陈争立即问:“是谁?怎么回事?”
周所长连忙翻出当时的记录,但记录中并没有拐卖字样。事件的主角叫梅瑞,当时二十二岁,老家在居南市,已经在圆树乡生活了三年,和村民李江宝是事实上的夫妻,生育了一对儿女。
梅瑞的父母找到派出所,说接到消息,他们失踪多年的女儿可能就在圆树乡,要警察主持公道。派出所果然在李家找到了梅瑞。老两口抱着梅瑞痛哭,场面相当感人。
明眼人都看得出来,梅瑞是被拐卖到圆树乡,派出所也打算展开调查了,但一天之后,梅瑞坚持说,她不是被拐卖到圆树乡的。十七岁时,她和父母爆发了争吵,一刻也不想留在家中,离家出走,遇到了麻烦,幸好遇到李江宝,不然她可能会被混混打死。她对李江宝非常感激,和李江宝一起回到圆树乡。
过惯了城市里的生活,她感到这里才是她应该待的地方,李江宝对父母很孝敬,她学着李江宝,全心全意地伺候家人,慢慢察觉到这样的人生很有意义。
她不断强调自己是自愿留下来,李家有情有义。而梅父梅母显然已经和李江宝谈好了条件,也帮着李江宝说话。
周所长猜想,大概是两个孩子成了梅瑞的牵绊,梅父梅母也只得接受,假如李江宝被定性为拐卖,那么两个孩子将来该怎么办?
派出所没有插手的空间,周所长知道的是,梅瑞和女儿被梅父梅母带回了居南市,儿子则留在李家。这两年派出所去圆树乡巡查,那小儿子已经长成个飞扬跋扈的野娃。
在听到梅瑞的名字时,陈争就已经警觉起来。湖韵茶厂的失踪案中,最后一位失踪的未成年就叫梅瑞,而梅瑞的父母梅锋、李苹也已经不见了。
陈争问:“梅瑞的父母是怎么找到这儿来?”
周所长摇头,“我也问过他们,但他们怎么都不肯说。”
陈争正色道:“其实梅瑞这个案子我们也在跟,她所在的小型社区里,还有六名同龄人失踪。”
周所长紧张得咽了口唾沫,急忙翻记录,“啊,对,是有这回事。梅,梅锋跟我提过,后来,后来又有一些人来找孩子,我们也提供帮助了,但是他们的孩子不在我们这里。”
陈争问:“是哪些人?”
周所长将接警记录指给陈争看,上面明确写着:周霞、曾红、龚小洋、卢锋、汪万健。
周所长忐忑地说,他们态度非常强硬,尤其是周霞和龚小洋,说梅瑞是在戈子镇找到的,其他人也一定是,但一通找下来,谁也没找到。似乎是居南市传来了别的线索,他们又一窝蜂赶回去,此后再未来过。
陈争留意到梅瑞回家的时间,正是在祝依来到圆树乡四个月后,而祝依生下易磊的孩子,是在这之后的一年。
陈争又问:“圆树乡和其他几个村子还有类似的情况吗?外来的女人被家人接回去。”
周所长说:“没有了,我们知道的只有这一次。要不是梅瑞她父母先来找过我们,他们自己谈好把人接走,我们也没途径知道。”
见陈争眉头紧锁,周所长问:“陈老师,这个湖韵茶厂问题很大吗?这个厂很有名啊。”
对,湖韵茶厂很有名,并且历史悠久,在函省受众很广,有拿来送礼、显示身份的高端茶,也有改良过,符合年轻人口味的调味茶。卢贺鲸喝了几十年湖韵茶厂的红茶,陈争还送过他几次。
有问题的不是湖韵茶厂,是从这个茶厂里走出来的人。
“微末山庄”里不见的四个游客在早前的调查中关联很轻,非要说的话,他们只是碰巧都住在“山水楼”民宿。司薇等人和周霞等人并不认识,生活圈子也不同,顶多在大厅打过照面。
而现在,他们之间的联系正在逐步显现。
居南市,鸣寒根据顾强案的资料,寻找为廖怀孟辩护的律师周希军。此人当时二十七岁,在一家名不见经传的律所工作。现在该律所已经停业,老板转行干起了餐饮,生意还不错。
“你找周希军?”老板亲自给鸣寒炒了一盘菜,摇着头说:“哎哟,我听说他已经出国了。具体在哪儿我也不知道。咋了,他惹事了?”
