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陛下吩咐过不许他再跪,他就只能后退几步,准备跟宫人一同侍奉在一侧。
没等他彻底退离,慕斯就伸手将他拉了过来。
“去哪呢?用膳。”
说着,慕斯侧头扫了眼候在一旁的李德福。
李总管立刻心领神会,赶紧再摆了份碗筷,催着小太监把椅子搬过来,放置在陛下的左侧方。
慕斯轻按着影一的肩膀,让他在椅子上坐下,又示意李德福将对面的肉粥端到影一面前。
“多吃些身体才恢复得快。”
“陛下,这……不合适。”
影一坐立不安。
也只有在皇子宫中时,主人身边没可信人侍奉,他才这般逾越地跟主人同桌用膳过。
随着主人逐渐成长,在众皇子中站稳脚跟,身边真心追随的人也渐渐多起来,他就再没做过那种逾越的事。
虽然还是经常被主人投喂,主人桌上的点心大半进了他的肚子。
但那算是主人的赏赐,跟同桌用膳并不一样。
“没什么不合适的,我们以前不也……”
他们最开始是同桌用膳的,吃的还是影一亲手做的食物。
后来,就渐渐变了。
慕斯收起了到嘴边的话。
心知影一被其他人盯着用膳会不自在,就挥挥手,让侍奉的宫人都下去。
待人都走了,慕斯拿起筷子,夹了块炖得软烂的肉放到影一碗里,道:
“朕让你吃你就吃,要是违命……”
他就强行喂到影一嘴里。
影一习惯性听从慕斯的命令,闻言没再说什么,埋头喝粥。
喝得又快又急,只想着赶快完成主人的吩咐。
“慢点,又没人跟你抢。”
慕斯都怕他噎着,伸手抚了抚他的背,给他顺气。
影一身体骤然一僵,随后竭力克制着放缓进食速度,细嚼慢咽。
慕斯这才放心自己用膳。
他也只有吃过早膳,早就饿了。
在御书房批阅奏折时,李德福几次想进来送茶水点心,慕斯都怕吵醒案下沉睡的影一,挥手让他退了出去。
不知是饿了半天,还是御膳房研制的新菜式格外对他胃口,慕斯这一顿饭吃得格外香。
吃饭过程中不时看一眼身边坐着的影一,就吃得更满足了。
晚膳后,慕斯想起什么,吩咐李德福去把偏殿收拾出来。
总不能让影一再睡脚踏了。
将影一带上龙床也不合适,那对影一未必不是另一种意义上的折辱。
可若是将影一安排到其他地方住,他又不放心,还是想把对方放在眼皮底下看着。
暂时将影一安置在侧殿,是最好的方法。
“你就安心住下养伤,等伤好后……”
慕斯微顿。
等影一伤好后,再另外安排他住吗?
可他之前把影一放出宫,影一转头就直奔乱葬岗。
真该给影一栓根绳子,让他哪也去不了。
绳子或许不够,得铁链。
慕斯被自己的想法吓了一跳,抿着唇没再说下去,让李德福领着影一去偏殿。
影一脚步僵硬,得拼尽全力克制,才能忍住不回头去看陛下。
除了被驱逐出宫的那一次,他从未被陛下赶出过寝宫。
已经被抛弃了。
终究不一样了。
哪怕勉强留在主人身边,主人也不会再接纳他。
夜色下,影一手脚冰凉。
却只能顺从。
他不能再打扰主人。
能留在宫里已经很不错了,要是惹得主人生气,再被赶出宫去……
影一恐惧那样的未来。
没有主人,他活不下来的。
就像所有的空气都被抽空,就像是鱼离开了赖以生存的水。
哪怕现在离开主人也很难受,但只要没被赶出宫,就有见主人的机会。
就能从濒临死亡的窒息感中,呼吸到那么一两口空气。
慕斯在汤泉中泡了个澡,从水里出来时,下意识去寻影一。
影一并不在。
往常这时候,影一早就捧着柔软的布巾跪在岸边的白玉石板上。
只等他走上去,就迅速而细致地为他擦拭干净身上的水。
若是影一擦得不好,他会逼着影一舔干净。
哪怕影一做得很好,他也能找其他毛病,影一就只能俯首被他欺凌。
直到那双夜幕般漆黑的眼睛,被汤泉的水汽蒸得发红。
慕斯拍了拍额头,迫使自己收回思绪。
他想要自己将那些折辱影一的内容忘干净。
可有时候,忘记也是一种伤害。
慕斯也不知道究竟怎么做。
他穿上里衣,回到龙床上躺下。
睁眼到了半夜。
根本睡不着。
每次都是这样。
已经养成了只有影一守在身边才能入睡的习惯。
只要影一躺在他旁边,被他抱着,他就能睡得很香。
若是影一趴在床边脚踏上守着他,他也能面前睡着。
可影一不在殿内。
他感受不到影一的存在。
慕斯躺了好一会,都毫无睡意。
他翻身坐起,穿上鞋子,走出寝殿。
“陛下可是有何吩咐?”
