对面林怀渝在给自己搓完澡后,又开始给林怀清搓背,因奋力过度而激起的水花,一下又一下荡漾在郑郁和林怀治胸前。
屋外光亮透过纱幔照进充满水雾的池中,宛如仙境,背后是冰凉的石壁,身前是温热的暖流。身旁的林怀治没说话,与他静静地坐在一处,郑郁感受着温水洗涤着每一寸肌肤,两人无言仿佛摒弃了周遭喧闹,浴池内唯他二人。
郑郁看见林怀渝因为太用力把林怀清背都搓红了时,忍不住轻笑出声。
“你笑什么?”林怀治嗓音倦懒,在郑郁听来好像又带着期许,期许着他的回答。
郑郁动了动身子,手肘撑在边上,随意道:“我看盛王把太子殿下背都搓红了。”
“二哥也不觉得痛?”林怀治侧身端起浴池边上的一酒盏。
郑郁笑着说:“太子殿下极爱幼弟,这不是搓红的背,是盛王殿下对他的爱。”
林怀治饮完放下酒盏,“那要八郎给你爱一下吗?”手肘也随郑郁般撑在浴池边上,语气有几分玩味。
“啊?”郑郁看着林怀清,正训诫林怀渝手上劲不要那么大,林怀渝点头转身就给林怀湉搓出一红印,然后林怀湉又哭了。
转头看向林怀治,倒吸一口凉气说:“不要了吧!盛王殿下的爱我担不起。”
“那你担得起谁的?”林怀治挑眉看着郑郁说道。
“呃,我......”郑郁本想说他谁都担不起的。
可看林怀治双手撑在浴池边,对他扬眉一笑。
肤白俊朗的五官染上水汽,黑亮如星的双眸带着丝丝笑意,嘴角若有若无的牵起,整个人带着不羁潇洒之意。林怀治双颊已被水雾染绘出些许潮红,唇色也如脸颊上的红晕一般,唇上还泛着美酒留下的印记。
葡萄酒香弥漫在两人间,郑郁这一刻觉得林怀治面庞如滴有血意的美玉,令人想与之亲近、缠绕。
眼尾带起的笑意,让他不自觉陷入在里面,从前方激来的水流,像万根丝线引着他将目光紧在眼前人脸上。
“嗯?”林怀治看郑郁眼色有些呆滞,脸上闪过一丝不自然,“你在看什么?”
郑郁被林怀治这一问惊住,在看什么自己在看什么?总不可能告诉他,我在看你吧!
眼神本想闪躲,可却怎么也离不开眼前人,此时远处激来一个大水花,在二人身前裂开。
几粒水珠停留在林怀治下颌处而后顺流,郑郁感觉自己脑中一片空白,眼神也不自主的随那水珠顺流。水珠平滑流过林怀治的喉结,精壮结实又漂亮的胸肌,最后滑过齐整有力的腹肌,汇入身下水中。
林怀治发觉了郑郁眼神所视,低头时不自觉看郑郁身下,随后轻咳一声看向远处在给郑岸搓背的林怀渝,稍稍移了下身子,淡笑道:“郑二公子还是性情中人呢!”
温泉水清澈郑郁裹着浴袍坐着,下身是何模样,离得近一眼就能看出。
被林怀治怎么一说,郑郁耳根、脸上迅速爬满比水雾带来更多的热浪。
“人是血肉之躯,圣人尚有七情六欲,更何况我呢。”郑郁捂嘴咳嗽来掩饰尬尴。
说来也怪,若论身材,严子善十三岁进龙武军,郑岸在军营摔打长大,两人身材比林怀治好些,但不知为何自己这般失神。
难道是他二人肤色略深于林怀治吗?郑郁否定这个回答,觉得肯定是水太热自己脑中有些发懵才会这样。
林怀治调笑道:“只是看样子,郑二公子似乎情起异处。”
“殿下玩笑了。”郑郁红着脸低声解释。
两人没再说话,就那么静静坐着。看着忙碌的林怀渝给郑岸搓完背后,又给严子善搓。
“八弟,你轻点。”林怀湛脸微红明显是酒色上脸,身后是哼哧哼哧搓背的林怀渝,“嘶!八弟啊!你给二哥、世子、十弟、十郎都搓过背了,这帕子你换过吗?”
