心挣—— by初禾二/初禾
初禾二/初禾  发于:2024年06月23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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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梁岳泽是怎么成功的?陈争不由得眯起眼。他不懂商业上的勾心斗角,也没有精力去研究云泉集团是怎么东山再起。问梁岳泽的话,算是在伤口上撒盐。成年人的社交点到为止,所以现在仔细想来,梁岳泽的成功简直堪称奇迹。
陈争感到自己好似抓到了什么,但撕碎的线索尚且无法串联起来。
现在基本能够确定的是,宾法失踪和他调查的案子有关,他查到了什么?他掌握的东西让他主动或者被动消失?
照张队的说法,宾法起初怀疑的是获利者,但时间已经过去十五年,宾法的想法不会纹丝不动。他的目光一定遍及所有和云泉集团有关的人,并不是只盯着梁岳泽。
陈争考虑见一见梁岳泽,但拿什么身份去?朋友吗,但他必须向梁岳泽提出和宾法有关的问题。刑警吗,真查起来,他第一个就该避嫌。
梁岳泽要接触,但要走正规手续,去的也不是他。
陈争回到穗广市局,孔兵还在整理资料。“陈老师,刚才我想起个事还没给你说。”
陈争问:“什么?”
“就上次说的刘海涛,刘温然她那个失踪的爸。”孔兵说,“M国确认,他和尸坑里其他遇害的华国人,都曾经给云泉集团打工。”
陈争神经顿时绷紧。当初孔兵跟他说M国金丝岛发现尸坑,其中有一具尸骸和刘温然比对出了亲子关系后,他就怀疑过刘海涛给梁语彬打过工,因为金丝岛当时就是一座荒岛,梁语彬是第一个打算在上面打造度假胜地的。刘海涛那么早就过去了,给云泉集团打工的可能性很高。
“等于说刘海涛和其他人给云泉干活,云泉的老板在金丝岛出事,这些干活的人也被干掉了?”孔兵说得起了一手臂鸡皮疙瘩,“宾法这辈子被云泉案给毁了,现在人也不见了。可能他和刘海涛一样,知道了什么。但不知道刘海涛和刘温然出事有没联系,刘温然不是被‘量天尺’给搞的吗?那云泉和‘量天尺’……”
说着,孔兵把自己给绕进去了,挠挠头,“陈老师,你说接下去该怎么查?陈老师?”
陈争想,梁岳泽复兴云泉集团,也许借助了“量天尺”的力量。在梁二叔和梁语彬出事之前,梁岳泽就是个标准的纨绔,难堪大任。他是被迫顶到最前面,可即便他的主观意愿非常强烈,当时的客观情况也让云泉集团举步维艰。
假如有“量天尺”的帮助,情况就不一样了。
从卜阳运和霍曦玲的例子来看,“量天尺”喜欢投资低谷里的人,协助他们一路披荆斩棘,然后收获他们的人脉、成功,以及别的一切,制造双赢的结果。
还有人比当年的梁岳泽更在低谷吗?
“量天尺”已经扶持起了一批商人,手段比接触卜阳运和霍曦玲成熟,它有可能成为梁岳泽起飞的东风。
陈争的脸色变得有些难看,越想越觉得梁岳泽和“量天尺”勾结的可能性很大。
真是这样的话,梁岳泽又给了“量天尺”什么好处?“量天尺”从梁岳泽,从云泉集团汲取的又是什么?
孔兵急得在陈争眼前晃手,陈争回神,起身道:“孔队,宾法留在穗广市的线索可能不多,他是在竹泉市失踪的,这边的背景查完,还是得回去继续追踪。”
孔兵问:“那你呢?你这要去哪?”
陈争看看时间,“回洛城,跟唐队报告这边的情况。”
孔兵说:“那我……”
陈争说:“暂时不要碰云泉集团。”
孔兵正想说这个,“为什么?宾法失踪很可能和云泉集团有关!”
