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里面的怪物啊、任务啊又是怎么回事?”森泽航又问。
“这我还不太清楚,有可能是部分意识在这个封闭的世界里成长得十分强大,开始出现类似自主选择的行为,这种力量逐渐影响起空间内的规则。”谢行说起技术相关的猜想,从来不吝词句,“而你们说的那个怪物可能是任何东西,比如某个意识深层次的某种恐惧,比如怕黑,或者小时候看过的什么恐怖片,这种模糊的恐惧被不断强化重复之后有了实体,成为了一个肉眼可见的怪物。当然,也有可能是介入了你们俩的观察,所以这个怪物才从一个模糊的恐惧变成了实体的怪物。”
森泽航却逐渐没耐性了,他开始耍赖:“这些我不管,总之你得想个办法……”
他话还没说完,谢行眼中却闪烁起了难得一见的狂热:“这太有意思了,这简直是前所未有的发现,你们这周末还能进入这个世界吗?我可以一起吗?我要怎么才能记录下来。”
森泽航和沛诚对视一眼,从对方无奈的眼神中看到了彼此没出口的话:谢行这个兴高采烈的财迷表情,简直和詹姆斯捂着悬赏海报的时候一模一样。
第22章 我很认真地和你分享烦恼!
这样一个插曲很快淹没在了周一忙碌的工作中,对于打工人来说,比起量子力学的魔法,还是KPI更具有现实意义。
虽然有时候沛诚也闹不清楚自己做个系统任务为何如此投入,说到底这根本不是他的KPI啊!
不过在上岗的这短短时日里,沛诚远超于应届毕业生的工作能力和性格成熟度很快被发现,似乎已经没有人记得他还在试用期,只是一个二十出头的新鲜员工。原本公司里的大小事宜全都汇总到贺跃这里,整理好再上升给森泽航做决策,搞得贺跃脚不沾地。现在有了沛诚,他性格温和又好说话,做事有条有理,于是各种琐事便全都找到了他。
“小鱼,你帮我们打听打听,今年团建去哪?”
“团建?”沛诚刚一进茶水间,立刻被里面的同事抓住了。
“对啊,听说去年去了泰国,前年去了马尔代夫,大前年去了日本。”市场部一个女生说道,“我是今年才加入公司的,也就比你就早一点儿,好期待今年去哪里啊。”
“团建是所有人都能出国玩吗?”沛诚震惊不已,“不是只有业务相关的同事去吗?不应该等年底各部门业绩考核出来了再决定吗?不对,咱不是创业公司吗?”
“你好啰嗦!”同事们对他的一问三不知十分不满,“我们这不是在问你呢吗!”
“我哪里知道,我进公司才几天。”沛诚无奈道:“你们怎么不自己去问森总。”
不料同事却叽咕道:“我们和森总又不熟。”
“这……”沛诚说,“我也没多熟。”
“你们在说什么呢?”【玩家徐小舟】进入茶水间。
“我在拜托小鱼帮咱们打听打听今年团建去哪里。”
徐小舟“哦”了一声,说:“之前的团建行程和年会抽奖奖品都是贺助准备的,今年可能要轮到你了小鱼,到时候给我们透个信儿。”
沛诚一头雾水:“我就算提前知道又怎么样,又不能黑箱你们。”
“瞧你说的,要是知道会去海岛,就要提前准备比基尼了呀。”徐小舟说。
“哦……”沛诚木然道,正准备溜走,迎面门又开了。
“你们在干嘛?这么多人好热闹。”【玩家一帆】进入了茶水间。
听罢众人七嘴八舌的介绍,一帆一拍手,嗓门颇大地嚷嚷起来:“对哦!又到了团建的时候,我跟你们说,去年去泰国真是太爽了,我还是第一次去……”
“真的吗?和我们讲讲……”
“聊什么呢这么多人。”贺跃也来了,这下茶水间彻底满员,闹闹哄哄跟午休了似的。
贺跃听了两句就明白过来:“那你们想去哪,我帮你们推荐推荐。”
“真的假的!”众人一时兴奋极了,将贺跃团团围住,满眼崇拜:“贺助真帮我们推荐?”