郑郁看林怀渝脸上正高兴的表情停顿了一下,抿紧嘴巴眼神飘忽好像在思考什么,倏然撒开手中帕子就跑。林怀湛看他这举动,已是知道了答案,连忙起身去追,边追边骂骂咧咧。
“林怀渝!你居然帕子都没换气死我了!!!”
“哈哈哈!我就知道,八弟肯定没换。”林怀湘单手撑在池边,放声大笑,“五弟,你早该知道的。他上次也是这样给父皇和我们搓背,一帕子搓过不下七个人,你忘了?”
郑岸和严子善在一旁想笑,但是想到那帕子又笑不出来。
“真的?”郑郁肩膀不住颤抖,嘴角带笑,好奇问向林怀治。
林怀治看着浴池内正在逃命的林怀渝,点头说:“真的,父皇最开始还夸八弟懂得侍奉兄长。知道后也跟五哥一样,只是没追着打。”
“九郎,把你那儿的酒拿过来,你俩又不喝。”林怀湘对郑郁笑着说,众人进来后未叫内侍在旁伺候,只让他们退在屏风外,所以赠酒这种活只能自己去。
这是林怀湘新启的葡萄琥珀酒,这次出来只带了三坛。在大帐时就喝了不少,到行宫就只剩这几壶,见郑郁和林怀治不喝,干脆拿来他继续跟郑岸、严子善喝。
郑郁点头起身,林怀治也将盘中那壶酒交给郑郁,示意他拿过去。
郑郁问道:“殿下,不喝了吗?”浴池水不高,刚好到郑郁小腹上方。
“不喝了,拿过去吧。”林怀治抬头看他一眼声音平淡。
郑郁将酒收好拿过去,谢绝严子善拉他喝酒的想法,他要是喝多了。
一会儿谁带郑岸回去,于是便准备回到原位继续坐下。
这时林怀湛追着林怀渝,而林怀清在一旁面色无奈地呵斥让两人别闹了,但林怀渝的求饶声和林怀湛的怒骂声淹没了林怀清的声音。
在郑郁从水中走到林怀治面前时,这时的林怀渝也因躲避林怀湛的追逐跑到这里,他奋力甩开肩上林怀湛的手,却因动作过大推倒了身侧的郑郁。
郑郁感到被林怀渝一推,他惯性往失重侧跌去,就在以为自己会摔在水里时。一股力量接住他手臂,瞬息间他坐在柔软有力的物体上,手臂也挨上一炙热、结实、光滑的肌肤。
“你还要坐多久?”林怀治清冷的声音在身后响起。
郑郁回过神才发现自己刚才要跌倒时,林怀治带住了他,可因重力太大跌在林怀治怀里,还坐在他腿上,于是连忙起来,此时他的脸已经如煮熟的白淀阳蟹。
一旁喝酒的郑岸听见水声望去,看到自己弟弟坐在林怀治怀里,眼前又出现些幻影。
等捋清眼神再看时,郑郁已经站起来了,郑岸疑心是不是自己喝多看错,但总觉得林怀治看郑郁眼神不对劲,还没来得及细想,林怀湘就又已斟满让他喝。
郑郁在原位上坐下后,一张俊脸还是又红又烫,脑中一片混沌,手臂上依稀还停留着方才碰到的那炙热触感。
“你没事吧?”林怀治看郑郁从起来后,脸红的能滴出血有些担心。
郑郁连忙答道:“没事,方才多谢殿下。”
林怀治道:“你脸红什么?”
