女警在一旁说:“现在还没人说你是凶手,吴女士,你先冷静冷静。”
吴怜珊忽然哭了起来,像是受了天大的委屈。
陈争和女警叮嘱几句,出去透气。孔兵在走廊上等着,眼神稍显复杂。
陈争从他身边走过,“怎么了这是?”
孔兵跟上,“你……”
“我?”陈争笑了声,“孔队什么时候说话不能一口气说完了?”
孔兵立即板起脸,“你不觉得你今天有点冒进?”
陈争推开茶水间的门,里面没人,他给自己兑了杯咖啡,晃着杯子,咖啡粉跟着迅速甩动的水旋转,很快融化,而水并没有从杯中溅出来一滴。
“冒进?”陈争说:“线索已经集中到这种地步,你不会还认为吴怜珊是无辜的吧?”
孔兵沉默。
“她和巫冶绝不可能是正常的小情侣,他俩走到一起,必然有不可告人的目的。”陈争将咖啡一饮而尽,这种速溶咖啡反正也不值得细细品味,能提个神就不错了,“这时候没必要再由着吴怜珊的性子来,该刺激刺激,该试探试探。”
孔兵忽然笑了声。
陈争视线转向他。
“你是负责人还是我是负责人?你又在教我做事?”孔兵语气不善,但其实并无敌意。
陈争牵起唇角,将杯子捏扁丢进垃圾桶,来到门口,“那我走?”
孔兵一噎,冲走廊吼道:“你给我把人审完再走!”
陈争回到问询室时,吴怜珊已经在女警的安抚下冷静下来,还朝陈争尴尬地笑了笑。
陈争说:“有一点我需要向你坦白,我的确怀疑你和这三起案子有关。”
吴怜珊倒吸一口气,还没来得及开口,陈争示意她稍安勿躁,“但比起你,你的男友巫冶身上的嫌疑其实更重。”
“不可能!”吴怜珊立即说:“他还是个学生!而且他很善良,连小动物都不忍心伤害。”
陈争说:“我问你个关于巫冶的问题,他的原生家庭,你了解吗?”
吴怜珊愣住了,“……原生家庭?我知道他父母离异了,他是他父亲养大的。”
“他是这么跟你说的吗?”
吴怜珊点头,“我们其实不怎么提到家庭,我从小失去父母,这是我的伤疤,别人不问的话,我肯定不会说,更不会主动去问别人的家庭。”
陈争说:“但你们是今后要结婚的关系,互相了解原生家庭,这很正常吧?”
听到“结婚”,吴怜珊的表情很轻微地变了变,“是,所以我才带他去见我奶奶,他也说今后带我去见他姐。”
陈争问:“只是见他姐?你知道他父亲已经死了?”
“他说过的。”吴怜珊低着头,声音很轻。
“那你听说过关于他父亲的传言吗?”
“不……不知道。”
陈争顿了半分钟,“他的邻居们推测,他那个家暴女人的酒鬼父亲,很可能是被他姐姐设计杀死。而他,是知情者。”
吴怜珊猛地站了起来,眼中的惊恐一览无遗,“什么?”
陈争说:“他没有给你透露过这些吧?”
吴怜珊抓着桌沿,难以置信道:“怎么可能?”
陈争又说:“巫冶依赖母亲,依赖姐姐,他是在她们的庇护下长大,现在他的母亲和姐姐都有了自己的家庭,不再和他一起生活。他找的女朋友,比他年长,像是他的姐姐。”
吴怜珊惊叫起来,“你别说了!我不是谁的替代品!”