“当然了,你们商量好,我到时候直接订,大家住五星酒店,全部升级总统套房。”贺跃面无表情地说,“每个人再配5000块钱的购物款,哦对了,还有头等舱来回,上飞机之后直接一人一杯香槟发到手里。”
众人终于听出来贺跃是在逗他们玩儿,切了一声,轰地全散了。
沛诚本都快被挤到洗手池子里了,感激地看着贺跃,对方不在意地挥挥手,说:“森总找你呢,快回去吧。”
“好的。”沛诚听话地点点头,心想——以后贺助也是我妈妈了,妈妈真好。
回到办公室,沛诚低头看着自己归来仍是空空如也的水杯,悲伤地问:“森总,您找我?”
“嗯,”森泽航揉了揉鼻梁,头也不抬地递过来一份文件:“你来看这个。”
沛诚接过来翻了翻,是一个文娱公司的介绍,乍看也没什么特别的——这公司成立时间不久,名字还有点耳熟。他不明所以地问:“越和公司……怎么了,是竞争对手吗?”
“不是……正相反,唔……怎么说呢,”森泽航揉了揉太阳穴,“你可能不知道,我们家年初有投资一个娱乐公司,当时还可劲儿宣传了一波。虽然我个人只占微乎其微的一点股份,算是讨个彩头支持一下。”
“啊知道的,不就是上次那个发布庆功会……”沛诚话滚了一半忽然反应过来——那是单轻辞的记忆!
不过森泽航没有怀疑,毕竟发布会也不是什么秘密,接着说:“对的,接下来咱们要同越和合作一个虚拟偶像的项目。”
“虚拟偶像?”沛诚本人虽不追星,但也不是没听说过——虚拟偶像培养成本低,塌房的风险性也趋近于无,只需要控制好偶像皮下的“中之人”即可,很多娱乐公司都有所尝试。
“嗯,结合AI,偶像和粉丝会有客制化真人交互,再结合用户反馈的数据修正。”森泽航简单介绍道,“同时虚拟偶像的日常作息、训练录歌日常什么的,会全天24小时直播。”
“啊?”沛诚有些惊讶,“就是一场永不终止的真人秀?”
“对,粉丝随时点开都能看,就算是睡觉也直播。”森泽航点点头。
沛诚愣了一会儿,问:“AI虚拟偶像也要睡觉和训练?”
“当然了,为了增加真实感和粉丝粘性,偶像最初面世的时候,会设计成有一定天分、相貌出色但还只是素人的练习生。通过练舞、练歌逐渐进步,这才有养成的乐趣。结合适度的休息、团内的打闹争吵什么的娱乐内容,来增加真实感。但是洗澡上厕所什么的不播,保留神秘感。如果在‘练习生’阶段人气过低,这个虚拟人设会直接砍掉,不会出道。”
森泽航抬起头,指了指眼前的屏幕说:“我照着念的,无法理解,但调研结果说可行。”
“呃,我倒是能理解一点,不过这也太楚门的世界了。”沛诚消化了一下:“所以这个偶像生活、练习和活动的虚拟空间,是要……想要搭载基尘引擎来推吗?”
“聪明。”森泽航话虽这样说,语气中却毫无雀跃。
“哦哦……这不是好事儿吗?正巧可以测试一下引擎的稳定性,如果使用数据可以共享分析就好了。”沛诚说。
“是可以的。”森泽航欲言又止,“问题是呢……这个越和……”
“怎么了,这个企业的投资关系有什么不清楚的部分吗?”沛诚连忙仔细翻阅手中的资料。
“那倒不是……越和的最大股东和我家是世交,三辈儿往上就认识了。”森泽航说。
“哦。”那么沛诚彻底不明白了。
“他家也是个独生孙,这次负责项目的推进和合作,叫岳望锡的。”森泽航接着说。
“嗯嗯。”沛诚认真听着。
“然后吧,”森泽航清了清嗓子,认真说,“我不喜欢他。”
沛诚愣了两秒,绷不住爆笑出声:“哈哈哈哈哈哈!”
森泽航见他这个反应,立刻怄气了:“干嘛呀,我很认真和你分享我的烦恼,这个姓岳的,我和他从小不对付。”
“什么啊哈哈哈哈!”沛诚眼泪都要笑出来,“亏我还那么认真听,到底谁是小孩儿。”
“不和你说了。”森泽航抱着胳膊往椅背上一靠。
沛诚擦掉眼泪,点点头:“嗯嗯,您接着说,您不喜欢他,为什么呢?他小时候抢了您的玩具吗?您家这么有钱,同种玩具买两个不行吗?”