鸣寒说:“顾强案你知道吗?”
老板将凳子挪得滋一声响,惊讶道:“当然知道,周希军还是辩护律师。我去,难不成那案子有问题?”
鸣寒说:“你们是怎么接到那个案子?”
老板认真想了片刻,说,律所经营不善,包括他在内,大家都接不到活儿,只能接些不赚钱的援助案子,顾强案之前他就琢磨着关门大吉了。周希军年轻,很想干出一番事业,大家都随便糊弄援助案子,只有他每次都兢兢业业,异常卖力。
顾强被杀,在居南市的法律圈子里是天大的一件事,律师们都在讨论最后会是谁接到辩护单子,老板内心很想争取一下,又明白这种好事肯定轮不到他这种小律师。但他没想到的是,廖怀孟竟然没有请辩护律师,最终只能由法院指定援助律师,刚好周希军正在等活儿,为廖怀孟辩护的工作就落到了他头上。
业内哗然,都以为廖怀孟会被判死刑立即执行没跑了,但周希军夜以继日工作,和检方“对着干”,合理利用舆论,最后硬是给廖怀孟争取到无期。
一时间,周希军身上光辉无数,老板也与有荣焉,甚至觉得律所不必关门了。他每天和周希军畅谈今后,还邀请周希军做合伙人,起初周希军热情回应,后来逐渐开始躲着他。他追问,周希军才说,自己要出国了。
周希军说走就走,律所失去明星律师,很快走到末路。
老板摸摸后脑,苦笑,“嗐,也是我想得太美了,他这样的律师,怎么会甘心给我当个合伙人。”
周希军是外省人,这一走就音讯全无,鸣寒只查到他当时是去了A国,目前联系不到。他来自离异家庭,父母都早已组建新的家庭,也有了各自的小孩。他们知道周希军出国了,但不清楚他的近况。
周希军突然出国和消失让顾强案变得更加扑朔迷离。而此时机动小组传来一条重磅线索——昨天警方在霍烨维一处住所找到了可疑药物,检验下来发现正是残存于他体内的精神药物。该药物和早前陈争从南山市送回来的药物高度相似,是其升级改良品。
十多年前,薛晨文在陷入严重心理问题时,大量使用来路未知的精神药物,最后衰竭病死在看守所。如今,同样存在心理问题的霍烨维使用了它的进化替代品。霍烨维没有像薛晨文那样死于药物,也许因为使用时间还不长,也许因为药物降低了有害性。
但一个可怕的事实已经出现,某种毒品正在警方的盲区悄然进化,伸出罪恶的爪牙。
第134章 无依(18)
因为该毒品呈现的特征,机动小组暂时将它命名为“黑印”。唐孝理联络其他省市,沟通详细线索,针对它的调查逐步启动。陈争和鸣寒却都还陷在“微末山庄”的泥潭中,难以抽身。
根据舒俊提供的线索,鸣寒在22号下午赶回洛城,霍家渭海科技就在洛城。霍烨维案发生时,霍曦玲不在国内,但照舒俊的说法,霍烨维一死,霍曦玲那些私生子就是得利者,进一步说,霍曦玲也是得利者,霍家不得不查。
不过鸣寒这一趟第一要见的并非霍曦玲及其私生子,而是霍烨维的父亲,霍严诚。
霍严诚在渭海科技里挂着名,但从不工作。大白天,鸣寒居然在酒店里堵到了搂着女人的霍严诚。看来霍家挑上门女婿只是在意皮囊,不在意内在,霍严诚已经五十多岁了,脸上依稀还看得出年轻时优越的轮廓,他的眼睛很深,鼻梁也挺拔,搂着的女人才二十多,两人旁若无人地打闹。
直到鸣寒上前,出示了证件,他才将女人支开,打量着鸣寒:“霍家那些事和我没有关系,你找错人了。”
鸣寒说:“我还没说是什么事,你就知道和你没关系?”