陈争耸了耸肩膀,“今天就到这里吧,如果你有什么关于巫冶的线索,随时找我。”
雅福市,许川忙得像个陀螺,和他比起来,鸣寒跟个闲人似的,在市局游荡来游荡去。
赵水荷的尸体发现及时,因此当时在案发地幸福公园周围的监控保存得比较齐全,鸣寒让许川打申请,把这些监控全部调出来,以全新的视角重新排查。
这项工作需要不少人力,龚进特地给他们派来人手。
晚上最是人困马乏的时候,许川突然打鸣,抓着鸣寒狂指显示屏,激动得话都没说出来。鸣寒散漫地瞥去一眼,看清定格的人影时,并没有显出丝毫激动情绪,笑着拍了拍许川的肩膀,“干得不错。”
显示屏上的正是巫冶,时间是4月11号晚上11点,他穿着黑色的运动服,独自出现在幸福公园南门外。
而赵水荷遇害的时间是12号的夜晚。
许川终于将梗着的那口气咽下去,“鸣哥,你一点不惊讶?”
鸣寒立即配合地举起拳头,”川儿,好厉害!“
许川无语地嘀咕:“这么敷衍!”
鸣寒在他肩上拍了拍,“你猜我为什么让你查监控?”
许川恍然大悟,“你知道会拍到巫冶?”
“我不知道,但我希望。”鸣寒说:“在我和你陈主任的推理里,巫冶会出现在幸福公园附近,拍不拍得到就不一定了。五五开吧,他对这边不算熟悉,就算有心躲避摄像头,也可能无法躲过所有,这就给我们留了机会。”
许川点开地图,手指比划半天,“幸福公园离芭蕉街,这也太远了。”
两地一个在西北,一个在东南,几乎是在对角线上,如果是白天,吴怜珊带巫冶全市闲逛还说得过去,晚上巫冶独自出现在这里,就很值得探究了。
许川说:“我这就联系陈主任,把这个视频发给他!”
鸣寒却说:“不急。你去见向宇时,他不是说当天在公园里看到过一个影子吗?让龚队的人用这个视频再去审他,看他是什么反应。”
向宇已经转移到了雅福市局的看守所,推翻之前的口供后,他变得异常亢奋,仿佛再也不需要睡眠。
龚进亲自带着视频审问他:“这个人你有没有印象?”
向宇熬得通红的双眼紧紧盯着屏幕,几遍之后大喊道:“是他!”
龚进说:“是谁?”
“我在公园里看到的就是他!”向宇激动道:“脸我没有看清楚,但身高体型还有衣服都一样!是他杀了赵水荷!刀也是他留下的!”
与此同时,许川和市局的刑警继续加班加点排查监控。除了11号,巫冶还两次被幸福公园附近的摄像头捕捉到,他似乎是在踩点。
而一和传媒周边的摄像头也拍到过他一次。
这对于雅福市和竹泉市两边的案子来说,都是重大进展。
竹泉市警方监视着吴怜珊和巫冶的一举一动。吴怜珊离开北页分局之后,按理说应该回到和巫冶共同生活的家,但她似乎是对巫冶产生了畏惧,中途折返,来到九院。九院有提供给医生护士的宿舍,她直接在宿舍住下来。而巫冶的生活看似没有什么改变,该上课上课,该回家回家。
两地开过视频会议之后,孔兵问陈争:“你为什么只审吴怜珊,不肯审巫冶?”
陈争沉默了会儿,心中升起一丝疑虑,但并未向孔兵表达,只道:“现场那半枚足迹的比对结果已经出来了,和巫冶的足迹高度相似,现在不是可以直接拘留巫冶了吗?”
孔兵挑了挑眉。
陈争又说:“巫冶你来审。”
孔兵有些诧异,“那你?”
陈争开玩笑道:“我一个‘外挂’,总不能把什么活儿都干完了吧。那你这个队长是干嘛的?”
孔兵又黑了脸。
陈争说:“我去监控室坐坐。”
孔兵看着他的背影,自言自语:“面对面不行,非要看监控?”
巫冶今天上午没课,他在家中做了饭,吃完之后下楼喂流浪猫,收拾一番,出发去卫校。北页分局的车在半途等着他,刑警从车上下来,出示了拘捕证。
他愣了下,问:“你们已经把珊姐抓起来了?”