“宾法已经把自己陷进去了,你也想和他一样?”陈争严肃起来,孔兵听得愣住了,“哎我……”
“省厅会有安排,你现在行动,是打草惊蛇。”陈争说:“回去等我的通知,查宾法可以,但只围绕他,明白?”
孔兵点头,“听你的!都听你的!凶我干什么!哼!”
陈争驱车回洛城,一路上都在梳理梁家出事之后,梁岳泽的改变。
梁岳泽在M国待了很长一段时间,其父母、姑姑回国之后,他还待在那里。那么他和执意寻找真相的宾法一定有交集。
宾法首先怀疑的人大概率不是梁岳泽,而是梁岳泽的姑姑,因为当时梁岳泽不像要接手云泉集团的样子。他们之间会聊些什么?后来梁岳泽一回国就解散了游戏战队,进入集团高层,宾法是从那时开始盯上梁岳泽?
那么“量天尺”是什么时候接触梁岳泽?也许在金丝岛,那双从黑暗中射出来的目光就落到了梁岳泽身上。是他们唆使梁岳泽接手云泉集团。
陈争握着方向盘的手渐渐出了汗,他的发小早就不是他熟悉的那个人了。普通人为了复仇尚且可以放弃一切,那梁岳泽这样本就含着金汤匙出生的人呢?
一到机动小组,陈争第一个找的就是鸣寒,但鸣寒不在,卢贺鲸说鸣寒去渭海科技了。陈争歇了口气,“卢局,我有事要汇报。”
卢贺鲸端详着他,片刻,“来我办公室。”
工作场合,陈争从来都是将卢贺鲸看做上级,从称呼到礼数,没人看得出他和卢贺鲸有血缘关系。陈争说完掌握的客观线索,卢贺鲸的眉心已经紧紧皱了起来,陈争又说到自己的判断。卢贺鲸打断,“我记得梁岳泽和你一起长大?”
陈争说:“是,所以后续行动我可能要回避,卢局……”
卢贺鲸抬起手,“没有外人,不必这么拘束。”
陈争愣了下,办公室确实没有外人,但他们聊的不是私事。
卢贺鲸说:“那你站在发小的角度,给我分析分析,梁岳泽投靠‘量天尺’的几率有多大。”
陈争默然片刻,“当时云泉集团很困难,就算是他二叔和梁语彬在,想靠自己翻盘,都很难做到。梁岳泽……他从小就有些小聪明,但在管理那么大一个企业上,只能算是半途出家。”
卢贺鲸说:“所以他一定有‘贵人’相助。”
陈争说:“回来的路上,我在想是他先有让云泉重整旗鼓的想法,还是‘量天尺’先找到他。后者的可能性更大,因为连梁家老爷子和他姑姑都放弃了,他哪来那么大的信念?”
卢贺鲸说:“但针对梁家的也可能是‘量天尺’。你不关心商场,以前还小,不了解云泉集团已经发展到什么地步。它在整个函省有巨大的影响力,实业、地产,很多企业被它打压。老百姓感受不到,但对同行来说,它就是个吸血的庞然大物,是个必须除之而后快的怪物。”
陈争皱起眉,“你是说……”
“看看‘量天尺’最早盯上的人,霍曦玲、卜阳运,他们和梁家正好是反面。‘量天尺’绝不会靠近云泉集团这种已经完全成长的企业,只会利用霍、卜。但霍、卜怎么成长?资源有限的情况下,只能从庞然大物的口中抢食。”卢贺鲸将一份报告放在陈争面前。
陈争拿起,“这是……”
“我查了云泉集团出事之前的重点项目。”卢贺鲸说:“云泉集团是在梁老爷子手里发展起来,靠的是实业,但是继任者,也就是梁岳泽的二叔梁吟凡一上位就开始谋求改变,走的是科技这条路,并且计划出海。梁语彬是他战略的坚定拥护者,因此还和梁老爷子闹过不愉快。”
一阵电流在陈争身体里穿过,“渭海科技和运扬科技,和云泉的规划是在同一条路上!”
