心挣—— by初禾二/初禾
初禾二/初禾  发于:2024年06月23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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鸣寒知道她在为自己操心,有一个周末,大部分学生都离校之后,鸣寒找到她,却不说话,安安静静站在她背后,吓了她一大跳。见她惊魂未定,鸣寒一副小大人模样,“顾老师,你明明胆子这么小,为什么还想着帮我?”
“你这孩子!你是我学生,我不帮你帮谁?”她猜到鸣寒有话要跟她说,和鸣寒一起来到没人的阳台,“怎么了?有困难告诉老师。”
鸣寒摇摇头,“没有困难,就是想跟你说,我家的事情你别管,也别担心我,我根本不想和他们玩。”
“为什么?”顾主任说:“要是他们愿意和你玩,你也不和他们玩吗?”
鸣寒不屑道:“一群幼稚鬼,拉低我智商。”
顾主任听笑了,“你才多大,就嫌弃别人是幼稚鬼?那你喜欢什么?上课也没见你多积极,别告诉我你喜欢学习?”
鸣寒说:“我喜欢看书,看历史。”
顾主任吃惊道:“真的?”
鸣寒说,外婆的书房有很多历史书籍,他有空就拿来看看,独自一人也没什么不好的,可以思考很多东西。顾主任自己就是历史老师,简直跟遇到了知己似的。
这场谈话之后,顾主任对鸣寒的看法有了改变,她不再执着于让鸣寒融入集体,顺其自然。鸣寒有时会找她聊聊历史,听得津津有味。
初三,没有历史课了,她也不再担任鸣寒的班主任,鸣寒因为薛晨文案被带走时,她着实捏了一把冷汗。好在不久后鸣寒就回来了,她以为鸣寒遭了罪,会变得更加内向,没想到见到鸣寒时,鸣寒的眼睛却格外发亮,是她没有见过的那种神采奕奕。
“顾老师,我知道我以后想当什么了。”少年背对着朝阳,目光灼灼,“我要当警察。”
陈争心口轻轻一动,视野的尽头,鸣寒正向他走来,身影很小,只有一个小小的黑点。耳边是顾老师的话语,“我还以为他在跟我开玩笑,没想到后来他真的成了警察,还是特别优秀的警察,前年他回来看我,哎,都成那么高那么俊的小伙子了……”
鸣寒已经走到行政处对面,顾主任终于注意到他了,惊喜溢于言表,“小寒,又长高了!”
鸣寒和陈争汇合,笑道:“顾老师,我都快三十了,哪里还长得高。”
顾主任像个慈祥的长辈,反复打量许久不见的孩子,确认鸣寒没伤没病,看着比上次见面时块头好像大了一点,欣慰地点点头,“我们刚才正聊你呢。”
鸣寒看了陈争一眼,“哦?不是应该聊案子吗?怎么聊到我头上了?”
陈争轻轻咳了一声。
听到案子,顾主任脸上的笑容淡了几分,“哎,没想到那件事都过了这么久了,你们又开始查,龚校长担心得不得了。”
鸣寒说:“那个小老头儿。”
“没礼貌。”顾主任假装生气,说了鸣寒两句,又忍不住关心,“你们省厅的都来了,肯定很严重吧?要是有什么需要我出力的,你们尽管说。”
鸣寒却岔开了话题,手肘在陈争手臂上碰了碰,“顾老师,给你介绍下,这是我哥。”
顾主任笑道:“知道知道,陈警官都说了,你们感情好。”
陈争:“……”
鸣寒挑眉,一瞥陈争,“哦?”
顾主任看不出这俩之间的猫腻,“你们这种同事之间,是应该感情好的,遇到危险才能彼此保护。”
鸣寒笑得灿烂,“那是那是。”
寒暄了会儿,鸣寒说:“顾老师,我们还要去见其他教务人员,就先走了。”
“好好,注意安全。”
沿着行政处外面的校园小道走了会儿,鸣寒忽然用欠欠的语气说:“我们关系很好哦。”

第94章 虫翳(20)
陈争在鸣寒小腿上踢了一脚,鸣寒连忙跳起来,“嗷——关系好就是用来踢的吗?”
陈争说:“刚才干嘛去了?”
鸣寒正色道,“看了一圈老师的名单,发现历束星和平依依班上有个学生研究生毕业后回来当老师了,你等下去见见她。”
陈争问:“你闲着你怎么不去?”