守在一旁的小太监拎着灯笼上前。
慕斯看眼偏殿的方向,那边的烛火都熄了,什么也看不到。
慕斯拿过小太监手里的灯笼,低声说了句“不用跟来”,就往偏殿走去。
在殿外徘徊了会,慕斯还是选择缓缓推开门。
朕就是去看看影一的伤好些了没。
再确认一下影一有没有悄悄寻死。
要是影一出事了,他的改造任务可就完不成了。
慕斯在心中找着理由,并成功说服了自己。
他拎着灯笼,轻手轻脚地走了进去。
穿过外间,进入里间,慕斯将脚步放得更轻,用衣袖遮掩着灯笼的亮光,缓缓绕过屏风。
然后……与坐在床边的影一四目相对。
被发现了?
慕斯一时僵住,当时就想转身就走。
但那也太丢人了。
慕斯进退两难,不知该不该走。
坐在床边的影一却只是看着他出神,什么也不说不问,也没有起身行礼。
慕斯察觉到有些许不对,拎着灯笼走过去。
影一仰头看他,眸中映着灯笼的亮光,显得朦胧而恍惚。
这是……又陷入梦魇里了?
慕斯不太确定,伸手触上他的脸。
影一微微偏头,贴了上来,轻轻在他手心蹭了蹭,喃喃唤了声“主人”。
声音极轻,像是怕惊扰了什么。
若不是慕斯对这个称呼极为熟悉,怕是都听不出他叫的是什么。
影一已经很久没这么叫过他了。
果然影一此时并不正常。
慕斯注视着贴在他手心、既克制又依恋地轻蹭着的人,猜测着他的梦。
影一似乎梦到了他。
又或许不是他。
慕斯落在影一脸上的手微重,钳制住了他的下颚,逼着他仰头看他。
影一静静注视着他,并未有任何挣扎。
一双幽深漆黑的眼里,茫然而空洞,却又透着几分乖顺。
仿佛他能对他做任何事。
“你看到的是谁?”慕斯低声质问。
“主人……”
影一轻声唤着,略有些伤感的喃喃道:
“您很久没来我的梦里了。”
慕斯依旧惊疑不定。
这一年来,影一都是叫他“陛下”。
自从二皇子和老皇帝被他一同除去,他再无障碍地登上皇位,而影一……在他登基当天向他请辞……被他强行留下。
自那之后,影一就再没叫过他“主人”。
慕斯的手渐渐用力,仿佛要将影一的下颚捏碎。
可影一只是安静而顺从地注视着他,没有任何挣扎,甚至连眉头都没皱一下。
慕斯蓦然松手,看到影一脸上被他掐红的印记,他顿了顿,转身就走。
“主人!”
影一焦急地换了声,身体骤然前倾,伸手想抓住皇帝的衣摆,却抓了个空。
影一愣愣看着自己空落落的手。
永远都是这样。
不管是梦,还是濒死时的幻象,永远都是抓不住的。
慕斯将灯笼放置在一旁的架子上,转身返回。
来到床边,伸手将影一摁倒,一把扯开了他的衣襟,露出绷带缠绕的胸膛。
“主、人?”
影一愣了愣,随后主动解开衣带。
解到一半,他想起了什么,僵硬地停下动作,垂着头低声道:
“很、很难看。”
“难看?我看你是根本就……”
慕斯咬牙道:“难不难看,等朕看了,自有定夺!”
