心挣—— by初禾二/初禾
初禾二/初禾  发于:2024年06月23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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陈争的头脑正在和疲倦对抗,竭力运转,索性听听鸣寒的想法。他不经意地往鸣寒的方向侧了侧,鸣寒看了看他,说:“如果幕后的那些人早就决定用玩偶来引发校园骚乱,那么许兴豪就是最佳选择。”
许兴豪本来的身份就是盗版玩具商贩,而这些玩具中的大半都流向了学校,许兴豪朝学校附近的商铺供货,不会引起任何人的注意。同时,许兴豪这个人有强烈的发财意愿,只要能赚钱,违背道德、法规的事他干起来是毫不含糊。
但在去年底今年初,他遭到了致命打击,没有人能够帮他,他也没有重新开始的能力。而这时如果有人来到他马上就要关门的作坊,告诉他,只要你听我的话,为我做成这件事,你将拥有想象不到的财富。
只是给熟悉的校园商铺推销玩具,这有什么困难的?许兴豪想不到天降的馅饼居然砸中了自己,欣然接受。于是他过了一段时间意气风发的生活。
但终于到了他派上用场的时候,也就是现在,他按照对方的要求提前将玩偶卖给校园商铺,却意识到自己似乎掉进了一个犯罪的圈套。这比他做盗版更危险,盗版只不过是赔钱赔得倾家荡产,现在做的事说不定会要他的命。
他想到了赵雨,他知道赵雨是为什么失踪。他拿着表情诡异的娃娃,吓得将它扔了出去。
他感到自己受到了诅咒。
但是他已经无法摆脱。他为什么失踪?是被人藏起来了?还是他自己躲起来?可他至少在今天选择迎向警察。
不过还是晚了,他知道太多秘密,他必须死。既然有人已经决定灭口,那么搞一次热烈的自杀无疑是对警方的示威。他冲出来劫持女生时,就已经被药物控制,他从天桥跳下去之前推开女生,可能是他精神最后清醒了那么一瞬。毕竟他这个人虽然人品不怎么样,但杀人这种事是从来没有干过。
陈争低声道:“是工具。但不止他这一个工具。”
鸣寒说:“他,余贞笑,包括刘温然都是工具。”
他们仿佛是榫卯,在庞大的犯罪网络中丝丝入扣,像没有生命的工具,完成自己的使命,然后消失在人们的视野中。
陈争说:“那赵雨呢?赵雨和刘温然、许兴豪都有关系。”
鸣寒沉思,赵雨是很特殊的一个人物,警方在侦查朱倩倩案时就留意到她,但直到现在,还是很难判断她失踪的原因。
“还没问你今天在十中查得怎么样。”鸣寒换了个方向,“有什么发现吗?”
这问题顿时让陈争打起精神,“有个老师,值得好好查一下。”
“嗯?”鸣寒问:“是谁?”
“蒋洛清,刘温然高一高二时的班主任,也是数学老师。”陈争说:“13班现在的数学老师压力太大,生病请假,蒋洛清今天回去代课。”
“数学老师啊。”鸣寒和陈争一样,对数学老师这个身份也有几分在意,“不过这怪了,他现在又不是高三的老师,怎么会去高三代课?”
陈争说:“据说是因为13班情况特殊,其他高三的老师顾虑比较多,谁都不肯去,只能调他。他好歹教了13班两年,和学生熟,而且现在在带高一,不是班主任,时间调配得过来。”
鸣寒沉默了会儿,“但这一点好像不足以让你怀疑他吧?”
陈争点头,“这只是个插曲。我今天看过他的档案,他今年二十八岁,毕业于万青理工大学,在校期间每年都获得奖学金,履历十分亮眼,到十中来实习,也是获得全部打分老师的好评,入职不到半年,就评上了优秀老师。”
鸣寒嘶了声,“既然是万理毕业的,怎么会想到来竹泉市当数学老师?他老家在这里?”