霍严诚坐下抽烟,“只要是霍家的事,就都和我无关。”
鸣寒说:“你儿子遇害了,也和你无关?”
霍严诚的手一顿。
鸣寒说:“新闻都在报道霍烨维的事,你不会没有看到吧?”
霍严诚皱着眉,那双深邃的眼眸里暗影流动,鸣寒竟是看不出那里面涌起的是悲伤还是什么。
片刻,霍严诚将烟按灭在烟灰缸里,“他虽然是我的儿子,但他并不认我这个父亲,我也只不过是霍家找来的工具。你想问我知不知道他怎么死的,得罪了什么人?我还真不知道。”
鸣寒说:“什么叫霍家找来的工具?”
霍严诚冷笑,“你都能找到这里来了,还不知道我其实并不姓霍吗?”
鸣寒说:“有所耳闻。不过我还是很好奇,你和霍曦芸没有离婚,你就这么堂而皇之地在外面玩女人,霍家不来找你麻烦?”
“霍曦芸?”霍严诚脸上浮起一丝疑惑,像是根本想不起这是谁,几秒后才点点头,“啊,你说霍家那个三妹,她早就过世了。”
霍严诚提起霍曦芸的口吻非常奇怪,即便他是入赘到霍家,和霍曦芸并无多少感情,但至少霍曦芸是她名义上的妻子,陌生到这种程度,简直离谱。
鸣寒说:“你对你的妻子还真是毫无感情。”
闻言,霍严诚唇角抽了一下,忽然笑着靠进椅背里,“霍曦玲是这么跟你说的?”
鸣寒还未见过霍曦玲,顺着霍严诚道:“你好像有异议?”
霍严诚笑够了,眼中忽然失去光彩,“那我来告诉你一个秘密吧。霍烨维不是我和霍曦芸的孩子。”
鸣寒问:“那是谁的?”
“是霍曦玲!”霍严诚的表情变得狰狞,“是我和霍曦玲!霍曦芸不过是她的幌子!”
霍严诚的酒已经醒了,他靠在奢华的椅子上,空洞的双眼盯着天花板,嘴角挂着一抹惨淡的笑,但当他真正笑出声,这笑声听上去却带着哽咽的味道。
鸣寒觉得眼前的男人就像个囚徒,在金钱、美色的牢笼中被束缚了许多年,虽然外表仍旧风光,内里却早已腐烂不堪。
霍严诚说,他原本的家庭谢家是渭海科技商业链上的一环,随着霍家崛起,谢家也分到了一杯羹。他从小衣食无忧,父母很重视对他的培养,早早将他送去了国外。他对家里的生意没有太大兴趣,想挤进时尚产业,父母本来是支持他的。但霍曦玲的所作所为改变了他的人生。
那年他还在F国求学,留着长发,浑身散发着文艺而优雅的气息。父亲告诉他,霍家有高层来F国参加会议,他最好去“表现”一下。
他虽然无心继承家业,但这种举手之劳他并不会拒绝父亲。得知来的是霍家旁支的二女儿霍曦玲,他悉心为她安排了行程。
霍曦玲来了,他加入霍家的随行团,自认为完美完成了父亲的任务。但也许正是因为太完美,霍曦玲看他的眼神带上了某种他看不清的东西。
霍曦玲并不是美人,如果不是霍家千金的名头,她不过是个长相普通的女人。而谢严诚即便是在时尚圈子里,也是公认的帅哥。谢严诚对她毫无兴趣,更加想不到有一天自己必须将名字改成霍严诚,并和她生下小孩。
霍曦玲回国后,谢严诚回归本来的生活。一年后,父母叫他回国,说是有重要的事商量。他从未怀疑过父母,然而一回国,他就被送到了霍家。在霍家,他看到了面容苦楚的父母,还有高高昂着下巴的霍曦玲,以及霍曦玲身边那个略显稚嫩的少女——霍家的三女儿霍曦芸。
“爸,妈?”他困惑地问:“你们到底要和我商量什么?”