慕斯强硬撕开了影一的衣物。
可当那具满是绷带缠绕、浸透着苦涩药草味的身体展露在他面前时。
他的怒意如被一盆冷水浇下。
慕斯怔在原地,再没了进一步动作。
影一察觉到皇帝目光的变化与停滞的动作。
主人对他失去了兴致。
他僵硬挪动手臂,拢起衣襟,遮掩住过于丑陋的身体。
影一抿着失去血色的唇,低垂着眼,不敢与皇帝的眼睛对视,睫毛颤抖得厉害。
若这是现实,他早就该滚下床榻请罪。
这只是他的幻梦,他才敢大着胆子,继续留在陛下身边。
“换药了吗?”
慕斯略有些僵硬地放缓了语气。
“换过。”
影一低声答着,心中依旧酸涩得厉害。
却还是认真回答着皇帝的问询。
“太医入夜前来过一次,为奴换了伤药。李公公也来过,带来了许多套新裁制的衣物。”
慕斯注意到影一改了自称。
只有当初还叫他“主人”时,影一才会自称“奴”。
之后就再未这样自称过。
慕斯并未多问,只点点头,道:
“朕吩咐了张太医,让他每日来给你换一次药。”
至于衣服……
慕斯看着影一身上黑色的里衣。
倒也挺合身的。
还是黑色更适合影一。
就像他记忆中那道锋利又沉默的影子,始终守护在他身侧。
只是影一此时身体不好,黑色映衬得影一的肤色愈发苍白。
好看是好看,就是让人心里难受。
还是得好好养养。
慕斯正想着,余光却忽地瞥见了一抹白色。
在床头的软枕旁,摆放着一件熟悉的里衣。
慕斯伸手将那里衣拿过来。
在衣摆部分,看到了缺失的一角。
是他那件里衣没错。
怎么宫人没拿去洗?
太怠慢了。
慕斯微蹙起眉,心中不满。
影一眼见着皇帝发现了他藏匿起来的衣服,并皱眉露出厌恶的神色,他顿时手脚冰凉,如坠冰窟。
慕斯正要把脏衣服丢下床,却被影一拉住了手臂。
回头只见影一满眼哀求,近乎恐慌地注视着他。
“主人,求您,求您不要……”
慕斯:“?”
慕斯看了看手里的衣服,又看了看对着他卑微祈求影一,没明白对方的意思。
影一见陛下停顿,大着胆子伸出手,轻抓住了里衣一角。
并未被陛下被呵斥。
他一鼓作气,将那里衣从陛下手里“夺”了回来,紧紧抱在了怀里。
感受到怀中轻软的布料,影一提着的心这才落下,终于恢复了呼吸能力,劫后余生般喘着气。
慕斯更加不明所以。
“你这是做什么?”
不是已经给他送了好几套衣服吗?
听到皇帝的质问,影一浑身一颤,埋头在床上跪下。
哪怕是这样,也弓着身子,将衣服死死护在怀里。
“求主人宽恕,奴以后再也不敢了,就这一次,求主人……”
慕斯看不下去,伸手去拉他。
“先起来。有什么话,起来说。”
影一伏跪在床上不敢动。
怕失去怀里的衣服,更加将自己蜷缩起来,也将头埋得更低。
若是在现实中,他绝不敢这样反抗主人。
也只有在幻梦中,他才敢为了主人赐予的衣服,冒犯一次主人的幻象。
慕斯不知道影一犯了什么倔,就是不肯起,他只能抓住他的手臂,试图将他拽起来。
手下隐隐传来抗拒的力道。
影一身体颤抖着,蜷缩得更紧,像是要将自己缩进肋骨里去。
慕斯念着影一身上有伤,不敢用力拽。
影一也不敢真正抵抗,哪怕这只是个主人的“幻象”。
两相拉扯之下,慕斯的力道短暂占据上风,影一失去平衡,骤然往前一栽,栽倒在皇帝胯间。
慕斯感受到影一贴上来的温度,顿时僵住。
他是半夜睡不着爬起来,也没加衣服就走了出来。
总之,他现在身上只穿了一件单薄的里衣,比一层纱也厚不了多少。
影一近乎毫无阻隔地贴到了他身上。
他甚至能感受到影一的温热的唇和洒下的呼吸。
影一一心只想护着怀里的衣服,还没反应过来现在的情况。
属于陛下身上的暖香让他的大脑迷糊了一瞬。
熟悉的味道,熟悉的位置。
身体先于思维做出反应。
他启唇含了上去。
慕斯本想将影一扶起来,手刚碰到影一的肩膀,就骤然失了声,大脑一片混乱。
好半响,他才找回自己的声音。
“不、等等,你先起来。”
影一只顾埋头侍奉。
又像是饿了许久的野狗,死死护着肉骨头不松口,一个劲地往里吞。
慕斯大脑乱成了一锅粥。
想把影一拉起来,又想不起影一有伤的是哪边肩膀。
左肩还是右肩来着?