刑警问:“她没有告诉过你她在哪里?”
巫冶茫然摇头。
两位刑警互相看了一眼,没有再说话,直接将巫冶请上了车。
审讯室灯光明亮,巫冶越发显得苍白,他抬起头,看着面前的生面孔,又朝门看了看。
孔兵说:“你在找谁?吴怜珊?你暂时见不到她。”
巫冶说:“陈警官呢?”
孔兵说:“你希望他来审问你?”
巫冶说:“不是,只是有些奇怪。”
“哪里奇怪?”
“每次都是他来见我。”
此时在监控室,陈争沉默地盯着显示屏。这是和审讯室完全不同的视角,也是他钟爱的视角。亲自审讯是一种方式,在这里观察嫌疑人是另一种方式。声音仿佛是从另一个时空传来的,而他的周围绝对安静。这种安静会让他更加冷静,感官的敏锐扩大到极限。
孔兵开始提问,“这个人是不是你?”
桌上的笔记本电脑开始播放视频,身穿黑衣的男子在幸福公园外,形迹可疑。
巫冶嘴唇张开,露出些许惊讶的神色。
孔兵死死盯着他,他一直没有开口。孔兵又播放其他视频,然后拿出赵水荷的照片,“你见过这个女人吗?”
巫冶看了一眼,情绪几乎没有波动,“没有。”
孔兵说:“那你解释一下,为什么会出现在她被杀害的现场附近?”
巫冶仍旧反应平平,“这只是一个人人都可以去的公园。”
“是,人人都能去,但每个人去有每个人的目的。”孔兵往前探身,“你的目的又是什么?”
巫冶不答。
孔兵道:“再告诉你一件事,早前承认作案的那位嫌疑人向宇,已经告诉雅福市警方,他到现场时,赵水荷已经遍体鳞伤,危在旦夕,而他还看到了一个人。”
巫冶看着孔兵的眼睛。
孔兵点了点他,“他以视频指认,这个人就是你。还有,你的足迹和现场的足迹高度相似。”
沉默在审讯室里荡开,审讯室之外,陈争站立在显示屏前,右手支着下巴。
从巫冶进入审讯室,他就感到一种脱轨感。巫冶太镇定了,此时的情形仿佛已经演练过多次。
少顷,巫冶忽然低下头,笑了起来。这笑声听起来无奈又带着一丝疯狂。
孔兵严肃地瞪着他,“你笑什么?”
巫冶用力往肺里灌下一口气,似乎是最后做某个至关重要的决定。
“笑我还是没能逃过你们的抓捕。”巫冶半眯着眼,双手将自己抱住,“是,我杀了人。你们拍到的是我,那个向……向什么看到的也是我。”
孔兵此时也有些惊讶,没想到巫冶这么容易就认罪,“你承认杀害赵水荷?”
巫冶的身体往下沉了沉,眼中没有光泽,“是。”
孔兵不由得继续问:“那‘曾燕’和伍君倩?”
“都是我。”巫冶说:“这些女人,都该死。”
孔兵问:“为什么?她们跟你有什么冤仇?”
巫冶冷淡地笑了笑,“一定要和我有冤仇,我才能动手吗?”
“那你说说,为什么要杀害她们,是怎么动的手?”孔兵想到了另一件事,又问:“除了这三人,你还杀过人吗?”
巫冶愣了愣,“有。”
“谁?”
“我的父亲巫章,那个人渣。”
孔兵以为赵雨等人的失踪案要有眉目了,没想到巫冶提到的居然是自己父亲!据陈争早前了解到的线索,巫章是在暴雨天醉酒坠河,虽有可能是被谋杀,但警方根本找不到证据。
“你是……”孔兵说:“怎么做的?你那时不是才八岁?”