“不是!算了,”森泽航憋屈道,“不和你说了,说了你也不懂。”
“嗯嗯,我不懂。”沛诚好脾气地说。
森泽航本来还想再发两句牢骚,但见沛诚眼睛湿润,含着笑意望着他,忽然又没火儿了。
“哎,算了,我随口说说的,”森泽航瞬间变了一副嘴脸,仿佛刚才那个幼稚耍赖的人不是他一般,公事公办道:“总之岳望锡来了之后,你负责和他PA对接可以吗?”
“当然……咦?”沛诚疑惑道:“什么意思,他……要来咱们公司吗?”
“嗯,引擎搭建阶段会在公司做测试,技术上的东西由谢行主要负责,但是毕竟会成立一个临时的项目小组,你去楼下租掉那间大会议室给项目组办公专用,先租半个月。”森泽航语速飞快,沛诚忙一边答应一边用笔记下来。
“所有设备统一由技术组管理,领取和归还手续你要盯着,交待同事们平时说话要注意些,不要嘴上没个把门儿的,资料也别随手乱放。”
“嗯嗯,”沛诚认真起来,“找信息安全部那边来做个培训吧,重申一下注意事项。”
“行。”森泽航点头,又揉了揉鼻梁。
沛诚凑近看他:“您是不是,眼睛不舒服?”
“有点,”森泽航说,“可能看电脑太久了。”
“如果感觉视力下降了,可能需要配个眼镜比较好。”沛诚好心建议道。
不料森泽航却断然拒绝:“不要,戴眼镜像老头子一样。”
刚推门进来的谢行:“……”
谢行扶了扶眼镜:“有没有哪一天你能不气死我。”
沛诚干笑道:“谢总,森总不是那意思。”
森泽航完全不嫌事儿大:“我就是那意思。”
谢行懒得理他,说:“你家那一套VR设备,到底什么时候拿来测试,我看过后台数据了。那套设备有非常规的激活数据,可能与你们俩被套进梦境游戏的事有关,我需要检查一下。”
“不都和你说了明天上班我会带来的吗?”森泽航说,“老头儿健忘?”
谢行今天好容易对这件事产生了兴趣,结果森泽航这边倒是不着急了,他额头青筋一闪,说:“等到明天干嘛,现在叫个人去你家拿不就好了。”
森泽航“啧”了声:“怎么可能让不熟的人来我家。”
这话倒是不假,沛诚认识森泽航这些日子,发现他领地意识和边界感挺强的,并不爱和人凑堆玩儿。许是平时他必须要参加的社交活动已经过多,难得闲下来的时间,要么去跑步健身,要么直接回家,私生活堪称简单。
沛诚下意识脱口而出:“我刚上班没多久就去过了啊?”
森泽航也愣了一下,知道沛诚是在说他入职第一周就送了酒醉的自己回家。也是从那一夜开始,他们每周末都在草莓镇相见。
“不知道,看你顺眼吧。”森泽航随口道。
沛诚“哦”了一声,虽然知道这人惯常恃靓行凶,但心中仍不可抑制地升腾起一些小雀跃,面上极力维持自己嘴角的弧度不变。
森泽航却忽然怒目圆睁,嚷道:“你还不感恩戴德?”
沛诚心里旖旎的一丁点窃喜立刻烟消云散,他面无表情、语气呆板地说:“哇,我真是太开心了呢。”
谢行咳了一声:“你俩不要再打情骂俏了,说正事。”
沛诚脸皮薄,被这么一揶揄顿时不敢吱声儿了,尴尬得到处乱瞟。森泽航倒是大大咧咧地往椅背上一靠:“詹姆斯谢,你别羡慕嫉妒恨了。你现在知道我们说的都是真话了?哼!晚了,慢慢等着吧!”
第23章 谣言止于死马
沛诚回到自己工位上,趁机把兔子App掏出来看了看——目前他又积攒了20积分,可以购买一些简单的道具,比如花5分解锁森泽航讨厌的东西,用以避雷,亦或是将20分一口气全花了,激活“查看实时好感度”这个道具。
但沛诚想来想去,终究没有花这个钱——倒也不是心疼那20积分,而是犯了怂——如果能够查看好感度,万一发现森泽航对他好感度其实非常低;或者哪天他做了什么事,回头便看见好感度忽然降低,他一定会大受打击、畏手畏脚的。
再看荒野大表哥这个副本的进度条倒是已经进行了30%,沛诚猜测应该要完成重要的任务才能有所突破,比如重建两座神庙,击杀怪物大boss等。整个副本任务完成后,除去期间累积的信任积分之外,还有15个奖励积分,可以说是相当划算。但对于这个“梦中梦”的设计,沛诚心中总归隐隐有些不安——草莓镇的人如果在第一层,只能理解镇中的世界,那么森泽航和“闵效禹”算是在第二层,同时看到了当前的现实和草莓镇的梦境。按照这个思路,自己在第三层,他的世界还包含猝死前的现实以及兔子系统,这样说来——兔子能算作第四层吗?那么兔子背后又是什么人或者什么力量在操控这一切呢?