郑郁心慢几许,“可能......是太热了吧,殿下你不热吗?”支支吾吾的回答了这个问题,他不想被林怀治知道自己脸红,是因为那一瞬的触碰。
林怀治端详郑郁上下一番,最后勾唇笑道:“不热,你这样莫不是想成婚了吧。”
郑郁被林怀治一说,察觉到身上更加强硬的变化,觉得羞愧无比。如若刚才那只是小溪,那这次他在林怀治面前呈现的就是大江,脸上红意更褪不下。
“没有,殿下你真的说笑了。”郑郁尴尬至极,忙转过身轻扯着浴袍想让自己体温降下去。
郑郁说完就听见林怀治轻笑一声,他觉得气氛尴尬无比,只想快些离开,可一起身大家说不定就会发现。大哥他们还在喝酒,林怀清安抚着被林怀湛打了的林怀渝。
他今年已十五,这个年岁的男子娶妻都是常事了。
对于风月之事。他也知道一点,但没想到自己这种尴尬的情况居然被林怀治看到两次,而且一次比一次凶猛,以致眉头紧锁形成一川字。
“彩头想好是什么了吗?若是有心上人,我尽可帮你促成良缘。”林怀治语气懒散可却带有笑意。
闻此言郑郁只想一拳把他打进地里,以前没怎么跟林怀治说过话,怎么今日才发现这厮嘴居然这么损。
郑郁回身看林怀治,见林怀治右手撑在浴池边,肩宽窄腰,胸肌轮廓结实漂亮,腹肌线条柔顺平和,袒露的胸膛染上水雾带着些许潮红,整个人虽呈慵懒感,却透着一股内敛的危险感。
见他脖颈及上身带有红意,脑中又浮现出马背上那抹艳色,对那彩头郑郁想到一好办法。
“成王殿下上元节那夜有空吗?”郑郁感觉异样消下去一些后,靠回浴池边。
“怎么?”林怀治说,“你与你心上人赴约,还要带我?”
郑郁忙回道:“我没有心上人,成王殿下,彩头我已想好。上元节那日你来北阳王府我告诉你,绝不违背忠义。”
“好。”林怀治眼里划过一抹亮色,嘴角微微牵起,点头答应。
随后郑郁不想跟林怀治说话,两人就那么干坐着。林怀清见两人不说话,带着林怀湉过来与二人聊着,林怀治偶尔附和两句。
在离开温泉行宫前,林怀渝换了帕子把剩下的人都搓了一遍,轮到郑郁时,他真觉得林怀渝劲大特别痛,但不好说出来打灭林怀渝的热情,便只能咬牙强忍着。
众人泡温泉后,聚在一起用完晚膳,才在日落西山时离开温泉行宫,走时郑郁感觉自己背上还是生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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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行宫温泉男宾八位。 林怀渝:好嘞~(肩上搭着帕子小跑着出来) 说一下为什么林怀渝会这样,因为泡温泉时是这么一个场景。 我是林怀渝,今天我跟我几个哥还有我哥的几个好朋友在外面玩累了来泡池子,我二哥脾气最好但是他要照顾比我要小的弟弟,所以不陪我。我四哥五哥是俩酒蒙子就知道拉着人喝酒不陪我,我六哥今天特霉,比骑射还输给一个男的了,而且他平时脾气就不好总是冷着一张脸,所以我并不奢望他陪我玩。 我二哥好朋友郑郁今天赢了我六哥,他俩坐在我对面我能感觉到他俩之间有股明争暗斗的较量,而且他俩一直不知道在说什么,我只看到我六哥轻蔑地笑了,郑郁脸都被骂红了。我要是这时候过去只会被我六哥一起骂。 他哥那位世子和严子善更不用说,一个脾气暴一个又特八卦。 再说了不是说来泡澡吗?来到澡堂你们不搓澡想干嘛呢?哼~你们都在干自己的我也得给自己找点事做吧!难道我搓的不好吗?我爹都夸我呢!哼~(傲娇的别过身去,继续给自己搓)