父亲上前,眉心皱得难以舒展,“严诚,今后你就是霍家的人了。”
他短时间根本无法消化,看着这一张张突然变得陌生的面孔,视线最终锁定在霍曦玲脸上,“霍总,你……”
霍曦玲笑道,“谢叔和谢婶已经同意让你入赘到我们霍家,今后你就是我的妹夫了。”
一道晴天霹雳落在他的头上,“什么?你们在说什么?我根本不认识她!”
霍曦芸不耐烦地偏过头,“说得跟我认识你似的。”
他下意识就冲向最弱不禁风的霍曦芸,紧紧抓住霍曦芸的肩膀,“你们想干什么?放我回去!”
霍曦芸吓得失声尖叫,下一秒,他后颈挨了保镖重击,顿时眼前一黑。
醒来时,他躺在一个陌生的房间,母亲见他醒了,连忙走过来。母亲是个养尊处优的妇人,此时脸上却布满愁容。他想要发火,但对如此憔悴的母亲,哪里还发得出火来。
“妈,你告诉我,爸为什么要这么做?我和那个霍曦芸见都没见过,我为什么要和她结婚?为什么要改姓霍?”
母亲掉下眼泪,“你别怨你爸,我们也没有办法。”
这两年渭海科技发展方向调整,谢家渐渐不再重要,只要霍家一句话,谢家就会被踢出局。谢父想了很多办法,一方面在渭海科技求人,一方面尝试寻找其他的合作方,但谢家和渭海科技绑定太深,第二种道路基本上被堵死。
夫妻俩甚至想过从此不干了,反正辛苦几十年,他们已经积累了足够的财富。然而他们手上有一个厂,厂里有那么多兢兢业业的工人,厂一没了,这些工人怎么办?
正在这时,霍曦玲找上门来,谢父大感意外,他在渭海科技求人,那些过去和他颇有交情的高层都对他闭门不见,霍曦玲居然主动找到他!他欣喜若狂,以为转机来了。然而霍曦玲提出的要求却是让谢严诚入赘到霍家。
“谢叔,你也知道,我是旁支,我们这一支呢,就没有一个像样的男人。我小妹霍曦芸对你们家严诚很感兴趣,他如果到了霍家,我们就是亲戚了。亲戚的事,我怎么能不管呢,你说是吧?”
谢父惊骇不已,差点当场拒绝。谢严诚是他唯一的儿子,他怎么可能让谢严诚入赘?
“不急,你好好考虑吧。”霍曦玲给了他三个月的时间,这三个月,由于渭海科技的打压,谢家的工厂一天不如一天,谢父在工人的不理解、前途的晦暗中心力憔悴,大病一场。
霍曦玲又来了,问他考虑好了吗?考虑好了就让谢严诚回国,霍家不会亏待这个上门女婿,谢家的工厂也会重新上路。
“所以你们就把我卖了?”谢严诚愤怒不已,他追逐的是自由,连婚姻都不能自己说了算,那人生还有什么意义?
然而胳膊拧不过大腿,在霍曦玲的威逼和父母的苦肉计之下,他最终不得不妥协,从此放弃在F国的一切,成为霍严诚。他始终不明白,霍曦芸为什么会看上他。霍曦芸对他相当冷淡,丝毫不像是逼婚的人。婚后数月,他们甚至没有在一起生活过。
倒是霍曦玲偶尔来跟他确认“规矩”,他不可随意出门,以前和异性的交往必须全部断绝,见父母也得经过她的允许,至于工作,他不需要工作,在家里当个金丝雀就好。
“金丝雀”是霍曦玲的原话,他很难相信自己会成为一个女人的“金丝雀”。
更颠覆他认知的事还在后面。一日,霍曦玲再次出现,要与他行夫妻之事。他以为自己听错了,霍曦芸却冷笑着靠在门上:“怎么,你以为看上你的是我?”