陈争摇头,“不,在嘉徽市。”
鸣寒说:“那这就有点说不通了啊。”
万青理工大学是国内最有名的学府之一,和函省隔着几个省,而嘉徽市是南边沿海的小城市,和函省同样隔着几个省。万理毕业的高材生不是不能到中学当老师,但选择竹泉市这种小地方多少有些说不过去,如果蒋洛清是本地人,那还有点理由,可他的家乡离竹泉市十万八千里。
“十中虽然是竹泉市的重点中学,但是放在整个函省根本不够看,校方每年都想从洛城的中学挖点骨干老师过来,万青的人估计想都不敢想。”陈争继续道:“蒋洛清不止是在校履历出众,身份转换成老师后,适应得也很快,十中简直是捡到了馅饼。蒋洛清自己也很拼,上次带毕业班,虽然不是实验班,但成绩仅次于实验班,这已经是非常好的答卷了。按理说,他应该把13班带到毕业。”
鸣寒说:“带一届休一届也是常有的情况。”
陈争说:“但放在蒋洛清身上有点奇怪,他是年轻教师,精力跟得上,而且他本人很有冲劲,学生对他也很是不舍,他们班的数学成绩直逼实验班。这种情况下换班主任换科任老师,不是很明智。我问过教务处,换人这件事是蒋洛清自己提出来的,学校领导也很意外,还做了他几次工作,说得都很明了——你要是不带了,你们班的数学成绩很可能下滑。话都说到这个份上,蒋洛清还是执意要去带高一,并且不当班主任。”
鸣寒在陈争面前走了几步,站定,“他有别的事情要去做,无法像以前一样带高三。”
陈争说:“我今天还见到周汐了,蒋洛清回去代课的事就是她给我说的,她还提到刘温然,说刘温然非常喜欢蒋洛清,是崇拜的那种喜欢。得知蒋洛清不带他们,刘温然很伤心。”
鸣寒这次沉默得更久,忽然说:“你记得熊克平吗?”
陈争明白他想说什么,“熊克平买chun,被外孙杀害,他退休之前是大学教授,很多女学生崇拜他,他也享受这种崇拜。老师和学生的关系并不平等,老师能够引导学生,当学生对老师本就有崇拜、喜爱等情绪时,老师更容易控制他们。”
鸣寒问:“蒋洛清想要控制刘温然的话,实施起来是件很简单的事。那现在围绕蒋洛清的疑点一共有三个,他为什么会到竹泉市来当中学老师,为什么突然不带毕业班,以及他和刘温然的关系。”
此时已是凌晨,陈争说:“这些疑点和案子都没有直接联系,查肯定要查,但得悄悄来。万理和嘉徽市可能都得去一趟。”
鸣寒笑了笑,“悄悄来,这种工作不就适合我们这两个外挂吗?”
陈争看时间,“天一亮就出发,先去休息,我跟孔兵说一声。”
后半夜,许兴豪的尸检报告出来了,如鸣寒所料,他的体内有大量被注射的致幻剂。夜里出现在人们视野中的他,其实已经是一具提线木偶,是一张在警方面前展开的嘲笑大嘴。

第66章 失乐(26)
11月30日,天光破晓,陈争和鸣寒在机场分别,陈争去万青理工大学所在的万青市,鸣寒去的则是嘉徽市。嘉徽市非常小,没有机场,鸣寒得先到邻近的城市,再坐火车。鸣寒故意露出委屈的神情,“哥,我这一趟好辛苦哟。”
陈争身穿运动服,背着一个黑色的双肩包,看上去比实际年纪年轻不少,像在社会上没混几年,“那我跟你换?”
鸣寒说:“换的话,辛苦的不就变成你的吗?我舍不得。”
陈争:“……”
鸣寒笑道:“这点辛苦无所谓的,但我想听点好听的话。”
离登机还有一回儿,陈争说:“什么好听的?”
鸣寒说:“那得你自己想啊,不然就没意思了。”
陈争还真想了想,“破了案请你吃饭。”
“就这?”鸣寒无奈地将双手插进衣兜里,“好吧,破了案再说。”
鸣寒的航班先起飞,陈争目送他消失在登机口,收回目光,心中有股久违的振奋感,说不清是因为鸣寒,还是因为难得的远距离出差,又或者两者都有。但能确定的是,鸣寒确实给他的生活带来了不一样的期待。
两小时后,飞机降落在万青市,这是座繁华程度不输洛城的城市,地铁四通八达,不需要打车,有一条路线直接从机场到万青理工大学。
万青市已经下雪了,校园里雪景很美,积雪堆积在金黄火红的树叶上,是竹泉市看不到的景致。陈争却无暇欣赏这番美景,直奔数学学院。学院很热闹,处处是青春的气息,不少学生朝陈争看来,这是张生面孔,且不像搞理工的人。
陈争找到教务处,接待他的是位姓李的中年老师,对方听到蒋洛清的名字,有些惊讶:“蒋洛清出事了?”