“是,结果你也看到了,渭海之所以能发展起来,就是因为当时业内一片混战,没有龙头。”卢贺鲸目光锐利,“假如云泉集团没有出事,霍曦玲还有今天吗?”
陈争拿着报告的手用力,页边被捏得皱起。
“云泉集团不是‘量天尺’想要争取的盟友,反而是必须干掉的势力,它不倒,‘量天尺’培养的企业就起不来。”卢贺鲸说:“所以我让鸣寒再去找霍曦玲。这女人不简单,交待一半,藏着一半,我不给她来点刺激的,她恐怕什么都不会说。”
此时在渭海科技,霍曦玲在听到云泉集团时,五官几乎僵住了。
鸣寒打量着她,提醒道:“霍总?”
“云,云泉集团……”霍曦玲视线在桌上扫过,“我们虽然都在科技企业这个大类上,但其实不在同一条赛道。”
鸣寒说:“那是现在,但当年,我是说云泉集团出事之前,你的发展方向和梁家不谋而合。”
霍曦玲不安道:“谁说的?”
鸣寒笑了声,“自然是我们查到的。霍总,你有很关键的线索没有交代。你以前不提云泉集团,那这次我主动带着线索找上门,你觉得你还能藏到什么时候?”
霍曦玲沉默不语。
鸣寒等了会儿,直截了当:“你和卜阳运曾经有同样的述求,同一个竞争对手。它就像海洋中的鲸,一旦它死了,你们这些小鱼就有取之不竭的食物。你赢了,卜阳运赢了,‘量天尺’也赢了,输家只有云泉。不,是曾经的云泉。”
霍曦玲脸色越来越白,眼中充满恐惧。
“当时你绝对想不到,云泉集团还能重振,并且又一次成为渭海不可企及的庞然大物。”鸣寒缓缓地说着。
霍曦玲将脸埋进双手,肩膀轻轻颤抖。
鸣寒说:“我问过你,你和卜阳运有没有共同的仇人,你们有没有联合起来对付过某人。你不肯说。我现在是否能得出结论,因为你们一起做的事太脏,而你们的这个仇人如今又过分强大,所以你不敢说。”
霍曦玲深呼吸,那从喉咙里挤出来的气息撕裂又干涩,很是刺耳。
“所以是云泉集团害死了我的儿子?为了向我报仇?”霍曦玲浑身颤抖,“当年我们害死了他们的儿子、孙子,所以现在轮到我们的后代遭报应了?”
霍曦玲还生活在家族中男性成员的阴影中时,就已经盯上了云泉集团。云泉集团和渭海科技原本不在一条赛道上,然而近几年所有重要的动作都暗示着他们正在向科技行业转型。
云泉集团有强大的资金支持,渭海科技很难扛住。而决策位置上的霍应征、霍美深等人忙着勾心斗角,根本没有意识到渭海科技即将面临重大危机。
霍曦玲也许是霍家最早嗅到来自云泉集团压迫的人,但她不做声色,想的是如何在危机中成就自己。她绝不会点醒霍应征和霍美深,反而静静等待着一口咬向他们的机会。
如果不是金池也和“量天尺”的出现,她做梦都不会设想自己有对云泉集团出手的一天。她的计划是放任霍应征和霍美深鹬蚌相争,然后被云泉集团蚕食,她带着自己的项目投向云泉集团,当云泉集团掌握渭海科技之后,她以亲云泉集团的身份重新杀回渭海科技。到时候,她就是渭海科技新的主人。
然而“量天尺”让她看到,霍应征之流根本不配做她的对手,她可以有更远大的计划。
她问金池也:“如果我和云泉集团竞争……”
金池也笑道:“你会比你叔叔的下场更惨。你以为你是云泉集团那对叔侄的对手?”