那天,他知道了真相。
霍曦玲在F国时,看上了鞍前马后的他,更准确来说,霍曦玲看上的是他优越的基因。她不仅需要一个入赘女婿,还需要各方面都优秀的继承人。霍曦玲对自己的脑子很有信心,那么另一半就必须是个不折不扣的美男子,而他不管是相貌还是身高都正好符合,谢家又十分容易被拿捏。
霍曦玲这一支的三个女儿,大姐已经有了上门女婿,霍曦玲需要自己的血脉,却不愿意结婚,于是让妹妹霍曦芸顶替。
霍曦芸年轻,满脑子玩乐,名义上有了丈夫,从此不必再操心婚姻,而这个丈夫根本约束不了她,她和霍曦玲一拍即合。
而霍严诚只是造人的工具而已。
霍曦玲不久有了身孕,生下的便是霍烨维。霍烨维名义上是霍曦芸的孩子,但霍曦芸根本不会带孩子,陪伴霍烨维的任务就落到了霍严诚头上。
霍严诚起初照管霍烨维还算尽心,他已经接受了现实,谢家的工厂起死回生,霍烨维健康可爱,他这一辈子无需操心生计。这么看来,他还应该感谢霍曦玲。
然而时间一长,他终于无法忍受自由被如此剥夺,孩子的哭声也让他痛苦。他不愿意再看到霍烨维,将孩子丢给保姆,开始放纵、堕落。
和他一同堕落的是霍曦芸,结婚数年之后,他们这对虚假夫妻总算有了共鸣。一次喝醉后,霍曦芸说,自己也不想过这种生活,但是她挣脱不了,她好像一出生就是二姐争权夺利的工具。她们是旁支,又是女人,要对抗主家的男人很难,但霍曦玲不肯认命,非要成为霍家的主人。
在霍曦芸口中,霍曦玲是个很可怕的人,没有普通人的感情,为了目标不择手段。霍曦玲今后势必要掌握整个渭海科技,所有可能阻碍霍曦玲的人都会被清除。
“你知道我大姐为什么要移民吗?”霍曦芸迷糊地说:“因为她早就看透了,霍曦玲将她当做眼中钉,她要是不逃走,霍曦玲就会对她动手。”
霍曦芸眼中流露出兔死狐悲,“我也快了,她不会放过我……”
这样的霍曦芸让霍严诚感到一丝心痛,一丝同病相怜,原来霍曦芸的离经叛道不过是障眼法,她需要这样来让霍曦玲忽视她,她也想要一段真挚的爱情,但当霍曦玲对她提出替自己结婚、养孩子的要求,她不能拒绝。
霍严诚开始尽力保护霍曦芸,开导她,天真地幻想,也许他们能够互相扶持,好好生活。有一段时间,霍曦芸不再出去厮混,霍严诚也好好带着儿子,他们渐渐成了和睦的一家三口。
然而这敲响了霍曦芸的丧钟。
“我那时哪里知道,霍曦玲最不能容忍的就是我们一家幸福,如果我们真的成了一家人,那孩子到底是谁的孩子?”霍严诚狰狞地笑起来,“我们三个人都必须是她的工具,她控制我们所有人,我们一旦抱团,她就要打破这个平衡。”
入赘的女婿不能死,今后还有用处,儿子更不能死,那么可以消失的就成了妹妹。霍家女儿多,霍曦芸是最不成器的一个,并且已经完成了结婚的使命,消失也没有谁会在意。
霍严诚还记得那是一个夏天,霍曦芸说要陪霍曦玲去参加宴会。她离开了,就再也没有回来过。霍家对外公布的是霍曦芸患病需要静养,但连他这个名义上的丈夫也没有见霍曦芸的资格。
一个月后,霍曦玲放出消息,说霍曦芸病逝了。他从霍曦玲手中接过精致的骨灰盒,霍曦玲微笑看着他,他知道,那是霍曦玲无言的警告。