陈争解释,不是出事,只是当地发生的案子有些线索牵扯到蒋洛清,需要来蒋洛清就读的大学核实一下。
李老师的反应说明他不仅认识蒋洛清,印象还比较深刻,陈争趁热打铁:“你以前带过蒋洛清?”
李老师说:“我是他师兄,他们那一届来的时候,我在读博,给他们当辅导员来着。陈警官,你想查什么?”
辅导员有时比任课老师更了解学生,陈争知道找对人了,“蒋洛清的成绩不错吧?我在竹泉十中看到他的资料,他好像每年都拿奖学金?”
李老师很不擅长掩饰情绪,一听这话,马上将遗憾写在脸上,“何止不错,简直就是个天才!”
能考上万理的人,在高中时基本都是学霸,而蒋洛清在这群学霸中还被辅导员认为是天才,就更让人对他后来的选择感到不解。
陈争露出疑惑的神情,“你们这个专业,继续深造应该更好?他怎么会在本科时就决定去当中学老师?”
“我也想知道为什么!”李老师说,蒋洛清一进校就吸引了很多关注,一个是他的成绩,另一个是他的性格和长相。
李老师自己就是万理的学生,看过太多成绩很好,但性格奇葩、长得歪瓜裂枣的人,蒋洛清这样开朗,能吸引女生的太少了。大一有很多学院之间的活动,其他学院的女生都是为了蒋洛清才来参加数学学院的活动。
总之,蒋洛清从大一开始就很风光,成绩要保本校的研没问题,大三有出国交换的机会,院方一开始也是准备推荐他的,他自己却放弃了。
李老师很惊讶,找他谈话,问他为什么放弃,别人想去都没机会。他很平淡地说,春节想回家陪陪父母,以后工作了,回家的机会就少了。
李老师当时就觉得有点古怪,工作?还早吧,蒋洛清肯定是要读研的啊。他甚至早早给自己导师提过,一定要收蒋洛清。
后来让他跌破眼镜的事发生了,蒋洛清在大三一结束就跑到竹泉市实习。像万理这种大学,和不少单位都有内部联系,学生不想考研,老师们也能根据各人的成绩、能力,推荐合适的单位。蒋洛清不肯读研也就罢了,居然还去一个小城市当中学老师!
不止是辅导员,任课老师们也觉得不可思议,问他是不是有什么难处,想当老师的话,务必读研,毕业后他们可以帮忙推荐大学。但蒋洛清拒绝了所有人的好意,大四有一半的时间待在竹泉市,气得李老师捶胸顿足。
“他可能有他自己的志向吧,我是个外人,也不好多说什么。”李老师摇摇头,“但我反正不理解,也觉得不正常。他要去函省,那洛城、南山市这两个大城市还有那么多好的高中,他为什么非得去竹泉市?那又不是他老家。他明明可以有更好的选择。”
陈争说:“这些年你们还有联系吗?蒋洛清回来过没有?”
李老师语气不太好,“没有,他可劲儿奉献呢,怎么会回来?”
陈争问:“蒋洛清一般喜欢参加哪些学生活动?”
李老师拿起茶杯,去接热水,想了片刻,“也没什么特别的,我们学院的活动大多和数学有关,有那种趣味竞赛,他喜欢教其他学院的人。”
陈争思索了一下,又问:“蒋洛清在去竹泉市实习之前,有没有表露出今后要去竹泉市的意愿?他是不是有朋友在那边?”
“你是说女朋友吗?”李老师说:“我还专门问过他是不是交女朋友了,他说没有。我们谁也没见过他交女朋友,要是真有的话,那就是他这小子藏得太好了。直到毕业他还是我们学院最受欢迎的男生呢,要是知道他有女朋友,女生也不会给他投票了吧。”
陈争说:“那就怪了,竹泉市是有什么吸引他吗?”
李老师抱怨了一连串,突然一拍巴掌,“我想起来一件事!还真和竹泉市有关!”
陈争马上说:“什么事?”
“他以前就去过竹泉市,报到的时候我看到了。”
“报到?”陈争不太理解,“这和报到有什么关系?”
李老师从抽屉里拿出一个空白的学生证,给陈争介绍:“学生证买票是有优惠的,但是买过之后,会在这个位置盖章,这主要是防止被盗用。现在没这么搞了,但以前是这样。我给返校的学生登记,他们把学生证交上来,我就随便看了一眼,发现蒋洛清是从竹泉市过来的,我就纳闷,他老家不是在竹泉市啊。这事我还问过他,他……他那时反应挺怪的。”
陈争问:“怎么个怪法?”