根本不敢贸然下手。
最后还是尽数交代给了影一。
野狗恋恋不舍地将肉骨头舔舐干净。
一边清理,一边仰头睁着明亮的眼睛看向自己的主人。
期待着一句奖赏,或一个抚摸。
慕斯怕自己做出加重影一伤势的事,只能遮住自己的眼睛,并将散开的衣裳拢起。
静静仰躺在一旁,平复着沸腾的血液和紊乱的呼吸。
并没有得到奖赏。
影一抱着怀里的衣裳,伏在一旁。
视线落在主人垂落在身侧的手上。
他试探着凑近,用脸去蹭了蹭。
被推开了。
影一落寞地趴伏在旁边,不再动了。
只一双眼睛还注视着主人的方向,不肯移开。
慕斯好一会才彻底冷静下来。
挪开遮在眼睛上的手,低头看到趴伏在他腿边、眼巴巴看着的影一。
他喉中干涩,一时不知该说什么好。
良久,他沉声道:“上来。”
影一的眼睛亮了亮,快速往上爬,来到皇帝肩膀旁,在略矮半个脑袋的位置停住。
一眨不眨地注视着皇帝。
“躺下,”慕斯无奈道:“别总跪啊爬的,自己身上的伤都忘了吗?”
影一顺从地平躺下来。
慕斯拍了拍旁边的枕头,让他往上点。
影一这才缓缓挪上去,跟皇帝并肩。
慕斯拉过身旁的软被,想给影一盖上。
却看到对方还把那件破衣服抱在怀里。
这什么毛病?
慕斯不明所以。
伸手去拿。
影一再度抓紧了手,一双眼睛紧张地看着他。
“松手。”慕斯板着脸道。
抵抗的力道消失了一瞬,慕斯趁机把衣服从他手里拽过来。
影一满是焦急和担忧的眼神立刻追了过来。
慕斯顿了顿,到底没将这件影一万分在意的破衣服丢下床,转而将其丢到了床榻里侧。
影一明显松了一口气。
慕斯拉过软被,给影一盖上。
自己在旁边坐了会,低头对上影一漆黑的眼睛,还是跟着躺了下来。
“睡吧。”
慕斯面朝影一,低声道。
过了片刻,又低声补充:
“以后,不要再做那种事了。”
影一刚闭上的眼睛蓦然睁开,茫然又慌乱地看向身旁的人,一双手紧紧抓住身上的被子,竭力克制着自己。
“主人,是奴做得不够好吗?求您再给奴一次……”
“不是。”
慕斯打断他,不让他再这样轻贱自己。
“跟你做得好不好无关,是我……”
慕斯顿了顿,道:
“我以后,不会再那样对你了。你是一个活生生的人,不是我养的狗。”
他不能再像对待一条狗一样,对待影一。
早在放影一出宫时,他就已经做出了选择。
更何况现在还有光幕的改造任务。
他应该更理智一些,不该再重蹈覆辙。
不该再跟影一回到之前那种糟糕的关系中去。
影一死死咬着唇,才遏制住身体的颤抖。
还是被拒绝了。
现实中被主人抛弃。
幻梦中也依旧不被接受。
他早该明白的。
被主人抛弃的狗,就算再怎么努力,也无法重新回到主人身边。
即使影一竭力克制,他变化的呼吸、如同抽噎般的声音,依旧引起了慕斯的注意。
“影一?”
慕斯撑起身,不解又担忧地看着他。
“你怎么了?是身上的伤疼了吗?”