第32章 上元
行宫大门处,郑郁和神智勉强还算清醒的郑岸,与诸皇子一一拜别各自回府,林怀清见众人酒醉难行便手书一封,以便他们好在夜幕降临后能在长安城内行走。
回到长安城内已是夜色笼罩,因着郑岸已醉的不省人事,郑郁便传马车回府。
马车内行驶在寂静的长街上,车轮滚过路面有些摇晃,郑岸被颠的晕得很就把车帘掀开,伸出头去醒酒。幸而现在是宵禁时分路上没人,否则见着北阳世子这样,定要惊掉下巴,继而御史上奏弹劾。
“哥,没事吧?”郑郁轻拍着郑岸的背,疏解着他的醉意。
郑岸头在外面身子在里面,对郑郁摇手示意自己没事。
郑郁有些担忧:“哥,你这样小心明日得风寒。”
“嘶!这林四郎,是不是经常给你灌酒啊。这小子还挺能喝。”郑岸烦躁地把头收回来,靠在车内长腿随意摆放着。
郑郁说:“还好但我不经常跟他喝,有太子殿下在呢。”
“阿郁,少跟他喝。”郑岸两手的食中两指揉着太阳穴,似是想起什么又说,“喝起酒来一直灌,跟灌水一样。我看严十郎也没少喝,啧!这皇帝的儿子都那么不省心。特别是成王,我总感觉他看你眼神不对。”
郑郁愣了一下,无奈道:“没有啊!哥你喝太多看错了吧。成王他看谁都是那样子,他看圣上也是那样。”
郑岸继续揉着太阳穴,表情严肃地说:“哥没看错,他看你那眼神像是要把你生吞活剥了似的。那眼神在当年我欠十二郎钱时看到过。阿郁,你是不是欠他钱?”
“没有,哥你越说越糊涂。”郑郁无奈至极,瞥了一眼郑岸,“我怎么可能欠他钱嘛,你今日肯定喝多了。爹不在你就喝这么多,回永州后小心爹娘家法伺候。”
郑岸拍开郑郁放在膝前的手,把头枕在弟弟膝上眯着眼说:“不管怎么样,离这些皇子远点。咱们家这么多年一直不涉党争,你虽然是太子伴读,但我们家也未表示过支持太子。爹是边将握神宛、天秀两军,圣上一直有点疑心咱们,你在京小心些,不要与皇子来往过密,喝酒打猎可以,但只要涉及朝政你千万别插手。”
郑郁给郑岸按着太阳穴,“这些我都知道的,三月里我就回去了,到时候你可一定要带我去悲望山打猎。”
郑岸说:“去年你回来我不是带你去了吗?”
每年十月底各州朝集使,都督、刺史及上佐官员需回长安述职、参与官员考课。元日那天还要与德元帝于含元殿共度大朝会,各国各族也会遣使来朝,庆贺佳辰。
前些年郑厚礼走不开时便会让永州司马、别驾来京,因着这两年他在长安,所以都是父兄前来。但今年北阳王妃魏慧病了加上永州所辖的瀚州室韦有些战乱,郑厚礼恐危及他州,并未前来。而是让世子郑岸及永州司马冯平生前来。
到三月他有两月探亲假,只可惜去永州路途遥远来回都要近一月。
郑岸抓住郑郁的手,沉声道:“阿郁,你在京碰到任何事情,定要告诉家里,千万别一个人憋着。”
郑郁把头抵在郑岸太阳穴上,一脸骄傲说道:“哥,长安城内谁敢欺负我。我的父亲大人可是北阳郡王领辅国大将军,大哥是北阳世子领定远将军,谁那么不怕死想往我们北阳的刀上撞。”
“话是那么说,你在京可也别欺负别人,不要像两年前一样,稍听到不好的就上去给人两拳。我来时娘还在家里念,你在太子身边读书这么久,最好能给她考个功名回去。”郑岸轻拍几下郑郁的脸,说,“你一定一定离那些皇子远点啊!别参与进什么什么夺嫡之类的啊!太子为人宽厚有礼、性情和顺,但我看他那几个兄弟不是省油灯,不然林怀湘今夜一直拉我喝酒做什么。”