“我本来就是南溪中学的学生。”鸣寒点了点自己太阳穴,“我会有很重的先入为主意识,所以这次的调查,我只能当个辅助。”
陈争明白,调侃道:“定位还挺清晰。”
鸣寒说的这位老师姓全,教外语,这时刚上完上午的课,陈争说明来意,拿出在行政处开的许可证,全老师脸色白了白,“那个案子,不是当年就破了吗?我记得来了很多警察,我们,我们停课了很久。”
陈争点头,简单解释,全老师还是很紧张,低着头说:“当时你们不是说薛老师是凶手吗?大家义愤填膺的,要求学校给个说法。老师敢这么杀害学生,谁以后还敢把自家的孩子送来。我不知道我这么说你能不能理解?就是所有人都被愤怒冲晕了头脑,觉得薛老师居然是凶手,简直太可恨了,必须枪毙,马上枪毙!可是后来,过了很多年,特别是我读研以后,和老同学聊到这件事,我们都觉得,是不是有什么误会?薛老师那种人,怎么会害学生呢?”
陈争听懂了,“被愤怒情绪裹挟时,人没有余力做出自己的判断,时间让一切冷却,才会开始质疑。”
全老师认真点头,“就是这样。我现在也是老师了,更加觉得薛老师是个好老师。说起来,薛老师还给我补习过。”
往前数十来年,老师课后给少部分学生有偿补习是常事,但龚校长口中的薛晨文第一不缺钱,第二对学生一视同仁,似乎不该这么做。陈争问:“是收钱去家里补习?”
全老师愣了下,连忙摇头,“不是不是,我知道你说的那种,但薛老师从来没收过我们钱,反而还要自己掏钱。”
“自己掏钱?”
“是的,请我们去麦当劳肯德基什么的。”
全老师说,她入读的那会儿,南溪中学已经以和五中等重点中学竞争为目标了,比较拉分的科目,比如数学英语,还有理科那三门都很受重视,语文一时难以提高,再努力能提升的也就几分,所以学校和学生都不怎么在意语文。
薛晨文看在眼里,一次月考之后,他笑着倡议大家好好学语文,语文的价值不仅体现在分数上,在将来也会有大用处,还说如果有人愿意补一补语文,可以来找他。响应者寥寥,只有几个对语文感兴趣的学生问,怎么补呢,多少钱?薛晨文说,他不收钱,只要肯来,他就肯教。
全老师喜欢语文,课后找到薛晨文,问自己能不能参加。薛晨文表达了欢迎。那之后,她有时间就会去补课。
薛晨文选择的补课地点不是在学校也不是在家里,而是南溪中学附近的快餐店,先请大家喝水,讲得差不多了就饱餐一顿。
出事之后,学校一度有薛晨文是个“恋童癖”的传闻,说他早就盯上了历束星和平依依,他们不从,他才恼羞成怒将他们害死。请学生吃快餐就成了证据,“哪个老师一天到晚带学生出去玩?”
全老师说,自己当时被吓得半死,没有给薛晨文说过一句话,其他补习的学生也什么都没有说。后来想起来,很自责,他们这些参加补习的学生最清楚,薛晨文是真的给他们补习,没有对他们做过什么。
陈争将全老师和龚校长的话放在一起,他们从内心深处都认可薛晨文,不理解他后来的行为,即便薛晨文认罪是板上钉钉的事,他们也下意识地为他辩解,回忆他的好。
“你和历束星、平依依是同班同学,又在薛晨文那里补过课。”陈争问:“补课期间有没有发生过什么事?比如历束星平依依突然出现?或者薛晨文提到他们?”
全老师神情不安,“我……我和历束星不熟,和平依依关系还可以。但我印象中,他们没有跟着薛老师补过课,薛老师也没有单独提过他们。”
陈争点头,“那说说平依依吧,我看当时的调查报告,她的家庭情况在你们班比较普通?”