她脸色难看,像是被扎破的气球。
“不过我是说正当的竞争。”金池也笑得更开心,“和‘量天尺’合作,就不要考虑正当竞争了。”
她的眼睛再度亮起来,“你是说……”
“我们会想办法,在一个合理的时间,以一种合理的方式清除障碍,制造机会。”金池也说:“抓不抓得住机会,就得看你自己的能力了。我要提醒你的是,盯上云泉集团的不止你一个人,你们都在等待着‘鲸落’的机会,但不是所有人都能分享到食物。”
那之后,霍曦玲密切地关注着云泉集团的动向,得知梁吟凡和梁语彬多次去到M国,云泉集团野心非常大,M国虽然战乱,但已经出现了和平的曙光,谁第一个去投资,谁就将成为M国重建的最大获利者。
金池也很久没有出现,她无法联系到他。正当她内心越来越不安稳时,一条惊天消息传来——梁吟凡和梁语彬在M国金丝岛出车祸身亡!
她第一反应就是,“量天尺”出手了!
在普通人眼中,这或许只是一场车祸,但在她眼中,这绝对不是!
她的机会来了,云泉集团将跌入谷底,别说进入科技产业,就是老本行都不一定保得住!金池也说的机会就在这里,如果她没能抓住,必然有其他人踩过她的身体,那么她过去的一切努力就白费了!
她将宝押在这一刻,抢占云泉集团在科技领域的市场,冷眼看着云泉集团传统产业中的份额被其他企业瓜分。她不由得想,他们也是“量天尺”的合作者吗?“量天尺”到底扶持了多少像她一样的人?
金池也警告她,不该打听的事不要打听,组织有组织的安排,她只需要为渭海科技的利益考虑就行。
在这个过程中,她留意到卜阳运,他也在云泉集团的没落中分到了一杯羹。
后来一次宴会,她和卜阳运碰了面。让她稍感惊讶的是,卜阳运居然打算放弃国内的市场,去G国发展。
“为什么?”她不解道。
卜阳运那时还是个风度翩翩,仪表堂堂的男人,在露台上极目远眺,半开玩笑道:“我要是留下来,岂不是要和你竞争?我不想和女士竞争。”
她思索片刻,“你怕‘量天尺’。”
卜阳运笑了,“人总是要有畏惧之心,未雨绸缪,不然怎么走得长远?”
她理解卜阳运,“量天尺”这样的组织的确足够可怕,他们蛰伏于黑暗中,挑起人们深藏的恶念,他们索取的是比金钱更难得的东西。
“量天尺”会帮助她、顾强、卜阳运,也会帮助其他有强烈渴望的人,到时候,她会不会成为下一个“鲸落”?
只是她和卜阳运不同,她的根基就在国内,出国发展不在她的考虑范围内。而且她也不认为卜阳运去G国就能走出“量天尺”的阴影,这个组织既然能从K国来到华国,触角就能遍及世界的各个地方。
金丝岛案之后,她下意识减少了和“量天尺”的来往,一方面她的事业蒸蒸日上,她不再像以前一样需要“量天尺”,一方面她也想逐渐和“量天尺”划清界限。
她本以为这很难做到,但金池也出现的次数越来越少,近几年“量天尺”已经在她的世界中销声匿迹。反而是云泉集团再次将她的心吊了起来,经过数年沉沦,云泉集团居然挺过来了,现任当家梁岳泽的手段竟是不输死去的梁吟凡,并且不像梁吟凡那样张扬,处事有梁老爷子的影子。
梁老爷子关注社会民生,为无数底层民众提供就业机会,梁吟凡掌权时,逐步精简企业规模,梁岳泽上台之初也是这样,但后来在公益上投入不少,并且组织起了函省规模最大的劳务输送会,为万千普通人创造工作机会。
她曾经关注过梁岳泽的动向,但梁岳泽的重心似乎全在商场上,早就不再过问发生在M国的案子。她想,也许对梁岳泽来说,梁吟凡和梁语彬的死不是坏事,不然怎么轮得到他上位?她甚至想过,也许梁岳泽也和“量天尺”是合作关系,“量天尺”帮他干掉了家族中的竞争者。
说完这一切,霍曦玲的脸色已经白得像一张纸,她不安地看着鸣寒,“你上次说,卜阳运不见了,他,他人找到了吗?”