郑郁点头说:“知道了,不给你和爹娘添麻烦。为着娘的话我也好好听学,给你们考个功名回去,哥你是不是过了初五就回去啊。”
“十五吧。”郑岸坐起来拍着郑郁肩,俊朗的脸上带笑,“回去就被催亲事,过了十五回去。”
郑郁笑着点头,心想上元节那日他随便编个谎蒙骗郑岸就行。
“对了,你想好让成王做什么事没?”郑岸把手臂搭在郑郁肩上,继而把头枕在手臂上,“别做太过分的事,让他给你写副字,送个小玩意儿,弹个曲就行。兔子急了还会咬人,更何况那小子我总觉得不对劲。”
“我知道,哥。你先别说话,好好休息,一会儿就回府了。”郑郁拍着郑岸肩说,心想着真不是过分事。
德元十五年上元节长安不宵禁,城内灯火通明恍如白昼,街边造有百尺高的大棚,张灯结彩供人赏玩游观。
德元帝今年在春眀门立了高二十丈的超大灯轮,灯上衣着锦绣,表饰金银又同时在上面点有五万盏灯。远处看去像是开满金花银花的树,而在那灯轮之下有千名衣着绣罗、披曳幔衣、缀满珠翠、面目施满脂粉,风情含笑的歌伎[1]。一时之间,长安城中万千男女尽情踏歌欢舞。
春明门外东市一家酒肆二楼,博士将丝笼、蟹黄饆饠、淮阳烧春上齐在案上。
“二位娘子,请。”
站立在窗边看着远处灯火的女子转过身来,女子身穿浅粉薄绫锦,臂间披着一泥金帔巾,脚踩云头缎纹鞋,额间化一宝相花钿。却眉目如黛,略施脂粉显得妙人清丽温玉,唇边面靥却透出一股娇羞明艳。
女子走至案边坐下,身旁还有一清冷美艳,神色不太对劲的红衣女子。
“多谢。”那女子开口,在博士听来好像有些奇怪,明明是女子婉转之音,却好像带着男音。
博士虽觉有异可楼下又传来吆喝声,不容他多想,便立马退下。
“殿下,是觉得这云川绫绯穿着不舒服吗?”郑郁给林怀治倒了盏淮阳烧春,用筷夹起一蟹黄饆饠品尝起来。
林怀治此时与郑郁一样扮作女子,额间一红梅珍珠花钿,眼尾描有斜红。远而看去乃是一绝妙美佳人只是表情冰冷有疏远之意,可唇边面靥却将整个人面庞衬的柔和俏丽不少。
“没有。”林怀治端起酒盏表情十分不自然。
他今日如约去北阳王府,却没想到郑郁是要他与自己一起扮作女子去上元灯会。本想拒绝,可郑郁却说这事本不违忠义。那日是自己向他说君子一言驷马难追,怎可再食言,便由得他去。
郑郁笑着说:“殿下,你这样好看,清丽柔婉、绝世佳人。”
林怀治瞥他一眼,将酒盏重放在案上,红唇轻启:“你要还想去哪里快点去,时辰一到我可回去了。”
林怀治答应郑郁作女儿身陪他两个时辰,郑郁闻此言点头,又让林怀治快尝尝这些糕点,后见外面灯会热闹,忙带着林怀治下去游逛。
长安街旁灯明如昼,山棚高百余尺,先宗以后,复加俨饰,士女无不夜游,车马塞路[2]。
街边两旁尽是衣着锦绣的男女,郑郁和林怀治走在春明门的长街上,那万千灯轮的明光照耀在二人脸上,恍如隔世。二人身量虽高,但长安不乏身量极高的女子,二人走在人群中并不显眼。
郑郁带着林怀治一路走逛,身后跟着同样着女装的齐鸣以及武袖黑袍的箫宽。
郑郁本想给箫宽也扮上,齐鸣却说:“二公子,我看箫侍卫应该不喜欢。你已经祸害了成王殿下,难道箫侍卫......”然后他就被扮上女装。
各坊有各坊的热闹,长街之上人影攒动,三五成群,处处有嬉笑寒暄、提灯漫游的仕女才子,更有那喷火耍戏、胸口碎大石的艺人,此番武艺杂耍,让踮脚围看的人群爆发出喝彩叫好之声。