霍曦芸的离奇过世在霍家内部都没有掀起任何风浪,更别说外面。霍严诚深知自己这辈子是脱离不了霍曦玲的掌控了,再次自甘堕落。霍烨维正在一天天长大,有时他想起来自己有个儿子,会去看看霍烨维。
霍烨维作为被霍曦玲藏起来的继承人,吃穿住行被照顾得妥帖,根本不需要他这个窝囊的父亲。霍烨维还小的时候,对他很是依赖,也很喜欢他,经常问他妈妈为什么不在。对上孩童纯真的目光,他喘不过气来。
霍烨维长大了,明白他是入赘女婿,没有事业,靠着霍曦芸享受荣华富贵,开始看不起他,不愿意认他。霍曦玲很会演戏,从不透露她才是霍烨维的母亲。
她每次出现在霍烨维面前,都显得十分刻薄。霍烨维不服她,她便故意让霍烨维来挑衅她。她很高兴看到霍烨维是个有脾气的人——和霍严诚天壤之别。
霍烨维进入娱乐圈一半因为他本就喜欢音乐,一半是霍曦玲为了渭海科技的利益背后促成。这些年来,霍严诚渐渐远离了霍曦玲的视线,她不再关注他了,他花天酒地,和数不清的嫩模交往,她也不在意。
霍严诚忽然大笑起来,“完啦!完啦!一切都完啦!那女人处心积虑,藏了烨维那么多年,不就是想留个血脉纯正的继承人吗?这下好了,烨维还是没了!”
霍严诚双眼充血,痛哭流涕,“可惜我的烨维!你们去查霍曦玲!那都是她的报应!死的为什么不是她,是我的烨维?”
霍严诚情绪失控,鸣寒一边等他平复一边思索这一系列新出现的线索。
霍烨维是霍曦玲的儿子?那之前警方考虑霍曦玲为了私生子们而除掉霍烨维这一条就得推倒重来。
霍曦玲是个城府极深的人,她早已未雨绸缪,在和霍家其他人争权夺利之前藏好了继承者。她连婚姻都没有,让妹妹顶替自己,当她发现妹妹和霍严诚关系渐好,妹妹可能夺走霍烨维时,她毫不留情处理掉了妹妹。
她将霍烨维推入娱乐圈,让霍烨维成为渭海科技的工具,外界盛传霍烨维和她不和,她苛待霍烨维,然而这都是她的手段,如此一来,便没有人能想到霍烨维是她的儿子。顺利的话,当她老去,她才会让霍烨维知道真相,继承她的一切。
但霍烨维在这个时候遇害了。有人在用杀死霍烨维击溃霍曦玲吗?那这个人又是怎么知道霍家的这段秘辛?
“还有哪些人知道霍烨维是霍曦玲的孩子?”鸣寒问。
霍严诚坐在地上,麻木地摇头,“若要人不知,除非己莫为……霍曦玲那种人,亲生妹妹都说杀就杀,她手上不知道有多少人的血……哈哈,哈哈,她活该啊……”
鸣寒将霍严诚交给机动小组的同事看管,来到渭海科技,被保安拦住,等了半个来小时,才被请到总裁办。这位霍家的话事人神情庄重,眼神疲惫,穿着一身黑衣。因为霍严诚的那番话,鸣寒此时看着她,才觉得她是个为儿子的遇害感到悲伤的母亲。
“鸣警官,我时间不多。”霍曦玲一开口就是赶客的意思。
“不多你大可以直接将我赶走。”鸣寒不客气地坐下,盯着霍曦玲,见她眉心渐渐皱起来,“你请我上来,是因为你自己也很不安。”
霍曦玲说:“霍烨维的案子麻烦你们尽力调查。”
鸣寒说:“霍总在国外忙什么呢?”
霍曦玲问:“这和案子有关吗?”