鸣寒倒是很平静,“怎么,你开始担心起你自己来了?卜阳运不见了,顾强早就死了,下一个轮到你了?”
霍曦玲猛地站起来,撑着桌沿的手臂发抖,“是‘量天尺’?还是梁家?”
鸣寒当然不可能给霍曦玲任何答案。
卢贺鲸办公室,陈争听完鸣寒的复述,陷入沉默。鸣寒看着他的侧脸,手指在耳垂上摩挲。
“我以为云泉集团能够东山再起,是梁岳泽在走投无路的情况下,选择了‘量天尺’。”陈争说:“但真正和‘量天尺’联手的是当年的渭海和运扬,制造金丝岛案的也是‘量天尺’。现在发生的这一系列案子,是以前那些在金丝岛案中获利的人被报复……”
“执行者还是‘量天尺’。”鸣寒说:“是‘量天尺’对我出手,也是‘量天尺’疑似杀害霍烨维。但这个‘量天尺’和霍曦玲熟悉的可能不是同一个组织。”
陈争说:“如果用金池也代表接触霍曦玲、卜阳运的那个‘量天尺’,郝乐提到的金先生代表现在这个,中间发生过什么事?内部分裂?早前的势力撤出,新的势力进来?”
卢贺鲸提醒道:“我们关注的一直是现在这个‘量天尺’,韩渠打入的也是现在这个。”
“霍曦玲的想法其实也有道理。”鸣寒说:“云泉集团要是不出事,那决策者不会是梁岳泽。”说着,他看了看陈争。
陈争并未让私人关系影响思路,“我也想过梁岳泽当初的痛苦是不是在做戏。”
鸣寒问:“那你现在的判断呢?”
陈争顿了顿,“梁岳泽当年就和‘量天尺’有关联的可能性很小。”
“为什么?”
“我觉得他现在的生活不是他想要的生活。”
鸣寒说:“这是你基于什么的判断?”
陈争说:“朋友?反正不是警察。但我接下去要说的话,是站在警察的角度。‘量天尺’这个组织在制造了金丝岛案之后,一定在内部发生了什么,云泉集团重整旗鼓是个分水岭。梁岳泽不管是早就和‘量天尺’有关,还是后来才和‘量天尺’有关,都是我们接下去要重点调查的人iu盐。不过我不适合参与调查。”
鸣寒和卢贺鲸都看向陈争,陈争笑了笑,“怎么了?别这么看着我。我也可以有别的任务。”
鸣寒问:“什么任务?”
陈争叹了口气,“宾所还没有消息,我不接触梁岳泽,但参与和‘量天尺’有关的案子没问题吧?”
“对梁岳泽的调查你也要参加。”卢贺鲸忽然说。
陈争诧异,“但……”
“你这时候退出,反而会让盯着你的人起疑。”卢贺鲸说:“别忘了,你的反应对韩渠来说很重要,特别是现在这个特殊的阶段。”
陈争立即明白,机动小组联系不上韩渠,韩渠可能出事了。
“怎么查云泉集团,我和老唐再作计划。”卢贺鲸说:“你们随时准备行动。”
就在这天下午,居南市传来消息,失踪的凛冬居然出现在“微末山庄”,并且声称刘晴已经死了,他知道刘晴的尸体在哪里。

第151章 争鸣(03)
居南市发来的视频中,凛冬穿着满是污泥的冲锋衣,头发剪短了,鸡窝一样顶在头上,比最后一次出现在陈争面前时憔悴瘦削得多,完全没了明星的样子。
警力基本已经从“微末山庄”撤走,保安拦住他,还以为他是从哪里冒出来的流浪汉。他被带到物业中心,说要见警察。李疏立即赶了过去,他眼中却流露出失望,说想见的是陈争,有重要的消息要告诉陈争。
刘晴已死只是他顺便告知警方的消息,他说,他对18号发生在“微末山庄”的事一清二楚,但是即便刘晴是他最早的粉丝,他也无能为力。
“他要说的事可能和韩渠有关。”陈争盯着视频,眉头紧锁,“他失踪这段时间应该在‘量天尺’手上,为什么现在回来了?卢局,我这就出发。”
鸣寒说:“我也去!”