影一强撑着摇摇头,模糊的双眼渴望又难过地注视着身上的人,最终强迫自己移开视线,空洞的双眼看向床榻里侧。
略带哽咽道:“主人……陛下,您能把那套衣裳给我吗?”
慕斯注意他称呼的转化,顿了顿,才转身拿过床榻里侧的衣裳,交到影一手里。
影一立刻将它抱了住。
像是窒息濒死的人终于呼吸到了空气。
胸膛剧烈起伏着,连带着身体都在颤抖。
他紧紧抱着那套衣服,将连埋进衣服里,蜷缩了起来。
像一枚含着珍珠紧紧闭合的蚌壳。
慕斯试探着伸手触碰他的肩。
他的身体颤抖得更加厉害。
慕斯犹豫着收回了手。
他能感觉到,如果他要强行打开这枚蚌壳的话,他也能做到。
但,那会将蚌弄得鲜血淋漓。
甚至破碎死亡。
慕斯重新拉起被子给影一盖上。
在被中轻轻搂住了他,缓缓抚着他的背。
隐隐听到了一声呜咽。
紧紧闭合的蚌壳似乎打开了些许。
但依旧警惕着恐惧着,并未完全展露。
慕斯只静静抱着他安抚,低低说了声抱歉。
寂静的寝殿中,只能听到影一略显粗重的呼吸声。
不知过了多久,久到慕斯被涌起的睡意笼罩,沉沉睡去时。
影一缓缓抬起了头,深深吸了一口皇帝怀中的暖香,极为珍惜地吐纳着。
天色渐渐亮起。
当第一缕阳光透过窗棂洒入屋内时,慕斯醒了过来。
刚一清醒,就发现自己身边躺着个人。
一枚完全对他打开、甚至将他纳入其中的蚌壳。
此时,对方最为珍视的珍珠,就堆积在他们身体之间。
慕斯伸手,将那碍事的衣服扯了出来。
没有遭受到任何抗力。
影一揽着他,手臂以一种保护的姿态护在他身上。呼吸绵长,睡得正沉。
对“珍珠”的失去毫无察觉。
或许,这枚傻“蚌壳”还以为“珍珠”还在怀里。
但他怀里只有他。
他只容纳着他。
慕斯侧头靠在影一心口。
过于熟悉的怀抱,让他感觉浑身都懒洋洋的,一点也不想动弹。
明明睡前是他抱着影一安抚,醒来却变成了他被影一抱在怀里。
慕斯也不知道,究竟是他习惯性往影一怀里钻了,还是影一习惯性护着他。
应该是前者吧。
习惯可真是个恐怖的东西。
就像他已经习惯了影一永远守在他身旁,永远陪伴他、保护他。
当某一天,影一向他请辞、要离开他时。
他就怎么也无法接受,气得几乎发疯。
对影一做了许多无法挽回、也无法原谅的事情。
现在想想,自己做的真的很过分。
影一为他付出了很多。
如果没有影一,他可能早就死了。
根本活不到皇储角逐,更活不到登基。
哪怕他并不是影一真正想追随的主人。
影一也在实际行动上保护了他,并未辜负他。
影一只不过是在一切尘埃落定后,想要离开他,去追随他心中真正认定的主人而已。
他应该放手成全……
成全个鬼啊!
慕斯的表情骤然扭曲,咬牙切齿。
影一只能是他的!
只能留在他身边!
