他又将符纸点燃,手拿长香在房中四处走动,让烟雾充斥房间边角,口中念念有词,烟气逐渐凝成一股,向外飘去。
“这个方向……是城西。”
他随手抓过装着法器的包袱,手拿长香,骑马急匆匆向城西的方向走去。
在此期间,长香一直飘散白烟,陆眠循着烟雾方向追去,一直追到一座豪华气派的宅子,大门两侧各守着一名服饰统一的蓝衣少年,腰间配着一把桃木剑。
他向大门上方的牌匾看去,上面写着三个大字,“司徒府”。
第049章 招摇撞骗假道士22
看到匾额的那个瞬间,陆眠沉下脸,下意识想到被李家请去捉鬼的几个司徒家道士。
司徒家只有他们曾和阿辰短时间接触过,还对鬼物有着根深蒂固的偏见,若说阿辰被抓与他们毫无关系,他一个字也不会信。
为了避免惹人关注,他解下缰绳,放走黄马,只身爬上高墙,探头向宅院里看去。
映入眼帘的是一个巨大演武场,服饰统一的道士三五成群聚在一起交头接耳,高台上站着一个须发尽白的老道,手拿拂尘,看起来仙风道骨,很是慈爱。
老道士轻咳一声,底下瞬间安静下来,“大师兄一不在,你们这群小滑头就开始偷懒,等阿俞回来,可得让他好好训练你们,让你们这些小鬼长长教训。”
小道士们哀嚎连连,纷纷出言求饶:
“师叔,我们知道错了,您千万不要告诉大师兄,他一生气,敏师姐就会罚我们绕东大街跑五十圈,我们累不累的倒是其次,主要是不想丢司徒家脸啊!”
“我们不偷懒了!好师叔,您老人家就睁一只眼,闭一只眼,饶过我们这一次吧!”
“师父今天没来监督我们训练,肯定是天冷,懒得起来,您老倒是多学学他啊,该休息就休息,千万别累坏自己了!”
老道士并未跟他们插科打诨,只摸了摸胡须,道:“你们师父得到了好东西,当然没空来监督你们,他这几天应该会很忙,你们没事最好别去打扰他。
小道士们好奇凑上前,询问是什么好东西。
老道士笑而不答,只让他们好好训练。
听到这里,陆眠基本已经可以断定,老道士口中那个好东西说的是阿辰,毕竟灵鬼百年难得一遇,对道士来说是趋之若鹜的大补之物。
他轻手轻脚跳下墙,另外寻到一个偏僻墙角,眼见这片区域没人,动作迅速地翻进墙里。
岂料,刚落到地上,微一低头,正对上一双淡灰色眼眸。
小姑娘看起来不超过十岁,身穿粉色裙袄,生得玉雪可爱。她手握一串冰糖葫芦,趴伏在地,正和一朵大粉花说悄悄话。
她距离墙角很近,又有那朵大粉花做掩护,这才没被陆眠在第一时间发现。
“你是翻墙进来的,是敏姐姐说的坏人小偷吗?”小姑娘眨巴着圆眼,好奇道。
陆眠手指动了动,本想直接打晕,回避所有的暴露风险,可对上她那双清澈无邪的眼眸,又莫名下不去手,只能哄骗道:“我不是坏人,我叫陆眠,是你敏姐姐让我来找你的。”
小姑娘捧着下巴,问道:“那你知道我的名字吗?”
陆眠老实回道:“不知道,你敏姐姐没告诉我你叫什么。”
小姑娘警惕地看着陆眠,对他的言辞很是怀疑,“那敏姐姐为什么要让你来找我?”
“她和司徒俞离开这么久,怕你不开心,特意让我来哄你开心的。”陆眠从包袱里拿出一张黄符纸人,将其放进盛开的粉花里,一句咒语念出,纸人慢慢站起身,踩着花瓣跳了一个滑稽舞蹈。
见他同为道士,小姑娘的警惕心一扫而空,道:“哥哥,能不能教教我啊,我也想让小纸人跳舞!”
“我可以教你。”陆眠把纸人放到她手里,道:“那你能不能帮哥哥一个忙?”
小姑娘道:“什么忙?”
陆眠指了指身上衣服,为难道:“你敏姐姐让我留在你身边哄你开心,可我没穿你们司徒家校服,一旦被发现,就会被赶出去,也就没法逗你开心了……”
小姑娘心思纯良,当即站起身,向后院奔去,边跑边回头嘱咐道:“哥哥,我去给你拿校服,你在这儿呆着别动!”
陆眠连连答应。
不过一盏茶功夫,小姑娘抱着衣物匆匆赶来,因为跑的太快,呼吸很是沉重,满脸劫后余生,“呼,刚刚吓死我了,差点被大师父发现,还好我跑得快。”
抱着衣物来到树后,陆眠边换边问道:“你大师父是谁啊?”
小姑娘扬起头颅,很是骄傲,“我大师父很厉害的,管着整个司徒府,所有人都听他的,就连我哥哥也不例外,唯独敏姐姐不怕大师父,还敢拔光大师父的胡子。”
有资格管着整个司徒府的,只有司徒家主司徒南,作为他最宠爱的女儿,司徒敏敏自然敢拔他胡子。
司徒南从未收过女弟子,小姑娘称呼他为大师父,想必是跟着她哥哥喊的。
能让她在司徒府行动自如,她哥哥地位必不会低,甚至有可能和司徒敏敏齐平。
“你哥哥是司徒俞。”陆眠沉思片刻,得出这个结论,又问道,“那你叫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