陈争拦住他,“你留下。”
“凛冬是‘量天尺’挖的坑。”鸣寒严肃道:“你不能一个人去。”
卢贺鲸说:“你俩一起去,有个照应。尽快把凛冬带回来,不要出岔子。”
既然卢贺鲸都发话了,陈争便不再啰嗦,再度和鸣寒前往居南市。
凛冬已经说出刘晴尸体所在的位置,竟然就在离居南湖不远的一处水产品冷藏库里。冷藏库为私人所有,李疏担心有诈,特意申请了特警支援。冷藏库老板一看来了这么多警察,吓得面如土色,不断强调自己只是个做生意的,设备全是租给个体户,根本不知道到底发生了什么。
特警排除了冷藏库有炸弹、埋伏等的可能,李疏这才带技侦进去。凛冬没有撒谎,刘晴的尸体果然就藏在一个冰柜中,冰柜的上半部分堆满了冻得坚硬的鱼,如果不是特意寻找,再放几个月,也不会有人发现里面有尸体。
尸体被运出来,老板一屁股坐在地上,一句话也说不出来。李疏调取监控,却发现霍烨维案当晚,监控被干扰了,什么都没有录下来。他蹙眉看着脖子上有一道狰狞伤口的女人,叹了口气。他们曾经花了很长时间寻找刘晴,讨论她到底是和凶手一同逃跑了,还是被凶手灭口。原来就在警方启动调查之前,她已经被丢弃在这个角落。
陈争和鸣寒赶到居南市局时,黎志正在亲自审问凛冬,刘晴的尸体已经解冻,马上要进行尸检。
镜头下,凛冬很平静,有关刘晴的事,黎志问什么,他就回答什么。但其他的,他沉默以对。
“你怎么知道刘晴在那里?”黎志说:“是谁杀了她?为什么要杀她?”
凛冬说:“是杀死霍烨维的那个凶手。刘晴是我的粉丝,她恨霍烨维,被凶手利用了。”
黎志说:“你还是没说凶手是谁。”
“那不重要。”凛冬说:“他只是一把刀,一个工具,就和现在的我一样。”
黎志问:“什么意思?”
凛冬沉默。
黎志只得再问:“那你怎么知道刘晴尸体在冷藏库?”
凛冬说:“他们告诉我的。他们让我来告诉你们。”
“他们是谁?”
又是沉默。
黎志问:“那你的目的是什么?”
凛冬说:“她和她姐帮助过我,我不希望她一直待在那种地方。”
黎志听出不对劲,“只是这样?”
半分钟后,凛冬再次开口,“这只是我的个人意愿,但我说了,我也只是工具,他们觉得,我让你们找到刘晴,会让我接下去的话更可信。”
黎志问:“什么话?”
凛冬看向门口,“陈争来了吗?”
陈争的声音传到黎志的耳机中,“黎局,我刚到。”
黎志说:“陈争来了,但保险起见,你现在不能见他。”
“是吗?”凛冬点点头,转向摄像头,“陈警官,你在看吗?我的消息和……有关。”
陈争神经顿时绷紧。凛冬没有说出那个名字,但从口型看,是韩渠!