全老师叹了口气,“这几年我们学校已经不算什么富人中学了,但当时确实是。我们班的同学基本都是交钱进来的,有像历束星那种住别墅的,也有像我和平依依这样家里一般,父母要么虚荣,要么望子成龙,打肿脸充胖子送进来的。不瞒你说,我当时很自卑,同学都那么有钱,而我想的是怎么获得助学金。我不敢跟他们说话,吃饭也是一个人,所以才会和条件差不多的平依依关系好。”
陈争耐心地听着全老师说普通家庭孩子在富人中学里的心酸和无助。平依依家里比她还差一些,父母都是普通职员,平依依能进南溪中学,主要是因为有绘画的特长。平依依性格开朗,说话做事大大咧咧的,和班上娇生贵养的女生玩不到一块去,倒是经常和男生打篮球。
全老师起初和平依依没有交集,但平依依主动找到她,说想和她做朋友。她虽然内向,但有女生和她搭话,她还是很高兴。两人逐渐熟络起来,她有时会给平依依补习外语和语文,其他科目她也不擅长,无能为力。
平依依的成绩即便在他们这样的平行班也是倒数,每次考试之后,平依依都很痛苦,顶着一双哭得通红的眼睛向她诉苦。
“又不是我想来读南溪,他们自己花了那么多钱送我来,问过我的意见吗?是我想花他们的钱吗?我们家就这条件,穷怪我?穷就不要生孩子,就不要盼着我有出息好吗?他们自己就没出息!”
平依依说的是自己的父母,她小时候正是各种兴趣班大行其道的年代,她那自身就很普通的父母将希望放在她身上,希望她将来赚大钱,每个月紧巴巴地挤出工资,送她去兴趣班。
她别的都不行,但在画画上确实有天赋,超过了南溪中学的特长分数线。父母喜出望外,那是南溪中学,文化课搞上去的话,再加上艺考加分,将来上重本也不是不可能。
平依依的噩梦就这么开始了,她不像父母那样有追求,她喜欢画画,但画画已经成了束缚她的枷锁。她找要好的同学问题,是不想辜负父母的“投资”,她主观上也想将成绩提上去。可是不行,她迎来的只有一次次打击,还有父母的指责,甚至是耳光和泪水。
这些事平依依都和全老师说过,而全老师那时也不过是个成绩中等的懦弱女孩,除了倾听,别的什么都做不到。
陈争记得,警方调查平依依的人际关系时,全老师并不是被重点盘问的学生,“后来你们怎么疏远了?按你刚才说的,平依依和历束星不在同一个阶级,他们怎么玩到一起去的?”
全老师目光黯然,陈争看出几分自责的意思。
“因为我帮不了她,我自己就是个负面情绪制造者,如果我是她,我也想和更开朗的人做朋友。”
在全老师的回忆里,平依依是个做事比较果断的女孩,也很有功利心。比如平依依找她做朋友,是因为她们条件差不多,而且她能够帮助平依依的功课。相处一段时间之后,当平依依发现她的“价值”有限,便将目光转向了其他人。
平依依在女生中的人缘一直不是很好,这可能是因为她的性格和穿着。学校规定学生必须穿校服,但对特招生却很宽容,大概是觉得搞艺术和体育的应该更有创造力。平依依穿的虽然不是奇装异服,但也让一些女生心生不快。
她是怎么和历束星走近的,全老师不知道,但当了老师之后,接触到各种各样的学生,全老师有一些自己的猜测。
陈争说:“你的意思是,他们在谈恋爱?但他们的年龄太小了。”
全老师摇摇头,“孩子们都早熟,不然为什么小学就有校花校草的评选?不过他们应该不是谈恋爱,而是那种介于同学和谈恋爱之间的关系。历束星家里有钱也有门路,平依依知道自己可以依靠他,争取更多的东西。”
全老师记得,从初一下学期开始,平依依就和历束星绑定在一起了,平依依下午不参加班上的自习,会在学校提供的画室画画,历束星这个没有特长的普通学生也动不动离开教室。
陈争问:“他是去找平依依?”