“就,当时他卡住了,很快把学生证收回去,说是去旅游。”李老师说:“我也没多想,旅游就旅游吧,可能他就是因为去了竹泉市,发现那儿挺好的,所以才过去实习?你们竹泉市生活起来到底怎么样啊?哎,在大学天天管学生,我压力也好大,我也去小城市躺平算了……”
陈争想,蒋洛清肯定不是去旅游,他暑假不回老家嘉徽市,反而去竹泉市,还执意到竹泉市教书,难道……竹泉市才是他真正的老家?
他在买火车票时忽略了学生证会被盖章,也没想到辅导员会看,被辅导员当面问到,一时答不上来,反应才失常。之后,他也许还数次往返竹泉市,但他长了教训,不再使用学生证。
陈争走在校园中,雪又下了起来,落在脸上、手上,触感冰凉。鞋子踩在积雪上,沙沙作响,积雪仿佛抓着他的脚步,阻止他走向更加冰冷的真相。
这一趟并没有解开围绕在蒋洛清身上的谜,反而让雾变得更加浓重,蒋洛清到底和竹泉市有什么渊源,宁可放弃更好的前程,也要到竹泉市当老师?
此时,鸣寒刚从火车上下来,正在和出租车师傅“讲道理”。蒋洛清登记在册的老家住址在嘉徽市林平街,这地方远离市区,出租车师傅不愿意去。鸣寒说好给他回来的钱,他还是很不乐意,勉勉强强接单。
不过车开起来了,师傅就不再抱怨了,跟很多出租车师傅一样点亮了聊天天赋,问鸣寒从哪来的,来干嘛,有没有女朋友。鸣寒将话题引到他自己身上,他马上滔滔不绝说起自己的孩子。
“我们这一行啊,赚的就是辛苦钱,谁愿意这么全年不休,到处拉客呢?没办法,有孩子要养啊。我家儿子争气,读的是实验中,理科实验班!厉害吧?我就是砸锅卖铁,也要把他供出来!”
鸣寒来之前初步了解过嘉徽市的中学教育情况,整体水平落后,比竹泉市还差一个档次,最好的是实验中,但即便是实验中,一年也很难出几个考上名校的学生。
蒋洛清不是实验中的,而是一中。这学校是子弟校改来的,约等于差生集中营。
鸣寒说:“我家有个亲戚在一中,来看看他。”
师傅得意起来,“一中?那不行啊,读一中还不如早点进技校。哥说话不好听,但哥不骗人,读一中能有啥前途啊?只有进了实验中,我们当家长的供起来,才会有动力。”
鸣寒说:“一中真有这么差吗?”
“那当然!”师傅满脸嫌弃,“要不是没办法,谁愿意去一中读书啊?学生差,老师也全是‘人才’。”
快要到林平街了,周围开始变得荒凉,师傅说:“你亲戚住在这儿啊?看你是个外地人,干干净净的,有些话我也不知道该说不该说。”
鸣寒笑道:“客气了,都是聊天,有什么不能说的。”
车上明明只有他们两人,师傅还是下意识压低了声音,“这林平街啊,不安生,你以为我是觉得钱少了才不想跑这一趟?不是,我们这些常年拉客的都不想往这儿走,住在这儿的好人少,老是出事。人莫名其妙就死了,警察也查不出个所以然来。”
鸣寒好奇地挑起眉,“哦?有这种事?”
师傅问:“你那亲戚是干嘛的?”
鸣寒说:“普通打工的,以前在乡下,今年才到城里来工作。”
“那怪不得。”师傅说:“只有没钱的,犯罪的才待这里,哎,也是没办法。”
鸣寒问:“你说莫名其妙死人是怎么回事?”
“抢劫呗,还有什么情感纠纷,反正动不动就动刀子。”师傅说得绘声绘色,“以前还有吸那玩意儿的人住在这,没钱了就抢,抢不到就杀人,杀了就跑,警察也不知道他们在哪里。”
鸣寒说:“那人就白死了?”