第142章 朕每晚折腾影卫
慕斯恨恨磨着牙,很想在影一身上来一口,给他留下个足够深刻的标记。
但面对影一这一身的伤,他又实在狠不下心、下不了口。
最终也只将他含住,将他咬得红肿,就在影一彻底醒过来之前放过了他。
影一呼吸微乱,眉头微拧着,有要苏醒的迹象,但还未醒来。
倒不是影一过于松懈、不够敏锐。
而是影一照顾了他十多年,更与他同床共枕了许多年,对他的气息太过熟悉,提不起任何戒备。
慕斯轻手轻脚地越过影一。
一国之君,从人身上爬过去,有损威严。
但影一还没醒,光幕也暗着,没人知道他做了这么有损形象的事。
慕斯拿上早已烬灭的灯笼,离开了房间。
当他的气息逐渐从房间中消失,床上人的眉头就越蹙越深。
就像是即将窒息的人失去了赖以生存的空气,在濒死的窒息中拼命挣扎着。
须臾,影一猛地坐了起来,大口大口吸着气。
隐隐闻到了主人身上的熏香。
但太淡了,淡得像是他臆想出来的错觉。
主人并不在身边。
当然不在。
一切都只是他的臆想。
影一将脸埋进掌心,不愿面对。
忽地,他想到什么,连忙扭头看向枕边。
主人的里衣并不在原处。
影一的目光在一瞬间变得慌乱。
若按梦中的预示,里衣应该在被子里,被他抱在怀里。
影一连忙掀开被子,依旧什么也没有。
当然没有,现实怎么会和梦境一致。
影一愈发慌乱,四处寻找。
最终,在床榻里侧看到了堆叠在一起的白色里衣。
影一顾不得思考里衣是怎么跑到里侧去的,慌忙倾身,抱起那衣裳,将其紧紧抱在怀里。
他将脸埋进单薄的布料中,深深吸了一口,才算是活了过来。
大脑也渐渐清醒,僵化的思维得以运转。
他很快就发现了自己身体状态的不对。
亵裤中过于粘稠,还有胸膛也不对劲。
影一低头,看到了绷带未包裹处的红肿。
表情霎时变得极为难堪。
他不仅在梦中亵渎了主人。
还未经主人许可,将自己弄成了这副不堪的模样。
影一死死咬着唇。
几乎想就此死去。
慕斯怕影一在他身边太过紧张,没法好好养病,便没让影一再过来。
只嘱咐李德福,让他将膳食按时送去,不得怠慢。
再将库房中治疗外伤的几瓶好药送去,让太医每日换一次药。
若是影一有什么别的需求,也尽数满足。
白天,慕斯认认真真处理着国事,克制着自己,不要再去影响影一。
直到夜里,翻来覆去睡不着,他又没忍住,拎起了灯笼,去到影一房里。
影一一如既往地倚靠在床榻上,见他乘着月色而来,也是一副毫不意外的样子。
甚至略显冷淡。
若非影一的视线还时刻紧跟着他,慕斯都要以为影一并不想见到他。
他将灯笼放到架子上,来到床边,与影一抵膝而坐。
“伤好些了吗?”慕斯问。
影一沉默点了点头。
慕斯看眼光幕上的数值,丝毫未变。
如果影一伤势好转,渣攻值应该会有所变动。
“我看看。”
慕斯说着,伸手去解影一的衣服。
影一顿了顿,随后抬手覆住了他的手。
这是一个略带拒绝意味的动作。
慕斯有些诧异。
影一从未拒绝过他,这是第一次。
“怎么了?连伤都不能让我看了吗?”
即使心里已经掀起了惊涛骇浪,慕斯还是强迫自己保持平静,用半是玩笑的语气询问。
影一垂下头,不敢看皇帝的眼睛,勉强道:“不能、不能做那种事。”
慕斯挑了下眉。
他并没有做什么的意图,影一还是伤患,他不至于对伤患下手。
但他不动影一是一回事。
影一拒绝他是另一回事。
慕斯扯了扯嘴角,暂时还没有发怒,甚至耐下性子询问:
“为什么不能,你昨晚不是还很主动吗?”
听面前的人提起昨晚,影一的表情变得更加糟糕。
坚持道:“不行,我只能侍奉主人。”
慕斯的神情有一瞬的狰狞。
“你说什么?!”
他揪住影一的衣领,倾身逼近,厉声逼问:
“我不是你的主人吗?”
影一低垂的睫毛颤抖,缓缓开口:
“是,但也……不是。”
幻梦和现实终归不一样。
他不能沉陷在荒唐的幻想中。
不能用自己肮脏的思想亵渎主人。
是,也不是……
听着影一说出口的话,慕斯将影一的领口抓得更紧,手因过于用力而发颤。
是名义上的主人。
但并不是真正想要追随的主人。
哪怕慕斯早就知道影一真正属意的主人是二皇子。
可亲耳听到影一承认,还是让他怒不可遏。
“呵……”
他讽刺一笑。
不知是在嘲讽影一,还是嘲讽自己。
他注视着面前垂眸不肯看他脸的人,抬手遏住他的下巴,逼着他抬头,声音阴冷。
“你心心念念的那个主人,可不会来看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