“我最早也是这么以为,但他其实是去踢球,他很喜欢踢球,但水平一般。”全老师说,南溪中学的体育特长生和艺术特长生虽然不在一个赛道上,但享受的福利是一样的,以前还有一个很奇葩的规定,初中的体尖和艺尖如果想直升本校高中部,考核也是放在一起,也就是说,跳舞的可能和打篮球的竞争。现在这一规定已经调整了,彻底将体尖和艺尖的考核分开。
那时历束星可能受到平依依的影响,又或者只是觉得踢球帅,容易吸引女生,所以想进校队,拿体尖指标,不过被刷下来了。
听到这里,陈争眼前闪过娄小果。娄小果和平依依、历束星都不在一个班级,没有交集,但娄小果跑步似乎很厉害,可以划到体尖的范畴。
全老师继续说,平依依遇害之前,她们已经很久没有说过话了,她不清楚那几个月里平依依和历束星发生了什么。当时整个校园都很混乱,她印象深刻的是历家和平家的人都来学校闹,要学校给个说法。
平依依的父母是她见惯的普通人,失去精心培养的独生女,情绪崩溃,丑态百出。而历家的人则矜持许多,即便悲伤不已,也端着姿态。各种闲话传得沸沸扬扬,有人说历束星家里根本没有因为他的死而悲伤,他们是有钱人,家里不止历束星一个孩子。有人说历家在分家,历束星没了,其他子子孙孙能分到的更多。
陈争听得皱起眉,当年的调查,警方并非没有怀疑过历束星和平依依的家人,但因为两家之间并无关系,疑点更多聚集在学校,不久薛晨文又认罪,所以对家庭的调查点到为止。
看来家庭也是一个需要重点调查的地方。
全老师停下来,像是想不起更多的东西了。陈争看看时间,打算暂时就到这里。全老师起身送他,忽然说:“之前你问我薛老师补课时有没发生过什么,我刚想起一件事,不知道是不是你想听的。”
陈争立即道:“你说。”
全老师说,有一次补完课,其他学生吃过汉堡薯条后就回去了,而她约了朋友一起去买明星卡片,就没有立即离开。全老师见她老实坐着看书,停下收拾的动作,笑道:“还在用功啊?”
她解释自己在等人,以为薛晨文知道后就会离开,但薛晨文笑道:“我也等人,介意我和你一起等吗?”
她很喜欢薛老师,高兴道:“当然不介意,我还有几个问题……”
那天她一直待到了朋友来,她收好书包,和薛晨文挥手道别,走到门口时,看到一个年轻男人往里走去,他下意识回头看,见到男人停在薛晨文桌边。
陈争问:“你还记得他是谁,长什么样吗?”
全老师摇头,“记不起来了,我一直没当回事,觉得那可能就是薛老师的朋友?要不是你今天这么问我,我应该也想不起这件事。”
陈争在教学楼的走廊上站了会儿,午休时间,很多学生都不在教室。
他脑海里铺开一张由线索组成的网,一些当年因为客观原因被忽视的东西被沾到了这张网上,薛晨文的家庭关系,放弃洛城选择南山市,身边始终没有女朋友,给学生补习之后等待的那个年轻人,还有平依依与历束星各自的家庭,平依依父母对她畸形的期待。
如果不是两个学生的死社会影响太大,一线刑警肩上压着巨大的担子,再加上薛晨文很快认罪,以上疑点都会成为重点。陈争不得不考虑,薛晨文要是并非真凶,也在其中扮演了非常恶劣的角色。
龚校长和全老师至今仍想不通他为什么会作案,潜意识里为他伸冤,但也许真正的他和他们影响中的南辕北辙。
一群学生抱着足球冲进教学楼,在走廊里打“撞墙”配合。球高速朝陈争射来,陈争后退一步,将球稳稳停在脚下。重点高中的学生相对来说还是更讲礼貌,连忙道歉:“不好意思不好意思!没踢着你吧?麻烦把球还给我们!”
陈争将球颠了两下,踢回给男生,男生很上道地吹捧:“哥,脚法可以啊!”
陈争本来想叮嘱两句,别在走廊上踢球,容易伤人,但看这帮男生个个很有分寸的样子,便住了口。大人说得多了,惹人烦。
男生们运球跑开,陈争点开鸣寒发来的教职工表格,视线快速往下扫,找到了负责体育特长生工作的尤老师。
娄小果算不算体尖,现在还不能下结论,十几年过去,当年带体尖的老师还在不在南溪中学也不好说。陈争抱着试一试的想法来到操场,一群搞田径的学生正趁午休练习跨栏,一位头发花白的男老师不断吹着哨子,大声训斥学生,十分严厉的样子。
陈争看了会儿,中午的训练不长,没多久学生们就散了,从他身边经过,热气扑面而来,让人有种这不是冬天的错觉。他走向整理器材的老师,“尤老师。”
尤老师直起身子,凶神恶煞,“你是?”
陈争说明来意,尤老师摇着头说:“要是有下辈子,那两个孩子现在也该上中学了。”
陈争问:“你负责体尖工作多久了?”