郑郁在一卖花灯摊前停下,他看路边那些娘子手里都提着,他也想买一个。
永州的上元节远不如长安热闹,之前两次皆因父兄在,他都是在家中或跟大哥一起出来,这是他第一次出来瞎逛,而且身边还跟有一个同样装扮的林怀治。
花灯挂在木架上样式众多,宫灯表面绘有白鹭转花、黄龙吐水、银燕衔环、浮光洞等数十种花灯。
“想买?”林怀治压低声音,街上热闹非凡车马塞路,又夹杂着艺人杂耍声、人们喝彩声。
卖花灯那人听不见两人声音,只觉得这两位娘子长得美,还高。
郑郁看向林怀治,激动点头,头上的钗环因人晃动发出清脆响声。
林怀治给那摊贩钱,让郑郁挑。可郑郁见这些都觉得喜欢,在一堆花灯里面仔细挑选半天后,挑出了个绘有玉兔捣药的红纸花灯,提在手上转。
灯光照应在二人脸上,“怎么样?”郑郁语气兴奋,还带着莫名的期许。
光影将林怀治俊朗面庞映着红光,眉眼上因施了脂粉,郑郁看不清他双眸里的神色。
林怀治道:“挑选半天就这个?”
“不好看吗?”郑郁眉头微蹙,疑惑说,“这玉兔多可爱啊!总比你那一直就没舒展过的眉心好。”
林怀治看他一眼没说话,离开花灯摊,郑郁急忙跟上。
火光如昼的灯轮下郑岸正与林怀湘及其他几个公子闲谈,公子们正在说一会儿去平康坊的红香榭吟诗作赋。
而郑岸听到这些才懒得去,眼神打量着这万千灯火,突然在眼神在远方见远处一花灯架站着一小娘子,容貌轮廓及身量有点像郑郁那小崽子,身边还站着一个身量比他还高点的小娘子。
倏然想起今日郑郁同他说,袁尚书之子袁亭宜邀他去踏歌作赋,天未黑时就溜出王府。自己在前几日就接林怀湘帖子受邀上元灯会,想着郑郁应该不会出什么大事,就由着他去,而且如果那是郑郁,那他旁边比他还高的是谁?
正思绪间,走路的郑岸结结实实撞上一人。
郑岸忙给被自己撞那人道歉。那男子身量只及他肩膀处,站稳后捂着鼻子抬头看向郑岸。
郑岸平生觉得自己也算见过不少俊秀少年,郑郁那小兔崽子也生的还行。
但这人生的更俊美,月蓝宽袖锦袍将人在红光下衬的清丽俊秀。因为鼻子被撞双眸含水、浓眉微蹙、肤若凝脂、如葱玉般的手捂着鼻子,眼眸微微发红的看着自己。
“对不起,你没事吧?”郑岸反应过来后连忙揖礼道歉。
那少年摇头,眉宇舒展,声如温玉。
“没事,方才也是我自己不放心才误撞公子,实在抱歉。”说完那少年也朝郑岸俯身揖礼。
少年应是读书人,身上带有一股浓重的书卷气与墨香。郑岸不喜那些君子礼节,可这人做出来清秀干净、潇洒自如、玉树临风。
郑岸不免有些担忧,说:“真没事?要不送你去医馆看看?”
少年微笑道:“公子挂念,真无事。”
林怀湘与一众公子哥发现郑岸落于身后,忙围过来,听这少年确实无事后,拉着郑岸离开了。
灯火蔚蔚,郑岸听见身后传来那少年温柔清磁的声音。
“五郎,你真没事吗?”
“三哥我无事,你别担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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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参考自张鹭的《朝野金载》。 2、参考改编自古籍《雍洛灵异小录》中的一段话。 插嘴一句,林怀治的女装很好看!