“有啥办法?反正都是些死了就死了的人。”师傅伤春悲秋起来,“小人物啊,命本来就不值钱。”
到了地方,师傅快乐收钱,又跟鸣寒说下次还可以找他。
这是一条很萧条的街道,房子都是老房子,路上走着几位老人。蒋家登记的地址并不详细,十中并不要求写到门牌号。鸣寒不急着去派出所,先去小卖部买水。
小卖部外面坐着一圈打麻将的人,妇女们聚在一起聊天。他付钱后和大伙儿聊天,把话题引到蒋家,“你们知道蒋洛清的家在哪里吗?”
妇女们面面相觑,半天才有一人用很不确定的语气说:“蒋洛清?你是他家的亲戚吗?”
鸣寒说:“对,远亲,很多年没见了。”
妇女皱着眉打量鸣寒,“小伙子,你看着不像他家的亲戚啊。”
“嗯?怎么就能看出来了?”鸣寒笑着说:“离得远,长得肯定不像。”
“不是,他们一家都挺寒碜的。再说,你是他亲戚,不知道他已经走了啊?”
“走,了?”
其他几位妇女这时也想起来了,七嘴八舌说起蒋家的事。这蒋洛清一家都是无赖,蒋父早年跟人混hei社会,断了条手臂,后来人到中年,打不动了,就当催债的,还卖女人,他自个儿老婆呢,就是个到处骗女孩的老鸨。蒋洛清有样学样,初中就打破了同学的头。但生活在林平街的人,大多都和他们一样,大家见怪不怪。
后来蒋父不见了,蒋家没人说得清他去了哪里,很多人猜测,是得罪的人太多,被暗中抹了脖子,尸体么,要么被丢到海里喂鱼,要么丢到殡仪馆一把火烧了。
那阵子蒋洛清消停了,可能是害怕祸及自身,销声匿迹了一段时间。没人再见过蒋洛清,但有传言说,他和他妈买通了偷渡的,已经跑路了。
鸣寒惊讶道:“警察怎么说?”
“还能怎么说?人都跑了,还能抓回来啊?小伙子,你这一趟算是白跑啦!”
鸣寒又问:“那大概是什么时候?”
“嗯……九年前还是十年前?哎哟记不清楚啦!”
妇人们带鸣寒去蒋家以前的住处,房子还在,但早就没有人住了。
鸣寒立即前往嘉徽一中,这学校离林平街两站路,鸣寒借了辆摩托骑过去。学校里有老师记得蒋洛清,说他不学无术,一天天就知道打架,后来干脆不来上学了。这种情况下,学校应该保存着他的资料,老师找了半天,却什么都没找到。
鸣寒问:“你确定他没有参加过高考?”
“当然没有,他高三就没来上过课。”老师找到保存着的集体照,照片不是很清晰,但基本看得出,照片上的蒋洛清和现在在十中当老师的蒋洛清不是同一个人。
此时在竹泉市,孔兵正按照陈争说的,继续在十中调查。蒋洛清在高一有两节课,下午还要去高三代课,十分忙碌。孔兵远远观察他,有点怀疑陈争判断错了,这就是位年轻又很受欢迎的老师,他有什么动机让自己的学生消失呢?
13班从刘温然失踪后压抑的气氛因为蒋洛清的回归而轻松不少,教室里传来久违的笑声。孔兵看了会儿,忽然接到队员的电话。
“孔队,你还在十中吗?”队员的语气有点焦急。
“在,出什么事了?”孔兵立即转身下楼。
“就是那个吕鸥,他没有来上课,老师学生都不知道他去哪里了。我们查监控,他昨晚根本没有回宿舍!”