“黎局,凛冬这个人,我要带回洛城去调查。”陈争拿出卢贺鲸签名的文件。
黎志也明白凛冬必然涉及省级单位的案子,“我给你们安排特警。”
刘晴的尸检正在进行,但陈争已经等不到出结果了。凛冬戴着手铐,从审问室里被押出来。走廊另一端,传来脚步声和哭声。来的是刘熏,她满面泪痕,不顾警察的阻拦,死死抓住凛冬,一巴掌扇在凛冬脸上,“是你害死了晴晴!是你杀了她!”
凛冬没有分毫反抗,脸颊火辣辣地肿了起来。“对不起。”
刘熏哭嚎得更加厉害。她转过身,看到陈争,“陈警官,我妹妹死了。你们没有将她找回来。”
鸣寒下意识挡在陈争面前,如果刘熏会像扇凛冬巴掌那样扑过来,他会毫不犹豫推开她。
她一步步走近,右手颤抖得厉害,已经举不起来了,“我的妹妹……”
她没有说完,举起的巴掌落在了自己脸上。她颓然地坐下,双手捂着脸,发出绝望的呜咽。
看到这一幕,鸣寒若有所思地皱了皱眉。刘熏给他的感觉有些奇怪,一时难以说清,总觉得有表现的痕迹。
陈争拉着鸣寒,从刘熏身边经过,发现刘熏这次是独自一人来的,那个总是跟着她、保护她的郑飞龙不在。
凛冬张了张嘴,似乎想说些什么,鸣寒投去一道危险的视线,凛冬皱起眉,片刻后低下头。
特警出动了两辆车,鸣寒执意要和凛冬坐在一辆上,让陈争坐另一辆。陈争知道他在担心什么,如果路上会出事,那一定是凛冬所在的车出事。
但从居南市到洛城,全程风平浪静,黑夜静谧得就像没有任何风浪的大海。
机动小组的审讯室,陈争坐在凛冬面前,凛冬嘴唇干裂,陈争递给他一杯热水,他姿势别扭地端起,喝了个干净。
“韩渠怎么了?”陈争问出这句话时,心跳非常快。凛冬是“量天尺”抛出来的诱饵,他在这时带来韩渠的消息,很可能说明韩渠已经在“量天尺”里暴露了。
凛冬眼眶和鼻尖红了,泪水几乎瞬间滑落,好似他之前的冷静全是伪装出来的。
“韩,韩警官已经死了。”
陈争脑子嗡一声响,嘴唇动了动,却一个音节都没有发出来。
正看着监控的卢贺鲸也是一言不发,只是眸底忽然闪了闪。
“怎么死的?”鸣寒的声音在陈争耳边响起,镇定,沉着。陈争回头看他,他注视着凛冬,眼神和语气一样干脆利落。
陈争深吸一口气,迅速调整情绪。
“韩警官是为了救我,我活着,就说明他已经……”凛冬擦拭眼泪,低声道:“是我的错。”
陈争问:“1月13号,你独自从家中离开,是去干什么?”
凛冬说:“我收到了韩警官的消息,他让我去忠诚街,有人会在那里接应我。”
陈争问:“真是韩渠?”
凛冬流着泪摇头,“不是,但我知道的时候已经晚了,那是个陷阱,他们要用我来检验韩警官。”
忠诚街是洛城相对落后混乱的地方,监控少,三轮车面包车乱停乱放。凛冬看到了“韩渠”告诉他的面包车,车上有两个陌生人。他心中忐忑,但一想到韩渠等着自己,鼓起勇气上车。
车开出去不久,他就因为颈部受到重击晕厥。
醒来时,他被关在一个似乎是小镇招待所的地方,没有窗户,他的所有证件、通讯设备都被搜走,他失去了对时间的概念。有人来给他送饭,他问对方知不知道韩渠在哪里,对方只是冷漠地看着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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