“就是很好奇,霍烨维只是你的侄儿,你也已经第一时间派人去案发地了,为什么还急着赶回来?”鸣寒说:“当然,要是国外的工作没多重要,回来见侄儿最后一面还是很有必要。霍烨维的尸体现在在居南市,你要去看吗?”
霍曦玲不动声色,“不必了。”
鸣寒点点头,又道:“我见过霍烨维的父亲了。”
霍曦玲的唇角抽了一下,“没必要向我汇报。”
“那什么值得给你汇报呢?”鸣笑了笑,“他说霍烨维其实是你的孩子这件事吗?”
霍曦玲顿时站起,目光警惕而充满威胁的意味。
“别紧张霍总,要不是他告诉了我这么重要的信息,我更倾向于将你当做嫌疑人来调查。”鸣寒说:“你刚才的反应,让霍严诚的话显得更可信了。”
霍曦玲说:“我?嫌疑人?”
鸣寒说:“霍烨维是你们霍家这一辈里的男丁,你未婚,但有私生子传言,你为了你的私生子,消除霍烨维这个‘祸患’,不是很符合你惯来的行事逻辑?就像当年,你让你妹妹霍曦芸病死一样。”
霍曦玲冷笑,“霍曦芸死于疾病,医疗记录你随便查。”
鸣寒说:“你否认杀死她,但不否认霍烨维是你的儿子?那霍总,我们得走一个DNA比对流程,你会配合吧?”
霍曦玲长久地注视鸣寒,也许是意识到她无法拒绝警方的这个要求,只得点头。
“谁会杀了霍烨维?”鸣寒问:“你有头绪吗?”
霍曦玲沉默了很久,“我不知道,我得到消息后立即赶回来,也是想找到凶手。”
鸣寒带着霍曦玲的生物检材回到机动小组,完成和霍烨维的DNA比对,他俩果然是母子。鸣寒脑海里浮现出霍曦玲的模样,她在渭海科技董事长这个位置上坐得太久了,情绪少有外露的时候,但鸣寒总觉得她在听到“谁会杀了霍烨维”时,心里浮现出了某个答案,但她不肯说。
霍家、渭海科技,甚至谢家,都得继续调查。
陈争联系到黎志,刚说完戈子镇这边的情况,黎志还没来得及派人过去,“微末山庄”就传来重磅消息——搜索小组在居南湖边,找到了一具尸体。
第135章 无依(19)
此时陈争在戈子镇,鸣寒在洛城,不过许川和谢舞铭已经接手了戈子镇的调查,陈争和鸣寒商量后,果断赶回居南市。
山中气温很低,尸体还未腐烂到面目全非的地步,他披头散发,乱发被拨开,看得出正是失踪的董京。他的颈部有明显索沟,疑似被绳索勒死,尸体被带到市局做解剖。
藏尸处离湖边的餐馆、观景台很近,附近有游客的足迹,但它又不是最显眼的地方,和湖边步道隔着一片茂密的树林,夜幕降临,在湖边看烟花的游客只要不穿过树林,根本注意不到这里正在发生什么。
法医确定,董京的死亡时间是18号晚间到19号凌晨,这个时间段有大量游客聚集在湖边看烟花,烟火的轰鸣足以盖过凶手在树林后制造的响动。
这一片有许多土坑,春节前,园林工人正在作业,最近放假,要等到假期之后继续填土。董京死后,凶手利用这些土坑,将他埋进去。白天游人经过树林,已经将凶手、董京留下的痕迹覆盖。
陈争眼前浮现司薇、都应、李仁、张品、朱小笛这几人的面孔,他本就对他们时隔多年相聚跨年感到不理解,查到祝依这条线索后,更是怀疑他们之间的关系不简单。
董京和朱小笛失踪,董京早早订下“山水楼”,看似是这场聚会的发起者,但现在董京却已经死了。这么大一个“微末山庄”,和他认识的恐怕就只有他的实习生同伴。包括失踪的朱小笛在内,永申这五位实习生全都有嫌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