时间回拨到29号晚上,烨平街,所有人的注意力都集中在挟持女孩的许兴豪身上,吕鸥黑色的口罩遮住大半张脸,几乎被汹涌的人潮所淹没。
周围的人都在大声议论着这突如其来的险情,猜测那发疯的人是什么身份,他只是静静地听着,他们的耳朵就是他的耳朵,他们的视线就是他的视线,他们的身体……就是他最好的掩护。
他没有靠近天桥,身着防爆服的特警在他不远处飞快经过,他甚至看到了匆匆赶来的陈争,他立即将兜帽拉得更低,陈争没有看见他。
天桥上的动荡随着那一记沉闷的坠落声结束,天桥下堵得水泄不通,夜空中充斥着刺耳的喇叭声。外围的人流开始撤退,如同退去的潮水,他却没有离开,在现场看似稳定下来之后转入一条巷子。
他看了看时间,此时已经是晚上10点,案发地附近的交通正在有序恢复,跳桥的人早已被送医,估计活不到被抬进手术室。他今天逃掉晚自习,来到这里的目的,倒也不是目睹这一场毫无意义的自杀,而是想验证一个推断。
相比于外面的街道,巷子相当安静,他让心跳尽可能平复下来,眼前回放着那一个个越被他盯住,就越大的疑点。忽然,他停下脚步,因为前方的路灯下,出现了一双脚。
他缓缓抬起头,对方身形高大,面容却笼罩着浓重的阴影,看不真切。此时,身后亦传来脚步声,越来越近,没有停下来的趋势。
他没有回头,不敢回头,因为面前的人已经走出阴影,向他走来。他看清了那张脸,全然陌生,不是他见过的任何人。一双手从身后穿来,没有任何气味的布料强硬地捂在他的口鼻上,他感官变得迟钝,视线模糊成单调的色块。面前的人和身后的人说了什么,他已经完全听不见了。
昏迷的人没有时间观念,他在一团黑暗中醒来时,感到自己睡了很漫长的一觉,四周没有窗户,无法判断现在是白天还是黑夜。他浑身被捆绑,被固定在一张木质的沙发上,骨头肌肉异常酸痛。
在他挣动时,空气中突然传来机器转动的声响,三个蓝色的小圆圈亮起,纷纷对准他。他愣了下,很快反应过来,他的动作唤醒了监控镜头。他盯着中间的镜头,半分钟后,用尽可能成熟的声音说:“你在看着我,对吧?”
须臾,一声轻笑从身后传来,他下意识扭过头,后面没有任何人,隐约看得见一个悬挂着的小音箱。身体转动带来疼痛,嗓子也沙哑得厉害,他说:“你给我用了什么药?”
这时,正前方的墙壁出现一块长方形白光,他下意识眯起眼,瞳孔适应了光源后,投屏上竟然出现了一个占据整个墙面的玩偶。
和刘温然收到的那一个极其相似,五官却更加邪恶。
“在学校好好当你的优等生不好吗?为什么非要掺和进大人的事里来?”那个声音说:“你以为你是警察?警察都奈何不了我,你能有什么好果子吃?”
声音是经过转换的,有种低幼的滑稽感。吕鸥却已经知道对方是谁,“果然是你。”
对方沉默了会儿,继续用那种滑稽的声线说:“吕同学,你能在十中理科实验班上学,安心读书的话,明年考上重点大学不是问题,前途一片光明,你已经拥有很多人不配拥有的机会了。为什么非要来作死?”
吕鸥说:“你不也是一样吗?年纪轻轻就在十中当班主任,你又为什么非要作死?”
婴儿般的笑声传来,投影的光暗了暗,“我们是一类人,其实我最早看中的就是你,但很可惜,你不是个听话的孩子。”
不知是不是药物作用,吕鸥的眼睛在被光闪过之后敏感得厉害,不断掉下眼泪,“我和你才不是一类人。我们站在正相反的位置。”
“有种!要睡了吗?但我对你还很好奇,还想和你多聊几句。为什么知道是我?我留下什么把柄了?”
吕鸥感到自己被浸泡在越来越多的肥皂沫子中,那些本来脆弱的东西挤得他难受,像是要将他托到某个高空,然后破灭,让他垂直落地,摔个稀巴烂。
“把柄?没有什么把柄,但数学交给我一种最实际的解法。”
“哦?”
“排除法。你这个数学老师,不会不知道吧?”
玩偶静止不动,声音也消失了,但是音箱里传来呼吸声,最后是轻蔑的笑声。

第67章 失乐(27)
十中,2班的班主任已经急得不行,责备两名学生:“他昨天没有回宿舍,你们怎么不说?”
两名学生都是吕鸥的室友,其中一人还是班干部,他低着头,愧疚又恐慌,“他,他昨天下午说,晚上要出去见一个网友,让,让我们帮个忙,如果宿管查房的话,帮他掩护一下。我,我不知道他会出事。”
班主任气道:“这不就出事了吗?现在哪个学校都在出事,13班那个失踪的女学生还没找回来,学校三令五申让你们注意安全,你们还帮吕鸥撒谎?”
“我,我们……”两个室友都快哭了。
“行了行了,现在不是责备他们的时候。”孔兵打断班主任,“我和他们单独谈谈。”
班主任气冲冲地站到一旁,孔兵不是个擅长和学生打交道的人,此时不得不强行挤出笑容,让自己看上去没那么凶,但两个学生看他的眼神还是充满了恐惧,比刚才面对班主任还抖得厉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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