“这就太久了,有二十年了吧?”尤老师忍不住炫耀,“我带出来不少加分上了名校的学生呢!还有在国际上拿奖的!”
陈争又问:“我听说历束星也想过搞体育,你有没有印象?”
尤老师一听,皱起眉思索了片刻,“是有这么一回事,还请家里来走过关系,被我给挡回去了。”
“嗯?”
“你们很多人看不起体尖,总觉得搞体育的四肢发达,文化课不行,但我告诉你们,这是偏见!搞体育也得有天赋,也得聪明,历束星他当时想进足球队,但他真没那个本事,脚上玩得花,但没速度没体力,平时踢着玩玩还行,当体尖?那是浪费大家的时间,浪费名额!”
陈争问:“那他被拒绝之后是什么反应?他家里还找过你吗?”
“没,他家有钱,他又吃不得苦,何必搞体育呢。你看刚才那些学生,我嘴上虽然骂他们,但我知道他们都是吃得了苦的……”说着,尤老师愣了下,后知后觉地问:“不是,陈警官,难道那个案子和历束星没当上体尖有关?”
陈争见尤老师脸都白了,忙说:“你别多想,我只是随便打听打听。另外我还想打听个人,娄小果。”
尤老师闻言松了口气,“娄小果……有点印象,我想想。”
陈争提醒道:“他和历束星同年级,但不在一个班,据说跑得特别快。”
“果子?”尤老师脱口而出,“那个像女孩的飞毛腿?”
尤老师给娄小果贴了两个标签,一是像女孩,二是天赋高。陈争问高到什么程度,尤老师惋惜地说,要是娄小果一直在他手上训练的话,能参加大赛也说不定。比较难得的是,娄小果并不是以体尖的身份被特招进来,而是在进来之后被体育老师发现天赋的。
娄小果的家境放在南溪中学不算太好,没父亲,母亲是在学校附近开网吧的,他自己起初对天赋不以为意,并不想参加体尖训练。尤老师和娄小果班上的体育老师、班主任一起劝说他,还找了他的母亲,给他介绍当体尖的好处,他母亲被丰厚的福利所吸引,他最后也同意了。
娄小果身板不够强,那个年纪的男生又在“抽条”,他看起来弱不禁风的,尤老师还自掏腰包,给他补充营养。不过他虽然没什么干劲,但真训练起来,还是相当吃苦。尤老师对他很有信心,觉得他这水平直升高中部没有任何问题,之后加强训练,身体素质提上去,肯定被名校抢着要。
但出乎尤老师意料的是,上初三后,娄小果频繁缺席训练,问就是家里有事。尤老师骂也骂了,劝也劝了,还家访过,没用。娄小果的母亲也满脸难色,说孩子觉得辛苦,实在是不想练了,就随他去吧。
尤老师到底不是家长,实在没办法,只得放弃娄小果。后来,本该稳上南溪中学高中部的娄小果中考失败,去了别的学校,尤老师气得捶胸顿足,但多年过去,也淡忘了。
“只是觉得辛苦吗?”陈争问:“训练一直都很辛苦,为什么坚持到初三才不想练啊?”
“我也搞不懂!”尤老师气愤道:“算了,可能突然叛逆了吧。十四五岁的孩子,一天想一出是一出的。”
下午第一堂课的铃声响起,上体育课的学生们来到操场,尤老师没空和陈争聊了,说了句:“我觉得他也可能受到那个案子的影响,变得消沉了吧。当时很多学生都被吓出了心理阴影,哎别说学生了,就是我们当老师的,我们这些成年人,也一时半刻消化不了啊。”
陈争坐在车里,回想尤老师的话。体尖娄小果,艺尖平依依,未能成为体尖的历束星,这三个人的名字被一条线串联到了一起。
而此时,鸣寒来到离南溪中学不远的电竞酒店,娄小果的母亲就是这儿的老板。

第95章 虫翳(21)
工作日的白天,电竞酒店的生意一般,一楼大堂的餐饮区倒是热闹,机器里不断传来外卖接单的提示音。几个穿着电竞酒店制服的年轻人在灶台前忙碌,从冰柜里将预制菜拿出来,加热,装入外卖盒,再麻利地放入封装好的廉价饮料,递给等待的棋手,一气呵成。鸣寒看了会儿,被正在打单子的人注意到了,“你取餐?”
鸣寒说:“我找人。广姐在吗?”