巫冶无所谓地耸了下肩膀,“八岁的孩子也想要活着,如果我不挣扎,那我迟早被人渣折磨死。”见孔兵要开口,巫冶将他打断,“这时候就别再说教了吧?我生活在水深火热中时,你们在哪里呢?来救过我吗?”
孔兵咽下一口气,“八岁,能做什么?”
巫冶说:“能做的不多,但接一个烂醉如泥的人回家还是没问题。”
巫冶的视线穿过孔兵,仿佛看到了当年那个在大雨中奔跑的小小身影。条明街附近的小竹河一下雨就会涨水,雨下得越大,水涨得就越厉害。巫章在条明街打牌欠了许多钱,边喝酒边打,动不动就发酒疯,已经没有棋牌室再招待他了。于是他只能去远一点的地方打牌,深夜回来,会沿着小竹河走上很长一段路。
巫冶又挨了揍,坐在河边哭泣,雨点落在他身上,他浑然不觉。河水一点点上涨,路过的大人喊道:“那是哪家的小孩?快上来,马上涨水了,想被淹死吗?”
他充耳不闻,心中想的是:那就把我淹死好了。
可最终他没有被淹死,那天的雨下了没多久就停下,河水只蔓延到他的小腿。
后来他在暴雨将至时来到小竹河,一只泰迪跑到河中玩耍,大雨倾盆,河水翻滚,小狗拼命往河边游,一个浪峰打来,那扑腾的影子顿时被淹没。
巫冶忽然站起,一个计划开始酝酿。
巫章打牌不顺心时会一瓶接着一瓶啤酒往肚子里灌,有时深夜从棋牌室出来,走着走着都能在地上睡着。
雨季到了,竹泉市隔三差五下暴雨。当巫章又一次出门打牌时,巫冶乖巧地问:“爸爸,今晚需要我给你送伞吗?”
巫章没好气地说:“不来看我不打死你。”
凌晨,巫冶并没有出现在棋牌室,巫章输得多,酒也喝得多,手上还拎着一瓶。看不到巫冶的身影,他骂了几句,踉跄走入大雨中。巫冶从河边跑过来,举着伞,“爸,我来了!”
巫章夺过伞,将他推到一旁。醉汉的步子越来越慢,巫冶说:“我们休息一会儿吧,那里,那里有块石头。”
石头就在河边,水很快就要涨起来了。
巫章走不动道,勉强走过去,爬在石头上就开始睡。
巫冶重新拿过伞,渐渐往后退。夜晚的雨和白天的不同,下得更大也更猛,水涨起来非常快,不久,就淹没了石头,也淹没了石头上的人。而他就站在岸边,看着河水将巫章甩向河中心。巫章或许挣扎过,或许叫喊过,但在自然之力中,他的声音就和他的呼吸一样,被绞得粉碎。
几天后,人们发现了被冲回岸上的尸体。
孔兵越听越感到不可思议,这是一个小孩子做得出来的事吗?
巫冶平静地说:“杀死一个醉汉是再容易不过的事。你不是想知道我为什么会杀死那三个人吗,这就是根源。”
孔兵说:“根源?你父亲和这三名被害者有什么关系?”
“关系倒是没有,但她们或多或少让我想起了那个人渣。”巫冶说,“特别是赵水荷。”
孔兵问:“你和赵水荷根本不是一个地方的人,你是怎么和她结怨?”
巫冶说:“因为她羞辱珊姐。”
孔兵说:“吴怜珊,你女朋友让你帮她报仇?”
“珊姐不知道。”巫冶说:“是我听说之后,不想让这种女人继续活着,祸害其他女人。”
孔兵问:“你听说了什么?”