沛诚忽然兴起了一种毛骨悚然的想法——他自以为真实的、过去近30年的人生,有没有可能也只是一个游戏呢,是在上帝视角下忙忙碌碌、可笑之极的一场梦境。
说到底,在某种程度上,自己和草莓镇的NPC或许也没什么区别——他们好歹还享有无知的幸福,而自己明知道这些积分任务只是剧情给工具人的安排,却也只能选择一条道走到黑。
时间很快来到周五,谢行把森泽航家的设备翻来覆去研究了一遍也没有结果,只能心有不甘地放两人回家去了。睡意朦胧之间,沛诚感到眼皮越来越沉、意识愈发模糊,直到完全坠入黑暗。
然后过了不知多久,他的感官又逐渐清晰了起来,背后是坚硬的床板,空气中漂浮着潮湿木头的霉味。沛诚迟钝地睁开眼,见森泽航正单手撑着脑袋,歪头盯着他。
沛诚:“!!!”
森泽航笑眯眯道:“你醒啦?”
这是什么春风一度后清晨的标准台词,沛诚被这画面冲击得说不出话,半张着嘴满脸呆滞。
森泽航见状眉眼更弯:“你刚睡醒的样子好傻,睡着的时候还愁眉苦脸的,一点也不可爱。”
“啊……”沛诚木然地坐起身来,“感觉我才刚睡着没多久呢。”
“没事儿,回头让谢行给你发周末加班的工资。”森泽航说罢便翻身下床去洗漱了,沛诚慢吞吞地在床底找到自己的靴子——鞋跟全是泥巴和青苔。
过了一会儿,森泽航从门外拎回来昨天洗好晒干的衣服丢到床上,说:“快起来,吃点东西我们去石匠铺逛一圈。”
两人从赌场老板娘那里支了些零钱便出了门——石匠听说两人要修复一个四人高的巨大神像,还以为来了大活,正在兴奋,又听说这石像地处镇子外面的神庙里,又火速连连拒绝,将二人撵走了。
随即他俩又去警局打探了一番——警局正在午休,一个人也没有,暂时关押犯人的铁牢笼空空如也,锁上也锈迹斑斑,破败得很。警局外得告示墙贴满了经年累月的悬赏单,基本都是难度过大所以被剩下来的任务,从解决家畜被袭的疑案到追捕抢劫犯应有尽有。森泽航看了一会儿,忽然意味深长地瞅了沛诚一眼,明显是计上心头的表情。
“怎,怎么了?”沛诚问。
森泽航随手揭下一张悬赏单,向内对折了几下揣进怀里,但又巧妙地露着一个边,思索着说:“就算石匠答应了白天去修复女神石像,凭他加上我们两个人,要完成这么大的工程也挺够呛的不是。”
“嗯,这个年代没有起重机,我感觉有些材料都搬不动的。”沛诚不明所以,“所以怎么办,我们还要花钱招其他人吗?”
“是得招其他人一起帮忙,但我不想花钱。”森泽航说。
“那要怎么做?”沛诚好奇地问。
“好办,等会儿我们去人流量大的地方挨个溜达一遍,再大声密谋一番,就说神庙的神像下封印着宝藏,是修复女神像的奖赏,听说是金子珠宝什么的,反正随便编。不用说得太清楚,只要只言片语流出去,自然会传开的。”
沛诚明白了——这是资本家在骗取免费劳动力,割NPC的韭菜呢。
“如果有人问起,你可千万别露馅,”森泽航接着说,“一定装出一副有所隐瞒,并不希望消息走漏的样子,但凡有人表露了兴趣,一定要尽力劝阻他们去一探究竟。”
森泽航退了半步,忽然演起来了:“什么?哎呀没有的事,我不知道,神庙什么的可不兴去啊,我们去看过了,什么都没有的。”
沛诚笑起来,也摆出鬼鬼祟祟的模样学道:“没有啊,你听谁说的,什么红宝石……啊?不是不是,我可没说什么宝石,你可别和别人说啊。”
森泽航也笑了:“你演技好浮夸。”
“客气客气,”沛诚谦虚地说,“都是老师教得好。散播谣言嘛,这点小事我还是能做的。”
“怎么叫散播谣言,”森泽航一本正经地说,“这叫利用信息差。”
不出半天,“神庙埋藏着古老的宝藏,能够全镇人一辈子吃喝不愁,只要修复神像就能获得,甚至还能许三个愿望”的风言风语在口耳相传中演变得愈发荒唐,已经传遍了半个草莓镇。两人踩着落日回到赌场时,发现赌场门口竟然站着一个熟悉的身影。
“詹姆斯!”沛诚惊讶地叫住他,“你昨晚什么时候回来的?我们还很担心你呢。”
“二位阁下!”詹姆斯兴高采烈地迎上来,“无需担心我,我可是经验丰富的赏金猎人!瞧我矫健的身手、瞧我灵活的步伐!”