“谁啊?”一个穿着深棕色运动套装的女人正好从楼上下来,手里端着一叠餐盘。鸣寒抬头看向她,她烫着在中年妇女里很常见的卷发,眉毛和嘴唇都文过,五官和娄小果有些像。
鸣寒走过去,避着员工,给她看了看证件,她愣了愣,压低声音:“警察?有事?”
鸣寒说:“找个安静的地方说吧,你先把盘子放下?”
女人叮嘱了员工几句,让鸣寒跟着自己上楼。二楼敲击键盘的声响此起彼伏,透明的主机箱闪烁着彩光,整个大厅的装修则是废土工业风格,乍一看颇有赛博朋克的感觉。
女人推开一扇玻璃门,外面是阳台,风冷飕飕地吹着,女人点起一根烟,眯眼打量鸣寒,“要么?”
鸣寒顺手将门关上,“广姐,娄小果最近回来过吗?”
广姐正是娄小果的母亲,闻言她手上的烟掉落下一串白灰,“什么意思?”
“你别紧张,最近市里发生了不少案子,这你知道吧?”鸣寒说:“我们在查洗脚城那个案子时,发现他和其中一位被害人关系比较紧密,所以需要围绕他进行一些调查。”
广姐皱起眉,“死的不是罗应强吗?他认识罗应强?我怎么不知道?”
鸣寒说:“不止一个被害人。”
广姐啧了声,不屑道:“我听说过,是被罗应强包养的……”说着,广姐忽然觉得不对劲,“你的意思是,小果和那个被包养的关系不一般?”
鸣寒拿出何云超在南山大学念书时的照片,“你见过他吗?”
广姐看了眼,摇头,“就是他?”
鸣寒说:“娄小果也没有告诉过你这个人?”
广姐有点暴躁,“没有,他忙他的,我忙我的,他都那么大个人了,哪会什么事都跟我说!”
“好,你别急,我从头开始问。”鸣寒说:“娄小果读初中时,他们学校发生过一起很大的案子,你还有印象吧?”
广姐瞪了瞪眼,叹气,“你是说有两个孩子被老师杀死的案子?”
鸣寒点点头。
“那当然有印象,当时快吓死我了,生怕小果也出事!”广姐说,她把娄小果送去南溪中学,就是觉得这学校全是有钱人,素质高,安全,她在学校附近开了多年网吧,从没听说过学生出事。他们家并不富裕,花了很多钱才把娄小果送进去,一家人不得不节衣缩食。学生失踪之后,她第一时间就知道了,恨不得每天送娄小果上下学。
“那老师真不是个东西,烂人!”广姐唾了口。
鸣寒问:“那娄小果在那件事前后,有没有什么变化?”
广姐想了会儿,“变化……肯定是有的,我听说很多学生都出现心理问题了。不过我们小果没那么脆弱,经过那种事,一下子长大了,好像还更有主见了。”
“有主见?”
“啊,他跟我说,出人头地不是非要在好学校,人好不好才是关键,南溪中学你看是个好学校吧,可还是会出那个历,历什么的渣子。”
鸣寒说:“历束星。他说被杀害的历束星是个渣子?”
广姐卡住了,半晌道:“他是这么说的,嗯?他为什么这么说来着?”
鸣寒问:“难道他和历束星有什么过节?”
广姐立即否认,“不可能不可能,他和同学从来不闹矛盾,你可别怪到我们头上来!以前有学生欺负他,他都不跟他们计较的。”
鸣寒说:“欺负他又是怎么回事?”
广姐觉得自己说得太多,不耐烦起来,“就那么回事,他不爱跟男生玩,他们说他女里女气,孤立他。但他不在意,我问过他,要不要找老师,他说用不着,他去南溪中学是去学习,不是去交朋友。”
鸣寒问:“那这些孤立他的人里,包括历束星吗?”
“他们根本不在一个班!”广姐摆摆手,“应该是他知道历束星做了什么,觉得他不是个好学生?哎,太有钱了也不行,老想着欺负人。”
鸣寒适时岔开话题,“我看你这电竞酒店弄得挺好的,以前没有啊。”
广姐说:“以前?你来过啊?”
“我也是南溪中学的学生。”鸣寒套近乎,“当年出事时,我也被叫去问过话。”
他这么一说,广姐脸色马上缓和下来,“哟,长大当警察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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