巫冶的回答和陈争在芭蕉街打听到的基本一致,八年前赵水荷的那番话对吴怜珊造成了难以磨灭的伤害,甚至导致吴怜珊厌学。
谈恋爱后,吴怜珊向巫冶讲起这段经历,神色黯然,她说站在一个小女生的角度,赵水荷本来是她向往的那种女性,独立、坚强、美丽,但这样的榜样竟然冷眼嘲笑她的将来,将她的努力羞辱得一无是处。她迷茫,不知所措。这间接导致她的成绩在高中一落千丈,后来随着年纪增长,虽然明白赵水荷的目的是打压年轻女孩,但落下的功课实在太多,奋起直追也只考上了卫校。
巫冶冷笑:“我从小看惯了男人的恶,他打我的母亲,我的姐姐,她们都是善良美好的女人,她们凭什么要被这样对待?所以我杀死了巫章。我以为女人都该互相帮助,也应该得到男人的保护。一部分男人那么坏,就像我家那个人渣,女人要是不团结起来,怎么对抗这些男人?但长大后,我才发现,啊,原来有的女人也会想尽一切办法欺压女人。”
孔兵忍不住说:“你太偏激了。”
“偏激?赵水荷不就是个活生生的例子?”巫冶不屑道:“她还没有爬上顶峰呢,就对珊姐说那样的话,她这是不肯放过每一个有潜力的女孩!后来她在一和干了什么,你知道吗?”
孔兵了解过赵水荷案,她对男员工十分严厉,向宇正是因为长期被他羞辱,才萌生杀人的冲动。
“向宇不过是被她利用的靶子而已,她需要找一个倒霉的男人,来显示她站在女性一边,让女人将她视作标杆、偶像。但她真的是吗?”巫冶说:“一和除了她,有一个能真正顶上去的女人吗?没有,花瓶才能让她更加美丽。”
孔兵说:“你怎么了解得这么清楚?”
“因为我会观察人。”巫冶说:“珊姐给我提过这个人之后,我就想知道,她到底是个怎样的人。”
孔兵问:“你们4月回雅福市,是为了杀赵水荷?”
“珊姐想带我看看奶奶,我顺便行动。”巫冶无奈地说:“可惜没经验,留下了把柄,就是你们找到的匕首和足迹。我没想到的是,那个跟过来的傻子居然也想杀死赵水荷,还觉得杀了赵水荷这件事特别光荣,一下给揽到自己身上去了。”
孔兵说:“但你是怎么把赵水荷骗到幸福公园。你们不认识,她为什么要听你的?”
巫冶不再与孔兵对视,视线扫向桌面,十几秒后才说:“我找到她,说想和她谈一桩生意。”
孔兵当然不信,“就这样?”
“是,就这样。”巫冶却一口咬定。
审讯继续进行,孔兵说:“行,那我们来说下一桩,‘曾燕’也是你杀的?”
巫冶点头。
孔兵盯着他,“她是吴怜珊的好友,吴怜珊知道你杀了她吗?”
巫冶嗤笑,“珊姐知道的话,早就和我分手了吧。”
“动机呢?”孔兵说:“她又伤害过哪位女性?”
巫冶摆手,“那倒不是,我出于个人情绪,非常厌恶她。”
“为什么?”
“她怂恿珊姐和我分手,这还不够吗?”
小情侣因为琐事吵架,吴怜珊在气头上离家出走,被“曾燕”收留了一夜,吴怜珊抱怨自己男朋友,“曾燕”不遗余力劝其分手。次日吴怜珊火气消了,和“曾燕”告别,不久与巫冶和好,转头就把夜里的事说了。
巫冶嘴上虽然什么都没说,但对“曾燕”恨之入骨,无法想象吴怜珊如果真的听信了这些话,和他分手该怎么办。
已经杀过一个人,他的胆子越来越大,跟踪过“曾燕”几次后,发现杀死“曾燕”比杀死赵水荷简单得多。
10月4号,吴怜珊在九院上夜班,他在夜色中离开出租屋,来到小吃巷附近。“曾燕”应该发现有人暗中观察自己,早早收了摊,以为回家就是安全的,中途还出去过一趟,似乎是找什么人。
但“曾燕”不知道的是,危险就藏匿在老居民楼随处可见的阴暗角落。
“曾燕”开门的一瞬间,他幽灵一般从阴影中冲出,“曾燕”来不及发出一声呼喊,就被他蒙住脑袋。之后的事就很轻松了,他将“曾燕”捆缚起来,用事先准备好的锤子砸断了“曾燕”的颈椎。
孔兵急切地问:“那垃圾桶和竹签又是什么意思?”