第33章 较量
郑郁与林怀治走至平宣坊时,人流变多,大家都争相去看春明门前那巨大的灯轮。但郑郁想过洛桥去买透花糍,就只能与林怀治逆着人流往前走。
两人差不多是挨着身子走,郑郁觉得都快挤人怀里了,而且这种情形下还得护好手里的花灯,他实在无暇顾及到底有没有被挤在别人怀里。
在一次郑郁差点被人撞到怀里时,人群中一只手从前方过来牵住自己,郑郁抱着花灯顺手往前看去。
“小心,别被踩死。”手的主人回身看他朱唇轻吐。
郑郁眉心一皱,虽心里嫌弃但还是点头牵紧林怀治的手,二人身躯也会在人流中偶碰在一起。来往的人流汹涌下,林怀治一直紧握住郑郁的手,带他前行在灯火里。
郑郁看着两人紧紧相握的手,心中似有暖意流过,炽热肌肤相撞,让他未曾发觉自己心境有所变化,他现在什么都想不去,心里只想跟这手就那么一直走,走到山海尽头好像也不错,他有点期望这条街不要那么快走完。
忽然的想让时间慢下来。
人声慢慢消弭散开,身旁也不再传来撞击感,两人终于行至一开阔处,林怀治松开他的手。
“多谢殿下。”郑郁转着花灯对林怀治小声说。
林怀治说:“你我是皆是女儿身,何来殿下?”
“那我该怎么唤你?按理你我已及笄,可你取女儿字了吗?”郑郁笑着说,看林怀治那不苟言笑的表情心中愈发想逗他,腹诽让你前些日子在温泉行宫说我!
随即略歪头轻笑出声,装带着几分女儿家语气道:“那六娘要与奴去观赏花灯吗?”
那样子似是真的在邀请着自己闺中密友去观赏灯会,只是他的这个密友,身量比寻常女子高。
林怀治眼神看向他嘴角微微牵起,轻挑眉道:“那二娘还不快走?”说完转身,可在郑郁看来,林怀治这是承认了这个身份。
随即拿好花灯,追上林怀治步伐,“你等等我。”
两人下了洛桥,去那家卖透花糍的商铺买了两盒,郑郁见洛桥水面灯影重重,想起一会儿朱雀大街上会放烟花。在这洛桥上看位置正好,就又带着林怀治回到桥上。而齐鸣和箫宽站在桥的另一侧,看着他们。
洛桥上,两人并肩站立看着水灯随河流缓缓流向远方,花灯横插在桥外栏杆上随风轻摇,郑郁只需一低头就能看见。
将透花糍放在洛桥栏杆上,郑郁拿起一块问林怀治:“你吃吗?”
林怀治淡淡道:“不吃。”
“为什么?难道你这个天家子弟,不食民间火气?”郑郁见他不吃就自己拿起放进嘴里,入口粘糯这么好吃的糕点,林怀治居然不吃。
林怀治沉思片刻说:“没有那么多为什么。”
郑郁又拿起一块糕点放进嘴里,嘴上又不停说:“怎么会没有,你吃的粮食皆是百姓辛苦劳作才有。这透花糍也是,明明很好吃,你真不吃?”
“不......”
话还没说完,郑郁就学着那日林怀治往林怀湉嘴里塞糕点的样子,把一块透花糍飞快塞到林怀治嘴里。
郑郁假装没看到林怀治冷若冰霜的脸,笑着说:“你就尝尝吧,我不骗你真的好吃,唔......”
他的话同样还没说完,就被林怀治抓起一块透花糍塞进嘴里。
郑郁:“!!!”
他瞪大眼睛看向林怀治,显然是没想到林怀治会反手也给他塞一块。
“怎么?”林怀治拿出嘴里糕点,微侧头看着郑郁冷冷道,“这事只许你做,不许我做?”
郑郁忙解释不是这个意思,拿出嘴里的糕点吃起来。林怀治不再说话,只是默默地将那块透花糍吃完。
郑郁见林怀治吃完,努力平静下心中的喜悦,说:“你以前没吃过这个?”
“没有,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