“好好好,你牛。”沛诚敷衍道,正想问问他镇南神庙的事,詹姆斯忽又说:“对了,我的马找到了!”
“什么?”这下森泽航也震惊了——那夜里他明明亲眼见到黑影将马匹吞噬,只剩一层皮掉在地上,“你确定那是你的马?”
“是的阁下!我绝不会认错,这才是我的马,耳朵有个缺,我不会认错。”詹姆斯带着二人来到马厩处——他的马车前果然重新有了一匹马,全虚全尾好端端地站着,皮肉骨头和鬃毛都完整无缺。
“不可能。”森泽航仔细辨认了一下,但确实很难肯定和那夜里看到的是不是同一匹,只能问:“怎么找回来的?”
“它就自己回来了,我也很吃惊呢!”詹姆斯心很大地说,“或许那天夜里光线不好,阁下错认成了别人的马。”
几人站到马的正面,平视马头——马双目瞳孔漆黑一片,没有眼白,一看就不对劲,十分吓人。但詹姆斯似乎毫无所察,只是开心马找到了,还捡起一柄木刷,给马屁股梳了梳鬃毛。那匹马就这么安安静静地站着,既不会小幅挪动甩尾,也不打响鼻,宛如一个逼真的标本。沛诚忍不住多看了几眼——马眼死气沉沉,全无高光,如同一潭黑洞洞的死水,半点生气也没有。
他朝森泽航递去一个纠结的眼神,对方及不可见地摇了摇头,示意他什么也别说。
第24章 我算是他的朋友吗?
“好恐怖啊!那匹马好恐怖啊!”一进得房间关上门,沛诚立刻抓狂,在屋里横冲直撞,像一头受惊的鹿,“他现在还要出门?还要去镇子外面?他要骑着那匹马出门吗?不要吧!詹姆斯疯了吧!”
森泽航却表现得十分镇定,他云淡风轻地说:“他不是有银剑吗,他不是无所不能的赏金猎人吗?让他去好了呀。”
沛诚迟疑地看着他,不确定地说:“您……您是不是在生谢总的气啊?詹姆斯是无辜的。”
“他无辜个屁!”森泽航一时不察暴露了心中所想,掩饰般地咳了两声:“没有啊,这不是你建议他去镇南神庙打探的吗?我们的探索任务已经完成了,也该轮到他交作业了吧。”
沛诚就知道之前谢行找他要设备,他故意拖着他,是在不爽之前他们说了好几次谢行都不当回事、把他俩当疯子。但谢行的确又是特别一板一眼、很严肃的性格,和森泽航大相径庭。沛诚顿时忘记害怕,好奇地问:“森总,您和谢总怎么认识的呀?”
“森总谁,不认识。”森泽航傲娇地说。
“好好,森泽航,你和谢行怎么认识的呀?”沛诚好脾气地配合道。
“一次人工智能大会上认识的,我做主旨嘉宾发言,下来之后他把我嘲讽了一顿,就认识了。”森泽航说。
沛诚一脸无语,仔细措辞:“那还挺……浪漫。”
森泽航惊悚地看了他一眼:“哪里浪漫了?”
“就是本来势不两立的两人,后来因为共同的理想抛弃前嫌,携手并进,萌生了战友的情谊……”沛诚声音越来越小,“我瞎说的。”
森泽航若有所思:“你这个想法虽然荒唐,也和谢行没什么关系,不过这剧情总感觉在哪儿听过。”
“哪里?”沛诚纳闷地问。
“不记得了,可能从老刘手机里听的吧。”森泽航两手一摊。
老刘是公司配给他的私人司机,年纪不小了,是一个很热心肠的叔叔。平时把自己收拾得干净得体,开车也平稳,就是闲等的时候老爱刷短视频,尤其热爱听爽文。
“哈哈。”沛诚干笑了几声,又换了个话题:“咱们今天还玩儿牌吗?”