“曾燕”被发现的时候,是被放在大型垃圾桶中,身上脸上插着串凉拌菜用的竹签。
巫冶想了想,“啊,那个啊……想跟你们警察做做游戏而已。让你们觉得她是因为她的凉拌菜生意而死的,食品安全?竞争者报复?什么都好。”
孔兵握紧了拳头,“你这是盯上做餐饮的女人了啊!”
巫冶说:“你是说伍君倩?你不觉得她也是个人渣吗?那么可爱的流浪猫,她都下得去手。”
巫冶还强调,7月27号,他真的是去斯鹿街买酱香饼,偶然看到伍君倩,就跟了过去。
孔兵问:“你在路上随随便便看到一个人,就会跟过去?”
“当然是知道这个人啊。”巫冶说,吴怜珊经常看伍君倩直播,还夸她可爱幽默,他有时也和吴怜珊一起看,但完全没有体会到伍君倩可爱在哪里,只觉得这个女人盛气凌人,不是他喜欢的类型。
遇到伍君倩时,他正好比较闲,伍君倩鬼鬼祟祟的,看着可疑,他便想看看伍君倩想干什么。
伍君倩提着一盒蛋糕,进入小公园,同样是夜晚,同样是公园,熟悉的感觉激起了他内心的冲动。
杀赵水荷时就是这样的场景,可惜的是当时他太紧张,做得不够完美。
这小公园他还算熟悉,里面有不少流浪猫狗,好心人会来这里投喂,他也投喂过几次。伍君倩没有发现有人跟踪自己,走到小公园深处,开始发出“咪咪”声音,吸引流浪猫。
巫冶立即觉得不对劲,而当伍君倩打开蛋糕盒子,他明白了伍君倩要做什么。
孔兵不解道:“那时猫没有死,你怎么知道她要毒猫?”
巫冶说:“我不是说过吗,我喜欢观察。而且你们不是知道我喜欢流浪猫狗?投喂它们的人我见得多,毒杀它们的人是什么样子,我还不清楚?她一蹲下去,我就知道。”
巫冶安静地举起手机,拍下了伍君倩毒杀流浪猫的一幕。
伍君倩以为自己做得神不知鬼不觉,正要离开时,却看到巫冶站在她身后。她吓得惊叫出声,巫冶当着她的面播放视频,“你是‘薇茗’的老板吧?我看过你的直播。如果你的粉丝知道你是这种人,你的店会不会倒闭?”
伍君倩六神无主,“你想要多少?”
巫冶说:“你先跟我来。”
伍君倩毫无办法,只得跟着巫冶走。
“然后我就在学簿山杀了她。”巫冶说。
孔兵拍桌道:“你一个人怎么做到这些?你怎么将她带到学簿山?”
巫冶说:“她害怕我,对我言听计从。”
孔兵继续问细节,巫冶却以太累,记不下来了为由,拒绝回答。
陈争在监控室看完了整场审讯,手中的笔多次在本子上记录。巫冶虽然认罪,但证词中漏洞太多,他是凶手也许不假,但他做的那些事,单凭他一个人其实很难办到。
他有帮手。
不,也许他有的不是帮手,而是主人。
陈争眼前浮现出吴怜珊,这个女人越发神秘。她起初给他的印象是优柔寡断,喜欢向人倾诉,有点恋爱脑,不怎么聪明,后来又逐渐发现她强势开朗的一面。
陈争始终认定一点,吴怜珊和巫冶之间绝不是寻常的恋爱关系,巫冶的原生家庭注定了他会被吴怜珊所吸引。那么吴怜珊呢?巫冶吸引吴怜珊的又是什么?