“不想玩了,”森泽航想了想,忽又说,“不然我教你玩?”
“我?我学不会吧,德州扑克什么的,感觉很高端的样子。”
森泽航不赞同道“胡说,楼下那些傻老头都会,你有什么学不会的。”
沛诚听罢更忧心了:“可是傻老头的钱都输给您了。”
“那不一样,”森泽航又露出了那种欠揍又忍不住让人觉得可爱的得意表情,“那是遇到了我。现在有我当你师傅,你还不感恩戴德,把他们都拿下?”
“又要感恩戴德,”沛诚一见他竖眉毛,立刻改口:“就是就是,谢谢老师给我开小灶。”
“行,我先给你说一遍德扑的规则和技术要点。”森泽航大发慈悲地说。
沛诚犹豫地问:“不需要手里有副牌比较好吗?”
森泽航闻言却很疑惑:“不就五十二张牌四种花色,每种花色十三张么?这又不复杂。”
沛诚默默流泪,说:“嗯嗯。”
“每人手里底牌两张,一共有四次加注机会。公牌一共五张,会分为三轮亮出,每轮翻出公牌前都可以选择加注、跟注或者弃牌。”
沛诚看着面前光秃秃的地板,幻想着无实物表演:“嗯嗯。”
森泽航:“你手中的底牌具体是什么,其实大部分时间没有那么重要。”
沛诚抬起头来:“不重要吗?”
“重要的不是这两张牌是什么,而是场上其他玩家认为你这两张牌是什么。”森泽航煞有介事地说。
沛诚复又低下头去:“嗯嗯。”
森泽航:“你在翻出flop、也就是前三张公牌之前,就要想好,我想让别人以为的牌型大概是什么范围,才能去操控对手的举动和行为。”
沛诚显出虚心受教的模样:“嗯嗯,我想好。”
“加注或者跟注的时间和节奏也很关键,不过你目前还处理不了这么细微的事情。”
沛诚:“嗯嗯,我处理不了。”
森泽航说着说着,已经完全没有“规则”的部分,全是“技术要点”了:“所有玩牌好的人,最关键的一点,就是知道什么时候要弃牌。”
沛诚宛如一个复读机:“嗯嗯,我弃牌……”
“要有阅读对方手牌范围的能力,结合他每一轮加注时的行为做出一个逻辑性的判断。
沛诚:”嗯嗯,阅读手牌。“
“咱家着火了。”
“嗯嗯,着火……什么!着火了!”沛诚大惊失色,一蹦老高,愣了一瞬才明白过来是怎么回事。
“闵效禹!”森泽航怒道,“我就知道你没认真听,在敷衍我!”
沛诚连忙摇头:“没有没有,我很认真。”
“放屁!你眼睛都闭起来了!”森泽航无情地戳穿他。
“哎呀,这真的不怪我,我连规则都还没闹明白呢,您上来就跟我说这么高级的技法,一会儿要演戏,一会儿要节奏的,我怎么跟得上。”沛诚诚恳地解释,“我现在也就知道顺子很厉害,全都是一个花色也很厉害,其他的都云里雾里的。”
森泽航鼓着腮帮,气呼呼地瞪着他,沛诚又讨好地说:“要么您先把牌的大小和我说一遍?”
“不说了。”森泽航赌气道。
这些时候,他就像个小孩儿一样,沛诚心里想,和那种在会议里懒洋洋但是又冷酷无情枪毙所有人方案的气质完全不同。
或许这是只有我才能看到的一面?还是他对所有熟悉的人以及朋友都会展露这一面?
我算是他的朋友吗?
不算吧,朋友怎么可能只有10点积分。
见森泽航还是不开心,沛诚故意打岔闹他:“所以我摸到皇家同花顺,是不是就无敌了,像007那样?”
果然,森泽航一听就坐不住了:“你以为皇家同花顺是超市里的玉米?想摸就能摸到?你就算玩个一年半载,牌桌上也不一定能见到一次皇同。而且就你这脸上藏不住事儿的样儿,全桌谁不知道你摸着好牌了,早就弃牌全跑了,皇家同花顺给你也是浪费。”
“是是是,浪费浪费。”沛诚又恢复了复读机模式,直接给森泽航气笑了。他手撑在沛诚头顶一通乱揉:“你这个笨小子,气死我了。”