是能够为她所用吗?
陈争正想和孔兵开个小会,一名女警突然推开监控室的门,说吴怜珊想见见他。
吴怜珊坐在问询室,看上去比上次焦虑许多,没有化妆,眼中的红血丝很重。一见到陈争,吴怜珊立即站起来,“陈警官,我有事想跟你说!”
陈争点点头,“不着急,慢慢说。”
吴怜珊似乎还不知道巫冶现在就在北页分局,不安地说:“我,我觉得巫冶可能有问题!”
陈争不紧不慢地问:“嗯?为什么?”
“上次你问了我那么多问题后,我越想越觉得案子离我很近,我身边……确实有一个可能这么做的人。”吴怜珊显得非常犹豫,“我没有回家,不敢回去,一直待在九院,我突然觉得巫冶很可怕,他和我交往可能也不单纯。陈警官,你说会不会是他?”
陈争看了吴怜珊许久,“巫冶刚才已经承认了。”
吴怜珊没反应过来,“承认什么?”
“杀人。”陈争说:“他承认杀死了赵水荷、伍君倩、‘曾燕’。”
吴怜珊像个木头人一样呆坐几秒,然后捂住嘴,发出连串干呕。
等她情绪缓和了些,陈争说:“他是你的男朋友,你以前完全没有察觉吗?”
“没有……”吴怜珊不住哆嗦,声音也十分颤抖,“我们在一起时他从来不会说要杀人什么的。我,我觉得他是个很善良的人,他会照顾小动物,对女人也很友好,他给我说过他的姐姐,说是因为姐姐的原因,想要保护弱势的女性。我就是被他这一点所吸引。”
吴怜珊情绪快要崩溃了,抱着头寓研正离说:“他怎么是这种人?他会不会也想杀了我?”
陈争眼中浮起一片冰冷,片刻,女警来将吴怜珊接了出去。
“这些案子就不可能是巫冶一个人做的!”孔兵在会议室声如洪钟地说:“他动机是有,但我越想越觉得滑稽。他那么厌恶迫害女人的人,那他干嘛还杀了三个女人?赵水荷这种人其实不少,他杀得完吗?你听听他怎么说的?因为要谈生意,就把赵水荷约到了幸福公园,赵水荷那么谨慎聪明的人,会那么听话?”
陈争说:“因为他不能说,一旦说了,那个被他藏起来的人就会暴露。”
孔兵说:“不就是吴怜珊?这三个被害者,每一个都能和吴怜珊扯上一点关系,去雅福市的也是他和吴怜珊两个人,但作案的只有他!”
陈争盯着线索墙想了会儿,“他被吴怜珊洗脑了。”
孔兵跟上去,“洗脑?我觉得他们是合作。”
“合作的话,我们已经查到这个地步,他为什么不肯说出吴怜珊?”陈争说:“而且吴怜珊明显是知道我们已经拘留了巫冶,刚才才来找我提供‘线索’。她很确定巫冶不会将她供出来,她现在需要展示的只是她的无辜,最好是让我们认为她也是受害者,她被巫冶的温和无害外衣欺骗了。你想,如果只是合作,她为什么那么自信?”
孔兵眉头紧锁,“这不就是囚徒困境的反向吗?如果我和我的同伙都被抓,我一定会怀疑同伙供出我。”
陈争点点头,“所以我才说很可能是洗脑。巫冶的成长环境很容易让他依赖信任像姐姐一样的女性,经过长时间有意识地思想改造,他会成为吴怜珊的工具。”
说着,陈争想起当初去卫校调查吴怜珊和巫冶时,发现他们都修了心理学,吴怜珊用心理学来控制巫冶,巫冶则是被动地接受心理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